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不过，管他呢？
事已至此，大闹一通吧！
————
“等……等一……”一字眉被吓得脸色惨白，好像浑身的血都流走了，不断后退，双腿一软，连忙分辨道，“我……”
印在他瞳孔中的，是一记凶猛如炮弹的重拳！
“砰——！！”
一拳，打在了很少会中招的“人中”上，力道之大，将他满嘴的牙齿都震碎了。
下颚也被这一拳头巨力，连带着捣碎。带着血的牙齿被卷进了喉咙，他捂着嗓子，连连咳嗽，眼睛瞪到了最大，眼珠子仿佛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但很快，他就扑倒在地上，痛苦不已，死死抓着喉咙，指甲将颈部的皮肉抓出血痕，也无济于事。
正如一字眉方才的威胁那样，张人凤将他的牙齿打碎，并让他吞了下去。
威胁不算什么本事，放狠话嘛，只要有张嘴，谁都能做得到。
有了将威胁变现的能力……才是别人，真正惧怕你的原因。
……
皮特此刻后悔的要死，怎么就在最后时刻没绷住，你说你没事朝他举什么酒瓶子呢，这不纯纯找死吗？
但，如果冷静下来细想，其实皮特做的也没问题。在他的视角下，这一把是自己赢了，而且赢得很漂亮，他利用规则的优势，成功将这一对有机会夺冠的组合，排挤出了比赛。所有道路都已经被封死，万无一失，这时候再不上嘴脸嘲讽，都对不起这番精彩操作。
只能说世事无常，任他怎么想，都不会想到这个结果。
“这家伙，已经不是一般人了，场子乱成这样，我、我得去找安吉洛先生寻求支援，来收拾这儿的烂摊子！”他咬了咬牙，对身边的收款人说道，“你留下来指挥现场，想办法……”
收款人打了个激灵，立刻原地蹲下，捂着肚子，“我！我不行……我肚子痛死了……要看医生……”
不愧是老戏骨，那戏是说来就来，演的和真的似的。
但皮特很懂他，知道这家伙留下来也是废物，狠狠踹了他一脚，“你给我吃牛粪去吧！”
他抹了把脸，深呼吸一次，恢复了狠辣的眼神，对身边的小弟下令道，“这儿交给你了，你们几个，想办法把他给我除掉！”
“啊？！”小弟一脸懵逼，两股站站，几欲昏死过去，“我？”
“废话，不是你，难道我啊？”皮特咬牙怒斥道，“怕什么，你们腰带上不是有枪吗？弹巢里装的，难道不是子弹是橡果吗？”
“你们有那么多人，一拥而上，他还能把你们都杀光了不成？”
他也不管小弟接不接受，转身就跑，被人群推攘着前进。他也顾不上其他了，连滚带爬，总算钻上了一辆马车，连声疾呼道，“快——！！去意大利佬的地盘上，快！”
马车启动。
他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那个黄番正如犀牛一样冲撞，将两个小弟顶飞了到空中。
有人开枪，但子弹更像是助兴用的道具，丝毫没能伤到他。
————
“呼……呼……”
皮特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的冷静下来，说实话，直到此刻，他还不确定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
怪物？恶魔？
如果那不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恶魔，还有什么，可以解释那种蛮力呢？
他突然又想起，那天早上，安吉洛先生大发雷霆——只因为有一个黄番佬公然挑衅，抢了他的赌场不说，还杀了卡洛和黄牙佬。
在意大利佬的地盘上，还从未有人敢做这种事。
但类似这种帮派冲突的事，向来都是交给吉多去解决，皮特没有多问，也没有多想。他只管自己运营好地下拳赛的盘口，按时交钱，就可以了。直到此刻，他忽然一个激灵，前因后果在这一刻串联起来。
圣昆塔克是一座很发达的大城市，在这里，黄皮肤并没有那么罕见，许多黄皮肤的人，都做着比较低等的工作。偶尔得了钱，也会来看拳赛，也会下注。以至于皮特并没有第一时间，将观赛的张人凤，和大闹赌场的那个人联系到一起。
“不会吧，不会真的是……”
马车离开了喧闹的码头，渐渐驶入市区，城市里，就是意大利佬的地盘，这让他多少安心下来。
“没事的，没关系，再怎么样，他也只敢在码头上闹一闹。”皮特压抑住狂跳不已的心脏，自我安慰道，“在这里动手，按照规矩，就是正面宣战了。一个外人，没这样的……”
“……胆子……”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听到人们的惊呼声，探出脑袋去看，心凉了半截。
张人凤面露狞笑，正在用脚追赶这辆马车。
他跑步的姿势很有力量感，身形下潜，双臂摆动，步幅极大，如同一头咬死猎物的猎豹。四匹马跑不过两条腿，这让皮特愈发确信，意大利帮招惹到了一头可怕的怪物！
“哦……不……”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要求有多么离谱。
他的腰带上，也挂这一把防身用的左轮。但在这种情况下，他甚至没有勇气将其拔出来。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猛地发力，将身体当做武器，朝车身狠狠撞了过来！
“咚————！！”
马车在一阵巨响声中解体，这一击势大力沉的铁山靠，将车门撞出一个凹痕，车轮更是被顶得飞了出去。整节车厢在地上滑行，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摩出一连串火花。
天旋地转。
皮特被困在这个小小的车厢中，经历了无数次颠倒，摔得那叫一个鼻青脸肿。
甚至都不需要额外挨揍，光是这一通跌打，都快把他的脑浆摇匀了。
“呃……啊……”
皮特只觉得呼吸困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咚！”
铁拳砸穿车皮，一双大手凭空降下，将他从里头抓了出来。
“Hi。”刚刚用身体撞翻马车的张人凤毫发无伤，只是晃了晃脑袋，将一些碎片渣滓从头发上甩下来，露出阳光开朗的笑容，“你就是瘦子皮特吧，久仰大名。”
“……为什么……”
“你指什么？”张人凤笑着问道。
“你……你破坏了我们的规则……这座城市，本来很好，大家都能分到……属于他们的那一份。可是你们来了，就要破坏一切……为什么？”皮特铆足足够一口气，瞪大眼睛，问道，“我们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
“这个嘛，说来话就长了。”
张人凤思忖片刻，对他露出一个杀人诛心的微笑，“不过，非要我说的话，你确实是个不错的棋手。尽管你又当裁判，又当棋手，还喜欢用规则压人……但也就这样了，那个安吉洛，也是和你差不多的类型吧？要不怎么你能凑到一起呢。”
“可惜，从最开始的时候，你们就看错我了。”
“I am not a player……（我不是棋手）”
张人凤将皮特整个人拎起来，对着他耳语道，“But a boxer！（而是拳击手！）”
第两百四十章：江湖何在？
“嘶……见鬼！”
基兰一瘸一拐地关上诊所大门，试了好几次，无力的右手，才颤颤巍巍地将钥匙捅进锁里。
做完这个动作后，他很长时间没有动，好像被人定在原地，就这么默默注视着自己的小诊所，最终，也只能叹了口气。
“基兰医生。”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有事情想请你……”
看到他的一瞬间，张人凤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站姿，神态，还有看他的眼神，都和最开始见面时，不一样了。
“你受伤了？”
张人凤的目光进而扫向他身后的诊所——窗户被砸烂了，透过这个缺口，依稀可以窥见诊所内部的情况。四个字，一片杂乱，像是被人洗劫一空了，各种桌子柜子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相比之下，他本人似乎只受了点轻伤，也不知算不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张先生……”
基兰的语气有些难以启齿，犹豫片刻，还是如实说道，“是意大利佬的人干的。那些家伙说我……‘资助了帮派的敌人’，直接把我的诊所给砸了，给打了我一顿。”
张人凤的神色有些阴沉。
想都不用想，这个所谓“资助敌人”的名头，除了自己，貌似也找不到其他人了。这些家伙不敢去翠丝特的小屋，因为那边有席恩和小梅驻守着，便来捏基兰这个软柿子。
毕竟，他和张人凤一伙人，其实没什么交集。非要说的话，就是提供了一个买卖马匹的机会——这二十多匹马，是在他的诊所门口被买走的。但对方也就看准这一点，因为没有交集，也就不会分出力量来保护他，再没有比这更适合泄愤的对象了。
“他们砸了我的诊所，把我按在地上拳打脚踢，还警告我，不准再和你有什么交集。”基兰叹了口气，将自己缠着绷带的胳膊亮出来给张人凤看，心有余悸，“要不是那个红头发的家伙，在旁边一直劝，我指不定就要被吉多·马特利一枪给崩了。”
“不管你想让我帮什么忙，我现在……”他苦笑着摇摇头，“是有那心，也没那力了。”
……
“算了……都不容易，别麻烦人家……”
几乎是硬撑着，坐在马背上的酋长，从高墙之后缓缓现身，声音已经十分虚弱，却还是挤出一丝笑容，“这才多大点伤，没事的，我以前和更凶猛的野兽都搏斗过，当时……也伤的很重，休息几天，就会好的。”
也许是他的造型太过吓人，眉弓处的伤口并未完全止住，鲜血缓缓淌落，迷住了半张脸。
酋长的右眼肿胀十分严重，坐在马上，却需要双手握住缰绳，才能让身体勉强保持住平衡，不至于摔下来。
“他怎么了？”
“被人偷袭，打中了太阳穴，打得相当狠。”张人凤的语气有些凝重，“基兰医生，圣昆塔克市里，还有没有其他……”
“有是有，但其他诊所都在内城，也就是靠近市中心一代。那里是意大利帮的核心地带，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在巡逻。”基兰直接打断了他的问题，语气中满是无奈，“别说治病，你们两一个华人，一个印第安人，走在街上，他们恐怕会直接开枪的。”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句话传了那么多年，总是有道理的。
地头蛇早已将地盘化作铁板一块，完成了地区上的资源整合，攥在掌心里。哪怕有绝对的武力做支撑，依旧不好化解。
将所有选项都排除掉之后，最后一条可行的路，就成了不得不走的必然。
“没事。”张人凤下定决心，转身宽慰道，“会有人愿意帮忙的，大不了……”
“我去求他便是了。”
————
“江湖？”朱魁泷皱了皱眉头，听到这两个字眼，以汉语发音，原封不动地从伊芙琳口中说出，总有一股奇妙的违和感。
眼下，他们剧团暂时还没有表演，众人都在后台休息。少女却像一只好奇的小夜莺，问了他一个无比奇怪的问题。
到底什么是江湖？
“……又是那家伙和你讲的吧。”朱魁泷很快就猜到缘由，没好气地说道，“好的不学，一天到晚教些乱七八糟的。”
“我真的很想知道。”伊芙琳有些执拗地说道，“张先生和我闲聊时说起过，那是一个生产英雄的地方，说起江湖时，他的语气总是很憧憬，眼睛也在夜空中发亮呢。所以……我……”
“他以为打几次擂台，签几张生死状，就算是跑过江湖了吗？”朱魁泷却笑着摇了摇头，“这种想法，只有像他这样不缺吃穿的富家子弟才会有。如果可以和他调换身世，大多数所谓跑江湖的，连一分钟都不会犹豫。”
“诶？”伊芙琳听得半懂不懂，“这么说，‘江湖’并不是一个地方吗？”
“准确来说，他口中的江湖，应该是一群人，天南海北，各有不同。”朱魁泷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板着指头，回忆道，“所谓的内外八行，加总在一起，便是江湖了。”
“内八行：金评彩挂，皮团调柳，虽然不光彩，但多少还能见得光；外八行：蜂麻燕雀，兰花葛荣，就都是见不得人的营生了。”
“金，指的是算命、卜卦一类行当，靠着一张好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把金主哄高兴了，自然就有钱赚。”
“评，指的是说评书的，你可以理解为讲故事。一个人给一群人讲故事，讲的精彩、讲的动人，别人就愿意给他点钱，作为报酬。”
“彩……哼哼，指的是古彩，也就是变戏法。”朱魁泷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语气中，少有地带上了一点自豪，“我就是混这一行的啦。”
“挂，指的是功夫、撂跤，会有艺人在大街上表演庄家把式，金枪刺喉，赚的个三瓜两造。”
“皮，指的是卖药的，有些江湖术士，会兜售一些私自炼制的药丸、药膏，这一行鱼龙混杂、良莠不齐。”
“团，指的是团春，也就是说相声的……我在这个国家的表演里，没有找到对应的艺术种类，所以不好作比喻。你就理解为，是两个人站着聊天，互相说笑话吧。”
“调，指的是卖假货的，同样是靠着骗术敛财，效率就比金门差得多了。”
“柳，指的是柳活，也就是唱，靠着大鼓、坠子等乐器来表演的行当。秋老板的戏班子，本质上就属于柳门，换言之，我和她都是跑江湖的，只不过这一趟比较远，跑到海对岸来了。”
伊芙琳的表情很是震惊，但不等她说什么，后台的走廊上，却传来惊呼声。
“先生，我们现在有规定，后台是不允许无关人员进入的，请您……啊！”
……
“砰”的一声，大门被强行撞开。
“师兄！”张人凤稳稳背着已经昏厥过去的酋长，神色有些焦急，“我知道咱两旧怨未消，但眼下，形势危急，人命关天……”
“可否帮我一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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