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张人凤活动了一下肩颈,平静的眼神中,又似乎带有千钧怒意,“在你的庇护下,光照派日益壮大,吸食着无数普通人的血肉……看看这座城市,完全是为了一己私欲,大动土木,建造而成,何等奢靡!”
“你说我背誓,可你又如何呢?你用师父传授给你的武功,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罄竹难书之事,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又怎么算?”
张人凤越说,越觉得怒火上涌,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子,怒斥道,“你自己做的恶,暂且不提……在这片土地上,你竟然还开学授徒,传授给他们龙象般若功!”
“你的这些干儿子、干女儿,得了武学,却没有半点德行。仗着般若功的一点余威,在各地为非作歹,又害死了多少人了?这一桩桩、一件件,加在一起,还算的清楚吗?”
“我今日杀你,是替师父清理师门!百年之后,就是真到了阴曹地府,我也有话可说!”
……
“呵……‘清理门户’啊,你真是他的好徒弟了……”
陆阿牛听了这番正气凛然的讨逆之词,却没有动怒,只是勾起手指,一弹剑锋,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剑鸣。
“多说无益了。”
“看剑。”
————
这一次,来的,真的是剑了。
陆阿牛催动六剑中的第三剑,九百九十九招剑术,如倾盆大雨一般,朝张人凤猛泼过来。却见银蛇狂舞,这个密不透风的半球体,再度朝张人凤绞过来,一呼一吸之间,吞入其内,每一招都直奔其要害!
……
“?!”
剑招行进到一半,陆阿牛的瞳孔瞬间睁大。
张人凤没有闪避,反而将右手的拳头,主动迎了上来。
为什么?!
为什么……他宁愿挨上这一剑吗?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陆阿牛反应过来,已经太迟了。
二百年来,诸多功法练到圆融通达,对它们的依仗,让他逐渐失去了战斗的智慧。当你的技能多到,只需要脸滚键盘,都能搓出来连招时,肯定也不会钻研,该怎么更有效地打倒对手了。
“嗤———!!!”
剑锋沿着他的拳头,直挺挺斩了进去,几乎将他的手掌劈成两半。
剧痛传来。
张人凤神色微微变化,眉头拧紧,青筋暴起,却在这一刻绷紧肌肉,用强悍的肉身,硬生生顶住斩击的力道。同时,也用自己的一条胳膊,将他的剑,“锁”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
“你的剑,再快……”
“也只有一把!”
————
转体。
拧腰。
甩动手臂!
剩下的那条手臂,固握成拳,凌空甩动,在周身骨头、肌肉的加持之下,由静止的一瞬间,赋予了疾风骤雨一般的动能!刹那的模糊,仿佛这条手臂,从张人凤的身体上,短暂消失了。
紧跟其后的,是铺天盖地的骇人音爆!
“轰———————!!!!”
由张人凤亲手施展出来的音爆拳,其速度、力量,都比狼更强上一个级别,这也是他领悟了罗摩功之后,琢磨出来的技巧之一。
一拳过去,迅捷如闪电,凶猛如飞星,瞬间打碎陆阿牛的下颚,将他整个人二度轰飞出去!
第八百五十七章:无相之相
“呜……啊……”
刺骨的疼痛,让陆阿牛瞬间清醒过来,他下意识捂着被一拳凿碎的下巴,骨头并没有完全碎裂,但已经脱臼。
他按住脱臼的位置,咔哒一声,强忍疼痛,硬生生将其掰到归位,淬出的血沫中,调出来了几颗牙齿。就连口舌,也免不了被这一拳之威伤到,迸出鲜血。
甚至来不及疼痛,陆阿牛眼中的惊讶,已然盖过了其他情绪。
“你……竟然破解了六剑……”
……
“嘶……”
白色的水汽,正从张人凤的右臂之上冒出,方才硬顶一剑,留下的伤口,也在运转罗摩内功的顷刻之间,完成了自愈。
有小无相功打底,他的内力无形无相,却异常深厚,连一道疤痕都没留下。至少从表面上看,张人凤并没有受半点伤,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掉。
他找到了最优解。
六剑刚猛异常,这确实不假,一味防御是没有意义的。
就算把自己练成一只千年王八,往龟壳里一缩,人家九百九十九剑呢,照样给你龟壳掀了,再把里面的肉挑出来。真正合理的做法,就是像张人凤这样,以伤换伤,而他又有罗摩功打底,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至此,陆阿牛感受到了压力——这已经不是他随便应付几下,就可以草草了事的对手了。
“我记得,在小教堂那会儿,你好像说过……你所展现出来的,仅仅只是九成力吧,换言之,那时候的你,还对我留手了。”
张人凤缓步上前,沉声道,“那么现在,是时候,亮出你百分之百的本事了。”
“哼……等真到了那个时候……”
“再行不迟!!”
“咚————!!”
蹬地,暴起,剑锋如月华,直奔张人凤的脖颈而来!
张人凤平静地注视着他。
……
“??!”
就在这一呼一吸之间,陆阿牛斩出去的剑,头一次,沾染上一丝迷茫——对方的身形,似乎突然就变高、变大了,大的如同一座小山!他原先要斩的,是张人凤的脖颈,可等这一剑砍到时,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只如黑曜石般,粗韧、坚固,半张开的巨大手掌!
“啪!”
空手入白刃!
一息的功夫,张人凤的身体,发生了天翻地覆的骤变,周身肌肉隆起,如同一座小山,足有三米来高!
其内息无比充盈,头发根根直立,飘动起来,威风凛凛!
如此魁梧的体格,身上的所有肌肉,都充盈着精悍的爆发力,和强大无比的弹力。
陆阿牛在此前一战中,见识过这种状态,但那时的他,眼神中充斥着愤怒和野性,乱打乱拼,完全只凭本能攻击,如同一头发了疯的野兽。与其对阵,虽然艰难一些,却也并非无法战胜。
可是现在……
张人凤占尽身高优势,俯瞰他时,瞳孔中的镇定、淡漠,足以显示出,他依旧是他自己。
“你……”陆阿牛惊讶不已,“你是怎么做到的?!”
“心如止水。”张人凤毫不避讳地告诉了他,“自此,我的心与身,都完全属于我自己,不会再被外物牵动了。”
“我……想静就静,要怒,便怒!”
与秘诀一起送上的,还有沙包一般大的拳头,如迅影般,印在他的下腹处。因为来的太快,如果此时有一个普通人观战,在他的视角中,似乎就只是轻轻“啄”了一下。
“轰——————!!!”
陆阿牛再度被打飞出去,在地上好一通翻滚、撞击,可以说,当日在小教堂一战中,他给予张人凤的摔打。基本上也都在这个晚上,被他亲手还回来了,沿途不知撞碎了多少建筑的墙壁,砖石、土块、木板、玻璃……各式各样的建材,都趟了个遍,总算将力道硬生生卸去,停了下来。
……
“咳……”
他捂着中拳的位置,翻开压在身上的石头,抖落一脑门的灰尘,弯下腰,咳出一滩鲜血,遂运起内功疗伤。
神照功虽好,可论起疗效,终归不似罗摩功那般,立竿见影。
张人凤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横冲直闯、猪突猛进,而是迈开步子,主动朝他走来。
烟尘之中,他那异常高大魁梧的身影,以及沉重,却又不急不缓的脚步声,都有一种非人的恐怖感。若非是陆阿牛活的足够长,换了其他人在这里,光是看见这道影子,只怕吓都要吓死了。
“教出了你这样的叛徒之后,师父后悔莫及,之后的徒弟们,便改变了教育方针。”
“那天决斗时,你口口声声说,‘师父并未对你们倾囊相授’,言语之中,颇有自得之意。你不过仗着是他的第一个徒弟,就占尽便宜,还自以为得了师父的真传……”
“大错特错。”
“哼……小子……我拜师的时候,你爷爷都还没生出来呢!”陆阿牛咬着牙齿,声音中,带有了一丝愠怒,“除了罗摩功,我这一身的功法,有哪一样,还不是当代顶尖的!”
“确实是当代顶尖的,没有错,可你忽略了一点。”
“武功就和人一样,是在不断进步的。你是天才,师父难道就不是了吗?”
“这二百年时间,师父苦心钻研,研发出了全新的武学体系,那便是消力。若能将消力功夫,修行到极致,做到心中无相、万般皆消,便可以悟到【小无相功】。”
“可是这次,师父不再手把手地,将武功喂给我们。他仅仅传授我们消力的基础,让我们自己一路摸爬滚打,只有自己亲手摸索出来的武学之道,才会觉得珍惜。”
烟尘之中,张人凤的身影,缓缓浮现出来。
他那居高临下的眼神中,甚至,还带着一丝悲悯。
“我可以把小无相功的奥义,全都告诉你,但,哪怕你再活二百年、四百年,你也学不会的。”
“无状之状,无相之相。而你……你执着的,只是一些尘世中的东西。权力、名望、钱财、地位……还有这些干儿子、干女儿,对你的崇拜、仰慕、尊敬,你修行武功,只是为了追求这些。”
“你着相了。”
————
……
“嘎吱……”
陆阿牛牙关紧咬,力道之大,几乎把自己的一口牙齿咬碎!
他的表情不再平静,眉头紧皱,终于露出了凡人的表情——阴戾、愤怒,还有无尽的憎恨!
第八百五十八章:还是刀的事儿
“左一个无相,右一个无相……你无非是想说,我的尚武之心,不似你这般纯粹,纯度不够,是这意思吧。”
陆阿牛冷声道,“可是,你所说的‘纯度’,真的有用吗?”
“我听说过一点你的事情,张人凤……呵呵……你是光绪一朝,元年的武状元,是不是?”
不知为何,在说到“武状元”三个字时,陆阿牛的语气陡然一变,从绝世高手的心境中,跌落下来,摔了个粉碎。
张人凤敏锐地察觉到有些许不对,在他的固有印象中,既然他是师父的大徒弟,又同时学到了三十多种不世武学。那么,不说武林盟主,在当时的江湖中,也应该是传说一样的存在了。
按理来说,这种传说级别的人物,和所谓朝廷中人,都是不怎么对付的。
为何他会对这个官职,寄托着如此怪异的情感呢?
不等他想明白,陆阿牛再度开口,脑袋半歪着,眼眸之中,迸射出狠厉之至的雷光。
“我不知道你走了哪里的门路,居然可以在御前表演……小皇帝看你又抡大刀,又举石锁,还表演一套太祖长拳,倒是很中意你。你知道武状元是什么吗?正三品!从这一刻开始,你就踏入官场了,可你根本不会做官!”
“你不通为官之道,上任之前,就得罪了一大票同僚。当了官儿之后,上面让你去剿灭流寇,你却闹出兵变,还犯下天大祸事,杀了两江总督,被全国通缉,刀枪水火,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呵……呵呵……”
说到这里时,陆阿牛又莫名其妙地笑了。
他的笑容,充溢着无比复杂的情感,让张人凤捉摸不透,愈发觉得此人喜怒无常。
也是。
龟息功延寿,听他所言,活了二百余年左右,定然是性情大变,不能以常理度之。
“你漂洋过海,跨过大半个世界,来到了这个国度。这之后,一场一场祸事,轮着番地登场。难不成,你是靠着那什么狗屁无相,在这个歧视我们的国家里,活下来的吗?”
他高举起手中长剑,剑锋闪烁,一如他的心,冰冷、坚硬,溢出点点寒芒。
“我活了那么久,看了那么久,古今中外,那些史书、册子,所讲的,其实都是一件事。”
“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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