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柏小姐正在杀出异闻带! 第82章

作者:青散人

  在东国的传闻中,小次郎能够用剑斩下天上的燕子,故其剑被称以“燕返”之名。

  如果只是普通的燕子,那么无论哪一个剑豪都能够轻松做到,而小次郎能够以此成就剑圣之格,想必其斩杀的“燕子”也非同凡响。

  ——被他所斩杀的燕子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在不久之前曾经被众剑豪问过,而在那时,小次郎略微透露了一下自己的过去。

  “那只燕子同时从过去、现在和未来向我飞来。”小次郎用手比划着燕子飞行的轨迹,“我想那大概是某人在历史上行进时留下的痕迹。于是我就‘这样’将它斩灭了。”

  “什么叫‘这样’就斩灭了?”伊藤一刀斋双手抱头,“‘这样’是哪样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小次郎带着歉意微笑,“总之在那之后,我就掌握了剑意。”

  彼时宫本武藏亦在旁听,因此她很清楚,如果佐佐木小次郎的剑能够触及“从过去、现在、未来飞来之燕”,那么他的剑术必然也臻至同时触及“过去、现在、未来”之境界,甚至要比这一境界更加高远。

  因为宫本武藏就知道,用一剑劈中飞燕是很困难的,大概还是要多出几剑。

  佐佐木小次郎,大概是在同一时刻,出了无数剑。

  ......

  现在,佐佐木小次郎的剑术正在宫本武藏面前展露妙谛。

  其剑光由一变二、由二变三、由三变为无穷。

  其名为剑意——【无垠无边·无量无限】。

  依照古流剑术的尊称,其名为“无限剑”。

  而无穷无限之剑正是应对不死不生之物的最妙手。

  那并非斩杀,而是困杀。

  “武藏,与我合击。”小次郎低喝。

  而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刻,另一道通天彻地的剑光已从武藏的掌中迸出,斩向将军之影。

  ......

  宫本武藏的成长经历并不算特别传奇,她只是到处云游、挑战然后蹭饭吃。

  但她的剑术就是比任何人都要强。

  无论是与她比斗过的剑客,还是曾经指点过她的老师,都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剑圣之门”也无法对她造成阻碍。

  宫本武藏不是没有输过,但那些败北很快就会变成她的资粮,令其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更上层楼。

  那些败绩、那些伤痕,并没有在她心中留下一丝一毫的影子。

  换而言之,这是“空性”的具现。

  如果说佐佐木小次郎的剑是无穷无限之剑,那么宫本武藏的剑就是归零之剑。

  然而与心境、技术均已经臻至完美的小次郎相比,宫本武藏的剑术尚未磨砺至巅峰。

  宫本武藏也正是因此才前来盈月之仪式,试图藉此磨砺自己的剑术。现在盈月之仪被赫柏中途叫停,可宫本武藏却并不觉得这是坏事,盖因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因为她对赫柏说的话,并非虚言。

  她确实想出了应对“一念非想剑”的剑术,而此刻,宫本武藏的最后一块短板也已经补齐了。

  ......

  武藏的剑是归零之剑,而对于无生无死之物来说,所谓的零与空无,实际上就是他们最后的归宿,也只有零和空无,能够埋葬这些不应当存在与世界上的事物。

  这其中包括将军的影子,也包括被厄里斯感染的心念,自然也包括赫柏用来定住宫本武藏的块垒剑气......尤其是后者,它促使宫本武藏的剑术完成了蜕变。

  在出剑时,宫本武藏内心深处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比起小次郎的从朴素臻至无穷之剑,武藏的剑则是从瑰丽转为质朴。

  剑光厚重如同大地;剑光润泽有如水体;剑光炽烈好似火焰;剑光飘逸宛如清风......剑光就只是剑光,在武藏出剑的过程中,那些诠释事物性质的色彩纷纷脱去,只剩下一片纯粹的白。

  剑光清净如空。

  其名为剑意——【六道五轮·自在真空】。

  依照古流剑术的尊称,其名为“真空剑”。

  而此时,将军的影子刚刚抬起手,她甚至都不是抬起握着太刀的那只手,而是空着的那只手。

  再然后,将军之影捏住小次郎斩出的剑光,如同幼儿撕碎飞蛾的翅膀一般,将其撕下,看起来更不比撕碎一张纸来得更加艰难。

  展现出无穷无限的剑光在将军的手指间分崩离析,看上去就像是一场熔融而梦幻的光雨。小次郎的脸上并未露出任何绝望的表情,然而其心底却骤然出现了千钧重压。

  好在此刻,他的内心没有任何的迷茫,因此他的剑术依然稳固。

  与此同时,武藏的剑光从将军之影的头顶贯入。

  将军之影抬起的手瞬间停滞——或者说这道影子的全身都停止了。

  沿着武藏斩落的剑痕,将军之影开始折叠、坍缩、粉碎......继而被彻底删除。

  小次郎喘了口气。如果说武藏的剑意是删除,那么他的剑意就是不间断地复制黏贴。如果没有这场盈月之仪,他是必然要和这位女剑圣决死一战的。

  无关乎爱恨、也无关乎道义,这是欲望的对立,也是剑道求索路上的纷争。

  两位剑圣对视一眼,越过曾为“将军之影”的灰烬。

  他们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隐忧——对于剑圣而言,剑意也不是毫无代价就能够使用的,它固然能够对黄昏位格的存在造成杀伤,可每一次挥剑都是意志上的碰撞。

  他们还能够挥出几剑?而将军在花之御所中,又斩出了多少道旧日之影?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们的问题,云中再一次劈落雷霆。

  手持太刀的将军之影再度拦住他们的去路......并且是两道。

126 与其说是武,不如说是舞

  从漫长岁月前,赫柏就在思考。

  倘若在模拟中同样遇见具备更改历史能力之人,自己应当如何去应对?

  ——这种可能性不大,但并不为零。因为她就是具备未雨绸缪思路的人。

  事先做好布局,总好过临阵乱了阵脚。

  在阿尔比恩,她的布局没有派上用场,而在埃及热土,尽管没有出现这种存在,赫柏也让赤王结结实实地喝了一壶。

  现在,东国。

  芦屋道满自揭身份,【厄里斯】同样具备修改历史的能力。

  赫柏继续往前走。

  在过去,她的准备有一半依然延续下来;在未来,她的准备还尚未被破坏。

  “芦屋道满对阿龙小姐还说了什么?”赫柏捧着野槌蛇问。

  “那个和尚对阿龙说,狐狐其实不是睡着了,而是死了。杀掉狐狐的人就在京都,只要阿龙去了就能看见。”阿龙小姐不假思索地回答,“那个和尚还说,只要阿龙到了京都城,狐狐就能活过来。”

  “......他说你就真的信啊。”赫柏摇了摇头。

  阿龙小姐一向是不怎么聪明的,但只要自己在她身边,这个就不是问题。

  花之御所就在内城的中心,其外表乃是朱红色的天守阁,在其上盘旋着如同漏斗般的云层。

  雷霆从云层中降下,随机抽打在内城的街巷、建筑上。

  通往花之御所的道路上,并没有多少被厄里斯感染的门徒,甚至连劈落的雷霆也没有多少,透露着一股诡异的寂静。

  非要说的话,就像是通往三途川的寂静道路......可怕!

  然而赫柏却不打算第一时间杀入花之御所,在那之前,她要帮阿龙小姐先找到龙角和龙珠。

  只要取回龙角与龙珠,阿龙小姐就能从白昼位格的“野槌蛇”,一跃回到黄昏位阶,成为能够与将军匹敌的大兽·高千穗之龙。

  当然,这里的前提是不考虑环境、时代的影响。

  正如在埃及热土,贝丝特和塞赫美特在执政到来后,从神矮化为兽;现在已经不是蛮荒的世代,人类已经在大地上建立起城市和国家,向着自然夺来山川水土。

  可以说,时代越向前推进,文明的力量就要胜于野蛮的暴力,同为黄昏位格,将军站在文明、秩序和社会的那一方,就是天然占据更大的优势。

  高千穗山乃是阿龙小姐的领地,在这里文明的秩序并未占据优势。如果在此开战,将军也未必能占据上风。可阿龙小姐在厄里斯化身的撺掇下,直扑东国最繁华的城市京都。

  ——在这种情况下,种种原本加持阿龙小姐的意象,便转而令将军受益。

  阿龙小姐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并没有滑铲成功,反而令自己和将军的位格差距更加悬殊。

  当然,如果当时赫柏在场,那情况又会发生变化——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令双方的意象发生逆转。

  “狐狐不是要去那座大房子吗?”阿龙小姐问。

  “我去花之御所是干什么?”赫柏反问她。

  “打架!”阿龙小姐甩着尾巴,“可是阿龙变得好小,不能帮狐狐打架。”

  “所以说我现在要帮阿龙小姐找回龙角和龙珠——比起让我花费力气找寻,不如阿龙小姐感应一下自己的龙角和龙珠在哪?”

  赫柏拍了拍野槌蛇的背。

  野槌蛇是一种并不真正存在于野外的妖怪,介乎于兽和山中精灵的边界之间。

  其外形类似于蛇,身体粗短好似锤子,别称“土之子”、“幻之蛇”,象征着自然的神秘性。

  阿龙小姐正是借助这一传说,才使用野槌蛇的形体出现。

  抛开现状不谈,野槌蛇拨弄起来还是很有趣的。

  “在东边!”阿龙小姐挥舞着短短的尾巴,指向一个方向。

  “那是西北边。”赫柏沉声说道。

  她发现阿龙小姐自从以野槌蛇形态出现之后,本就不高的智力更是直线下滑。

  ......

  花之御所近侧。

  这里是唯一一处,连感染体和将军之影都未曾靠近的场所。

  冢原卜传手中握着一把木刀,其神情放空,脸上带着自在的微笑,与其说是在挥剑,不如说像是在除草、或者是挥舞锄头种地。

  上泉信纲则神情庄重,掌中长刀总是能以意想不到的角度出现,其动作不像是在劈斩目标,倒像是铁匠在用锤子敲击铁毡、或者像是锁匠用钥匙在开门。

  与其说是武,不如说是舞。

  这两位剑圣既像是在剑斗,却又像是在各自独立的世界中习练剑术,他们的剑在空中漫无目的地划出轨迹,不属于任何一种剑术流派的窠臼。

  过了十几秒钟,他们的剑才会相交一次。

  而在他们剑刃相交的瞬间,天空中的云层便被撕破。狂乱的剑气如同活物一般迸飞四射,将每一个接触的目标都无情摧毁。

  冢原卜传和上泉信纲两人并不知道厄里斯,也不知道芦屋道满在这之中具体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但当他们看见内城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时,所得到的危机感却不会有所减弱。

  因此,他们立刻做出了最为正确的选择——角争。

  角争是一种状态,是一种将双方如同阴阳两极锁死在斗争引擎上的方式,两位剑圣效仿执政之间的斗争,令他们周身三尺变为神圣的决斗场,任何第三方想要插手其中,只会被两位剑圣一同轰杀。

  厄里斯的存在形式,恐怕会令所有人都感到无意义。

  在那种情况下,人们就会很轻易地对厄里斯的身份感到认同,在他们产生归属感的一瞬间,也就成为了厄里斯。

  然而两位剑圣给出的答案是:战斗。

  如果万事废退,毫无意义,那么战斗便是唯一的意义。即便在无休止坠落的奈落深渊中,只要战斗、战斗、战斗,新的意义便能够被开辟出来。

  他们的战斗吻合了两位执政的理念——战斗乃是战争的最小单位。从来不是世界赋予战争意义,而是战争将意义赋予世界。

  靠这种方式,冢原卜传和上泉信纲两人硬是从外城,一路杀到花之御所的近侧。

  但很遗憾的是,这一招对将军是没有什么用的,因为将军在进行同样的战斗——两位剑圣最多只能接近花之御所,而不能进入其中。

  对于角争的双方来说,时间已经缺少了足够的意义,就像是被薛定谔锁在箱子中的猫一样,非得有人能够见证比赛,说出最后的胜者不可。

  而谁能够轻而易举突破两位剑圣的剑围,谁又具备足够的位格,能够见证最后的胜利者?

  芦屋道满的位格足够高,但他不是剑圣,并没有掌握能够开启箱子的钥匙。

  将军满足以上的所有要求,但她无暇抽身。

  此时此地,只有赫柏能够符合条件。

127 剑圣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