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顺着他的手指，人们看到了一个身材矮小、眼神躲闪、满身泥泞的男人。
意大利佬？
就他？
“你……你们弄错了……”看到那么多双愤怒的眼睛，意大利佬惊恐至极，声音都变高了，“我不是他。”
“啊———！！！”
愤怒的人群汹涌而至。
安吉洛打在他们身上的拳头，被他们如雨点般，一下一下地还了回去！也许是直到这一刻，人们才发现，所谓的意大利佬，也不过是个瘦弱的男人，甚至不如他们这些干力气活的卸货工人。拳打脚踢之下，他最开始还叫嚷两声，但很快就被揍得鼻青脸肿，只能抱头防御，以免被活活打死。
如此丑陋。
“哈……哈……”
什么兄弟，什么黑帮，见鬼去吧！
吉多毫无愧疚地卖掉了老大，转身，挤过人群，朝着游轮飞奔而去。
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自己就能逃出生天，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去大溪地种芒果也好，去潮头岛种甘蔗也罢，只要能离开这里！！
一根绳索凭空而至，套住了他的脖颈。
“哦，不——！！”吉多认出了这根绳索来自何处，顿时惊叫起来，鼻涕眼泪都一起下来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意大利帮恶犬，此刻却哭的像个孩子一样，哀求道，“让我走吧，让我走吧——！”
绳索的主人毫无怜悯，猛地一拽，游轮便在视野中迅速远去。他无助地伸出双手，在地上抓挠着，却无法阻止自己，二度被拽入人海。
朱魁泷没有情感的冰冷视线，映入其瞳孔中。
“轰————！！”
猛地一甩云毯，火焰在地上熊熊燃起，形成一个燃着的圆形圈子。
对火焰的畏惧，刻在所有人类的基因深处，众人赶紧闪开，在火光之中，有人认出了朱魁泷。
“是他，是那个东方的魔术师！”
这一阵子，朱魁泷的表演，在这座城市，已经是现象级的火爆了。就算没看过，至少也听说过他，众人对这道火圈的出现，也没有那么惊讶了。
“你想干什么，魔术师？保护他们？”人群之中，有人高声质问道，“这两个混账，欠了我们很多钱！”
……
“对，对，先生……”安吉洛的脸已经被揍成了猪头，但他还是把握住了这唯一的机会，上来就紧抱住朱魁泷的大腿，哀求道，“出于人道主义，救救我，救救我吧！我……我会给你很多报酬，等我到安全的地方，取出来，都、都给你，全都给你！”
“你这混账！”吉多甚至比那些真正被欠钱的反应还大，破口大骂起来，“刚刚不是说都给我的吗，你这骗子！”
“闭嘴混账——！！你丢下我！你丢下我在这里等死！”安吉洛也没了风度，怒目圆睁，还击道，“我为什么要……”
“砰！”
朱魁泷一脚过去，精准踢中下颚，让安吉洛陷入了精致睡眠。
“你们这两头兴风作浪的畜牲，全都只顾自己，哪怕是有一成想着别人……”朱魁泷冷声道，“都不至于变成这样。”
第两百六十一章：遗言这句就够了吗？（还·8）
“你。”
“……”吉多被冷不丁质问，顿时吓得面皮一抖，整个人缩起来，肩膀都跟着颤抖起来。
“那个放火的小鬼，是你派来的吧？”朱魁泷冷声质问道，“剧场是木头结构，火一旦点起来，要死多少人……这些你都不在乎，说你是畜生，都侮辱了这个词。”
“不，不不不，不是我！”吉多咽了口口水，将头摇晃得如波浪鼓一样，声音都跟着变形了，“真的不是我！是……是查尔，你认识吗？就是那个红头发的荷兰人，是他，这种小偷小摸的事，都是交给他来做的。大哥你是了解我的，我从来不会把事情做绝，哈……”
“我见过他。”朱魁泷沉声道，“你说的那个查尔，红头发，荷兰人，我认识他。”
吉多的表情瞬间迎来几度变化，从紧张，到惊愕，再到绝望。
“他是个很克制的人，能识大体，懂分寸，永远都留有余地。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算是一种享受。”朱魁泷的眼神冷下来，“而你……愚蠢、阴毒、残忍，没有底线。你就是只害虫，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留你在这个世界上，只会把米吃贵！”
“证据呢？！证据，你凭什么说我有罪！”吉多也是被逼到绝境，知道自己走不掉，直接往地上一坐，以近乎耍赖的态度，怒声质问道，“没有陪审团，没有法官……这是不正当的程序。你最多只能把我关进牢里！”
逃，肯定是逃不掉了。
那么，退而求其次，就要保证一个安全的环境。相比于被一百个愤怒的债主围住，还不如去坐牢。看看安吉洛的惨相，自己绝对不要变成那样！至少在牢狱内，还是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那里头也有不少自己的熟人，人情面子什么的，未尝就没有盼头！
吉多在等待着，等待自己的要求被执行，这是身居高位之人，普遍的错觉。
一切都在规则内运行，只有自己，有权力去钻规则的漏洞。
……
“我判处你死刑。”朱魁泷面无表情地说道，随即转过头，看向众人，提高了音量，“陪审团们，你们的意见如何？”
“死刑——！！”
“死刑！！”
“让这家伙知道知道厉害，这**养的！”
“杀了他！”
……
吼声如海浪般涌来，当日拳赛时，人们的欢呼声有热烈，这个晚上，他们的叫骂声就有多热烈。
吉多目瞪口呆，看着周围那些愤怒的面孔，大脑好像宕机了。习惯了别人对他俯首帖耳，他甚至没法理解，为什么这些人敢不按照他说的做，为什么他们敢忤逆这座城市里的规则？
“你听到了。”朱魁泷眯起眼睛，沉声道，“陪审团有了，审判也有了，死刑。”
“你……你……开什么玩笑，一群力工的审判，能当真的吗？你只不过是个黄番！杂种！你没有权力判我死刑！”吉多的语气因为极度惶恐，而变得扭曲，他的眼睛瞪到了最大，就连瞳孔都在颤抖着，仿佛被抽走了灵魂，“让我去监狱，混蛋，让我进监狱！这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人总是折中的。
你要他蹲大牢，他会想着逃跑；但如果你要他的命，他可能就会想念蹲大牢了。
可惜，此刻的朱魁泷，并不打算折中。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自打从朝廷上退下来，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幻化成泡影后，他感到自己的内心深处，也起了一些变化。
他面无表情地问道，“遗言，这句就够了吗？”
“等一下，我……”
朱魁泷深吸一口气，腮部鼓起，眼睛瞪大，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表情和蛤蟆非常相似。
“轰————！！！”
一股火焰，从他口中喷出来，劈头盖脸地浇到吉多脸上，瞬间将其点燃。
昏暗的码头一下子亮堂起来，多了一盏明亮的火炬。这一手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也包括受刑者本人。
“啊——！啊————！！！”
吉多手舞足蹈，一下子跳起来，疯狂地朝人群跑去，但朱魁泷一拽绳索，直接将他原地绊倒。这个狐假虎威、作恶多端的究极狗腿子，在火焰中扑腾着，挥动手脚，发出凄惨至极的叫声。但渐渐的，他就不出声了，而是如蜡烛一般，安静地燃烧着，手脚渐渐被烧得弯曲起来。
仿佛一段枯木。
“至少现在，你知道是什么感觉了。”朱魁泷轻轻一拽，鎏金色的绳索从火中飞了回来，不见一丝焦痕。
……
“哦————！！！”
这场盛大的火刑，给了在场所有人，一种相当刺激的体验。目睹了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大人物，是如何在眼前跪下，乞求活命，又是怎么被审判至死，所带来的兴奋，可比地下拳赛要大的多了。
鼓掌和欢呼中，那么多视线聚集在他身上，等着朱魁泷说点什么。
“诸位，意大利帮的时代，在今晚结束了。”他平平无奇地宣布道，“接下来的事情，会有专门的人去处理，我只是一个表演魔术的人，没有那么大的本领。”
“你们被骗的钱，之后记得，去问他要。”
他伸手一指，指向混在人群中，为自己鼓掌欢呼的张人凤。
“是他！”
大家认出了这张面孔，顿时一阵惊呼，自动让开一个空间——距离他大闹码头，也才过去几天，有关他的传说，可谓数不胜数。最夸张的是，哪怕将他做下的事情，没有半点夸张地照实说出去，听着也和吹逼差不多。
他大开杀戒时，也只杀意大利帮的人，从不伤及无辜。因而，不过短短几日，他在人群里的威信，就超过了意大利帮的干部们。
“这个意大利佬，你们会怎么处理他？”有好事者出声问道，“把他送到监狱里吗？”
“不……我没这个打算。”张人凤面带笑意，从人群中缓缓踱出，将安吉洛像扛一袋面粉一样，扛在了肩膀上，“人犯了错，才会被送进监狱；疯狗犯了错，等待它的，就应该是棍棒刀子。”
“今晚过后，你们就见不到这号人了，再有想看的，就好好看一看吧。”
第两百六十二章：没有你，对我很重要（还·9）
“呜……”
晃晃悠悠的，安吉洛醒了过来，有那么几秒钟，他期望这一切不是真的，只是一场梦，一场噩梦。
但当他看到这熟悉的景象——花园、榕树、草坪、假山，还有眼前的巨大池塘时，顿时抖了一下。
不美好的记忆，从意识到自己身处什么环境开始。
“NO——！！”
他尖叫着站起来，却被一只大手按住，强行坐了下来。
“Yes，yes，yes。”张人凤俯视着他，意味深长地笑着，“你回家了，安吉洛，这还不够高兴的吗？”
往后看，一地的尸体，全都是意大利帮的小弟。自己逃走后，这些人还发起了一次最后的攻击，但从结果上来看，这一地凌乱的尸体，就是最后的战果了。至此，所有翻盘的希望都被抹杀，安吉洛长长地叹了口气，万念俱灰，也不再想着逃跑，瘫坐在椅子上。
再往旁边看，张人凤那边的人，倒是一个都没事，靠在花园的边墙上，注视着这边。他们的眼神冰冷、客观，不带一丁点情感，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站在一个不容诋毁的高度，审判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十年积累下来的家业，一朝丧尽，安吉洛几乎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早知道如此，干嘛不听克莱门扎的，非要和这个黄番佬过不去呢？
“如果，你打死了獴子之后，我就这么咽下去，而不是让汤米，去给你找麻烦……”安吉洛叹了口气，“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你会吗？”张人凤笑着反问道。
……
“哈，也是。”安吉洛被这个问题问得笑出声来，似乎找回了一点点自己的心气，喃喃道，“我不会的，当然不会，我是意大利佬！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找了事，怎么会忍气吞声呢！我会用尽一切手段来报复你，无所不用其极，这才是我的风格！”
“是啊。”张人凤也很平静，“所以，我们走到这一步。”
“还没完呢，我，我在这座城市耕耘十年，积累下来的人脉，远比你们想象的要深厚！”安吉洛咬了咬牙，“人可以再招，钱……就用我这十年攒下来的资金，只要有钱，什么样的人招不到！”
张人凤不回答，轻轻踢了一下凳子腿，安吉洛的重心瞬间前倾，令他尖叫出声。
“啊——！！”
就这么一晃，立刻就把他美梦晃碎了。
“我听说你在这池子里，养了不少鳄鱼，刚刚我看了一下，还真有呢。”张人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品味不错嘛，意大利佬。”
“你要干什么？”安吉洛顿时汗如雨下，那平静的池塘表面，在他看来，如同地狱的入口一样，“天杀的黄番佬……你……你……”
绝望之下，他转过头，对着旁观的众人喊道，“卡洛威，帮我杀了他，我给你一千美元！我有钱，我还有钱的，只要带我去安全的地方，这一千美元，我都给你！”
“我听说，刚刚在码头上，为了活命，你许诺把所有钱，都给吉多·马特立，只为求他给你买一张船票。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只出一千了？”卡洛威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我比他妈的吉多·马特立，还不值钱吗？”
“不……不不，全部，全部给你！”安吉洛赶紧加码，“你们所有人都是，杀了这个黄番，我把全部资产都转给你！”
……
没人回答。
众人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各异，像是在看一个小丑表演。
“可以了。”张人凤按着他的肩膀，轻声笑道，“太不体面了，意大利佬。”
“你们……你们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毛病？！”
安吉洛吓得声音都在发抖，恐惧到极限，反而让他愤怒起来，“我说的可是真金白银，是一大笔钱！足以把你们的下半辈子都买断，就……就出个价吧，每个人都有价格的。你们费劲心力干这些，不就是为了钱吗！我同意了，我什么条件都同意，出个价格！”
……
“问你个问题。”张人凤的语气并不严厉，落在安吉洛心头，却像一把把剜肉的刀子，“你觉得，对我来说，是钱重要呢，还是你重要？”
“……”安吉洛愣了片刻，“钱。”
“再想。”
“那就是我呀，这还有什么好想的？”安吉洛倒吸一口冷气。
“再想想，好好想。”张人凤的语气不容置疑，已经按住了椅背。
“那，那就是钱，一切问题，都是钱可以解决的。”安吉洛哀求道，“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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