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持火山,西部杀穿 第264章

作者:炉中文火

  张人凤的表情几度变化,随后,像是彻底坏掉了一样,仰天大笑。

  他根本不知道。

  杀那个匪头的时候,根本没来得及和他说话,见他舞着大刀上来,嘴里还叽里呱啦说着什么,张人凤一拳就把他的胸骨打穿了。

  即便如此,巡抚依旧害怕,因为之前那短短十分钟的相处,他已经感觉到,张人凤不是一个通权变的人。既然无法收买他,这位两江巡抚,便选定了另一条路线——杀人灭口。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恍若癫狂,将天地都撕开了。

  “张兄,张兄!我该说的都说了……”何无伤讨饶道,“能不能看在这个份上,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张人凤没有说话,绷紧手掌,一掌下去,将甲胄、皮肤和肋骨一击穿透,把他的心直接挖了出来。

  “呜啊——!!!!”

  剧痛让他坐了起来,嘴巴张开,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弹出来,嘴唇颤动,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就这啊。”张人凤冷冷说道,“我还以为是黑的呢。”

  他像丢垃圾一样,将其丢到了一边。

第五百五十六章:血与墨

  阴郁的天空,隐隐传来闷雷声。

  亭楼之中,棋盘之下,黑与白正搅在一起厮杀,先从棋盘的边角开始,慢慢地,厮杀从角落里,转移到了棋盘正中。战况变得愈发激烈,以至于持白持黑的两方,都必须慢下来、稳下来,认真思考每一步的变化。

  “好好一白虎堂,最后却唱成了闹天宫,安大人啊。”应公捋了一下自己的胡须,笑道,“这个难,我们得担当起来。”

  “应公此言……我确实不太懂啊。”

  “哈哈哈,安大人又同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应公落下一子,嘴角微微勾起,“现如今,老弟我赔了魁字营,安大人您呢,手里头还揣着山字营、斗字营,咱们老哥两,就不要再互耗了。眼下,两江巡抚这个位置空出来了,安大人何不去争上一争呢?”

  “应公此言差矣,用人调度,自有朝廷做主,这买卖也不是我自己家开的。若是朝廷认定我能胜任,自然选用,何须多费口舌?”安大人落下一子,面色沉闷,叹了口气,不自觉感慨道,“可惜啊,可惜。”

  “如此悍勇之士,不能为国所用,实在可惜。”

  “安大人啊安大人,你莫不是昏了头吧?”应公略带讥讽地说道,“当街诛杀朝廷命官,事后,还将其一家老小都屠戮一空。你竟还想用这个人,真不怕哪天得罪了他,落得个尸骨无存之下场?”

  “哼。”安大人忽地鼻孔出气,发出一声冷哼。

  “心不正,眸子眊焉;身不正,其心可诛。”

  他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喃喃道,“走到这一步,不是他咎由自取吗?”

  ……

  “轰———!!”

  闷雷声。

  大雨从空中降下,恍若倒井,雨水噼里啪啦地浇灌在一棵粗壮的白桦树上,打得枝干低垂,叶片纷纷落下。它和它的同类不一样,没有生在泥土里,而是被常人难以想象的蛮力,生生夯碎了地面,钉在这条石板路上。大半的树干,都已经没入土石之中,与其紧密嵌合在一起。

  蛛网般的龟裂纹,以此为中心,朝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人拽,马拉,种种方法都试过,至今为止,这棵白桦树,还是稳稳插在地里,纹丝不动。

  就像一座无言的墓碑。

  ————

  “果然……”

  看到家宅门口巡逻的兵丁,张人凤叹了口气。

  自他用一棵白桦树,砸死了两江巡抚,又将他的宅邸诛戮一空后,他便成了举国之敌,悬赏金更是一路猛涨。他一路扮做乞丐,好不容易才辗转回乡,来到自己家前,然而,家门前、巷子里,到处都是朝廷的眼线。

  什么叫做“门前冷落鞍马稀”,他今日算是体会到了,原先热热闹闹的宅邸,如今,除了偶尔飞过天空的鸟雀,竟再无过客。

  张人凤心中哀恸不已,尽管心中早有准备,但,在真正看到这一幕之前,总还有些侥幸心理。现如今,这点不值一提的侥幸,也随着破败景象,而荡然无存。

  他找了个无人注意的拐角,三两下翻过墙壁,落在了院子里。

  一派荒芜,杂草丛生。

  “啊……”

  第一眼,张人凤都甚至没认出来,这是他曾经的家,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直击心头,他一下子没站稳,扶了一下快要生苔藓的院墙。

  “诶,诶,这儿满了,是老子的地盘。”一个邋里邋遢的流浪汉看见了他,挥挥手,如驱赶苍蝇一般,“你要找落脚处的话,前院那里还空着呢,去那边吧。”

  “你的……地盘?”张人凤如同身处梦中一般,竟然笑了。

  “对啊,不是我的,难道你的啊?”流浪汉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这儿空着也是空着,谁住不是住。”

  “这里的人呢?”

  “我怎么知道,逃了,死了,抄家了。这样的事儿,年年岁岁都在发生,又不是头回有。”流浪汉不耐烦地说道,“你管这些干嘛,官兵还没赶,住就继续住着呗。”

  “是啊,年年岁岁,都在发生……”

  张人凤喃喃道,如失了魂魄般,不再开口,只管自己迈开双脚,朝着回廊处走去。

  回廊。

  大厅。

  书库。

  放眼望处,尽是一片破败景象,那些曾属于他生活中一部分的物件,此刻散乱在地。曾经鲜活的记忆,如今都成了碎片,不知被人踩过多少脚,上头还落了灰尘。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没有腿的鬼魂,抚摸着落灰的梁柱、木栏,游荡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回家。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这是生物的本能,张人凤也不例外。但,当他经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辗转到家时,却又陷入了迷茫——自己的家,早已经被一遍一遍搜了个干净,只剩下一个空壳。这个空壳子,真的,还能算是自己的家吗?

  可如果不是的话,接下来的漫长时日,又该如何自处?

  ……

  “嘎吱——”

  他推开了曾经妻子的闺房房门,房间里一片清冷,门檐上落下一层灰。

  梳妆台和抽屉都被翻开,一派杂乱,只剩下一面铜镜。从镜面的微光中,张人凤看到了如今的自己——头发披散着,面相脏乱无比,身上衣物更是一片邋遢,恍若丧家之犬。

  “呵……呵呵……”

  他莫名笑了两声,缓走几步,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子,有种做了一场大梦的感觉,遂在冰冷的床榻上坐下。

  “……”

  回想起妻子的习惯,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枕头翻过来。在枕头的内衬中搜寻一番,竟然真的摸到了一封信,这让张人凤瞬间站起身,整个人为之一震,用颤抖的手将信封拆开。

  信上的文字,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法一一回忆起来了。只是匆匆看过一遍,便是心如死灰、一片枯槁。

  而下一刻,留在脑海里的记忆,便只剩下痛!

  “嗤!”

  一个流浪汉从身后扑过来,用尽全身里,将一片玻璃碎片,捅进了张人凤的后腰。

  “啊———!!!”

  他惨叫一声,拿手去捂,抹了一手的血。

  张人凤倒吸一口冷气,许久未体验过疼痛,他都快忘了这是种什么感觉,刹那间,肉身与心灵的苦痛,齐齐朝他袭来,他跌在冰冷的石地之上,额头沁满冷汗。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近乎癫狂的乞丐从他手中抢过信,看了几遍后,眼底的兴奋劲又一下子熄灭,淬了一口,“他妈的……老子还以为是银票呢,什么破玩意儿。”

  尽管不识字,他也能看出来,这无非是张毫无价值的废纸,便将其撕成了碎片。

  刺啦!

  那撕纸的声音,在张人凤耳中,大若响雷。

  ————

  “啊……”

  “啊————!!!”

  张人凤硬顶着后腰处的疼痛,骤然暴起,一把遏住乞丐的咽喉,将其整个人提离地面,活活掐死,丢出了房间。

  他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颓然蹲下,用沾满血的双手,将信纸的碎片一一捡起,想要拼凑完整。

  血与墨融成一体,模糊了彼此,再也分辨不清。

第五百五十七章:水妖号上

  “什么人在里头?”

  听到屋子里传来动静,在门外巡逻的兵丁迅速冲了进来。

  眼下这时候,张人凤的悬赏金,还没有正式确定下一个数字——因为每天都在暴涨。谁能先拔得头筹,哪怕只是分到这笔赏金的十分之一,也足够让生活焕然一新了。负责监视这栋家宅的兵丁们,各个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眼睛都是红的。

  张人凤刚想起身,便牵动了后腰处的伤口,疼痛钻心,额头上直冒冷汗。

  电光火石之际,他看了一眼被血染色的破碎信纸,心下一狠,一把抓起,直接塞进了自己嘴里!

  血的腥,墨的苦,都一口咽下吧。

  ……

  “啊!快看,有血迹!”

  一把将门踹开后,兵士看到屋内的情景,以及那个被丢出门外的流浪汉,立马高喊起来,“他受伤了……他受伤了!肯定逃不远的,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把附近的地皮翻个遍,也要把他搜出来!”

  ————

  “咔哒!”

  从高墙跃出,落地的一瞬间,张人凤眉头紧皱,没有哼出声,但落地姿势也不如往日潇洒。右腿一软,膝盖重重砸在了地上。

  但他不能停,一秒都不能停,因为更多的兵士已经听到动静,朝这边赶来,远处还隐约传来狗的吠声。

  再过几分钟,这里将会被围得铁桶一般,他本想从房顶逃走,但后腰处的伤,让他连发力都很困难。只能凭着熟悉地形,在一对兵卒赶来之前,强行挤进了一条小巷。

  细碎的脚步声从身边擦过,张人凤屏住呼吸,双目微闭,总算将其等了过去。

  “呼……”

  张人凤松了口气,咬紧牙关,再度摸了摸后腰。

  那段碎玻璃依旧在,刺的不深,却以冰冷的触感,和强烈的刺痛,不断提醒着他,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乞丐。

  一个肯定没有练过一天功,骨瘦如柴的乞丐,拿着半截玻璃,刺伤了自己!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他要紧牙关,握住那半截碎玻璃,生生从体内拔了出来!

  刺痛袭来,张人凤的瞳孔瞪到了最大,眼前一黑,冷汗如瀑。他将那半截玻璃丢在地上,顺手将自己的袖子撕下,用牙咬住,左手再撕,撕成了长条形状。

  眼下这个局面,也没法奢求什么了,张人凤只能咬着嘴唇,强行在后腰上缠了几圈。先把伤口勒住再说,其他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

  “沙沙!”

  如蛇一般的脚步声,朝这里缓缓逼近。

  张人凤的瞳孔略是一缩,能走出这种脚步的,自然都是高手。换做平日里,他可能会见猎心喜,但此时此刻,他实在没有心力,再来应对一个高手的纠缠了,下意识间,他的眉头已然拧紧,疲惫地叹了口气。

  “该死的……”

  暗骂一声后,张人凤扶着暗巷的墙壁,缓缓站直。

  沙沙的步子声消失了。

  巷子尽头,出现一道古怪的身影——他赤着上身,一身古铜色的精壮腱子肉,张人凤一看便知,来人必定没有做过多少基础训练。站桩、举石之类的,一项不沾,这身干练肌肉,全都是在和人搏杀中,一点点练出来的。

  男人看着十分年轻,一头乌黑短发,眉宇之间皆是煞气,双瞳墨黑,右腕之上,缠绕着一圈一圈的白纱。下身则是一条裤子,就这么一套打扮,上下加起来,不会超过五个铜板,这让张人凤又有些拿不准了。

  “阁下……是……朝廷派来拿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