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吉多拿不准他在想什么,只好继续威胁道,“我知道,你们私自窝藏了一个意大利佬的敌人,你们的马匹,就是从那个黄番佬手里买来的。他对此相当不高兴,你们可能不懂这座城市的规矩……因为他一不高兴,就会有坏事情发生。”
听到骚动,戏班子的成员渐渐围过来。
尽管语言不通,但眼前的情势,但凡是有眼睛的,都知道不容乐观。再结合先前张人凤直闯后台的事,联系到一起,也猜出个七七八八来了。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开始在人群中响起。
见状,吉多露出几分得逞的笑容,转动了一下手上那把花哨至极的加长枪管左轮,耍了个十分华丽的枪花。
卡洛威在一边看着,冷哼一声,眼底流露出鄙夷之色。
“别以为你们是外国人,我们就不敢对你下手。用你那比蠢驴大不了多少的脑子,好好想一想,你们现在,是在意大利佬的地盘上。在这块地头,我们就是规矩。”
“把他交出来,过去的种种,我可以既往不咎,你和你手底下的人,或许还有活路。否则的话……”
“我让你们,没命活着走出去!”
……
吉多在心中暗暗叫好。
仔细想想,这个闹事的黄番佬,于自己而言,其实颇有好处——黄牙佬、卡洛、瘦子皮特,帮派里几个资格比自己更老的骨干,都被他一一解决掉了。此时此刻,意大利帮里剩下的骨干成员,就只有自己,红发查尔,还有一个老得不能用的克莱门扎。
眼下,对方带有对抗性的反应,让他愈发确定,他就在这座剧场之内,一举将其拿下,交给意大利佬,无疑又是一桩大功劳。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可以撼动自己在帮派内的地位。自己将一跃而上,成为帮派的二把手,美女、金钱,还有说一不二的执行权力,只要亲手抓到他……这一切,都将不再是梦!
脖颈忽然有些紧,异常的触感,将他从幻想中拽了出来。
低头。
却见一根晃金色的绳扣,不知何时,套在了他的脖颈上。顺着绳索的方向看过去,绳子的另一端,竟然握在朱魁泷手里。他面无表情地抓着绳索,像是牵着一头不会说话的牛羊。
“等一下,你怎么……”
“咚——!”
不等他从困惑中明白过来,朱魁泷侧过身,猛地一拽,吉多瞬间失衡,以头抢地,脑袋狠狠磕在地板上。手上的加长左轮,也因为突如其来的震颤,而向前滑落。
“啪嗒!”
被朱魁泷一脚踩住。
“Shit!”卡洛威瞬间醒酒——他是所有人当中,第一个做出反应的。
靠着过人的动态视力,他勉强捕捉到了朱魁泷的动作。但他也只是知道,在刚才的一瞬间,对面那个男人晃动了一下。至于他是如何抛出绳索,又是如何将绳索精准落在吉多身上的,却完全是个谜。
压低身形,调整重心,到底是活到这个年纪的老枪手,卡洛威根据对方的实力,迅速调整了射击姿势。
已经没有瞄准的余力了,必须要靠肌肉记忆,也就是腰射!
……
“当——!!”
金铁相击之声,火星四溅。
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卡洛威保持着左手拔枪的姿势,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法,这个向来玩世不恭的酒鬼,第一次在人前,露出如此惊骇之色。
被打落了……
他引以为傲的“速度”上,被击溃得体无完肤。
那把滑落到不远处,上面带有骷髅玫瑰雕花的柯尔特左轮,便大写了他的失败。
令他真正感到惊骇不已的,是他竟没看到朱魁泷是何时,从何处拔的枪。朱魁泷身上既无腰带,亦无枪套,好像只是一伸手,一把崭新左轮,便自然而然出现在他手上!
直到这时,大部分治安官们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纷纷架起兰卡斯特步枪。
“Hold(原地待命)——!!!”
卡洛威却一反常态,以近乎咆哮的音量,吼住了手下的攻击意图。
朱魁泷手腕一抖,一枚鎏金色的镯子出现在其右手中,被他高高擎起。
与此同时,他以左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攥紧绳扣,其余三根指头,按住了自己的云毯边缘,身形低伏,做出随时要将云毯掀开的姿势。
两个指头骤然发力,绳结如蟒蛇一般,迅速收紧,勒得吉多面色青紫,连连拍打地面,发出痛苦的咳嗽声。
“意大利帮,是吧?一直想见见。你们偷了我的东西,这笔账,我一直不知道该找谁算,今天算知道了。”
“这家伙就这性子,他跟谁结了仇,我都不奇怪。但话分两头,我呢,也找了他很长时间了。在这件事情上,我付出的时间、成本,还有精力,都远远超出你们想象。”
“深仇宿怨,给我乖乖后面排队去……”
他的一双丹凤眼骤然张开,怒声道,“我说轮到你,才轮到你!
第两百四十四章:你没有你想的那么聪明,红中(今日三更!)
张人凤从人群中挤出来,看到吉多脖子上的金色绳索,以及他右手中的镯子,心中顿时一惊。
果然,先前那场决斗,除了缠丝劲,师兄没有展示过其他任何技巧,仍然是将实力,压在差不多七年前的状态,和自己打着玩玩的。一旦要玩儿真的,这些千奇百怪的东西,恐怕都会接连冒出来!
明明他才是被人追捕的那个,却反过来劝道,“师兄,先冷静点,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话说你之前也不是这样的人啊,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警察啊,相当于是官府的人。”
“你的人情世故呢,都哪儿去了?”
“拜某人所赐,我在朝中的地位一落千丈,连以前的官绅富商家都进不去了,只能回归草根,在大街上撂地演出。刮风减半,下雨全完!一天挣那几个钱,快连道具都买不起了。”
朱魁泷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都混成这样了,烂命一条,还讲什么人情世故。”
这一句话的威力,直接让张人凤哑口无言,唯独在这件事上,他是没有半点辩驳余地的。
“再说了,他们要是把你关进监狱,我们约的决斗该怎么办?”在朱魁泷心中,门派规矩比什么都重要,“我总不能搬两把凳子,到牢里来和你打吧。别忘了,等你打输之后,我还要把你带回去的。”
“虽然我不觉得会输的那么轻松,但……”张人凤似乎有些难言之隐,犹豫了半天,还是压低声音,解释道,“这事儿吧,其实没有你看上去的那么危险,只是走个过程罢了。”
“什么意思?”朱魁泷皱起眉头,“你要跟他们走?”
“放心,师兄,我有分寸。”张人凤的语气十分自信,一如朱魁泷记忆中的那样,好像对什么都手到擒来,“那个叫安吉洛的混账……对这座城市,荼毒太深了。他害了太多太多好人,这事儿,既然我看到了,就远远没完。”
“我不光要灭了他的肉身,还要把他的威风,连根都拔掉!”
“……”
见他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朱魁泷也不再多言,一抖手腕,那绳索便自行松开,从吉多的脖颈上滑下来。他也终于得以从窒息的痛苦中解脱,双目圆睁,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伴随着激烈的咳嗽声。吃过苦头后,他整个人的气势都矮了一截,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用不忿的眼神看向朱魁泷,看到他手中那卷绳子时,又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讪讪后退一步。
他后退,能撑场面的,也就剩下卡洛威一个人了。他从口袋中摸出一副手铐,对张人凤晃了晃,似乎在询问他是否介意。
大大方方伸出去的双手,说明了一切。
“咔哒”一声,随着严丝合缝的金属声响起,张人凤的手腕被完全铐住。
“我听说,那个刺杀亚伯拉罕·林肯的家伙受审时,手腕上戴的就是这玩意儿。”卡洛威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用在你身上,也算是超规格待遇了。”
“是吗?”张人凤对此倒是很感兴趣,眼睛一亮,“总统……就是这个国家,权力最大的人了吗?”
“我怎么知道。”卡洛威对这些毫不关心,搓了搓鼻子,“权力再大,背后中一枪,也得去见上帝。要我说,上帝他老人家,在世上安排了那么多人和事,就这一件,是最公平的。”
“终于!你还是落到我们手上了,黄番佬!”
吉多的嗓音已经有些沙哑,或许是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他脸上的表情异常狰狞,恨不得立刻掏出枪,用子弹和枪火,来洗刷自己的耻辱,“等着吧,接下来几天,我们会有充足的时间来让你知道,得罪意大利佬的……”
“咚!”
张人凤将足尖刺入地面,踝部轻轻一挑,便有一块尖刺状碎木凭空飞出,从吉多的侧颈处迅猛擦过,将他的聒噪话头瞬间打断。只听嗤的一声,飞过十来米,深深钉入墙壁之中,不见半点摇晃。
一天之内,连续两次从鬼门关前擦肩而过,再怎么硬汉也该怂了,更何况还是装出来的硬汉。
他摸了摸自己的侧颈,当手掌摊开,刺眼的殷红撞入双目时,吉多一下子就闭住了,甚至往后退了两步。
“这就对了。”张人凤满意地点点头,无不讥讽地说道,“要想放狠话,最好再躲远点。”
“这个距离上,我杀你,如吃饭喝水。”
————
圣昆塔克市,警署,一层收监处。
到底是大城市,连监狱的布置,都和其他镇子不在一个等级。
和那些紧靠着阴湿墙壁,晒不到阳光,仿佛要让犯人在发霉中腐烂的城镇监狱不同,这儿的牢笼,都是一间间隔开的单间。有点像是动物园里的笼子,将各类动物关在里面,以供笼子外的人鉴赏。警员和犯人同处一室内,被一层薄薄的玻璃,和一扇铁门隔开。
为了表示对张人凤的重视,给他准备了位于大厅中央的豪华单间。
“一会儿有人来见你。”卡洛威将牢房的门打开,顺手抛给他一盒烟,嘱咐道,“他要跟你聊什么,你就压住脾气,慢慢和他聊。”
“这么快?”张人凤有些惊讶,眼睛都瞪大了些许,随后便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连这点耐性都没有,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嘴脸,真让人怀疑,他是怎么坐到这个位子上的。”
“人家后头有人呗,看看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卡洛威好像还没从宿醉中醒过来,半眯着眼,无不自嘲地笑道,“只要在对的地方,做了对的选择,哪怕我之前是通缉犯,也能够摇身一变,穿上这身光鲜亮丽的衣服。”
“人活一辈子,真正能左右命运的关键机会,就只有那么一两次。把握住了,就会有天翻地覆的改变。”
“你说是吧,红中?”
……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只有两个原因。”卡洛威挥了挥手,那鬼迷日眼的笑容中,多了一丝狡黠,“第一,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傻。”
“第二……你也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聪明。”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帮我?”在这里动手,无疑是下下策,张人凤思忖片刻,还是开口问道,“考虑到更现实的因素,拿我的头去换悬赏,收益会更大吧。”
“呵……呵呵……小子,你也不过才两个州而已,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卡洛威笑着摇了摇头,突然拿出一副老前辈教导后辈的语气,“你这点赏金,说实话,在我眼里,也就那么回事儿。”
“等你什么时候和我们一样,变成【全境通缉】,我会考虑的。”
第两百四十五章:我刚好认识一个不错的律师
张人凤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把八个字,来形容一个男人。
一连串令人反胃的笑声,隔着玻璃和铁门传过来,从牢笼的缝隙中看过去,绝大部分治安官都站了起来,脸上堆笑,迎接意大利佬的到来。
这番景象让人不禁怀疑,这份白天的治安官工作,到底是本职还是兼职。有趣的是,作为总警长的卡洛威并没有往上凑,而是斜靠着墙壁,自顾自地喝酒,脸上挂着冷笑,就这么旁观着,像是在看一出闹剧。
终于,随着钥匙转动的声音,沉重的铁门缓缓拉开,张人凤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身形瘦削,面露笑容,额头上绑着一根花色头带,穿着花里胡哨的衬衫,打着一根紫色领带,肩膀上搭着一块绶带形状的方巾。
一套穿搭下来,有种十分前卫的时尚感,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他的嘴唇是瘪起来的,似乎是时刻发出带有气音的笑容,但就像鮟鱇鱼的灯笼那样,这不过是诱人上钩的陷阱。
没人会相信,这个掌控着一半城市的男人,会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友善。
他一个人走在最前面,跟在身后的,除了意大利帮的小弟,还有警署内的治安官们。无一例外,这帮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相当不善。但见惯了各种大场面的张人凤,看到他们都一脸严肃地瞪视自己,却莫名想笑。
在一大帮人的簇拥下,安吉洛享尽了众星捧月的风头,同一旁穿着黑西装,略微有些中年发福的男人,有说有笑。
“看到了吗,克莱门扎,这个关在笼子里的野蛮人。 关于他,你似乎总有些不切实际的预测……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安吉洛的语气里,略微有些炫耀的意味,“就像所有不开化的野兽那样,他被关在笼子里,而我,则是在笼子外面。”
“不过没关系,我能理解你,作为军师……你的年龄有些太大了,对一些事情产生误判,也很正常。”
安吉洛笑着拍了拍克莱门扎发福的肚子,发出两声闷响,“你老得太厉害了,我的朋友,这行已经不再适合你。以后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你就安安心心住在你的小独栋里,和你的猫一起过安生日子去吧。”
克莱门扎的表情有些复杂,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尴尬,站在边上,背影微微佝偻着,如同喽啰。
“看看这是谁?”嘲讽完自家的军师,安吉洛俯下身,以绝对的胜利者姿态,敲了敲大佬的铁栏杆,“哦……是你……说实话,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姓张。”张人凤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坐着,咧嘴一笑,“名字的发音有点复杂,用你们这边的话来说……”
“我不在乎你叫什么。”
安吉洛双手抓住栏杆,将他的头巾贴在栏杆上,眼睛瞪到最大,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我的又一个手下败将!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像你这样的人冒出来,如果一个一个去记你们的名字,我的脑袋早爆炸了。”
“是这样吗?”张人凤的神态十分松弛,明明是他被关在笼子里,却用一种仿佛看猴戏一样的表情,看向安吉洛,“让你损失了几十块,真不好意思啊,你不会和我计较的吧?”
“……”安吉洛的脸色一下子憋得铁青,那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也快维持不下去了。
天大地大,美刀最大。
对安吉洛这种老江湖,除了钱,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真正破防了。
张人凤很清楚这一点,私酒、赌场、地下拳赛,自己成功搅黄了他的诸多生意,还有数不胜数的小弟被干掉。粗略估算一下,损失个小一万肯定是有的。而这些钱又见不得光,安吉洛只能打掉牙齿吞下肚,他故意说是“几十块”,也颇有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
“该死的黄番杂种……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蒙面英雄?”破防之后,安吉洛的语调更加尖锐,“你闯进我的地盘,破坏我的规矩,为了什么?”
“你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臭气熏天的黄番杂种,走在街上,都没人会多看你一眼。”
“而我,我‘拥有’这座城市!”他如开屏的孔雀一般,将双臂张到最大,即是愤怒,也是威慑,“我能轻易决定你何时、何地死去。而我保证,一定会让你在最痛苦的时候死去,让你忏悔你所做的每一个决定!”
“……”
张人凤收敛起笑容,缓缓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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