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持火山,西部杀穿 第30章

作者:炉中文火

  但,也许是上帝故意折磨他,那木板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

  再也……没有……出现过……

  ————

  “咚——!!”

  身后的墙壁被轻易撞碎,他从一个从未预想到的刁钻角度,冲入了这间摇摇欲坠的“船舱”中,如同一头潜伏在深洋之中的海怪。墙壁根本挡不住他,马克仓促转身,倒映在他眼中的,便是红中那狰狞、可怕的微笑。

  他在享受!

  他在享受这个追逐、狩猎的过程!

  在他将枪平举起来之前,张人凤便闪电般地探出手,一把攥住了子午鸳鸯钺的握把。只是轻轻的一点施力,便让马克如堕寒窖,举枪的手僵在原地,不敢再有以异动。

  “在说下一句话之前,我强烈建议你好好思考一下……马克警长,把枪放下。”张人凤淡淡笑着,抓住握把的姿势十分轻松,仿佛抓住了一头老黄牛的鼻环,“把你的左轮也给我。”

  命在人家手上拿着呢,说什么都得乖乖照办,马克将身上的两把枪都交了出去,等于变成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不过,既然他能闯进警署来,就意味着……风吹沙能够调动的警力,基本已经被他杀的差不多了。骑警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赶到,在这段中空期内,足够他杀自己一百次。

  浑身浴血的红中,手上再多一条人命,又有什么所谓呢?

  “问你个事儿。”张人凤接过左轮,像聊天一样,随口打听道,“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红中……不!。”马克忽然话锋一转,尝试和他讲条件,“我不知道,我从未见过你,也不知道你是谁。”

  “回答错误,我是风吹沙镇子里的马厩帮工。”张人凤单手掂了掂他的左轮,从子弹重量上,立刻便发现了端倪,“哈哈,空尖弹啊,原来如此……第一次见我时,她就和我说起过,她父亲的尸体是被爆头而死……”

  “你干的啊?”

  “……不止是我,所有人!这个镇上的治安官,所有人,所有人都有份!我们都是柴德尔麾下的人,你可能已经听说过,他是新伊丽莎白州最大的商业巨鳄。铁路、石油、蔗糖……所有你能想象到的暴利行业,他都有参与。我们只是维系规则的人,脱下这身治安官的衣服,去掉星星,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而他,他是创造规则的人!”

  “想象一下,如果一个小小的治安官,发现了大人物们真正的游戏规则,又想靠着表面上的所谓‘法律’,去揭穿它。被大人物知道了后,会是什么下场?”

  马克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巴里·马斯顿或许是个好人,但他不是个聪明人,只要保持沉默就没人会受伤,他依旧可以拿着丰厚的薪水,和家人过着幸福生活。”

  “但他却准备拿着这点儿证据,去法院公开。可怜的马斯顿先生还不知道,所谓法律,不过是个笑话!法院里那些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绅士,也不过是柴德尔养的狗而已。”

  “事情闹大后,所有风吹沙镇的治安官都知道了,但没人表态,也没人为他说话。柴德尔的意思很明确,让我‘管好手下的人’,我和他谈也谈了,该出的钱我也出了,但我们的马斯顿先生……他的脑袋硬得像石头一样!像石头一样!”

  马克又重复了一次,语气有些慌张,“我,我希望你知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那种情况下,他是整个风吹沙,唯一有罪的人。”

第六十一章:你信了,你居然真的信了?!

  “柴德尔呢?”张人凤的手依旧没有放下来,笑眯眯地看着他,“他去哪里了?”

  “柴德尔先生的具体行程,不是我们这种人可以打听的,只有他回风吹沙时,我们会和他的私人安保团队取得沟通,负责他在公共场合的安全。不过!不过……”

  马克赶紧抬手,补充道,“我知道他的下一站行程,是去新奥斯汀,去白炬镇!那里有一场上流社会的交集晚宴,很多名流都会出席,还……包括白炬镇的镇长,温迪戈·莱克特!他和柴德尔先生达成了一些领域的合作,似乎是为了在白炬镇成立什么银行,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银行啊。”张人凤歪了歪头,笑道,“这家伙,非要把世上所有人的钱,都塞到他口袋里,才肯罢休。”

  “那他的家呢,这会儿,家里就没有别人了?”

  “柴德尔先生在各个州都有宅邸,只不过,风吹沙是他的发家之地,还算有点感情,时不时回来住一下而已。”

  马克咽了口口水,解释道,“通常情况下,宅子里面是没有人的。他花重金雇佣护卫和家政人员,以确保他心血来潮,想带着孩子,去某个州度假的时候,每一座庄园都能光洁如新。”

  “他还挺懂享受的。”张人凤忍不住笑出声,但此刻,哪怕是这种和睦的轻笑,都让马克不寒而栗。

  搞不懂……

  完全无法预测他下一步会做什么,这种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家伙,才是最可怕的。

  “科林是他的次子吧?”张人凤将喷子当场拆成了零件,又把马克的海军左轮随手搁在桌上,好像放松了一点警惕,转过身去,开始在他的抽屉里翻找些什么,“他的其他孩子呢?”

  “这、这个嘛……”

  马克的眼神有些虚浮,他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明面上来看,柴德尔只有三个孩子,长子是南军中的一位上校,在军队中发展。”

  “次子已经被你杀了,至于三子,好像在英国还是德国留学。坊间传闻,说他还有一些藏在民间的私生子,而且数量不少。但这些私密的事情,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嗯……是这样……”

  一个在军队里,一个在国外,都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够到的目标。柴德尔本人,更是像只发了情的豪猪一样,可劲儿地到处乱窜。从物理距离上来看,他应该是距离自己最近的目标了。

  不过,这也不是眼下应该考虑的事,真正该考虑的,是弹药、补给,和必要的生存物资。

  张人凤拉开抽屉,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开始往挎包里装弹药——左轮、步枪、霰弹,只要是子弹,他都需要。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神从马克身上移开了,而自己的左轮……就静静躺在桌面上,闪烁着诱人的金属光泽。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于是有意屏住呼吸,生怕被红中听出什么端倪。

  ……

  闭眼。

  睁眼!

  他拿出了此生最快的速度,饿虎扑羊一般,整个身体扑到桌子上,飞速拿起自己的左轮。

  “下地狱去吧,红中——!!”

  按下撞针,扣动扳机。那一瞬,马克只觉得一股劲头随着他的低吼发泄出来,浑身通透。

  但随后,“咔嚓”一声,弹巢空转,让他从头皮冷到了脚后跟。

  ————

  “哈……”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人凤像是看到了一个苦等许久的笑话,忽然咧开嘴,无比疯狂地大笑起来。

  他是练武之人,本就中气十足。笑声中带着浑厚内劲,震得玻璃嗡嗡作响,这种笑声很可怕,马克瞬间就明白自己被愚弄了,这把枪是故意放在这里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在这道人性考题上,他做出了最坏的选择。

  “你……你居然真的信了……”笑完了后,张人凤以无比讥讽的语气,嘲笑道,“你居然真的相信,我会将一把可以击发的枪,放在你伸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怎么做到的?”马克万念俱灰,只想在死之前,弄明白他的把戏,“我没看见你褪出子弹。”

  “我从师兄那里,学过一点点手彩,你可以理解为古老的东方魔术。”张人凤左手张开,将几枚空尖弹倒出来,掉在地上,叮当作响,“手彩嘛,看得就是个快劲,不快没意思。”

  “如果……”马克惨笑道,“我刚刚没有开枪,结果会不一样吗?”

  “这个嘛,我或许会让你死的痛快一点。你知道吗?死和死之间,也是有很大区别的。”

  他忽然伸手,将一直插在他脖颈上的鸳鸯钺摘了下来,顺势侧着一划,力气绝对不比剪短一根雪茄要大多少。

  “嗤————!”

  鲜血从伤口龇了出来,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捂住,脸孔一下子就变得毫无血色。

  “好了,马克先生,跟我来吧……”张人凤将桌上的500美金一并收入囊中,半低下头,对他露出一个恐怖的微笑,“你不该死在这儿。”

  ————

  “呜……不,不……”

  马克被拽着后领,从警署里强行拖了出来,屋内外的光差变化,让他的瞳孔下意识收缩。血还在不停地龇出来,但他能做的,只有用手将伤口堵住,尽管理智知道已经是徒劳,求生本能却依旧不愿意放弃。直到这一刻,他才领悟到张人凤所言“痛苦的死法”是什么意思。

  察觉到自己“正在死去”,并且对此毫无办法——本身就是一件可怕到,不能用语言描述的事情。

  街头,巷尾,愣是看不到一个活人。

  刚才他承诺过会来的十几个好手,此刻也都瘫倒在泥巴路上,尸体散落得七零八落。

  “怪物……你,你就是个怪物……”

  “随你怎么说吧。”

  张人凤将他一路拖到了教堂下面,顺路牵了一匹马,拍了拍它的脖颈,一边安抚马匹,一边拿出马克的海军左轮。

  当着他的面,他将一枚空尖弹压入弹巢,又多走了几步,将枪和一块小木牌,一并放在了耶稣像的底座旁。

  “我没完全切断你的颈动脉,慢慢流血的话,大概还有几分钟吧,会死的很痛苦。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快一点的办法……”张人凤冲枪的方向努了努嘴,十分人性化地笑了,“里头有一发子弹。”

  ————

  ……

  红中骑马走了,沿着山道,不再回头。

  “啊……啊……”

  生命飞速流逝,这种不知何时会死去的不适、恐惧,加上身体的剧痛,让马克做出了决定。他拖着身体,一点点艰难地爬行着,仅有的意识呼唤着上帝的帮助。

  冥冥之中,他似乎听到了回答。

  ————

  ……

  “不,没工夫去干这破事儿,他没救了!”

  ……

  “啊……”

  他捡起枪,整个脑袋向后一歪,用枪口抵住下颚,艰难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确保面朝耶稣。

  又有什么所谓呢?

  “砰——!!”

  刺目殷红,在受难的神像上,留下了它的痕迹。

第六十二章:让怪物们自相残杀吧!

  “What the……”

  姗姗来迟的枪手们看到这一幕,头发都要倒竖起来了。

  风吹沙仿佛被死神亲吻过一般,整个镇子,是一片肃然的死寂。街道已然成了乌鸦的狂欢,房顶上、屋檐上,到处都是黑色羽毛,让为首的男人眉头一皱,有股没来由的厌烦。恰好,他们穿的也是一席黑衣,还戴着黑色的圆顶礼帽,某种意义上,算是跟这群乌鸦撞衫了。

  “砰!”

  他朝天鸣枪,驱赶走了这群贪婪的饕客。

  “现在怎么办,弥迦探员?”他的部下轻轻踢了一下马肚子,从侧面靠过来,指了指眼前的一地狼藉,问道,“柴德尔先生知道了,不会让我们有好果子吃的。”

  “我们不是柴德尔的私兵,他付钱给平克顿侦探社,我们接活儿,仅此而已。你最好记住这点,罗斯探员。”

  弥迦取下帽子,给自己扇了扇风,露出那一头有些暗淡的金发。他的黑风衣半敞开,里头露出鲜红颜色的衬衫,啤酒肚微微挺出来。年纪看上去并不大,留着为浓厚的八字胡,脸如刀削,淡蓝色的眼珠微微眯起,透露出一股隐忍不发的狠劲。“先让小伙子们下马,把尸体处理一下吧。”

  “直接搬走吗?”罗斯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摸了一下他的帽檐,有些厌恶,“这活儿不该我们干,一旦我们接手,等于所有烂摊子都会自动跟上来。本地警方的头儿……我记得,是一个叫马克·杜兰的家伙,他去哪儿了?”

  下一刻,手下人的声音传来,解答了他的疑惑。

  “弥迦探员!罗斯探员!请过来看,这实在是……”

  一具无头尸体,横躺在耶稣像下,血溅当场,看上去都颇有几分艺术成分了。

  “嘁……看看你们的怂样,就这,都能给你们吓成这德行?”罗斯摇了摇头,嗤笑道,“真的碰上‘奥州伯劳鸟’犯下的案子,你们干脆连现场都别去了,不然会吐出来。”

  “很明显,这不是奥州伯劳鸟干的。”弥迦蹲下身体,面如平湖,直接走过了被爆头的尸体,从耶稣像的底座之下,拿起了一枚小木牌,对着阳光看了一会儿。

  暗红色的“中”字,如血写就。

  “红中。”他将木牌交给罗斯,确信道,“是红中干的。”

  “也只有他敢,那个疯子……”罗斯没好气地将木牌丢给随便哪个小弟,冷笑道,“多亏了他,平克顿侦探社的订单都多了不少。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才是我们的大金主啊。”

  弥迦瞪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继续观察这具无头尸体,很快就从它的口袋里摸出来一些证件,确认了其身份。

  “这位就是马克·杜兰,从现场情况来看,是自杀……他还在用那种危险的空尖弹。”弥迦注意到了他脖颈上的伤口,瞳孔微微一缩,“颈动脉被割断了,要么活活流血痛死,要么走的痛快点。看起来,他选择了后一种死法。”

  “连带着警长,少说也死了快二三十个人,其中还有几个,是从柴德尔庄园下来的私募枪手。”罗斯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雪茄,划了根火柴将其点燃,喃喃道,“你认为,这些……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红中干的吗?他一个人,就能造成这么大的破坏?”

  “你忘了白炬镇?从现场的痕迹来看,确实没有第二个闯入者……和一般的罪犯不太一样,据当时的目击情报,许多人说他能在墙壁、屋顶上飞来飞去。我们只能推定,红中具有极强的身体协调能力。”

  “在白炬镇犯下大案后,仅数月,又流窜到风吹沙,他变得愈发危险了。”沉思片刻,弥迦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扭头问道,“你确定,对【天使眼】的征召令,已经发给他了吧?”

  “放心吧,弥迦探员,是照你的吩咐,我亲自送到他手上的。那个装腔作势的小胡子英国佬,我看着就恶心……”

  罗斯撇了撇嘴,似乎对这种行为非常不屑,“明明是我们自己的生意,为什么非要让赏金猎人得便宜?他们都是吃肉不吐骨头的贪婪家伙,弥迦探员,我觉得,你不应该相信他。”

  “我没有相信他,但我认为,他是少数几个,能与红中相抗衡的人。”弥迦叹了口气,将帽子戴回脑袋上,沉声道,“我是说……看看这惨相,你觉得今天下午,如果我或者你来带队,在风吹沙镇上迎击红中,结果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遍地横尸,就是红中给他们做的,最好的自我介绍。

  “你太过神化对手了,弥迦探员,只要有足够的人手、足够的枪,抓他落网,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而已。平克顿侦探社背靠那么多金主,只要肯出钱,多的是人和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