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
“铮—————！！！”
从视觉效果上来看，他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球体，由银白色，寒气森森的剑光构成。九百九十九招剑法，以极快的速度依次挥出，几乎是没有死角的，三百六十度，全部都涵盖到了。
第三招剑法，是专门为以一敌多的场景，设计而成的。哪怕是身陷战场，面对四面八方的敌人，使出这招，概莫能进身。
此时，此刻，对陆阿牛来说，眼前这头悍然猛兽，又何异于一场战争！？
“咚！”
张人凤勇猛异常，一头撞入了这由剑光构成的银白色绞肉机中。
但，事情和陆阿牛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这头悍兽并没有被砍成碎片，相反，他开始用比自己更快的速度，拆解六剑！
或是拍击，或是闪躲，或许横跳，或是蹴击，或者用身体强硬格挡……总之，核心思路就一条——你使剑的手再快，也只有一双，不可能真的变出一千只手。在面对速度、反应、反射神经都相仿的对手时，剑法再精妙，自然是可以被破解的，只是需要相当的技术含量。
陆阿牛以为，这个状态下的张人凤，就是一头毫无理智的野兽，只会扑猛子，又摔又打又砸。这也正常嘛，狂战士都是这个风格，牺牲了理智，才换来如此强悍的爆发力，可以接受。
而这一次，张人凤表现出来的能力，让他彻彻底底震撼了。
或者说，失态了。
张人凤其实是看过第三剑剑谱的，即便野兽化了，人还是同一个人，不等于之前的记忆，就完全切割了。看过剑谱，就知晓他下一招会是什么角度、如何出剑，相对来说，就好办很多。
但陆阿牛又不可能知晓这一层，他只眼睁睁看到，这个看似横冲直撞的狂战士，将自己苦练多年的精妙剑法，一一拨开了。
“怎么……怎么可能？！”他咬紧后槽牙，怒声质问道，“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心火大动，腕部发力，寒冷剑光愈发密不透风。
总归有一些角度，是张人凤无法挡住的，掠过身体，虽不至于砍伤他，却也让血线狂飙而出。随着逐渐逼近剑光核心，陆阿牛也不再试探，全力施展，剑光从四面八方逼了过来！
他硬生生顶着疼痛，蹬地，跃起，将坚实有力的身体在空中蜷缩，将与外界的接触面积，降到了最小。
蓄满力量的双腿，如炮弹一般，双双蹬出！
“轰———————！！！”
舍身飞踢，正中陆阿牛的心口，如胶似漆黏在一起的两人，终于又再度分开了。
……
在雷霆般的巨响声后，这座断崖，终于安静了一会儿。
陆阿牛被踢飞出去，直线后退，在空中以剑拄地，剑锋没入地下三尺有余，刨出一片泥土，总算是堪堪停了下来。
巨大的力量横跨百米，硬生生地，将他送到了悬崖边缘的位置。
“呜……咳……”
支起身子时，他捂着被踹的心口位置，面色一变，终于是吐了口血出来，还咳嗽得不轻，不得不抬手去捂。当他看到掌心中的血迹时，愣了半晌，忽然间，好像卸下了什么担子一样，微笑起来。
相对的，张人凤刚从地上爬起来，往他这儿走了一步，便听到了滴滴答答的声音。再低头一看，身上遍布着许多不算太深，但却是以量取胜的伤口，都在往外渗血。
这也是陆阿牛的战术之一，小刀慢拉，持续性地给张人凤放血。
毕竟，他也只是个人类，并不是真正钢锻铁打的怪物，理论上来说，不断失血，是可以彻底杀死张人凤的。
或许是察觉到这一点，张人凤深深看了对方一眼，要将这个厉害的对手，永远记在脑子里。
随后，他忽然趴到地面上，四体着地，和刚才的姿势相比，又有些不同了。刚才还是“蹲伏”，四肢几乎聚在一个点上，而现在，他的四肢完全张开，几乎是将下颚紧贴着地面，蓄势待发！
再没有什么，能比这个姿势，更加能表现他的意图了。他舍弃了一切隐藏、遮掩，完完全全地，将自己的意志，灌输到了四肢当中。
作为他迄今为止，真正意义上的“死敌”，陆阿牛自然也感受到了。
他露出释然的笑容，点了点头。
“明白了……”
陆阿牛甩动剑身，将上面的血珠完全震落，摆好架势，“来吧。”
————
这一次的沉默，确确实实，持续了很长时间。
而后，是一瞬间的爆发！
“——————”
暴烈的声响，在极短的时间内盖过一切，反而显得天地无声，一片寂静。
飞身如蛟！
剑光如虹！
两种完全不同的力量，不断碰撞，不断升级，在这一刹那间，终于抵达了极致！
也终于，暂时地，分出了胜负！
……
“嗤————！！”
血流如注，狂飙而出！
两人已是错身而过。
在张人凤眼中，陆阿牛那一剑还没有劈出来，仍旧在缓慢地拔剑、拔剑、拔剑……这个过程像是放慢了一万倍，连带着，让自己的身体，也跟着慢了一万倍。
他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法术，仍然保持着飞扑的姿势，只不过浑身的势头都僵住了，好像静止在这一刻。
一道巨大的剑伤，从右肩延伸开，直到腹部，有如野兽爪痕，将他的身体撕裂开来。
直到这一刻，他眼中陆阿牛拔剑的虚影，才缓缓消散。
……
“啊……”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被斩中了！
“此乃【六剑】中的第五剑，【落叶】……轻如絮，缓如棉……也是我修行此身，所能使出的……九成功力了。”
陆阿牛并未嘲讽，只是收起剑，叹了口气，“能败在此剑之下，也不算辱没了你。”
“……”
张人凤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微浮动两下。最后的时刻，他的理智似乎回来了，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
他的重心，不受控制地向后倾倒……
从悬崖绝壁的边缘，一步踏空，径直摔了下去。
第八百十四章：挺好，挺好
“师兄！！！”
狼发出一声颤抖的惊叫，下一刻，她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也从悬崖边上，跳了下去。
“……”
此时此刻，狼的力气还没有恢复，动作也不甚轻便，陆阿牛有一万种方法，在她跳崖之前拦下她。但不知为何，他什么都没做，就像根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原地不动，亲眼看她跳了下去。
百来米高悬崖，很快就看不见了，陆阿牛并不觉得这两个人会就此殒命。经此一役后，他越发相信，有些人生来就是带着剧本的，不把剧本上的流程走完，指定是死不了。
海风骤起，吹动他银白色的发丝，也将远处的马蹄声，送入他的耳朵里。
……
一队人马朝这里赶来。
士兵们赶到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仿佛外星人大战一样的战场——坑洞遍地、地皮掀起、土石崩裂，不远处的小教堂，更是整个被砸碎。像是两人巨人刚刚在这儿摔跤，玩着玩着，一个不当心就给他踩碎了。
荷枪实弹的士兵们，第一次感到，腰间的左轮、身后的步枪，显得如此无力。再看到陆阿牛单手持剑，一个人站在那里，当即勒紧马绳，显出畏缩之意，不敢上前。
时代像是变了，又像是没变。
“都挤在这里干什么？让开，快让开！”
一骑快马有些粗暴挤开众人，飞速驰来，脸上的表情兴奋异常，有一种大仇终于得报的爽快。颠簸之下，脸上的横肉也跟着抖动起来，让他的笑容越发扭曲。
威尔森·瓦格莱特，派克城的市长。
在大湖恶魔到来之前，这位市长就果断地崩撤卖溜，连带着一大票他的忠实拥趸，乘着火车就跑了。
他算是奉了陆阿牛的“圣旨”逃的，但其实，不管陆阿牛对不对他发出警告，他压根不打算对派克城负责到底。
最坏情况，城市被淹了，他大不了靠着关系换个地方，继续过他的舒坦日子。但命要是没了，一切就彻底结束了，他可不打算陪城市里的穷人，一起葬身水底。
去了伯明翰市后，他将这些情况，和那里的掌权者一一说明。
几乎整座第一州，都是光照派权力的辐射网络，大家都是穿一条裤子的。哪怕威尔森是在关键时刻，丢下城市逃跑的混账玩意儿，到了伯明翰市，依旧没有受到追着，反而好吃好喝伺候着。
等四千多难民涌往橡木城的消息，传到他们那里，当即引起了轩然大波。谁都清楚，橡木城，对“那位大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也给了他们一个绝佳的出兵借口。
尤其是威尔森，对此更是分外活跃，争当急先锋——他没法忍受，那个一直被自己看不起的二弟，那个像只呆头鹅一样，始终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乔纳，居然能带着那么多人，平衡好各方力量，组织起一场如此成功的逃亡。和自己落荒而逃的样子，形成了太鲜明的对比。
顺了一辈子，他哪里忍得了这样的打脸。
————
“哈……看看，这是哪位？”
下马之后，威尔森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躺倒在地，四肢已经僵硬的山姆，顿觉出了一口恶气，往他身上吐了口口水，冷声道，“好久不见了，杂种……你现在就像一头待宰的猪，不过就算这样，也比你之前的样子，要顺眼多了。”
“你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一个娼妇生出来的下贱玩意儿，居然想要扳倒，这个国家最高的权力。你他妈有几条命啊，都不够你折腾的！你就只配悲惨地死去！”
“瓦格莱特家族，出了你们这些败类，实在是太可悲了！”
一边说着，他好像还不解恨，要将这些天不顺积攒下的愤恨，全部发泄在这个不能动的尸体上。
抬起脚，又狠狠踹了几下。
陆阿牛抬起眼皮，朝他那边看了一眼，威尔森顿觉后背发冷，有些诧异地回头，却只看见一个满脸是血的老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
“我警告你们，你们现在的行为，是违反州际法律的，立刻放开我！”
士兵在一片废墟下面，找到了灰头土脸的莉迪亚——刚才的战斗，对她这种凡人来说，已经是天塌地陷的级别。她能在乱战中，保住一条命，就算是运气特别好了。
看到这个正牌瓦格莱特家族的继承人，威尔森的表情阴狠起来，阴森森地斥道，“你的脑子是不是也有问题？难道你忘了，瓦格莱特家族的一切，都是怎么来的吗！没有光照派，没有塞缪尔先生，哪会有我们家族的兴旺！？”
“你这个叛徒……”
“你的下场，会和这个杂种一样，甚至比他还要凄惨！”
他从腰间拔出左轮，对准了山姆的脑袋。
“砰！”
青锋剑突然狠狠拍在他的手腕上，让这一枪的弹道向右侧弯曲，没有打坏山姆的遗体。
刚刚好站在远处的陆阿牛，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面前，光是这像鬼一样的移动方式，就足够吓人了。
威尔森注意到，他的左手是抬起来的，大拇指在剩下四根指头的各个部位，不断移动着。老人口中念念有词，说着一些他的听不懂的话，并用一种古怪至极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他咽了口口水，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的太厉害，“你……你想干什么？我只是在惩戒叛徒而已，这也有错吗？”
……
“你身上有吃的吗？”
“啊？”威尔森愣了一下，那一刻，他的脑子飞速旋转，怎么都没想明白，对方怎么会问出这么个问题，这叫什么问题啊？
“有……”他犹豫片刻，见陆阿牛依旧盯着他，丝毫没有和他开玩笑的意思，只好如实点头道，“我的挎包里有高档的牛肉罐头，还有巧克力……和金酒，之类的……”
说着说着，陆阿牛那可怕的眼神依旧没有散去，方才还飞扬跋扈的威尔森，这会儿竟然心虚起来。好像带了那么多吃的过来，是一件非常值得羞愧的事情，越说越没底气。
谁知，陆阿牛反倒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挺好。”
“……挺好。”
下一个，他将青锋剑收回鞘中，一把抓住了威尔森的脖颈，将他直接提离地面。
“？！”威尔森面色大变，惊恐地喊叫起来，“你要做什么！不！我们是一边的啊！快来人！来个人阻止他，他疯掉了！！”
他的呼救声无比凄厉。
然而，近在咫尺的士兵们，却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上前，甚至没有一个人拔枪。
“至少……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要杀我……”威尔森的声音颤抖起来，那一瞬间，不甘、绝望、恐惧，诸多情绪在他眼中闪过，混合成一股不解的愤怒，“给我一个理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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