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错了，安吉洛。”张人凤沉声道，“其实钱和你，对我来说，都没有那么重要。”
“没有你，对我很重要。”
————
卡洛威的瞳孔有些放大，面露惊诧之色，嘴里忍不住来了句国骂，“Holy s……”
麦克和小梅，则是对他的回答有所预料，露出十分骄傲的表情。
“你没听错，路。”麦克甚至还转过头，对卡洛威说道，“他就是这样的人，很奇妙吧。”
“……”人群之外，朱魁泷也注视着眼前这一幕，神色复杂。
不知他又想起了什么。
……
“你这疯子……你！你这个疯子！”安吉洛体悟到了他的意思，这觉得浑身冰冷。
自己过去十年里，苦苦挣扎，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一切，都被这家伙给否定了，否定得体无完肤。何为杀人诛心，便是要在肉体死亡之前，先让他体会到，精神上的“死亡”，通过杀死过去的自己，来否定过去他过去的一切。
安吉洛无法再忍受，怒斥出声，“你和追随你的那群蠢货，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嗯？你们就是不讲规矩的怪物！走到哪里，除了恐惧，什么都带不来！任何地方的人看了你，都会视你们如麻风病人！”
“而我，我是意大利佬！我曾经拥有这座城市，而你们，什么都不是！”
……
“你看，你自己也说了。”张人凤却表现得十分平静，摊了摊手，“这就是为什么，没有你，对我很重要。”
“咚！”
一脚踹在椅背上。
安吉洛不受控制地跌了下去，跌进了池塘里，他的狗腿子死于火中，而他则是死于水里，形成了一种对称的美感。
————
“啊——！！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
众人分明看到，一条鳄鱼从水中翻出，以极其矫健的身姿，咬住了安吉洛的身体，猛地翻腾，将他拖入了池底。这座鳄鱼池，被他用来处刑过许多不听话的人，是一种相当残酷的震慑式处刑。而最终，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站在金字塔尖的男人，也将葬身此处。
它们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吃上一顿意大利进口菜。
第两百六十三章：我只想打死你，或者被你打死（还·10）
“结束了吗？”朱魁泷冷不丁问道。
“啊……应该结束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轮不到我们操心了。树倒猢狲散， 意大利佬一死，他的人脉就没有意义了。没人会愿意，为一个死人出太多力气的，梅森可以迅速掌握局势。”
张人凤长舒一口气，“等我们把房子里值钱的玩意儿搜一搜，就动身回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朱魁泷用古井无波的语气说道，“既然这里的事，已经了了，那么……”
“你和我的事情，是不是也该结一下？”
张人凤神色微变。
确实，按照原本的门派规矩，这场决斗，早就应该开始了。
都是意大利帮的人从中作梗，让决斗一拖再拖，或许在内心深处，张人凤也不想和他的师兄拳脚相向。而现在，意大利佬成了鳄鱼的进口菜，决斗本身，终于避无可避。
……
此言一出，众人搜东西的动作，顿时都停了下来。
只有卡洛威还在状况外，依旧管自己乐呵呵的摸尸体上的财物，察觉到气氛不对，这才抬起头，半眯着眼，问道，“那两人什么情况？要决斗吗？为什么，钱还是女人？”
“请不要把自己的标准带入别人身上，卡洛威先生。”小梅有些不满地嘟囔道，“结果还是来了，明明也不是敌人，为什么要这样……”
“两个人都有自己的准则，两个人都觉得没法让步，自然就是这个结果。”麦克倒是见怪不怪，“我见过许多人，因为千奇百怪的理由，拔枪决斗。枪一旦拔出来，就必须要死人……往好了想，至少他们用的是拳头，不至于变成那样。”
小梅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很多张人凤一拳打穿、打碎什么的画面，眯起眼睛，“你确定吗，麦克先生？”
“我很好奇，如果输了会发生什么？”席恩则是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红中帮会就此解散吗？”
“别说解散这种话！”小梅顿时激动起来，“不是说了，要组一辈子帮派的嘛，怎么能半路放弃呢！”
“哈哈哈，这小丫头说要组一辈子帮派诶，伊兰。”卡洛威哈哈大笑，“一群亡命徒，凑到一起，能维持一年都不容易了。就连传说中的杰克帮，组了十二年，也解散了呀。”
“赢下来不就好了。”麦克的语气倒是很随意，“我相信他，论近身作战，怎么可能会输给别人。”
“麦克先生，我也不想说丧气话，但这次，真的不好说了……”
————
众人议论的同时，张人凤和朱魁泷，则是默默地做着准备。
两人从豪宅中，各自拖出来一张高背椅子。
炉火仍在安静地燃烧着，两张椅子相向而立，面对面地摆好，郑重其事地坐了下去。这个充满仪式感的动作，仿佛有某种魔力一般，让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就连喋喋不休的卡洛威，也在这一刻瞪大了眼睛，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决斗。
“按照规矩，还得有一个主持公道的。”朱魁泷沉声道。
“麦克！”张人凤挑选了在场所有人中，年纪最大的，“拜托了。”
“我？”麦克一脸懵逼，但还是走上前去，“我什么都不懂的，而且，就算是要肉搏，不应该是站着打吗？你们两坐下来干嘛？”
“这是划勒巴子。”张人凤解释道，“妙就妙在，它是坐着打的。”
“划……什么巴？”
“所谓‘划勒巴子’，是两人坐在板凳上。这里没有板凳，姑且就用别的椅子代替了。正身端坐，面与面不过两寸，膝盖相抵，而后使尽全力对打。谁坐不住了，先从椅子上跌落下来，就算输。”
朱魁泷的解说颇为清晰，“你可以理解为，是坐着的拳击赛。”
听了规则后，麦克细细琢磨，很快便感受到了其中凶险。
膝盖顶膝盖，脸贴脸。
这个距离，抹平了双方在步法、闪避上的经验差距，躲无可躲，只能对拼。利用腰和脊背发力，拳头必须毫无保留地朝对方打过去。同理，两人都在进攻，能做出的防御就相当有限，只有不停发起攻势，直到另一方顶不住为止。
刺激。
光是想一想，就太刺激了。
朱魁泷擅长的是“快”攻，对他而言，无法施展腾挪脚步的划勒巴子，其实是有天然劣势的。相反，拥有坚实气硬功的自己，在这种调膀换劲的比评上，可谓占尽便宜。
正因如此，当他稳坐在椅子上时，张人凤也对他产生了一丝钦佩。
落座。
如此近的距离下，对方的呼吸、心跳，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同样，一会儿爆发出来的力量，只会更为恐怖。
“在开始之前，我姑且提醒你一句，不要因为是同门，就有所保留。”
朱魁泷神色平静，仿佛进入了某种入定状态，沉声道，“这可不比你打擂台，连生死状都不用签。在极短的时间里，就会分出生死、胜负。”
“你是说……过会儿，你要打死我吗？”张人凤问道。
“或许我该这么做。”朱魁泷笑道，“打死你，或者被你打死，不管怎样，我的苦恼也就结束了。”
他缓缓抬起右手，沉声道，“无需发号施令，准备好后……就开始！”
————
“呼……”
张人凤深吸一口气，同样，先抬右手。
如此近距离的博弈下，一次呼吸、一个眨眼，都可能成为双方的破绽。
片刻过后，他流露出错愕的神色，似乎是读出了某些不妙的信息，临时改换架势，变掌为拳，触碰到了朱魁泷的手背。这一触，就如发令枪一般，让两人瞬间行动起来！
“啪——！！”
两人互出一拳，印在对方心口，当即连人带椅子后退了半米。凳子腿在地面上拖拽，发出刺耳的噪音，但两人浑不在意，直接拖着凳子，再度回到那个膝盖相抵的位置，距离上。
见招拆招，拳如雨下！
“上帝啊……”卡洛威浮现出惊喜交加的笑容，“今天晚上，可算是给我开了眼了。”
麦克也是神枪手，但毕竟上年纪了，反应力难免有所下降。卡洛威却没这个顾虑，他可以十分清楚地，看到张人凤和朱魁泷两人，是怎么你来我往、互相回敬的，各种出招、拆招，层出不穷。
两个人，四只手，在空中互相劈打，因为速度过快，竟然画出了一阵残影。袖口布料无法承受住这种速度，发出噼啪爆豆声响。
同门竞技，留力不留手。
但是同朱魁泷对打，张人凤既不能留手，也不能留力，甚至连那些脏一点的招式都不能藏！
趁着双方的注意力都在手上，张人凤抬起右脚，猛地一脚，朝朱魁泷的脚趾头踩下去！
第两百六十四章：都是一个师父教的，破不了招啊
“砰——！！”
一脚将地板踩穿，张人凤神色骤变，从触感上，他已经判断出这一下落空了。
朱魁泷提前预判到了他的动作，将右足缩了回去，嘴角扬起，露出一股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大人看穿了小孩子淘气的恶作剧。
“坏！”
张人凤心中暗骂，但不等他做出反应，朱魁泷迅速一矮身，甩动脖颈，一道冷光从视野尽头掠过。
辫子功？！
察觉到了，但是没能闪开，啪的一声，张人凤的眼睛，被辫子结结实实抽了一下。
即便练了气硬功，本质上来说，他依旧没脱离人类范畴，依旧保有着人类的本能，眼睛受击手，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他强行抑制住自己去捂眼的动作，双手护住心口。
却还是迟了一步。
“轰———！！！”
一记钻拳，破开中线，嵌入张人凤的胸膛。
“糟了，这个状态下，没法靠转体来消力……”张人凤哪里还认不出来这还是缠丝劲，刹那之间，额头上布满冷汗，心头更是砰砰直跳。
他掌握这一技术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实战经验不足，无法做到像师父那样，随心所欲地消力。只能仗着自己的身体素质，牙关紧咬，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击的暗劲。
朱魁泷的眼神略显失望，他给了张人凤这么长时间准备，却没有看到新的东西，竟然还是靠身体素质硬扛。纯纯的数值，让他这个喜欢切武器的操作怪十分不齿，但，就在他预备抽回拳头的瞬间，却听“啪”的一声，张人凤忽然发力，扣住了他的手腕。
张人凤咽下喉头甜血，露出一个计谋得逞的笑容。
再快的手，也会在某一个瞬间露出破绽——那就是击中目标的瞬间。拳、掌、爪、啄，亦或是手刀，不管采用何种手型，在打中对方的那一刻，总是要停下来的。朱魁泷突然意识到，对方是故意硬吃下这一击，他的思路还是和用额头撞碎钢鞭那会儿一样，以伤换伤，以血换血。
“砰——！！”
张人凤眼神一凛，双足顿地，踩出一个标准的二样钳字马。蹬地借力，腰胯拧动，约莫两足长的方寸之地上，打出一发标准的寸劲。虽不及缠丝劲，却也凭空击出一声巨响，正打在朱魁泷的下颚。
“……”
专攻敏捷和专攻防御，两个不同流派的差距，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人体的下颚处，遍布着丰富的迷走神经，因而有着“玻璃下巴”之称。被重拳击中后，朱魁泷也产生了片刻的眩晕，身体僵直不动。
机会！
一击得手，张人凤心下狂喜，赶紧拖动凳子，迅速将距离拉近。
双腿一勾，从下侧勾缠过来，锁住朱魁泷的双腿，将他的闪躲空间进一步压缩。
双臂大张开，环箍住其的脖颈。
仙姑洗头！
这其实是醉拳里的招式——用手臂作一个环，箍住对方脖颈，双臂发力，让对方的脑袋，在绷紧肌肉的大臂、小臂内侧，像皮球一样，来回碰撞，以提供更长时间的眩晕。
头颅，是人体感官最敏锐的部位，以如此高频率，来回撞击，很容易就会失去重心。这也是张人凤在交过一次手后，琢磨出来的新打法：朱魁泷的优势是速度，那么自己就要打断他的速攻，并且不断施展连击，让他无法挣脱，做出反应。
“嘎吱……嘎吱……嘎吱……”
上身发力的幅度过大，凳子腿和地板，正发生着飞速摩擦，刺耳声音不绝于耳。
绝境之中，朱魁泷展现出了不亚于张人凤的应变能力。既然上半身被锁住了，无法发力，他便用膝盖顶住张人凤的膝窝，挣开腿部钳制。仅靠这一次呼吸的时间，来了个干净利落的扫堂腿，将对方椅子的两条前腿，一击踢断！
被踢断的椅子腿朝旁侧飞出，四条腿的椅子，一下子少了两条，其结果便是瞬间失衡，向前倾倒下去。为了保证不从椅子上跌出去，张人凤瞬间收回双手，按住椅子表面，几乎是同一时间，双腿微微曲起，猛蹬地面！
“咚！”
加农炮一般的力量，从他的小腿中释放出来，当即将地板踩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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