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回应他的,是一道充斥着寂静意味的剑光。
......
京都,雅阁之下。
年纪尚幼的僧侣挥舞着十文字枪,已经与咆哮着的示现流剑豪战成一团。
东乡重位的示现流剑术比后世来得更加狂暴,更加恶意贲张,然而在他的剑术之下,则是越发冷寂的表情。
宝藏院流的枪术徐徐化为密林,将雅阁前的空地完全笼罩其中。
这位剑豪凝视着那片密林,深深呼吸。
他有一种预感,自己今天将会死在这里,死在这个年轻无名的僧侣——宝藏院胤舜的枪下。
......
手持如同晾衣杆般长刀的剑士,神色无波地挥下最后一剑。
随后,他俯下身,从阴流开祖爱洲移香斋的身上,取走了渐渐浮现,如同旗幡的龙尾。
“小次郎”再一次得胜。
......
天心正中,皎皎白月正圆。
在这座京都城的各地,抵死争斗的现象同时出现。
此乃芦屋道满亲手布置,名为盈月之仪的死斗仪式——全东国的剑豪,跨越时空的界限被邀来于此。
他们争夺高千穗之龙的残躯,试图以厮杀拼凑其形神,为那颗无主的龙珠填充魔力......而最后的胜者,得以实现一个愿望。
这是将军与上皇允诺的胜果。
在这座远离东国土地,悬于云端的京都城中,历史的可能性扭曲纠缠。
而此时,在这座化为历史特异点的京都城边缘,一座僻静的荒废神社里,妖狐的身影逐渐成形。
【最深之门已经开启。】
“京都,花之大御所,历史和时间在十五世纪驻足,世上的最后一条龙在此地蒙难。统治京都的将军向所有剑豪发出邀请,令这些人如寄生虫般造访,分食龙的残骸。”
“但能够杀死龙的武器,已经用于另一用途,故即便是将军,亦无法真正杀死龙。但这正是她想要看见的。”
“生命的货币即是血,圣杯以此为世上所有的生命作担保。故当杀戮和生命盈满‘盈月之仪’,最后的胜者将实现愿望,而将军会妥善利用她的武力,确保唯有自己才能够攫取硕果。后者秘而不宣。”
“在此地,你只有一次机会。过去已经被见证,但未来尚未落定——依然有改变的机会。”
【主线一:击败所有持有“高千穗之龙”残骸的剑豪们】
“高千穗之龙的身躯四分五裂,然而其灵躯依然存续。集齐所有的龙躯,于盈月之仪的领域中,她将能够应你的呼唤再度归来。”
【主线二:击败坐镇花之御所的将军】
“于历史最深邃的罅隙间,将军得到了天启般的‘灵感’,为了弥合内心深处的绝望,她开始了无休止的冥想。若不将其击败,历史便将凝滞于最后一条龙的啜泣声中。”
119 点名
赫柏睁开眼睛。
那些文字依然在她的视网膜上留下深刻的残影。
她确定那些文字是因她的本心而显现,也正是因此,她才更感到......愤怒。
赫柏几乎可以确定,阿龙是在自己“死后”冲进了京都城,试图为自己复仇。但她决不可能敌过大成的将军,所以落到败亡的结局便是天注定。
可为什么不听自己的话?赫柏的内心升起愤怒、焦虑和无所适从。
她几乎本能地想要重启,可那些明晃晃的文字告诉她,过去已经被锚定,无法改变。
换而言之,如果赫柏真的选择重启,那么阿龙小姐的死就是真正的注定之事了。
至于将军......没什么好说的。
赫柏突然有些想笑,她的嘴角渐渐地扬起苦涩的弧度。
她意识到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纯粹的npc,她们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意志。
是的,她早该想到的。
当自己表现出一副甘愿为他人而牺牲的崇高姿态,难道他人就不会因此触动,从而为自己付出、牺牲么?
鬼一法眼、嵯峨、坂田金时......还有现在的阿龙小姐。
可是不该这样的。
赫柏知晓自己这么做,是因为有无限重来的底气。可对于他们而言,死了就是死了,没有所谓的来生再世。
无明的忿怒在深绿色的瞳孔中翻涌。
“只有一次机会?”赫柏扯了扯嘴角,“一次就足够了。”
【赫柏·斯坦顿/玉藻前】
【道途:天狐】
【准则:杯(异闻带限定)。代表着欲望、诱惑、苦痛的准则。】
【位阶:黄昏(异闻带限定)。升华之路的第三位阶。】
【当前异闻带攻略度:0%】
她的身后,九条气度各异的尾巴自由地舒展开来。
在这之中,只有一条尾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其余八条尾巴都是介乎于虚实之间的分支。
赫柏的前三条尾巴具备实际的神妙,无论是怪力、还是狐火,亦或者是更换命运,都与尾巴本身息息相关。
中间的这三条尾巴,并没有孕育出所谓的神通,它们更像是一把钥匙,一座桥梁,分别对应了秘剑·英灵剑豪、结缘的水稻,还有“一念非想剑”。
最后的三条尾巴,是用于支撑“位格”的存在。它们分别对应了九尾大权现、稻荷大明神和大妖怪玉藻前。
九条尾巴,撑起了黄昏位格的天狐。
赫柏知道,东国的剑豪体系并不是严格对应升华之路的。
剑圣们的剑意,实际上并不能与功业完全等同,因为那只是基于他们个人意志的升华。
就像是冲田总司的剑意一样,虽然能够对黄昏造成极为严重的威胁,可她自身终究不是黄昏。
可赫柏不一样——她持有的剑意,来自于嵯峨在东国为她修建的二百余金身,来自于东国民众对于九尾狐的共同认知,来自于东国一千年的不间断信仰。
玉藻前永久地影响了东国的一千年,并且也将在未来继续影响下去。
这是剑意,也是功业。
因此“玉藻前”是剑圣,也是黄昏。
很不幸的是,将军大概也是这样——她的剑术同样永久地改变了东国。
她们与其他的剑圣有本质上的不同。如果说其他剑圣是在机制上登峰造极,那么赫柏和将军就是数值与机制兼备......在面对空具机制的剑圣们时,她们将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黄金般灿烂的水稻从赫柏的掌心滑下,她沿着荒凉的御道走向城市的中心。
妖狐的瞳孔自深绿转为灿金,顾盼之间凛冽的神性流溢。
......
清澈皎洁的月光照彻下。
林崎甚助孤独地行走在长街上,长刀尖上,鲜血一点一滴地淌下来。
两条半透明的龙须,如同活物一般飘向他,缠绕在他的剑柄上。
作为拔刀术的开祖,林崎甚助的战斗总是结束的很快——毕竟居合的要义便是快且准。
杀人无需连着将城市毁灭,只需要足够划开喉咙的寸铁便足够了。
林崎甚助曾经与父亲一同敬神,一同练习剑术,这真是一段无忧的时光,直到父亲被同藩的剑客偷袭杀死。那位剑客为表羞辱,没有杀死年幼的林崎甚助,而是用刀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足以毁容的疤痕。
恨意、痛苦、怨怼、耻辱......所有这些,成为了林崎甚助变强的基石。
他知晓自己不具备掌握更加美丽剑术的才华,也不具备能够开山裂石的力量,可他也不需要这些,因为他只要杀人,只要比别人更快的杀人就足够,如此才能为父亲复仇——
直到那积攒了数千日夜怒火的剑出鞘,将仇敌的头颅劈开。林崎甚助已迈入剑豪的境界。
在复仇之后,他没有开设道场,只传授了几个弟子剑术后,便开始效仿其他剑豪开始云游。
再后来,他受邀来到天上的京都城,在这里展开与剑豪们的厮杀。
很难说林崎甚助对盈月之仪有什么想法,但来这里见识一下也是好的。
毕竟......在掌握了超越天狗抄的居合剑术后,林崎甚助已经不再是那个坐看着父亲在自己面前被杀,而无能为力的小孩子了。
他有大把的时间,去从容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此时,长街尽头,走来一个有些娇小的身影。
“又是一个剑豪?”林崎甚助伸手按上剑柄。
再走近些。
林崎甚助等待着那道身影走入自己剑围的瞬间。
可那道身影却在数十米外站定了。
她抬起手指,向着林崎甚助遥遥一点,口中发声。
“咄!”
无形无质的噪音,突然在林崎甚助耳边响起。
四周骤然昏暗下来,林崎甚助惶然地想要拔剑四望,可手接触到的却是一片湿润黏腻,一张惨白的脸翻过来。
那是他父亲的脸。
小小的神社中,全部都是血。
林崎甚助发出绝望的惨叫,他拼命地想要拔刀,可越是去想,有关于居合术的记忆便如同流水一般从他的脑海中淌走。
他又变成了那个目睹父亲死去的孩子。
月光下,这个男人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泪流满面。
赫柏面无表情地从他身上,抽出了一条透明的筋络,以及两条飘荡不休的龙须。
在接触到这些东西的瞬间,她“看见”了此刻所有身处京都的剑豪、剑圣们。
自然他们也“看见”了赫柏。
那双深绿中透露出忿怒金色的眼瞳——
......
“那是何等不讲道理的怪物啊!”宫本武藏的嘴角越咧越高,她的眼瞳中逐渐被兴奋的光所填满。
在她身后,拄着枪的本多忠胜无声仆地。
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宫本武藏......”
......
明月坊中,望月千代女向着赫柏的方向拱手一拜。
一片狼藉的地面上,双目失明的老剑豪依靠着墙而坐,含笑再无声息。
“望月千代女......”
......
凉亭外,伊藤一刀斋与柳生宗矩对视一眼,齐齐向着赫柏的方向而来。
宝藏院胤舜收枪,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上,已经满是超然的神圣感——而在另一侧,东乡重位怒目圆睁的头颅正被钉在牌匾上。
小次郎转身便走。他的目的不是赫柏这个乱入者。
然而还未等小次郎转过身,赫柏的声音便清清楚楚在其耳畔响起。
“佐佐木小次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