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当然。”张人凤心情复杂，但毕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他还是拿出笑容，点了点头，“替我谢谢那些女孩子。”
————
少女一溜烟地跑掉了，似乎还有其他女孩子躲在墙角，偷偷观察着，见她回来，那个角落里便传来一阵兴奋的嬉闹声，好像她刚刚，完成了一个极其重大的任务。
张人凤觉得有些古怪，拿起一只海鲜的壳，将里面的肉一口嗦了进去。
一股海产的咸鲜味！
但不得不说，这玩意儿的肉质，还挺有嚼劲的。
洗了半天，张人凤还真有点饿了，配上旁边的白兰地，一口一个，很快就嚼了个干净。
……
“这是牡蛎，一种海产品，因为运送条件比较苛刻，在这座城市，算是比较奢侈的东西了。”
亨德森在一旁解释道，“据说，它对男性的某些功能，可以起到辅助、提高的作用……”
“在【戴克里先浴场】里，浴场女仆会给心仪的客人，赠送新鲜牡蛎，配上白兰地和花朵，表达同床共枕的意图。”
“如果客人吃下牡蛎，就代表着同意。下次再来浴场时，就会是那个送牡蛎的姑娘来服侍你，她会把你带去专门的场地。之后想要做什么，就是你们的自由了。”
……
“……？！”
“咳！咳咳！”张人凤瞪大了眼睛，连连咳嗽起来。
第七百七十八章：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这种……这种事情……你应该早说嘛，你怎么不早说呢？”
张人凤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周围人，都在用那种不可置信的眼神，偷偷看着自己，还一边窃窃私语。按照亨德森的说法，这种事情并不经常发生，尤其还是被四个女孩子，一起送上牡蛎，自然就更加劲爆了。
“你似乎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高兴。”亨德森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玩味，“一次性和年轻女士共度良宵，这样的场景，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吸引力吗？”
“哈……”张人凤哭笑不得，“我都不太认识她们。”
“有什么关系，她们也并不认识你。除了那位卢娜女士，是刚好给你提供服务的浴场女仆，剩下的三位少女，可能就是在你进浴场的时候，远远看到了你而已。但她们依旧愿意，和你在床上共度良宵。”
亨德森看着他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张人凤摇了摇头。
“她们喜欢你。”亨德森沉声道，“一旦获得少女的倾心，短时间内，出身、地位、肤色，都不重要了。”
“尤其是，这里的女孩子，平时能接触到的，要么是喊打喊杀的角斗士，要么是满嘴华丽辞藻的诗人，要么是那些鼻孔都要翘到天上的‘表演艺术家’。她们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我这样的……人？”张人凤不明所以地重复了一遍，指了指自己，苦笑不已。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顶多就是比平常人能打一点。其他时候，他也得吃饭、穿衣、睡觉，和芸芸众生并无分别。
更重要的是，在老张的观念中，“性”，理应是一件相当保守的事。
这和他的家庭、出生，以及从小长大的社会环境有关，他也只和自己的三位妻妾做过这类事。但是在这座城市，性的风气相当开放，又和他本人的矜持，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这些在浴场工作的姑娘们，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是的。”亨德森半眯着眼睛，语气也变得惆怅起来，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你刚从火车上下来的时候，虽然衣服、裤子和鞋子都湿透了，满身泥点，像条落水狗一样狼狈。”
“但你身上的气质，却没有被掩盖住，依旧那么刺眼。”
“我……”
亨德森出现了一瞬间的犹疑，就像冰冷、坚硬的城墙上，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痕。
借由这道裂痕，张人凤隐约窥见了他内心中，积压着的复杂心绪。
“怎么了？”察觉到不对后，张人凤追问道，“你想说什么？”
“……”
亨德森看向他的眼神，第一次有了些波动，沉吟良久后，他开口说道，“我本来想说，我之前见过你……但很遗憾，这是不可能的。你的肤色、气质，都如此特殊，如果我们真的见过，最起码，我应该不会忘记你。”
他的笑容有些落寞，“或许，我见到的，只是一个……惊鸿一瞥的，‘英雄’的幻影。”
张人凤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话题和话题的跳跃，实在是太快了。刚才还在聊女孩子要和他上床呢，怎么一眨眼，就跳到什么“幻影”了？自己不是好端端坐在他面前嘛，怎么就幻影了？
但，“感情”这种东西，即便不能理解，也是能隐约感知到的。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之间，便被放置了大段大段的沉默。
张人凤不再主动开口。
而亨德森的目光，也略微凝滞，像是陷入了某段回忆里。
————
三年前。
费城。
圣天鹅剧院。
亨德森眉头微微拧起，看着台上的表演。台下的座位空空如也，灯光映照着舞台，显得有几分空旷。
这是一次彩排，他们正在排演戏剧《俄狄浦斯王》，年轻的俄狄浦斯背井离乡，奔赴忒拜城。在途中，遇到了四个人，其中一个老人对他百般羞辱，俄狄浦斯怒不可遏，拔刀刺向他们，将其一一杀死——这就是正在彩排的片段。
试戏完毕，饰演俄狄浦斯的男演员英俊、明朗，此刻正坐在专人搬来的天鹅绒软椅上，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亨德森教授，怎么样？”剧场老板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刚刚那段还行吧？”
亨德森不知该如何评价。
这也算是经典剧目了，演员和幕后团队，也都是最好的配置。只是因为要看它的人，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大有来头，剧院对此无比重视。这才会请他出山，做这个名义上的“艺术监督”。
事实上，亨德森不用问都知道，这些出演的男演员、女演员，其实都是各个剧院培养出来的。他们花了大价钱，才把人塞进来，一路过关斩将，斩到自己面前，都这个时候，再换掉也不可能。
“还可以，不过，据我所知，那位大人物的口味，是相当刁钻的。”亨德森说的比较委婉，“我建议，在表演的时候，不要加那么多技巧，可以融入你自己的情感。”
“技巧会被看出来表演痕迹，但情感不会，只要情感是真的，就是最好的表演。”
“明白了。”台上的男演员，正勾搭着一名年轻女演员的手，一边回答道，“我会加更多表情的。”
……
“错。”
一个有些瘦削的男人，掷下一字，从舞台后快步走出。
而这个单词，就像凭空掀起一场风暴，让台前其乐融融的画面，瞬间遏住、消失，一些人的脸上，明显出现了不耐烦的表情。
“你说什么？”男主演眉头紧皱，“你是在质疑我的表演技术吗？”
“你的技术，就是不断用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情感，但观众没有那么笨。”瘦削的男人沉声说道，“你扮演的，是俄狄浦斯，是一个堂堂正正的英雄，王者，不是街上打架斗殴的地痞流氓。”
“他的愤怒，不需要提高嗓门的吼叫，不需要扭曲的表情，杀过人后，不需要震惊、失措、彷徨，到恍然大悟。对他而言，这一切都很自然地发生了，他做了对的事情，仅此而已。”
亨德森瞳孔微缩，无比震惊。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评价我的演技？”
男主演显然不能接受，自己吃饭的家伙事儿，被一个其貌不扬，看起来寂寂无名的小人物点评，随即怒声道，“你觉得你能把握住这个角色吗？俄狄浦斯这出戏，又不是今天才有，几百年了，都是这样表演的！”
“他们都错了。”男人平静地说道。
“你以为自己很有能力，是吧？”男主演冷笑道，“不如这样，我把舞台让给你，就刚刚这段，你演一次！我倒要看看，你能演成什么样！”
……
很快，场地再次布置好，所有人都以看笑话的心态，看着这个不自量力的小人物，要怎么应对眼前的窘境。
然而，这位新的俄狄浦斯，在面对戏中老者的嘲弄和侮辱时，竟然没有做任何表演。
他突然拔出刀刃，刺向老者，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也不放什么狠话，好像真的要在台上杀了他一样。
……
亨德森的瞳孔微微放大，好奇道，“这人是谁？”
“好像是不知道哪里，拉过来的剧作家，呃……剧本里有一段，是他负责写的。”剧场老板连忙擦汗，翻看手中这份庞大的剧作者名单，总算在一个边角里，找到了他的名字，“西奥纳……西奥纳多·迪塔斯多夫，我这就把这家伙踢走，这不是乱来嘛……”
“不！”
亨德森的语气无比坚决，“他得留下。”
第七百七十九章：完美的城市
“欢迎二位，能以如此体面的方式，来和我交流，不过……”
诺顿摊了摊手，“相信你们也听出了，我的欢迎，并没有什么诚意。贵方这四千多人，所产生的连带消耗，简直是一个无底洞。如果放到一些边陲的小城市，恐怕早就将其拖垮了。”
……
从戴克里先浴场出来，这条街上，似乎多了一些人气。
两人穿过一大片宏伟至极的建筑，终于抵达了城市的最中心。
已经不再是“仿佛一座宫殿”这种程度了，从名字上，人家演都不演了，直接告诉你，这里就叫【帕拉丁宫】。
宫殿外部的中庭，赫然立着一座方形蓄水池，池底铺着一层威尼斯玻璃马赛克，拼接而成的忒提斯海战图。
里面的水清澈见底，在露天场所，还能有这样的清澈程度，足以见，是定期会有人更换的。
各式各样的花卉，在庭院中盛放着，显得有几份拥挤，仿佛要将天下所有的花，都收纳在这庭园之中。几个花匠正弯着腰，修剪植物的枝干。尽管这里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罕有访客，他们却依旧要确保，一切都是最完满的样子。
穿过中庭，真正踏入这座宫殿内部，更是如迷宫一般。
大理石地砖亮的能当镜子照，走廊，房间，楼梯，厚重的大门，这里就像一座迷宫。
浮雕和画作之类的艺术品随处可见，从莉迪亚时常惊叹出声来看，它们的价值应该都不菲，并且都是真品。都已经建了这么大一块地了，要是再摆点赝品上来，那显得多掉价啊？
不过她也就刚进来时，惊讶了几下，很快就脱敏了。
因为好东西太多，每次觉得有好的，再往里走点，又能碰到更好的。哪怕是个摆在柜子上面的杯子，都是价值不凡的艺术品。
进门之后，就有专门的下人，带着他们，在这座精致、华美的宫殿里四处转悠。
仿佛走迷宫般走了一遭，终于抵达了核心处，也就是诺顿的办公室——可想而知，这个狭小的房间，也被他塑造成了自己的审美。
一个沉默的男人立在他身后，充当着保镖的角色，有趣的是，他的身上，甚至没有配枪。但腰间挎着一把格外长的大剑，发须浓郁，蓝色的眼睛，显得有些忧郁，就这么平静地扫视着两人。
而这场谈判伊始，张人凤他们，就碰了一个软钉子。
……
“无意冒犯，市长先生，但我们并不打算赖账。”张人凤沉声说道，“请你将这些天，所付出的资金，一一记录下来。再过几天，等我们的人来了，我一定会钱还上的！”
“看起来，你对眼下的真正情况，一无所知。”诺顿的表情毫无变化，“重要是钱吗？重要的是资源，城市里一共就那么多资源，分给你们，我们自己的就少了。你觉得，这座城市的民众，会容忍四千多个外来人，占据属于他们的配给吗？”
“直接说吧。”莉迪亚看出了他的小心思，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希望怎么处理？”
“经过这段时间，相信二位一定发现了，这座城市的不同之处。”诺顿推了推眼睛，意味深长地问道，“亨德森带你们，去街上转过一圈了吧，有什么感想吗？”
“有人想关起门来做皇帝啊。”张人凤也不跟他客气，盯着诺顿的眼睛，摊牌道，“好大的手笔。”
“你误会了。”诺顿却罕见地将嘴角翘起一个弧度，他笑起来的样子，比不笑更可怕，“即便真的有皇帝，也不会是我，充其量，我只是他不在家时，一个小小的‘管家’而已。”
“有一位智慧的朋友，不止一次告诉过我。”张人凤沉声说道，“权力不在于‘官职’，而在于距离权力来源的远近。”
“你相信你是个管家，真的，无意冒犯，但你看着就不像能做皇帝的人。但皇帝不在的时候，这里的一切，不还是你说了算吗？”
这次，诺顿没有再否定他，沉吟片刻，将话题岔开，一字一句地说道，“橡木城，是一座‘完美’的城市。”
“在这里，没有北方城市的狡猾，没有南方城市的粗鄙，更没有西部的野蛮。这座城市遵循着它特有的规律，追求荣誉，追求热忱，追求艺术和诗歌。这也是最初，我不愿意接纳你们的原因。”
“四千多个外来者，会破坏掉这座完美的城市。就像一块精致的怀表，被放到沙地里滚一圈，进了太多太多沙子，运转起来，就不如从前那样灵便了。是泽塔先生为你们做了担保，又给了我一个全新的角度，来思考这件事。”
“想要实现愿望，就得按照这座城市的规矩来。”
“雅克。”
诺顿打了个响指。
一直侍立在他身后的雅克会意，转过身去，“唰”的一下，将窗帘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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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映入目中的，是位于宫殿后方的“花园”——那是一座仿维苏威火山微型景，无疑是投入了大量精力，来等比例还原，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山体本身的棱角，岩石，凸起，以及山下的树木景物，全都精美的不成样子。
但，还来不及感慨这个，视野便被更加宏伟的东西，给占据了。
那是一座巨大的环形建筑，基本复刻了罗马斗兽场的三层拱门，如同一轮落入城市的圆月，就这么安静地屹立在城市里，和帕拉丁宫，处在一条精准的直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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