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第七百十八章：你的好运气，今晚就到头了
“索菲亚？”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忽然传来。
索菲亚下意识地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寒毛倒竖。她从来没到过白炬镇，按理来说，这里是不可能有人认识她的。出来执行刺杀任务，居然在现场，被人当街叫出名字，这是大忌！要么宣布任务失败，直接扭头走人，越快越好，要么……
一根短刺，下意识地从袖口中滑出，被她握在手上。
“当！”
不等她转身，武士刀的刀柄先一步压上来，抵在短刺和她手腕中间，一个微妙的夹角上，让她无法发力投掷。索菲亚愈发惊讶，对方的战斗经验，远在她之上。
“冷静点，索菲亚，是我，遣川仁。”仁压低声音说道，“我曾经是伊斯塔沃手下的船员！”
说船员，实在是有点过于自谦了，伊斯塔沃不在的时候，仁就是真正意义是的代理船长。船队该怎么开，生意该怎么做，都是他说了算。好在这些都有既定之规可以沿用，仁是伊斯塔沃的贴身保镖，耳濡目染了那么多年，脑筋再不好使，也摆弄的过来。
显然，仁的名字，索菲亚也不止一次听到过。这会儿的她就像被定住一样，一动不动，瞳孔猛缩，大脑飞速地运转、思考着。
周围的气氛依旧很热烈，两人的动作又并不大，并没有其他人注意到。
良久之后，索菲亚的呼吸急促起来，咽了口口水，用不敢置信，却又充满期待的语气，问道，“是不是……”
“……”
仁眼里的光黯淡下来。
人和人之间的交流，绝大多数时候，靠的不是语言。尤其是这种时候，索菲亚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仁身上，不会放过他的任何一个微表情。仅仅是眼神的变化，就足以让她知道，对方理解了自己的问题，并给出了答案。
心中像是一块大石头压上来，把最后一点点，从孔洞透过来的光，也给堵死了。
“我刚刚祭拜过他的坟墓。”仁沉声说。
“你在说什么？”索菲亚有些困惑地问道，“我父亲安葬在第一州的帕克公墓，离这里不知道多远呢。”
“……”
“什么？”索菲亚的声音颤抖起来。
“事情的真相，和你所知道的，或许不太一样。但……”仁犹豫了很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的父亲，对这些事情，都有自己的安排。他……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他不是和红中，同归于尽了吗？”索菲亚的声音，虚弱的几乎听不见。
“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仁摇了摇头，“他只是和‘红中’，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
相隔着人群，乔远远看着这一幕，以很小的幅度摇头，并叹了口气。
他坐在一个角落里，对远处的汽车和电灯，没有表现出半点兴趣。
那边的吉米正在招手，邀请参加展会的人，亲自坐到汽车上去，体验一下这种感觉。但因为参展的汽车只有5辆，人群已经将场地，围的水泄不通，争吵声震天响，桌子上的菜品，反而无人在意了。
乔随便找了一桌坐下来，不用刀叉，如同进化未完全的野人般，直接上手抓着吃。
他连吃饭都不发出声音，就像往一个无底洞里硬塞食物，风卷残云一般，将眼前的一桌菜品，洗了个大半。享受完这些高档菜品后，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咔嚓！”
他用桌布擦了一把嘴，右手五指合拢，一捏，将玻璃杯在掌心中捏碎，挑选出一块最尖锐的玻璃。
遥遥对准了远处，塔奥的脖颈。
————
夜风凛凛，吹在脖颈上，有种小刀子刮过的感觉。
山姆紧紧抱着手里这叠文书，好像抱着一只能下金蛋的母鸡，生怕它跑了。
在沟通过后，警署这边，也同意让他带走这些东西。反正温迪戈的案子，已经敲的死死的，不可能有翻案余地。他本人，也已经人间蒸发，任何人来都找不到了。
至于他们要用这些文书资料来干什么，就不是一个小小镇子上，小小的警署，该问的了。
“接下来呢？”张人凤打算送他到火车站，“这堆东西拿回去，就能查明白了？”
“也不一定，还得慢慢看，我只是把可能提供线索的部分，都筛选出来了。”山姆叹了口气，无比沉重地说道，“时间那么紧张，就刚刚那几十分钟，根本不过啊。”
“你们到底在找什么？”
“……”山姆犹豫了一下，或许是他太疲惫了，亦或是得到了资料后，对张人凤的戒备心，也没有之前那么强，便开口道，“证据。”
“我们正在调查的那个人，在这个国家的权力中枢，有着极高的地位。有一些证据表明，他在政府内部，组建了一个更加‘深层’，更加隐形的政府。就像……”
“就像一棵树，对吧？”张人凤回忆起路易·奥斯本的比喻，“外表看起来，还是很正常的，但内部已经被蛀空了。”
“没错，就是这样。”山姆用力地点点头，但语气里，却有种很强的挫败感，“话是这么说，但……这种任务……一层层地压下来，压根就没人敢接手……”
“迄今为止，也并不是没调查过他，但往往是调查还没开始，负责人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他的地位，也一直是那个地位，从来没掉下来过。那群虫豸……就只有抢功劳的时候，动作特别快。”
张人凤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什么样的不得已，才能让一个人，明知道前面是火坑，还要跳下去呢？
“你怎么会知道，你不是下一个‘消失’掉的人？”
“这个嘛……我没有正式编制，档案的人员记录里，也没有我这号人。”山姆耸了耸肩，用自嘲的语气调侃道，“严格意义来说，我就是个打杂跑腿的。领着和杂役差不多的薪水，平时，给他们处理如山的数字工作。”
“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注意到我这号人吧？”
“是吗……”
张人凤一把扯住他的袖口，神色无比严肃，“看起来，你的‘好运气’，在今天就到头了。”
————
通向火车站的道路尽头处，立着一道人影，在人潮穿梭之间，他就像一根铆钉般，扎在那里，一动不动。
蓑衣。
斗笠。
短衫。
以及……腰间悬着的，两把武士刀。
第七百十九章：我只是斩了他的意识
“怎么了？”山姆还没有意识到什么，也是顺着张人凤的目光看去，才发现人群之中，竟然站着这么个怪人。
他的衣着、气质，在这个国家，实在显得格格不入。而他也没有丝毫要掩饰的意思，就这么平静地站着，双足分立，腰背微微弓起来。
相隔甚远，街上人来人往，山姆没有看清他的面容，只觉他的打扮无比古怪，“什么情况，张，是你的老乡吗？他穿的是……”
冷光掠过。
山姆的肩颈被切开了。
一记华丽的斜斩，从他的右肩斩入，劈开了他的身体，再从他的左侧腰部，也就是肾脏所在的地方，滑了出来。这招被称作“大袈裟”，刀身干净利落地穿透人体，将人一分为二，鲜血喷涌而出，会在衣服上形成一道半弧形的痕迹，就像是披上了一身鲜红的袈裟。
自己腰间的左轮，就一定强于他腰间的两把薄铁吗？
至少在这个瞬间，山姆能够切身体会到，那把专门为切割人体而设计的武器，是如何切开自己的皮肤、血肉、骨头，连带着包裹在这身皮肉下的脏器，都被斩出一道平整的裂隙。
疼痛的信号，将他完全淹没。
文明世界的规则，在这一刻，被全部清零。
“啊————————！！！！”
山姆痛苦无比，捂着脑袋，当街爆发出一声骇人的惨叫，其声惨烈无比。他没有余力去压低音量，痛就要喊叫，这是人类百万年以来，刻在基因里的本能之一。他痛的没法忍受，啪的一声，跪在地上，手里的文件撒了一地。跪着还是忍不了，他直接躺在地上，叫嚷着打起滚。
一个胖子当街惨叫，满地打滚，弄得尘埃乱飞，某种意义上，真的和杀猪有点像。
因为他叫的实在太惨，惨到浇灭了人们看热闹的心思，周围的人都以为他中弹了。
虽然没听到枪声，但这里毕竟还是西部嘛，任何时候，任何角度，有人吃枪子儿都不奇怪。
在惊慌中，众人一哄而散。
“山姆？”张人凤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蹲下去想将他搀扶起来，但山姆就像是脊梁骨被人踩断了一样，整个人化作一滩烂泥，站都站不稳，“你怎么了？”
“我……我的胳膊……啊！！他把我……给切开了，像香肠那样——！！”
最后几个字时，他的声音尖叫起来，显得十分滑稽。
但张人凤看到了他痛苦到扭曲的五官，也看到了他满额头的汗珠。如此震撼人心的生理反应，即便是专业的表演艺术家，都很难复刻出来。在疼痛来临之前，人往往是想象不到，这种疼痛到底有多痛的。
尽管他的身体完好无损，别说什么“切开”了，连一丁点外伤都没有。
那么，答案也就只剩下一个。
张人凤帮他收拾好了散落一地的文件，捡了块石头压住，缓缓起身。
腰挎双刀的武士，始终就站在那个位置，那个距离上，一动不动。
只是人群散开，草笠之下，那双闪烁着寒光的眼睛，变得更加冰冷、狭长。
他没有去问“是不是你干的”之类的问题，尽管这个武士打扮的人，方才的一分钟内，始终都没挪动一下。但张人凤这种级别的武者，已经可以确信，就是他造成了一切。
“你是谁？”
男人一点一点抬起下颚——张人凤注意到，他脸上的咬肌相当发达，脖颈粗实，环目圆睁，整个脸形很像老虎、狮子之类的大型猫科肉食动物。
“在下，名为草屋刈正。”
“……”
草屋刈正这个名字，是完完全全的日语发音，张人凤听不懂，也重复不出来。
但从对方腰间挎着的武士刀，他已经能判断出，对方来自和仁一样的国家，愣是追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您看不出来吧？”草屋刈正的语气相当客气，却有一种淡漠的轻蔑，“我还以为，以您的水平，可以理解发生了什么。”
“……”
“就像您看到的那样。”他用手掌包裹住刀柄，轻轻摩挲着，仿佛在对待爱人娇嫩的手，“我斩了他。”
“你没有。”张人凤沉声道，“你一直站在那里。”
“确实是这样。”他点了点头，一脸平和地回答道，“我斩了他的‘意识’，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样就行了。”
“他是个肥胖的人，不过，在我这里，脂肪不是问题。只要调整角度，使对力气，肥肉要比筋肉好切的多。唰，这样……斜着一刀……”一边说着，他一边做出猪倌切肉的手势，格外粗大的手掌，在空中极其有力的一劈，“很轻松就能切开的。”
“不过，你和他不一样，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草屋刈正的眼睛半眯起来。
凝神。
聚气。
骤然睁开！
在他的视野中，一道白光由上至下，如同一道笔直的剪切线，沿着人体对称位置落下。这是一招标准的“一字斩”，对出刀者的臂力、腕力，以及腰腹核心，都有着很高要求。人的身体也算是个硬物，且不说刀利不利，想要将其从正中分开，可不是光靠两条胳膊发力，就能办到的。
这对草屋刈正而言，不过是轻车熟路的一次尝试。
然而……
剑光掠过。
张人凤站在对面，全无反应，并没有表现出被斩的痛苦。
“哈，果然。”草屋刈正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自然现象一样，露出笑容，用手指在空中比划着，“你身上……‘气’的防御，相当扎实呢。踏上这片土地后，这是我第二次，遇到这种情况。”
第二次吗？
张人凤多留了一个心眼，自己扭动了一下肩颈，让身体调整到准备战斗的姿势。
“停留在意识层面的斩击，对你已经没有意义了。”
“上真家伙吧。”
拔刀。
一半出鞘的瞬间，他的瞳孔略微放大——一只钻破空气的拳头，以远超他想象的速度，在自己眼中放大，夹带着破空的阵阵裂响声。居合讲究“拔即斩”，本质上，是不留给对方反应时间，在瞬间斩杀敌人的刀法，讲究的便是一个快字。
而对方竟然在他使出这招之前，就抓住了他的先机，在之前的数百次战斗中，这种情况，几乎从未发生过！
“哈……”
草屋刈正没有眨眼，尽管这一拳是直奔面门来的，他也对抗了身体的本能，没有眨眼。将张人凤出拳的动作、特点、发力姿势，完完全全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咚————！！！”
正中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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