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萨瓦迪卡。”来者双手合十,微微躬身,蹦出来的第一句话,张人凤便听不懂,但从他的动作来看,这应该是一句问候。
好在下一句话,他就无缝切换成了英文,“你就是张人凤吧?我叫阿天。船长知道了你的事,料定你会回来,派我过来等。他的船在港口停了2个月,专门为了等你。”
“……船长?”张人凤的声音有些虚弱,绞尽脑汁,都没想起自己认识哪个船长。
“伊斯塔沃·怀特·尤里西斯。”阿天沉声说道,“现在他是【水妖号】的船长。”
“啊……伊斯塔沃,我记得,他是……”
听到这个名字,张人凤还是记不起那张脸,毕竟同他分别的日子,已经太久、太久。但他却还记得,腰间揣着的两把火山手枪,那是陪伴他一路逃亡,见证了颠沛流离的证物。
张人凤终于松了口气。
心头的担子一去,这数个月的惊、惧、痛,便一股脑地涌上来,化作实打实的疲惫。
脚下一软,扑倒在地上。
阿天倒也实在,立刻将他背起来,脚下步点如飞,快速离开了这条狭窄的暗巷。
————
“铮!”
“铮!”
“铮!”
……
有规律的磨刀声,将张人凤从睡梦中唤醒,他对这种磨砺兵器的声音无比敏感,立刻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
跨坐在椅子上,正在磨刀的,是一个仿佛荷尔蒙化身的高大男人。
他蓄有长发、长须,皆为黑色,二者都编成了辫子。他的上身同样光着,几道爪痕形状的白色涂鸦,留在他的双肩之上,倒是与这宽敞、坚实的胸膛无比相称。
而此刻,他那双充溢着野性的双目,正缓缓眯起,一遍又一遍地磨着他的弯刀。
意识到张人凤已经清醒,他便拿起弯镰,将锋刃对准了床上的张人凤,对他露出一个野性尽显的笑容。
就这么一笑,张人凤立刻攥紧拳头,浑身的肌肉随即绷紧,进入了战斗前的准备状态。
他感受到了威胁。
“不要动,小施主,不要动。”
熟悉的中文传入耳中,简直如天籁一般悦耳。张人凤惊异地扭过头,却见身旁站着一位僧人。头戴斗笠、身披黑袍,他的眉毛非常奇特,仿佛老鹰一般,是高耸着的,而且特别长,唇上留着一撇八字胡。
除了手上串念珠之外,以及六根清净的头皮之外,恐怕再也没有什么特征,让他看上去像个“僧人”了。
而此刻,这位黑袍僧,正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宽慰道,“你已经安全了,是阿天把你背过来的。”
“我……你是……”
张人凤低头看去,却见腰上的纱布,已经换成了新的,还飘来一股浓重的中药味。
还不等他认清形势,一串急匆匆的脚步声,便从甲板上接连传来。
第五百五十八章:小僧我,也略懂一些拳脚啊!
“咚!”
伊斯塔沃几乎是用肩膀,将门硬生生撞开的,他急不可耐地冲进来,好像再迟一秒,张人凤就会消失不见。
四目相对,一时间,两人都怔住了,似乎有太多太多话想要说出,但都梗在喉咙里打转,不知道哪一句该先出口。
离别太久,又是在这样的处境下重逢,一时间张不开口,也是难免的。
张人凤打量着这位昔日好友,多年在海上生活,让他老的格外快一些,脸上已经被海风吹出了些许皱纹。相较于往日的洒脱、自由,此刻的他,显得更加沉稳老练,就连手中的寒蝉手杖,也因为多了些许摩挲,而变得有些掉色。
“好久不见,张。”
最后,是伊斯塔沃先开了话匣子,用手杖指了指那两把火山手枪,笑道,“还留着呢。”
“没有它们,我也见不到你了,唉……”张人凤叹了口气,语气中的无奈和失落,自是无法言表,“或许那天,在茶楼里,我们两个喝最后一顿酒,你说让我离开的时候……”
“我就该跟你走的。”
“未来的事,谁说的好。”伊斯塔沃摇了摇头,宽慰道,“你的情况,到处都传得沸沸扬扬,我大概也都知道了。在这儿继续待着,也没什么好出路了,还是先和我们离开这里吧。之后的事情,之后再做打算。”
“这位游方僧人,和你是同一个国家的,也是我们船上的船医,虽然……”眼看空气太过沉重,伊斯塔沃还不忘吐槽一句,活跃一下气氛,“这几个神人,貌似也不怎么需要船医。”
“还是要多谢施主到来。”黑袍僧双手合十,冲张人凤微微行礼,也跟着自嘲道,“否则,小僧这一身的医术,怕是永远无法施展了。”
“多谢师父……出手相助……”张人凤有气无力地说道。
“小施主不必烦闷,你的骨骼惊奇强健,实乃千百年罕有。只是一点皮肉小伤,静心调养一些时日,便会好的。”
从医生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张人凤却高兴不起来。
皮肉小伤。
本来……是该连这些小伤,都不会有的呀。
“然后是这位,【马王】卓艮,他似乎对你很感兴趣。”伊斯塔沃手指一划,指向了那个一直在船舱里磨刀的高大壮汉。
不知为何,张人凤总有种感觉,他不该待在这狭小、逼仄的舱室内,像他这样的人,就该纵马扬鞭,驰骋在一片草海上。卓艮身上,散发着一种尚未被规训的野性魅力,他没多说什么,只是对张人凤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张人凤可太熟悉这种笑了。
每次走上擂台之前,他自己也会这样笑。
“你们可以互相切磋一下,不过,还是等你伤好透了再说吧。”伊斯塔沃清了清嗓子,“再是这位,把你一路背回来的……”
“我知道,阿天,是吧?”张人凤有些吃力地抬起双臂,做了一个双手抱拳的动作,言辞恳切之至,“你救我于水火之中,恕我……恕我暂不能起身。这份恩情,我会好好记下的,他日若有何事,便全在我身上!”
阿天听不太懂他的意思,便还是照旧,双手合十,还了一礼。
“阿天是泰国人,原本是象卫兵,因为得罪了泰王,遭到全国通缉,才被赶出来的……你们两,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伊斯塔沃微微侧过身,让开一个身位,“还有我身后的,是卡西姆。”
张人凤一直没开口问。
这个卡西姆,是所有人里头最古怪的。
他穿着一身洁净无暇的白衣,腰间佩一把剑,脸上却戴有面具。
即便船舱内只有这几个人,依旧不把面具摘下来,以真面目示人。银面之下,只有一双黑色的眼睛,似乎在注视着自己,又仿佛在环视着船舱里的每一个人。
……
没有心跳!
张人凤兀地一惊,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亦或是受了伤,影响到了听劲状态,遂屏息凝神,开始一一测试。
黑袍僧的心跳十分平缓,如同老僧撞钟,缓慢而悠长。
马王卓艮的心跳剧烈无比,大若惊雷,很难想象,这具身体里蕴藏着怎样的爆发力!
阿天的心跳如鼓点般,颇有节奏。
至于伊斯塔沃……他没有武功,因此只是正常人的心跳,甚至还稍微虚弱些。想必是在海上日晒风吹的,多少影响到了健康。
唯独这个卡西姆,竟然听不到他的心跳!仔细看去,他的胸膛似乎也无起伏。
“他是我的贴身护卫,平时不太喜欢说话,你也别介意,他没有恶意的。”
“除了这四个人之外,还有一个成员,在甲板上替我们看着的。他……”
……
“砰———!”
左轮的枪声。
伊斯塔沃面色一变,些许隐藏得很好的阴戾之色,还是从他的眉宇间漏了出来。
“来找我的。”张人凤深深吸了口气,“阴魂不散哪……”
“没事的,张,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伊斯塔沃笑着安慰道,“已经没事了。”
“都交给我们吧。”
————
水妖号。
甲板。
身穿黄衣的黑人牛仔,正斜靠着坐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左手拿着牛仔帽,右手中的勒·马特黄金左轮,枪口冒出硝烟。
兵士自然知道这是火铳的一种,但此时军中的所谓“火器”,款式还相当古老,他们都没见过黑人牛仔手中的左轮。一时间,都挤在甲板上,不知该是前进还是后退。
“罗宾,什么情况?”
“有人要闯进来。”罗宾压下勒马特左轮的击锤,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看架势,是闻着味道来的。”
伊斯塔沃沉吟片刻,微微点头示意,站在一旁的黑袍僧,便从袖子里取出两块白银来。
他脸上的笑容如沐春风,哪里还像个出家人。却见他双手捧着白银,好像故意要让所有兵士都看到一样,精准地在人群中,找到了他们的头领,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不知道是官家至此,有失远迎。我们船长是香料商人,一直以来,都在各国之间来回奔走,今日备下一点薄礼,请各位官家笑纳。”
……
老套的招数,往往特别好使。
“天哪,这分量……”
“老天有眼,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银子啊!”
“老大,人家那么有诚意,要不就……”
……
“一群蠢猪!”头领怒声呵斥道,“那他妈的,是宫里头点名要的人!用你们的猪猡脑子想想,宫里头的,那是能糊弄的吗?这差事要办砸了,你有几个脑袋啊!”
训完手下,他立刻转过头来,顶着黑袍僧的眼睛,“我没空和你扯淡!告诉这个洋人,有人目击,一个乞丐打扮的家伙,背着一个人上了这艘船,行迹十分可疑!我们怀疑,那人和逃走的袭马案真凶有关,需要搜查这艘船,让你们的人下来!”
“确有其事,你们看到的,是他吧?”黑袍僧并未慌乱,只是指了指身后的阿天,笑道,“他是我们船上的力工,另一个船员在下头喝的烂醉,让他去帮着搬上来,仅此而已。”
“哈,老子信你的鬼话,让开!”
头领冷笑一声,伸手去拨黑袍僧的手,想将他手里的白银打落在地。
……
搭在腕上,猛地一推,却纹丝不动。
————
头领的表情有些错愕。
“……小施主,你误会了,出家人不打诳语啊。小僧是个很讲道理的人,不过……”
黑袍僧依旧笑着,只是,这袭裹在他身上的黑袍子,却无风而动、猎猎作响。
罗宾迅速拔枪,一金一银,两把勒马特左轮,对准了扎堆的兵士。
卓艮亮出了自己刚刚磨过的镰刃,仰天狂笑不止。
原本站在伊斯塔沃身后的卡西姆,则是上前一步,那银面之下的眼神,无比平静地,从他们每一个人身上扫过。
“若是道理讲不通,小僧我,也略懂一些拳脚啊。”
……
“贵国有一句话,我一直都很喜欢。”
伊斯塔沃用寒蝉杖顿了一下地面,突然开口,用无比纯正的中文,再度给兵士们,造成了极强的心里震撼。
“识时务者,为俊杰。”
“诸位,我的赠礼,依旧有效,不知道这杯敬酒……”
他用寒蝉杖再度一敲,如同法官的落锤音一般,落在众人心头,“你们是否愿意,赏脸一饮呢?”
剑拔弩张之下,头领的面色几度变化,最后咬紧牙关,拿走了黑袍僧手中的银子。
“撤!”
从哪里来,往哪里撤,不一会儿功夫,他们便干净利索地消失了。
“船长。”黑袍僧沉声道。
“嗯,我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了。”伊斯塔沃没有犹豫,凌空一挥手臂,下令道,“立刻启航!”
上一篇:病弱少女正在杀穿妖诡世界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