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哈……现在……现在你就见到了。”他的语气哭笑不得,末了,老麦克长叹一口气,眼神第一次变得有些浑浊,“二十年啊,妈的,二十年前……怎么像上辈子的事儿了。”
“别老是长吁短叹的,不就断了只手嘛,在我原来的部落里,断手的、断脚的,到处都是,不妨碍他们接着活。”卓戈则是看得很开,以他独有的粗犷方式,安慰道,“倒是经常叹气的老人,才是真的差不多了。”
“就是啊,麦克。”阿拉娜也跟着说道,“咱们在白炬镇的家里,不是还住着安娜嘛,她可是连整条胳膊都没有了。”
“塔奥给她定做了一条机器手臂,经过反复的调试,已经可以简单地抓取东西了。倒不是说,一定要把手掌切下来……我的意思是,完全可以通过其他手段,来辅助之后的生活……”
“再不济,你还有我们呢,我们会照顾你的!”
……
阿拉娜这么说,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她本来就是个出生在刀疤村的孩子,打小开始,恶劣的环境,逼迫她练就了一身开锁的本领。能有今天这样的生活,属于是撞到大运里的大运了。
和小梅一样,她并不是“视帮派如家庭”,而是除了红中帮的成员之外,她确确实实,没有其他亲人了。在她眼里,老麦克就像这个家庭里的老人,现在老人的身体出了状况,自然应该她们这一辈来照顾。
麦克的心情很是复杂,良久之后,他长出了一口气,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老脸上,也闪过一丝温存。
至少,这几年的生活,总算没有白过。
“放心吧,小姑娘,我没那么容易死的。”麦克恢复了一点元气,沉声说道,“现在,我更担心路的情况。”
“路……是说卡洛威先生吗?”
“你应该也知道了,‘麦克’和‘卡洛威’,都是假名字。我们曾经隶属于【杰克帮】,都是亚美莉加合众国全境的通缉犯。”麦克终于开始揭开这段往事,“二十年前,我们应该是国内最大、最精锐帮派,因为帮派成员,大多以枪法见长,一时间风头无二。”
“1859年,泰特斯维尔,我们筹划了一次抢劫公司的行动,我和路负责接应。但是那天晚上,已经超过了约定时间四十分钟,帮派众人,却迟迟没有现身……”
“我预感到出了变故,在附近的镇子里徘徊了一晚上,还是决定,和路两个人乔装打扮,前去探听情报。等我们到达泰特斯维尔时,听说的却是,杰克帮已经被‘剿灭’了。”
“就这么一晚上的时间,帮派所有的成员,全都了无踪影……好像他们从最开始,就不曾出现过一样。只有我和路侥幸,没有被卷入事件中心,活了下来……至少当时,我们是这样想的。”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我们曾经的首领,大名鼎鼎的杰克·A·埃尔费尔特,也靠着投降敌人,存活了下来。并且,这几十年里,他一直在给光照派卖命,干那些见不得人的脏活。”
“而现在……”
“……你这么担心他,为什么还要让他,去和杰克决斗呢?”席恩忍不住问道,“刚才,你就应该拦下他的。”
“不管结果如何,这都是路自己的决定,作为一名自由枪手……我不应该去阻拦他。”
麦克叹了口气,喃喃道,“这就是西部牛仔的本质。”
“自由,或者荣誉,拔出枪的那一刻,不管怎样,都是双赢。”
第八百五十四章:乙丑年一难,千禧年一难,丁酉年一难
帕拉丁宫,高处,某个房间里。
大门被轻轻推开,张人凤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声,仿佛串街坊一样,就这么平静地走了进来。
大半夜的,陆阿牛也没有睡觉,不如说,到了他这种级别,是否还需要靠睡眠来恢复体力,都尚未可知了。
外面的城市,已然骚乱起来,米特奥拉收到了信号,率兵突袭,瞬间攻破了橡木城的防线。但守城士兵的素质,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毕竟是塞缪尔麾下亲兵,战斗素质,无疑是有保证的。
在遭遇突袭之后,果断切割掉了外城部分,依托城市内的大型奇观建筑做掩体,迅速组织起了兵力,和对方绞杀在一起。
枪炮声。
惨叫声。
喊杀声。
熊熊烈火,在这座奇迹之城的四角燃起,已经没有一处地方,是安全的了。
陆阿牛站在窗前,凝望着下方的混乱与火焰,自顾自的,用热水浇洗着他的一套茶具。
其脚边散落着一大叠、一大叠的纸,上面用强劲的笔力,画着断断续续的横线,六根线条为一组,组成一个图形。
还有更多纸张,被揉成了团,丢在一边,从纸上的内容也不难看出,他是在推演什么东西。
“比我想的,还要再早一些……终究还是回来了。”再次看到这个坠过一次海的男人,生龙活虎地站在眼前,陆阿牛似乎没有一点惊讶或者害怕,仍然很平静地问道,“瓜片还是普洱?”
“客随主便。”张人凤走入门内,轻轻将门带上,“你定。”
“嘎吱……”
木门缓缓合拢。
有一把凳子在不远处立着,像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张人凤也没有咋咋呼呼地开打,而是很安静地坐了上去,足尖微微靠拢,让身体处于一个,随时可以发力的姿势。
顿悟了小无相功之后,他的气质,开始变得神华内敛,仿佛背着一座山,沉稳、镇定,又无法轻易撼动。即便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坐姿,却好似老僧禅定一般,双眸虚睁,面色沉静,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思。
“你变得越来越像他了。”将瓷杯递过来时,陆阿牛由衷地感叹道。
“这是好事吗?”张人凤接过瓷杯,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很久没有见过他,此生,估计也再没有机会。”陆阿牛的语气,同样很平静,听不出他是否遗憾。
两人相对而视,一时无言,便同时呡了一口杯中热茶。
————
“轰—————!!”
一窗,一墙之隔,却仿佛两个不同的世界。
墙壁外,战火纷飞,恨不得把整座城市,都掀入火海之中。
墙壁之内,战场两方的核心人物,却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相对而坐,喝着同一个锅里,烧出来的茶水。
……
“接下来,打算怎么收尾啊?”陆阿牛漫不经心地问道,仿佛在问一件,和他自己毫不相关的事。
“你打死我,或者我打死你。”张人凤给出的回答,同样有种平静的疯癫感,“除此之外,没有其他选择。”
“不错,非常公平。”陆阿牛呡了一口茶水,半眯着眼睛,用指腹旋转茶杯,端详着上面的花纹……和裂痕,“我和你之间,确实,也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了。”
“不过嘛,我毕竟虚长你二百岁,在开打之前,就允许我倚老卖老一下,赠送几条人生经验给你,如何?”
“喝了我的茶,总不至于,连听我说几句话,都做不到吧。”
“……”
张人凤撑沉默片刻,还是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场战斗,是迟早要来的,不可能以任何形式躲过去。既然如此,听听他说的什么,倒也无妨。
“自你落入海中之后,我一直在推演黄道十二宫,还有拆文解字,推演你的过去、现在、未来……最后得到的东西,令我惊愕万分。”
陆阿牛缓缓起身,手捧着瓷杯,双目瞪到了最大,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他看,如同一头直立行走的虎豹。
食指,中指,无名指,接连竖起。
他的表情和语气,给他所说的内容,于无形之中,蒙上一层可怖的阴影。
“你这一生中,注定,要有三次大难。”
“……”张人凤的表情依旧平静。
“呵,看你这样子……他已经和你说过了吧?”陆阿牛恍然大悟,接着揶揄道,“他对你可真好啊。”
“师父说,我是‘见红而喜,遇白而忧,逢翠而终’。”到了这一步,即将决出生死,张人凤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就这么直接告诉了他,“这算是我的命运吧。”
“所以,你才给你麾下的公司,都取名叫【三元】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阿牛好像参透了什么秘密一样,哈哈大笑起来,摇了摇头,“很遗憾,小子,我说的,和你说的,不是一码事儿。我说的,是三大难,那些都是你命里的劫数。就像唐僧西天取经,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只不过你比较少,只要三次就够了。”
“你算一难吗?”张人凤突发奇想地问道。
“我?我算个屁。”陆阿牛冷笑道,“现在能赶上我,你就可着乐吧,起码你还有个人可以打打。”
“……什么意思?”张人凤困惑道。
“第一难,为……乙丑年,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主父子争夺于世,溅血禁内,百万生灵,毁于一旦……”
张人凤怔住了。
窗外的喊杀声,从未像现在这样,大若惊雷,撞击着他的耳膜!
陆阿牛不紧不慢地,收回第二根手指,沉声说道,“千禧年再一难,龙行于四海,飞龙在天!有飞星降世,天塌陷,地倒覆,海沸腾,四海皆乱语,天灾大难也。”
他终于收回了他的无名指,沉声道,“丁酉年又一难,亢龙有悔,金木相争,秋风萧瑟,变了……人间。此战无始无终,无尽无期……你要战斗到最后一秒、最后一刻、最后一息,方可得……安宁。”
说到这里,陆阿牛终于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看向他的眼神,甚至带上了一点同情。
“当然了,怪力乱神,不足为惧,你也可以当我说的都是胡扯,没有关系的。”
“不过,假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说的这些,都会在未来二百年内,不断成真。与其亲眼看着,你钟爱的一切,会变成这样……”
“现在被我干脆利落地杀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你说呢?”
第八百五十五章: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咚———!!”
一道身影从高处降下,拧动腰身,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完美旋身,精准落在逃跑的众人身前。
烟尘之中,陌客缓缓直起腰身,就如他的名字一样,沉默不语,仿佛只是死神意志的完美容器。
看到他的瞬间,席恩止不住地瞳孔一抖,在守城期间,他就是被这哥们赶上,一个照面秒掉的。等他再睁开眼睛时,就已经是在地堡的牢狱里了,甚至连当时被做了什么,都没看清。
“……”看到他的瞬间,银霜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同为剑士,她很清楚,这股强烈的压迫感,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和眼前之人的差距,不是靠咒印、法术,就可以弥补的。
“铮————”
没有多余的废话,双剑出鞘,清脆的剑鸣声中,迸发出凌冽寒光,仿佛摘了两片月华下来,凝固在了长剑之上。陌客的表情无比平静,对他来说,追击、杀人,都如吃饭喝水一样,是再小不过的小事。
“现在怎么办?”
“……没什么可犹豫的了。”游隼长出一口气,挽弓、搭箭,语气无比沉重,“和这种家伙对打,指望能逃掉,根本就不现实。”
“说的好。”卓戈活动了一下肩颈,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眼里冒出兴奋的光芒,“那就来吧!”
————
“当!”
“当!”
“当!”
“还是老毛病啊,遣川家的仁。”草屋刈正略微矮身,躲过了仁衔接在斩击中的高位扫踢,一遍漫不经心地评价道,“你总是喜欢在战斗中,做一些多余的小动作,这就是‘战鬼’的本质吧?”
“流星锤、锁链、苦无、飞刀、吹箭……用意想不到的方式进攻,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再一击必杀,这种招数,对付那些小喽啰,或许是十拿九稳。但如果你把我,也看做同样等级的对手,可是要吃大亏的!”
“当———!!”
一记半弧形状的斩击,由下至上袭来,在仁的视线中,武士刀甚至十分短暂地,从草屋刈正手中消失了。
他该斩击为戳刺,变招之快,令他完全没能反应过来!
“嗤!”
刀锋突破了防御,像一条滑溜溜的泥鳅,在仁的面门上,狠狠扇了一下。多亏他后退的及时,勉强用仰头的角度,争取来了一线生机——刀锋只是在他的侧脸上刮了一下,没有像串糖葫芦那样,直接刺穿他的脑袋。
饶是如此,也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竖着的疤痕。
鲜血直流。
他捂着伤口,连连挥刀,有些狼狈地后退,撞在了一堵墙上。
“真狼狈啊,遣川,如果不要突发奇想地挣脱束缚,乖乖听话,根本不用吃这些苦头的。”
草屋刈正单手持刀,改为下段架势,如猫抓耗子一般,缓缓逼近过来,冷笑道,“可现在……为了防止你一路上,再动什么歪心思,比如跳海逃生之类的,我不得不砍下你的四肢,再把你带回去了。”
“呵……”尽管落入下风,仁却丝毫不惧,仍是冷笑着,“你怎么就知道,我们还能坐船回去呢?”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草屋刈正观察着他的姿势,沉声道,“你们遣川家,引以为豪的‘四段变化’,在我看来,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当然了,在一众过家家游戏中,还算不错了。”
“你的体力已经耗尽,连握刀的手,都在轻微发抖,我看不出你有任何胜算。”
他以悲天悯人的态度,叹了口气,感慨道,“明明按照我给你们预设的道路走,就能相安无事的,为什么非要执迷不悟呢?你真的清楚,自己是在和什么东西对抗吗?”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活像一条丧家之犬。”
“……”
“嗡——!!”
仁咬紧牙关,再次振刀,同时用拳头敲击了一下心口,大喝一声,再度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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