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声浪扑面而来，陆阿牛像一枚被抡飞的棒球，一遍翻滚，一边倒飞出去，在地上连着砸出几个坑洞。
他不会消力，所以每一次触地，都是实打实地来这么一下。围观众人更是心惊胆战，若是普通人，以这种力道在地上砸几个来回，就是十条命，也给砸没了。
但……
这头怪物。
这头银发的怪物，却只是在地上躺了一秒不到，便原地“弹”了起来。
他休息的时间，甚至比被击倒的拳击手还要短，不是“爬”起来，而是弹起来。就像那一身融如糖丝般的肌肉，里面塞满了弹簧一般。
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那双眼睛里，疯狂的劲头丝毫不减，嘴角的笑容半分不变。方才那一番激烈的拳斗，好像都没能让这具身体，积累半分疲惫，脑袋微微歪过去，盯着不远处的张人凤看。
“真的假的……”
张人凤神色微变，倒吸一口冷气。
疏忽一闪，陆阿牛的身影，又从原地消失了。
再出现时，面对的，就是他的拳头。
张人凤并未被这架势喝住，而是屏息凝神，运起内功，丝毫没有懈怠。也许是高强度的战斗，让他的身体机能，渐渐适应了陆阿牛的速度，他看见了对方在黑暗中狂奔时候，留下的一道残影，继而勉强捕捉到了他的动作。
虽然，只有一刹那。
“咚————————！！！！”
铁马扎下。
调膀换力。
在这一抽、一送之间，张人凤还是捡起了武术的基本构架，以一记标准的崩拳，回应了陆阿牛疯狂的攻势！
传说中，李元霸上阵之时，胯下骑万里烟云兽，手握两把瓮鼓紫金锤，各自四百斤重。他杀入敌阵之中，左冲右突，如砍瓜切菜一般，双锤一碰，产生的余威，便能震杀数百人，将其五脏六腑，全都震成一滩烂泥。
今时今日，这两人的对拳，也差不多了。
强烈的震波以两人为圆心，扩散开来，震得周遭观者纷纷昏厥过去。就连地面也随即裂开，唯独二人所站的这部分区域，整块凹陷下去，像是下陷的海绵。
“……”
“你……”
拳与拳的相触，让张人凤颇感惊讶。
倒不是对方的力道有多强，而是在角力期间，他隐约感受到了陆阿牛的脉象——杂乱无章，就如他此时此刻的状态一样，像一头中箭的野猪，疯狂扑腾着，已经完全是一种不留后路的方式，在榨取着这具身体的内力。
天分再高，高不过天；资质再厚，厚不过地。
再怎样厉害的天才，终究，也只是血肉之躯罢了。
按照这样的打法，很难想象，即便是胜了，如果没有罗摩功，他需要花多久时间，来调养生息。
“……”
陆阿牛本就狰狞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张人凤莫名悚然。总觉得再笑下去，这个笑容，会把他的整张脸，都撕成两半。
“你觉得我疯了，对吧？”
“可你有没有想过……”
“我，其实就是，失去一切的你？”
第八百六十五章：我只是运气最好的那个
“咚———！！”
抛出这个惊世骇俗的话题之后，陆阿牛猛地一蹬腿，如同摆脱了地心引力的束缚一般，来了一个超绝后空翻。
一个筋斗，虽不至于十万八千里，却也足够轻盈地，翻出去十来米。这具看似随时要散架的身体，却无比精准地，完成了每一个动作，并最终稳稳立在地面上。
张人凤则是原地站定不动，颇有山岳沉岩之姿。调整内息，同时运起罗摩功和小无相功，抓紧一切时间，恢复自身的体力。管你还有多少招数，我自然不变应万变。
但陆阿牛却没有动。
不如说，他像是突然得了老年痴呆一样，站在那里，怔怔看向前方，沉默了很长时间。
……
“这话说的，怕是有失偏僻吧？”张人凤冷声道，“既然是你扶植塞缪尔上位，按照咱们老家的话来说，就是‘从龙之臣’了。”
“以你在光照派中的资历、地位，要什么就有什么。如果再说‘失去一切’这种话，未免也太可笑了。”
“呵……呵……哈哈哈哈哈……”他放声尖笑起来，声如裂帛，再配上他此刻的表情，活脱脱一个吃人鬼，定定注视着张人凤。
这双疯狂的眼睛里，倒是涌现出，几分不可言喻的凄惨了。
“刚刚……你跟我说了小无相功的种种妙处，是吧？现在，作为回应，我也来告诉你，‘葵花宝典’的奥秘。”
张人凤愣了一下。
他其实是个挺纯粹的武痴，哪怕是这种一生都不会用到的武学，他也真想听一听其中奥义。
说来也巧，这两个人，各自掌握着一种即便说给对方听，对方也永远掌握不了的绝世武功。陆阿牛因为执念太深，主观条件上，无法修行小无相功；而张人凤，却也因为生理硬件齐全，客观条件上，修行不了葵花宝典。
就像是注定一般。
“气血充盈，情自生也。人生来就有七情六欲，此乃人之天性，就和食欲、睡欲一样，不可磨灭。而这些情欲，又和人体诸多器官，紧密联系在一起，所谓眼见则喜、耳听则怒，诸如此类。”
“葵花宝典的内功心法，在于放大人心欲念，以此驱动内力。此招虽好，但极易剑走偏锋，若是常人修行，内力走岔。欲念控制了内力，在经脉中乱窜，便容易走火入魔、欲火焚身，最终力竭而亡。”
“可太监，不会。”
他再度从身后，摸出那把寒光凛凛的长剑，单手持剑，气势再度一变。
静水流深，晦暗难明。
张人凤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第几个阶段了，极其强烈的预感，催使他踏步而立，时刻观察着对方的招式。
“太监，本就是六根不全之人，即便欲火焚身，真的往下三路走……也会因为无处积压，而自行散功。都说食色性也，追逐金钱、追逐权力、追逐地位，到了最后的最后，如若不能繁衍子嗣后代，又有何喜之有？何乐之有？”
“葵花宝典极其难练，普通人掌握不好火候，只要失败一次，走火入魔一次，可能就此废掉了。即便侥幸捡回一条命，也是经脉寸断，难堪大用。”
“但我们……哈哈哈哈！！我们太监，却没有这个担忧，我们有无数次机会试错，不需要小心翼翼地压制欲念，自然就容易练成了。功成之后，哪怕只是平平无奇的小喽啰，立刻也能功力大涨！”
“怪不得。”张人凤平静地说道，“欲念……每个人的欲念，想来，都是各不相同吧？”
“是又如何？”陆阿牛神色微变。
“不如何，你的说法我听懂了，葵花宝典的真正奥义，是‘情欲’二字。只不过以情御功，难度太大，容错又太低。所谓‘自宫’之法，则可以像作弊一样，略过这一巨大难点，因而在太监手里，这门功法格外好练。”
在武功方面，张人凤的理论知识，同样是不差的，他很快就总结出了葵花宝典，真正的奥秘。
“世上万般人，寄情，动欲之物，想来也各不相同。”
“你方才那无比疯狂的攻势，其背后，不也寄托着你自己的欲望吗？”
张人凤冷声道，“你是个毁灭者，不惜毁灭自己，也要毁灭他人。”
……
“不要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这种话。”
陆阿牛压低声音，沉声说道，“想想看吧，我手上的一切，又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的呢？”
“父母，亲人，朋友，爱人……对你来说，或许是天经地义、唾手可得的东西，但是对我来说，却是那么的难！只要一提起太监，人们都会像躲狗皮膏药一样，躲着我……我永远，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子嗣，永远！”
陆阿牛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所有的，只是武功……”
“我所有的，只是我自己！”
……
“你是想告诉我，你活得有多惨吗？就因为你没了那根玩意儿，你就要把自己的痛苦，加给一千个、一万个，数不胜数的人！”
张人凤眉头拧紧，咬住牙关，怒声道，“我没兴趣听，下去之后，你慢慢和那些，被光照派害死的人说吧！”
————
陆阿牛再度露出被当头棒喝后，有些懵的表情。
但很快，这种表情，又转为印着血色的笑容。
“恰好，你没兴趣听，我也说够了……从来就不指望，靠着三言两语，就能让人理解彼此。”
“就把这些话，当做是我的软弱吧。”
“师父传了你那么多武功，你有改变世界的伟力……你本可以促使武千千万万个未来的你，不再受到当初你的痛苦！”
张人凤站定三体桩，神色凛然，眉头紧蹙，将自身的外功、内息，全都调整到了巅峰状态，“可你却选择，把你的痛苦传递下去，创造出更多个更小的你。”
……
“……你错了，这个世界很好，它不需要改变，再者说……”陆阿牛歪过头，笑着说道，“即便没有光照派，照样会有千千万万个我，被批量创造出来。我只是运气最好的那个。”
“至少，我还有武功。”
“轰——————！！！”
剑光挽动。
一剑劈出。
万千剑光，汇集成一张大网，朝着张人凤的要害处袭来！
第八百六十六章：七十二路辟邪剑法！
“？！”
尽管已经提起做好心理准备，但，当这铺天盖地的剑网袭来之时，张人凤还是下意识一怔，顿时生出一股无力感。
太多了。
他手上的牌，实在太多了！
哪怕是打到这个阶段，双方已经疲惫不堪，几乎弹尽粮绝，他依旧能有新的东西亮出来。甚至比起那六剑当中的第三剑，还要夸张几分，那铺天盖地的剑光，没有一剑是虚招。
他开始后悔，大师兄说的没错，自己太依赖气硬功带来的加持了。拳脚功夫的硬度，就足以硬撼冷兵器，经常也都是赤手空拳上阵，图个过瘾，只有在割草的时候，才会配上一把兵器。
这种时候，手中没有趁手的兵器，在气势上，自然而然便衰减一分。
不能硬接。
闪吧！
打定主意，张人凤没有硬来，而是跃动身形，在这张剑光构成的大网之间，闪转腾挪。他的轻功并不算出彩，仅仅只是够用，但在小无相功的加持下，下意识模仿出了陆阿牛曾经使用过的“蛇行狸翻”。
这招的主要特点，就是难看，但实用。蛇也好，狸猫也罢，都是在地上动作极快的动物。尤其是蛇，没有脚，腹部是紧贴在地面上的，可想而知，这套动作做出来，约等于在地面上来回打滚。但面对斩击之类的攻势时，却异常的好用。
人是站立着的，切、砍、横、划……有太多太多招数，可以干掉你了。
可人一旦躺倒在地上，除了戳刺之外，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靠着一通贴地翻滚，再度起身时，张人凤已经是狼狈至极，沾满了一身的灰尘。
“哈哈哈哈哈！！好，好，不愧是小无相功，只是见过一次，便模仿的又七八成相似了。”
陆阿牛却不觉得他狼狈，反而异常兴奋，大笑起来。他的脸色，此时已经不自然地涨红，俨然是体内经脉，被压榨到了极致，笑着笑着，鲜血从口中喷出，他却浑然不觉。
亦或是，他已经不在乎了。
“……”
张人凤捂着下腹、手臂处，面露难色——这些部位仍然在出血，而且，出的相当厉害。远比当初在小教堂一战中，硬吃下六剑的第三剑时，所受到的伤，要严重许多。
虽然有罗摩功加持，这些伤口，也在渐渐痊愈，但他还是免不了心惊，阵阵后怕。
“断崖一战时，你若亮出这门剑法，我恐怕早就命丧当场。今时今日，你可以稳稳将橡木城收入麾下，也不用再担心，有人回来找你寻仇。”
后怕之余，张人凤仍是不解，“为什么？”
……
陆阿牛那狰狞到刺目的笑容，终于收敛了。
但他的表情，却变得越发可怕，目光发直，面无表情，仿佛一头刚刚来到人间，还不知要如何作恶的魔鬼。
“张人凤，你知道……”
他轻轻挽起长剑，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如堕梦中一样的语气，轻声问道，“这是什么吗？”
“从未见过。”张人凤非常诚实地说道。
“你当然不会见到，这种剑法，已经失传许久、许久了。”
上一篇：病弱少女正在杀穿妖诡世界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