作者：青散人
赫柏的目光落在石板上，暗中却选定了一位青年，他是蚁垤的侄子。
“叔......蚁垤仙人！”这青年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我有问题想要请教。”
正在授课的“蚁垤仙人”缓缓停下讲述，转头看向自己的侄子：“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要请教，如何才能成为‘仙人’！”
正在摩耶幻力帷幕后谈论未来的两位仙人，并未停下交流。
真正的蚁垤仙人连头也不回，只是伸出手向后一挥。
又一层摩耶幻力出现。
幻力影响之下，普通的学生们依然无知无觉。而蚁垤的侄子，亦沉浸在幻中幻里，听取着自己叔父的单独授课。
当然，赫柏依然不受任何影响。
她听见蚁垤对他的侄子说：“孩子，你有这个问题，说明你已经生出了苦修的心，这是好的。现在我就来为你讲述净土、正法和仙人的分别。”
“所谓净土，并不存在于尘世，而是在我们的梦境之中，位于现世表皮之上的真实世界。”
“当你服用苏摩酒之后，进入极深的冥想，就会看见一片广袤的林地。当你穿过林地，就能够看见纯白、宏伟的雪山......这座雪山就是净土·香格里拉。”
“所谓正法，就是净土·香格里拉的法则。苦修者从不入睡，因为我们通过这种方式积攒苦修之力，将其贡献给净土·香格里拉。”
“所谓仙人，是有大成就的苦修者。只有真正进入雪山净土·香格里拉，谒见至高的大梵，才会被授予‘仙人’的尊号。”
蚁垤仙人慈爱地说道：“在那之后，你便可以独自进行苦修，不必交税了。”
“通过积攒苦修之力，你可以施加诅咒、创造赐福、创造梵天法宝......或是修订正法。”
259 致敬传奇程序员赫柏
漫长寿命。
获得赐福。
施加诅咒。
这些都是青年对“仙人”的印象。
他已经尽可能将仙人想象得足够强大。
但他没有预料到，仙人们的能力仍然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这青年敬畏地跪倒在地上：“蚁垤仙人！我感谢您的开示，可我依然不明白。”
“您已经为我指点了仙人、净土和正法之间的分别，但我仍然心存疑问。”
“那威力无穷的梵天法宝，不应当是由大梵赐下吗？怎么能由仙人自己创造呢？那存乎万物的正法，不应当是我们竭力去遵守维护的吗？怎么能让仙人自己定义呢？”
这青年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上。
赫柏用伽摩的身体，一边摇头晃脑地读着泥板上的文字，一边偷听两位仙人的谈话，又一边静静等待着蚁垤仙人的回答。
她不是对此一无所知的青年，但她内心的疑惑同样不少。
譬如刚才蚁垤仙人所述的“雪山净土·香格里拉”，她就对此有深刻印象。
在多次入梦的过程中，她曾经多次在林地和环世之河中，看见过那座在荒原中明亮、洁净、冰冷的雪山。
她甚至一度成为雪山的边缘领主。
而在荒原之中，不同的地块有着不同的法则。林地的法则与环世之河的法则截然不同，但在两者相交的地块上，规则却又显得暧昧不清。
赫柏微微皱眉。
如果说他们是以苦修代替入梦，在药物和酒的帮助下造谒荒原，并将那座雪山的法则认为“正法”，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孩子，你错了。”
“正法是世界本身运行的法则，我们每个人都是正法运行的结果。”摩耶幻力下的蚁垤仙人说道，“我们仙人也是因正法的允许，才会对正法本身进行定义！好好去思考这个答案吧，希望在不久将来，你也能成为苦修者的一员！”
摩耶幻力下的蚁垤仙人伸出手，向着青年一推，将他重新推回朗朗书声中。
仍然在幻力帷幕下的婆利古仙人哈哈一笑：“蚁垤！这可不是正确的答案！”
“导师。您错了，我说的恰恰是正确的，只不过我只说了一部分而已。”蚁垤微笑着回答，“我们仙人确实是在正法的运行中苦修不断，但大梵没有形体，唯有通过我们的苦修，才能产生名为摩耶的幻力。”
蚁垤仙人骄傲地举起双臂。
“当我们向着大梵苦修，摩耶幻力便从净土产生。那些尚未成为仙人的苦修者，他们产生的所有摩耶幻力都归于净土。只有我们仙人，才能够保留苦修得来的摩耶幻力！”
婆利古仙人含笑地接口说道。
“你说的没错，我的弟子。利用摩耶幻力，我们能够创造法宝（Astra），利用摩耶幻力，我们能施加诅咒、请求赐福，利用摩耶幻力，我们甚至能够增添、修订正法！”
“但是无论是大梵还是我们，都不具备删除部分正法的能力，所以才必须迎来吠陀时代。”
赫柏在边上越听脸色越古怪。
这师徒二人搁这扯了一堆“正法、净土”之类的新奇名词，就算放到后世，也会有学徒听不明白。
但如果把名词换一换呢？
所谓的雪山净土，不就是服务器么？
所谓的苦修，不就是虚空脑力挖矿吗？
所谓的正法，不就是服务器用户规则嘛？
什么摩耶幻力......不就是从服务器分配给用户的算力？
苦修者就是苦逼的实习程序员，他们要耗费大量的脑力去维护服务器的运行，挖矿所得到的算力却寥寥无几。
仙人们则是久经考验的资深码农，他们耗费部分脑力，就可以得到服务器分配的许多算力。
仙人们会用这些算力给自己制作虚拟道具（梵天法宝），增设权限（请求服务器给与赐福），开盒攻击其他用户（发起诅咒），以及为服务器增加新的代码（修订正法）。
原来你们婆罗多人搞计算机，还是从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传统天赋啊！
赫柏强忍笑意。
打开思路之后，她感到自己的脑海中迸出许多想法。
许多之前没法理解的问题也纷纷迎刃而解。
——为什么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婆罗多的神话都像是一坨屎山？
因为各路仙人都在里面不断增设代码（编写正法），工作人员编写的代码不能随意删除，只能绕弯或者打补丁修复。
长年累月下来，自然是屎山代码！
——为什么仙人们着力推动外敌的入侵，甚至不惜毁灭自己的原生文化？
因为他们在服务器里面耗费算力，自以为演算出了对于他们而言最好的结果。
在雅利安人入侵，毁灭原生文明之后，负责删库和拔电源的“湿婆”也被加入到这个服务器中。
如此这般，仙人们便为服务器找了个兜底的。
虽然赫柏还不知道，对应着“湿婆”的执政正体为哪一位，不过这并不重要。
用现代术语来说，就是婆罗多异闻带现在还处于内测期。
要等到雅利安人入侵，吠陀时代正式建立才算公测。
赫柏有大把的时间观察着历史的进程，或者说，她可以冒着被厄里斯锁定的风险做些什么。
......
方寸山中，赫柏缓缓睁开眼睛。
她看着仍在山中和九色鹿玩闹的小迦摩。
赫柏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小迦摩，是不是后来那位奉命撮合湿婆和帕尔瓦蒂，结果却被烧成灰烬的可怜爱神。
但这不妨碍赫柏给她一点小小的关照。
——大厦将倾，城邦将毁，覆巢之下无完卵！
这群仙人们搁这推动时代的巨轮滚滚向前，至于其下流淌的鲜血和白骨来源于谁，他们全数不考虑。
迦摩身边的景象依然在不断地变化，却见那头巨大的白鹿轻轻走来，向着自己温和地低下头颅。
巨大的鹿角枝杈间开满的九色繁花，竟然也轻轻地落下一朵来。
那青紫色的花瓣落在迦摩的眉心间，化作一点淡淡的印记。
迦摩眨了眨眼睛，她感到自己的内心开始涌现出某种类似腾云驾雾般的悸动，这种悸动让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按在九色鹿的额头上。
呼——
狂风从远处吹来，巨大神异的白鹿亦化为云雾，温柔地将迦摩推出去，推出了这云山万重！
一重重云雾从两侧聚拢而来，将深林暖阳、枯藤古木、清泉流水、青崖白鹿......通通遮掩了进去。
可这里到底是哪呢？
似是感受到了迦摩的心意，那重重云雾之中，又凸显出一块石碑。
她从未见过上面的文字，可她偏能读懂这方方正正、铁钩银画的文字。
那文字的含义是：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等到迦摩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床上，周围的天空蒙蒙亮。
......
赫柏将迦摩的灵躯送还到了她自己的身躯内。
夜校虽然散场下课，但两位仙人的对谈并没有结束。
虽然赫柏留在那里旁听些内容也是好的，但在理解了仙人本质，以及他们推动的计划后，听或不听也就那样。
“杖来。”
菩提树下，赫柏对着远方伸出手掌。
呼——
风云汇聚。
角杈间生有九色繁花的神异白鹿温顺地来到赫柏眼前，瞬息之间化作一根青翠的木杖。
自始至终，那引领迦摩灵躯来此，又将其安全送回家中的风、雾还有白鹿，都不过是赫柏制造的奇物白鹿杖变化而已。
这根木杖从它被制作出来以后，赫柏就一直在现世对它进行后续的改造和提升。
虽然在其他方面有所进步，譬如增添了治疗和幻术方面的效果，但最关键的功能——托举人飞行这点依然慢如龟爬，相当鸡肋。
可是一旦来到异闻带中，这些赫柏在后世添加的功能，便顷刻之间绽放出无限威能。
简直......
“简直就像是法宝一般。”赫柏幽幽地说道。
赫柏所述的法宝，自然与仙人们的“梵天法宝”有所不同。
梵天法宝又名Astra，字面意义上的星辰。
——赫柏推断或许与九月执政·天燧相干，毕竟这位执政的尊名中便有“铸星之王”，但她没证据。
梵天法宝实际上算是一种咒语，通过念咒让自己的武器或者护甲具备某种特性。
听上去和输入作弊码是不是很像？
根据赫柏的了解，一般来说梵天法宝有三类。
第一种便是最普通，号称可以摧毁一切的梵天法宝，虽说号称如此，但实际上的表现也就是破坏力大些。
“嗯，这种就相当于程序员给用户发了一把数值999的至尊屠龙刀。”
第二种则是威力真的很巨大，一旦使用便能破坏三界的梵颅法宝。
“啊，这个嘛......大概是某种强制卸载、封禁用户的代码吧。”
第三种则是传说中能够抵抗其他法宝的防具，被称之为梵卵法宝。
“果然，百因必有果。程序员搁那天天发放至尊屠龙宝刀，怎么也得给自己用管理员权限，搞出一个钻石甲来。”
因为是咒语（代码）的缘故，所以只要仙人们将其教给其他的学生，他们也能够使用相同的梵天法宝。
赫柏已经理解一切。
这个婆罗多异闻带，所谓仙人斗法，无非就是程序员互拼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