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持火山,西部杀穿 第113章

作者:炉中文火

第两百四十一章:吃药吃药,若论出身……

  朱魁泷看了一眼他背上的酋长,神色顿时怔住,问道,“你认识此人?”

  “最近认识的。”张人凤不明白,他为何会有此问,但既然问了,他便如实回答道,“我看他在意大利佬的地盘上,依靠打假拳攒钱,心中不忍,便想着帮衬一手,帮他赢下拳赛,就能拿到1000美元的奖金。结果在擂台上,遭到了贼人暗算,我……”

  “都是命啊,不必说了。”

  朱魁泷叹了口气,“哗”的一声,取下披在肩膀上的云毯,往地上一盖、一掀,在地板上多出一个空着的鱼缸。

  “有酒没有?”朱魁泷搓了搓细长有力的手指,问道,“除非在宴席上,我是不沾那玩意儿的。”

  “有,有!”张人凤赶紧从挎包里往外掏,“肯塔基波旁酒、白兰地、金酒、伦敦千金酒……还有这个……”

  看他一下子掏出这么些瓶瓶罐罐来,朱魁泷的动作渐渐停滞,半眯起眼睛,十分不满地剜了他一眼,挖苦道,“随身能带这么多酒,你居然还没溺死在里头,真让我惊讶万分。”

  “啊?还好啦,这里的酒喝着都软绵绵的,一点都不尽兴。”张人凤挠了挠头,笑道,“同老家的烧刀子、老白干比起来,可差远了。”

  谁问你了?!

  朱魁泷很想这么吐槽,但最终,还是将这句话咽了下去,“烟酒伤身,对习武之人而言,尤其如此,不可贪饮!”

  “当!”

  他曲起食指,直接将瓶盖连同瓶颈一并弹断,直接将酒咕嘟咕嘟倒进了玻璃缸里。这瓶见底,就再换一瓶,如法炮制……直到所有酒瓶子都倒空,缸里也积攒了不少酒精,混在一起,散发着醉人的味道。

  伊芙琳对酒精的气味很敏感,鼻子微微皱起,起身慢赶了两步。

  “来!”

  朱魁泷将手伸入缸中,在酒中搅动片刻,忽地捧起,手中便多了满满一鞠冰块。

  “金创膏。”他用空出的左手招了招。

  “用我的吗?”张人凤犹疑道,“可是,我的早就给他涂过了,却一直没止住血。师兄,会不会是体质上的问题,我的膏药和他不适配……”

  “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有什么不适配的?”朱魁泷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练了气硬功后,是不是太久没受过伤,居然都忘了该如何治伤?血都没止住,你给他涂金创膏,不是让血把伤口冲开吗?”

  被他这么一说,张人凤才恍然大悟,当时光顾着涂膏药了,竟然忘了冲洗和冷敷。

  但话又说话来,当时那个情况……也没条件细细搞这些了。

  他将膏药抛过去,朱魁泷头也不回,听声辨位,直接用左手接住。他的右手凌空一抓,变出一叠帕子来,先将眉弓上的血一一擦去,再用冰块包裹住,予以冷敷。等血差不多止住了些,他再用大拇指沾了一点膏药,均匀抹在伤口旁侧。

  后台的冲突,吸引了不少人前来看热闹,众人垫着脚尖,都想往里面挤,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的行头都备好了?妆裹都扮上了?就来这儿凑热闹!”秋芸拿出了班主的架势,眸子一瞪,将脸拉下来,呵斥道,“朱老板的事情,也是你们能往上凑的,都给我回去待着!”

  ————

  ……

  “怎么是你?”被冰块刺激到,酋长微微睁开眼睛,便到了朱魁泷的面容,“我记得……你应该是和张、张什么……来着……”

  “对,是我。把你送来的那个人,是我的师弟。”朱魁泷将毯子一掀,“还记得这个箱子吗?你帮我找回来的。”

  地板上凭空多出一个红色箱子,纽带、皮扣,还有其正面的金色貔貅,都和酋长记忆中一模一样。

  他将箱子打开,其内部分作两层,各式各样的小瓶罐陈列其中,飘出一股浓郁的药香。

  张人凤在一旁看着,箱子上层,尽是些奇怪的东西。每一个瓶罐下,都夹着一张汉文写就的小字条。

  沉香,朱砂,檀香,曼陀罗花粉,见手青,草乌,麻沸散,狼藉草,鹅掌风……不一而足。仅仅是一眼,张人凤看得心惊肉跳,因为除了这些之外,还有许多危险至极的东西。

  但他并没有碰第一层,而是从箱子的第二层里,拿出一个药瓶子来。晃了晃,听到里面药丸相互碰撞的摩擦声,一颗心便安定下来。

  “你放心,你帮我取回了这个箱子,于我有大恩。”朱魁泷察看了一下,酋长太阳穴上的伤势,心中大致有数,“我好歹留你性命。”

  “师兄,这个是……”

  “此乃润体圆,可治筋脉挛急,骨节烦疼,头旋眩运。”朱魁泷回身看他一眼,将药丸从瓶子里倒出来,放在掌心中,给张人凤观看,一边嘱咐道,“记好,其方为防风一两半,记得要去葫芦叉。”

  “白龙脑、乳香、羚羊角末、附子、白僵蚕,记得要微微炒过。肉豆蔻仁、沉香、蒺藜子、丁香、蔓荆子……川芎,以上提到的药品,各入一两半。珍珠末研至粉状、独活去芦,各三分。乾蝎微炒、半夏用水煮沸后再炒。”

  “上做细末,入研药令匀,炼蜜搜和,圆如鸡头大小。”

  朱魁泷将手一伸,凭空变出一个药葫芦来,看了张人凤一眼,“我且问你,葫芦里是什么?”

  “药酒?”张人凤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是了,此乃豆淋酒。”朱魁泷将袍子一掀,原地翻了个跟头,变出来一个燃着的火盆,将葫芦放在火焰上,微微炙烤,“药酒主治破血祛风,男子中风口歪。”

  “如若此人,破伤中风,脊强手搐,口噤发,则以热豆淋酒,化破三圆,灌入口中。”

  等葫芦里的酒热的差不多,朱魁泷便将手腕一抖,变出一只碗来,将三粒药丸放入其中,捣碎,再以热酒泡之。一股奇异的香味顿时充溢着后台,很难说是好闻还是不好闻。

  但刺激……肯定是足够刺激了。

  他按住酋长的人中,几乎是硬灌,将这碗融入了药丸的酒灌了下去。

  “再等一炷香,多备些水,因为他会不停出汗,汗出尽,便能好去大半。”朱魁泷沉声道,“这之后便以调养身体为主,我观其体格健壮、根基稳固,不需用药,可用食补,两周之后便可痊愈。”

  “润体圆的丹方已经告诉你了,日后,若我不在,又遇到类似的紧急情况……”

  “你可在平日里自行炼制,多备一些,有备无患。”

第两百四十二章:天才和凡人

  后台没有床,秋芸便取了两张八字椅,那是舞台上的演出用具,一般放在桌子后面。

  和桌子一起登场时,就简易地代表了书房、公堂、也可以表示人在睡眠。两张八字椅拼在一起,勉强可以容纳下酋长的身体。她又取来几床绒毯,虽然脏了些,但胜在足够保暖,盖在身上,免得在发汗阶段染上风寒。

  “好,这样应该没问题了……”

  ……

  秋芸没有接他的话茬,持续数秒的安静,让他意识到,此时此刻,自己正同阔别多时的妻子,在距离故乡不知多远的地方独处。

  这一路上,得有多少的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最终才能凑出这样一个巧合来?

  张人凤不敢细想,越想,越觉不可思议,甚至有些不真实。那个昔日里像黄鹂鸟一样,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的小姑娘,此刻站在面前,却从内到外都透着几分陌生。

  一股淡淡的疏离感,仿佛看不见的帷幔,将他相隔开。

  都说小别胜新欢,但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故,再度相见后,张人凤一时无言。他总感觉自己应该先开口,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总觉不甚得体,便没能说出口,只是定定注视着她。

  憋了好久,他才终于想出来一句,“靠唱戏生活的日子,过得开心吗?”

  “唉,相公……”

  终究还是秋芸先叹了口气,相别许久,对方的情商似乎也没有太多进步,幽幽开口道,“我若是说不开心,相公又能如何呢?”

  她将双手扣在身后,眼眸低垂,有些落寞,低声道,“相公,可曾听说过卢台子?”

  “唱戏的吗?”张人凤挠了挠头,皱起眉头,仔细回忆,“我好像在哪儿听过,又好像没有。”

  “其名号为卢胜奎,以念白与做功见长,号称是‘活孔明’。除了唱戏,他更爱编戏,大名鼎鼎的《空城计》,就是出自他之手。只要功夫深厚,这出戏唱到哪里,红到哪里。空城计之前,是‘失街亭’,之后是‘斩马谡’,连在一起是……”

  “我知道!”张人凤终于能和她有点共同话题了,十分兴奋地说道,“失空斩,对吧?”

  “相公还记得啊。”秋芸的笑容中,却有些无奈,“可即便是这一段,唱完之后,园子还是照泥不误。只有朱老板变的古彩戏法,在这里场场爆火,那叫好声,恨不得把房顶掀起来。”

  ……

  张人凤沉默了。

  金钱,地位,对秋芸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她算是经历过一次大劫难,从鬼门关前晃荡回来的人,物质嘛,只求个温饱。尽管如此,她还是用非常委婉的手法,拒绝了张人凤的挽留。

  理由也含简单:这里,不是家。

  观众们不会为空城计鼓掌叫好,只是一个最直观的侧面,对秋芸来说,还有无数个事实,可以让她意识到这一点。呆在这里,每日坐卧、行走、呼吸,以及本地人看她的古怪眼神,都会让她觉得不自在。

  能像张人凤、朱魁泷这样,在另一个国家,依旧能如鱼得水的人,终归只是少数。

  “相公还有余力担心我啊,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吧。”秋芸见他有些低落,便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开,“若是划勒巴子打输了,相公就要和我们一起回国,届时,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吧。”

  “不会的吧。”张人凤却摆了摆手,十分笃定地说道,“就算真的要回去,师兄也不会害我。”

  ……

  秋芸一时没再说话,颇有些惊讶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怎么了?”张人凤见她忽然闭口不言,困惑不已。

  “相公……竟然一直都没有察觉到吗?”

  秋芸暗暗叹了口气,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如果张人凤对人情世故、人心变化真的如此敏感,那么他们一家,也就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境地。

  而朱魁泷,恰好又是那种城府极深的人。一天十二个时辰,大多数时候,脸上都看不见表情,他两凑一起,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绝配了。

  “朱老板对你,怀有非常、非常,非常深切的嫉恨之情。”

  “……”张人凤一脸“你说的是人话吗”的表情,略带惊讶,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相公不要觉得是无稽之谈,这种情感,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那些人,没法感同身受而已。”秋芸幽幽开口道,“我有没有说起过……在遇到相公之前,我和我爹爹,也是在某个戏班子里过活的?”

  张人凤有些木讷地点点头。

  “在九岁之前,我一直都是戏班子里,为了吃这口饭,日夜苦练基本功,也是被大家捧着的那个。”

  “直到有一天……班主从街上捡回来一个孩子,一开嗓子,清澈透亮,震得房梁都嗡嗡作响。他背词还快,扎上靠,在桌子上几个跟头翻下来,简直和几十年的老手一样。”

  “班主说他是‘祖师爷赏饭吃’,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俨然就是下一位角儿。于是众人都奔着他去,除了我爹,再也没人理睬过我了。后来,我爹病死,也没人愿意帮我发丧……我被逼的没有办法,才在街上……”

  说起往事,越说越让人动容,秋芸抿了抿嘴唇,很快打住了话头。

  “总而言之,当一个人清楚意识到:自己数十年如一日的努力,在几个月,甚至几天,就被人超过时,任凭他再怎么心如止水,都会嫉恨不已。”

  “不、不会的。”

  张人凤听得有些动摇,嘴角的笑容,也变得几分牵强,“师兄比我强很多啊,先前的对决,你不也看到了吗?他已经习得了缠丝劲,那是消力有所小成的标志。在武学上,他领先我太多了,怎么会嫉恨我呢?”

  “以我对相公的了解,知道要和朱老板打划勒巴子,这几天内,一定会临阵磨枪,去钻研师父传给你的小无相功吧?”

  到底是曾经睡过一床被子的,秋芸对张人凤的心理,真是掌控到极点了。

  他也只好老实点头,承认下来。

  “然后呢,进展如何?”

  “差不多会了。”张人凤有什么便说什么,“我让酋长和我对练来着,说是对练,实际就是他不断大力揍我。但目前,我只能掌握最基础的消力,距离缠丝劲,还需要一点实战。”

  ……

  秋芸沉默了很久,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不知应该欣慰,还是感到苦恼。

  天才而不自知,是一件多么伤人的事情啊。

  “相公,你连十天都不到,便摸到了消力的门槛……”

  “而你的同门师兄,却花了整整两年。而他,已经是你所有的同门中,进度最快的那个了。”

第两百四十三章:我靠这个吃饭的,你还能快过我?

  “砰——!!”

  突如其来的枪声,将两人的话头彻底打断。后台本就是人来人往的地方,脚步声一直很频繁,张人凤也没听出什么不对来。

  这会突然枪响,还离得这么近,让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带上的两把火山手枪。

  触碰到枪柄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神情多少安定了些。

  “又是冲着相公你来的吗?”秋芸心中咯噔一下,尽管从理性上,她知道张人凤在这儿的两年,肯定也没少惹事,但感性上还是觉得担心,“要不要躲一下?我知道后台有条密道,可以通向外面的小巷子……”

  “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哪儿是说躲,就能躲掉的呢?”张人凤舔了舔嘴唇,嘴角勾起,露出一个有些兴奋的弧度,“你在这儿待着就好,我出去看看。”

  “……”

  秋芸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原来不管处于什么环境,经历了多少事,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都是很难被改变的。

  “相公莫要小看我,我现在怎么也算是个班主啊。”秋芸像是彻底放下了什么似的,莞尔一笑,“我和你同去。”

  ————

  蓝黑色的制服,如同一片片卷起的乌云,从远处盖住了剧场后台。

  圣昆塔克的警力,可以说是相当充足。

  仅仅是为了逮张人凤一个,就出动了将近二三十号治安官,个个都是荷枪实弹,配置是人均一把兰卡斯特步枪,再加上腰带上的左轮,火力充沛,人员齐整。与之相比,前面几个镇子的治安官队伍,简直就像杂牌军一样。

  朱魁泷独自面对这片黑压压的云,选择侧身站立,神色依旧十分镇定,甚至连半眯着的眼睛都没睁开。相较之下,当众开了一枪,却全然没有收获到应有效果的吉多,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