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第八百十七章：救星
“师兄，没事……没事的……再……”
“稍微坚持一下……”
或许是泼上去的酒精，总算起了作用，伤口的疼痛刺激，让他一个激灵，终于睁开了眼睛。
即便如此，张人凤也没有恢复意识，仍然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
狼又不得不花费很大的力气，将他搀扶起来，用自己娇小的身体，去支撑他的大半重量，调整了老半天姿势，总算可以将脚步迈出去了。
身后是绝路，连接着山壁，看不到任何希望。不管前面是什么等待着，他们都只有一个选择。
往前走。
如果换做平常，能有机会，和张人凤发生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她或许还会暗暗高兴吧。但此时此刻，狼却连半点这种心思都没有了，这场“两人三足”，，正在变得无比艰难——张人凤几乎挪不动步子，狼只能用自己瘦削的肩膀，托住他的脑袋，一手搂住他的腰，确保他的大半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
就这么一步一步地，硬生生拖着他往前走。
……
“爹……娘……蕊儿……”
恍惚之间，张人凤转过头去，对着空无一物的草地，喃喃自语道，“是我连累了你们……我……”
“师兄，别！”意识到他想要挣脱自己，狼赶紧拽住他的胳膊，这一连串的动作，已经累的她满头大汗，“别往那边走了，那里什么都没有，全都是你的幻觉！”
张人凤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又自语道，“……如果我……那天晚上，和他们一起，吃了那顿火锅，会不会……”
“都这样了，就别惦记着吃火锅了。”狼强打起精神，笑着调侃道，“等这些事都告一段落，我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火锅，炖菜，烤肉，随便什么都行。”
“我这边还剩了几个罐头，再一会儿，等你的状态好一点，我就喂给你吃。”
张人凤于是不再言语，只管自己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现实和他的幻想，似乎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重叠。他吃力地抬起头，终于在一团朦胧的虚影当中，认出了少女那标志性的鎏金色长发。
……
“狼。”
半梦半醒之间，他轻轻呼唤了少女的名字，那一瞬间，在她耳中，好像整个世界的风声，都安静下来了。
“对不起。”
……
海风吹拂在脸上，少女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师兄。”
“是你和朱师兄，把我从哥老的囚车里救出来的，当初你背着我，就像现在这样，我也背着你。”
“我更愿意相信，我们的命运，早就已经深深地纠缠在一起了。”
……
张人凤不再说话，但他的身体状况依旧不太好，过度的疲惫，以及今天这一连串过于激烈的运动，让伤口再度崩裂开。鲜血从粗布包扎的绷带下渗出来，滴滴答答，洒落在沙地上，留下一道弯曲的血色痕迹。
方才吃下肚子里的那点食物，所提供的能量，很快就消耗殆尽，狼的额头上，也已经蒙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没有回头看，也已经逐渐分不清，自己到底走了多长时间。感觉像是在热气腾腾的地狱里行走，走了一万年，汗珠顺着脸滑落下来，滴在嘴唇上，将她的嘴唇粘在一起。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每次都要用舌头去舔开嘴唇，但很快就会粘上。
终于，她的视线模糊起来，绊到了一块细小的石头。
“咚！”
身体一轻，好像一根轻飘飘的苇草，被风一吹，飞出去几百米远。
但扬起的沙尘告诉她，他们只是摔在了原地。
“就到这里为止吗……”
她竭尽全力地想要再站起来，但颤巍巍的四肢，和快要耷拉下去的眼皮，都已经不支持她这么做了。
————
她的视野当中，有远至近，出现了一双白色的鞋子。
“……谁？”
狼有些惊讶，因为即便如此虚弱，她的感官依旧是敏锐的，就像一台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精密雷达，能够捕捉到附近的所有声音，并加以分析。但这个人都走到面前了，她居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就好像记忆和记忆之间，出现了微妙的断层，让她一下子无所适从。
用尽最后的力气，狼支起脑袋，想要看看来者何人。
在这片荒芜的沙地上，她看到了如梦幻般，一尘不染的白衣、白袍、白面盔。
这人仿佛来自一个完全由白色组成的世界，除了腰上挎着的一把长刀之外，浑身上下，通体皆白。
一尘不染的面盔下，有着一双苍蓝色的眼珠，俯瞰着躺在地上的两人，折射出天空一样的悲悯。
狼隐约觉得奇怪，因为这个人的白袍之下，既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实在不像一个正常人。但此刻的她，已经没有余力再纠结这些了，无论站在眼前的是个什么生物，她的力气，都只够再说最后一句话。
“先……先救他……”
狼歪过脑袋，也跟着昏了过去。
……
片刻的沉默后，男人从口袋中取出一份白色手套，套在了手上。
————
“城市里好安静啊。”门罗上校抽了一口雪茄，吐出烟圈，放眼四周，“不是说有三千多个反抗分子嘛，都到哪里去了？”
伯明翰市接到命令后，派出的“剿匪”队伍，由这方面经验丰富的门罗上校，来担任领队。
这种由塞缪尔直接下达的命令，没有任何人敢轻慢。只要他还活着一天，权力网络就会自上到下地，为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停顿赋能。
伯明翰市直接从当地抽调了许多精英治安官、联邦军队，以及驻扎在本地的第一州骑警，不光技术过硬，还必须确保全都是利益一致的自己人。
毕竟，如此声势浩大的剿匪行动，势必会让橡木城的存在，一定程度上暴露给外界。必须得是自己人来灭这个口，才能将事后的影响，降到最小。门罗上校对此无比兴奋，这可是“那位大人”直接命令的差事啊，要是干好了，以后在军界、政界，还愁没有好日子过吗？
他带着这支含金量极高的队伍，直接冲入橡木城，想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不曾想，等待他的，却是一座如此空旷的城市。
第八百十八章：不能说的秘密
“难不成，他们已经提前得到消息，全都逃走了？按理来说，不应该啊。”门罗上校吐出一口烟气，眉头拧起，思忖道，“以电报形式传输过来的命令，按理说，不存在泄密的环节，谁有那么大胆子，敢把这种事情往外传？”
“你怎么看？”
……
面对上校抛过来的问题，老杰克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半眯着眼，细细打量着这座奢靡至极的城市。
关于橡木城，即便是光照派内部，也鲜有人知，但杰克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他从陆阿牛口中，听到过关于这座城市是如何奢侈、如何豪华。当一个人手中的权力和资源，积攒到一个此生都受用不尽的天文数字，但他的生命，又眼看着要走入尽头时，再荒诞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这座城市，就是再好不过的例子。
杰克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家乡，那是一个亚美莉加西进运动中，平平无奇的边陲小镇。
在淘金热的那段日子，有人传说，镇子边上的某个地方藏着金矿。也有过一段过繁华、热闹的生活，但随着金子被发掘完，它就像又老又丑的*子一样，再也没人愿意光顾了。
泥泞难走的道路。
破破烂烂的木屋。
嘎吱作响的马车。
布满灰尘的玻璃。
杰克不禁有些恍惚，再看这座橡木城，他都不太敢相信，这两座城市，竟然能处在同一个国家。而这座奇观遍地、豪华顶配的奢靡之都，仅仅只是一个七十九岁老人，为了满足自身欲望，搭建起来的一个舞台布景。
这世界的参差，让他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凉。
但他已经身处其中。
“……不确定，再看看吧。”杰克摇了摇头，也跟着点起一支烟，“先不要让人散开，以免中了他们的埋伏。”
“‘愚人金’？”门罗上校微微皱眉，用手掌扇了扇，露出一副有些轻蔑的眼神，“你不是老爹手下的人吗，怎么还在抽这种牌子的劣质烟？”
“……习惯的，才是最好的。”杰克掸了掸烟灰，沉声说道，“抽别的我咳嗽。”
“好吧，无意冒犯。”门罗上校耸了耸肩，他的左手已经放在口袋里，本来是想用香烟社交，来拉进一下距离的，见对方如此说，也只好作罢，“我听说……”
“几个月前的高树战争，老爹和他手下的人……也曾去过贾沃斯那边？”
杰克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去过，去送了封信，仅此而已。”
“只是送信吗？”门罗上校有些不相信。
作为光照派权力大网中的一名军官，他对高树战争中发生的一切，还是相当好奇的。
这场战争的结果，就像一枚重磅炸弹，丢下之后，便在军界掀起了轩然大波。由于幸存者太少，且大多已经疯疯癫癫，不堪问询，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贾沃斯上校的军队，是怎么败的。
一支军火齐备的现代武装力量，怎么就输给了还在用弓箭的印第安人呢？
但，更让门罗上校惊愕的是，光照派的绝对武力保证，老爹，亲自去往前线，居然没能带回胜利，这让他本能地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
这次出征橡木城的行动，他避免不了，要和老爹的人打交道。这个问题要是弄不清楚，这心里头，就始终扎着一根刺。
“当时，军中发生了一些情况，贾沃斯的军营里，有几个不懂规矩的混球，弄得大家都很不愉快。”
回想起那日的场景，杰克也只能捡可以说的，稍微说一说，弄得有些云山雾罩，“老爹感觉受到冒犯，只是把信撂下，就不欢而散了。后面的战果，我们没有参与，全都是贾沃斯的人，自己打出来的。”
杰克这话还有一层潜台词：如果我们的人参与进去，未必会是这么惨烈的结果。
可惜，木已成舟。
在知道贾沃斯上校的军队全军覆没的消息后，陆阿牛也没说什么，既无狠厉，也无欣喜，只是淡淡说了句“这样啊”，这个话题就揭过去。
但，他在军营中大开杀戒，将人像蚂蚁一样，一批一批地弄死时，眼中汹涌的愤恨，杰克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后背发寒。他才不相信，那种强烈的情感，会随着时间过去就消散呢。
“一会儿见到他，你最好少说话，别触怒他的霉头。”杰克叮嘱道，“在他这儿，军衔、地位，你所引以为傲的一切，全都不好使。我劝你还是老实点比较好。”
“明白！明白！我一定……一定好好表现！”
门罗上校吓得冷汗汲汲，赶忙点头，在他看来，这简直太可怕了——只是因为表现得不尊敬，几千人的军队，居然就这么被放弃了。他对“老爹”这个名号，在光照派中的地位，又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幸亏自己多心，还问了一问，要不然的话，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呢！
“就是……方便再请教一下……”
“老爹他，对什么类型的话题，特别忌讳呢？您这边先给我透个底，一会儿见到他，我也好做出应对。”
……
……
杰克的表情有些复杂，眉毛揪在一起，显得有些滑稽。
这次，他在马背上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这根愚人金牌子的香烟，都快烧完了，被劣质烟草的气味，呛得连连咳嗽。
他拍了拍门罗上校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叮嘱道，“主要原则只有一条，少说话。”
“他不问你，你就在他边上站着，他问你什么，你一定要如实回答，千万别撒谎，他能听出你心跳和呼吸的频率。任何谎言，在他面前，都是无所遁形的。”
“就这样吗？”门罗上校的语气有些不敢置信。
不要撒谎，如实汇报，这其实是大部分上位者的通用要求了。
尤其是在顶层大佬，比如塞缪尔这里，比起能力，他更看重态度。能力问题有的救，态度问题没得救，他要求的，是百分之一百的忠诚，不能掺一点点杂质。
他更加困惑，贾沃斯也不是第一天进入这个生态链了，难得他连这点最基本的，都做不到吗？
他到底是以什么方式，得罪了这种超级大佬？
————
队伍前端，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第八百十九章：我来处理
“轰—————！！！”
爆炸的火焰，如同一根巨大的舌头，轻轻一舔，就让许多士兵包裹进去，瞬间吞噬，融成了灰烬。
他们确实是精选出来的优秀士兵，论作战素质，也绝不是杂牌能比的。但人类对火焰的恐惧，早已经刻在了基因里。很少有哪支军队，在看到同伴被烈焰吞噬之后，还能保持冷静，他们也不例外。
只是一瞬间，队伍前端就乱作一团，惨烈的嚎叫声回荡在城市上空，人的尖叫、马的嘶鸣，以及那令人作呕的炭气味……一切都糟糕透顶。
更可怕的是，他们无法分辨出攻击来自哪里，也没人看到扔过来的炸药。就是走着走着，地上忽然炸开了。前方几乎完全被硝烟裹住，一片混乱，自然也不存在什么人，能把受到攻击的全过程说明白。
“敌袭！敌袭！”
门罗上校勒紧缰绳，熟稔地止住了胯下马匹的惊慌人立，在马背上高声喊道，“不准逃，都给我顶住了！阵型原地散开，注意分散站位，分散站位！往前顶上去，组织起还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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