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
张绿酒紧盯着他的瞳孔，目光如刀，仿佛要以此为中心，将他从外到内地“剖开”。
“……骗子。”
克莱姆森的瞳孔瞬间放大，连声道，“等一下！我没有……”
“咔哒！”
张绿酒瞬间拧断了他的脖颈，没有再给他申辩的机会，将断气的尸体一扔，缓缓起身。
“他是个骗子，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我只能送他去见上帝了。希望他在那里，能老实一点。”
张绿酒这样说着，一边转过身，看向倒地不起，已经放弃抵抗的军师米斯特，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不会骗我的，对吧？”
————
“这些人怎么处理？”奥托歪了歪头，指向一旁，已经服服帖帖，整编成队的蓝衣军俘虏，“带回去吗？”
“不是有一些州的一些地方，开拓条件比较艰苦嘛，正缺人手嘛。拆开，送到各个地方去，义务劳动。”张绿酒用棍子点了点米斯特，特意交代道，“这个人是他们的军师，先不要动，我要亲自审他。”
“说不定可以从他身上，挖出点儿情报来。”
攻破堡垒，斩落敌首，大破敌军，还缴获了那么多枪支、弹药，按理来说，应该是一场值得庆贺的大胜了。
但奥托的表情，却依旧很是纠结。
“回去的时候，你最好还是悠着点儿，毕竟，你没和我们打招呼，就擅自行动……”
他拍了拍张绿酒的肩膀，有些无奈地说道，“你大哥生气了。”
————
“咳……”
“咳咳咳——！咳！咳咳……”
拉莫恩掠夺者，临时营地，正中心的军帐里。
夜风拂过，光影变换。
今晚的大胜，却没有半点庆祝的声音，整个营地的气氛，处于深深的压抑之中，一片死寂。
只有靠近中心的这顶帐篷，时不时的，会传来一阵咳嗽声。
那些被押解到营地里的俘虏，更是惊为天人：都这样的大胜了，居然还能如此沉静，丝毫看不见浮躁骄傲的气息，这样的对手，实在太可怕了。
……
张绿酒做好了心理准备，卸下所有甲胄和武器后，缓步穿过营地，站在了正中心的帐篷前。
“兄长。”他压低声音，“我回来了。”
一个有些虚弱，却极力保持着威严的身影，从中传来，“进来吧。”
撩开营帐的一角。
军帐之中，站着的，都是拉莫恩掠夺者这支队伍的中、高层指挥官，他们的齐齐抬头，投射过来的眼神，基本都带着赞赏和肯定。毕竟身处战阵，胜利才是第一位的，张绿酒为他们带来了一场干净利落的胜利！
只是……碍于某些原因，那些赞赏的话语，不好直接说出口。
长桌尽头，坐着一位年轻人。
他的身形高且瘦，有着一头璀璨如鎏金的耀眼金发，发梢像海藻一样，贴在额头上，像是浸透了水一样湿哒哒的。
他的瞳孔，是纯粹的黑色，唯有这一点上，和他的两位兄弟一致。
其鼻梁高挺、眼窝凹陷，却因为脸上过于瘦削，没有什么肉。再加上那一头紧贴着额头的湿发，仿佛在眼睛的位置上，蒙着一层阴影，让帐篷里的所有人，都很难看清他的表情。
但，帐篷里的所有人，都能听到，他想要强行压抑，却压不下来的轻微咳嗽声。
……
看着站在长桌另一端，身板高大、体格魁梧，于今晚大破敌阵的弟弟，张午生的眉毛，在一瞬间蹙紧，却又很快松开。
“抱歉，各位……”
张午生扶着桌子，一点一点，缓慢地站了起来，湿发之下的目光，在最诸多指挥官身上，流转了一周。
然而，就这么点动作，便足以让他深呼吸一次，方才稳住了气息，继续说道，“可以让我们，单独聊聊吗？”
……
指挥官们面面相觑，沉默了片刻后，方才各自起身，慢吞吞地离开了这座大帐。
第八百九十七章：病痨鬼
“今晚，你很得意啊。”
张午生面色阴沉，抓起一直斜倚在案桌上，一端铭刻着寒蝉图案的木杖，拉开椅子，一瘸一拐地向他的弟弟走去。
在张午生的印象中，这根拐杖，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陪伴着自己了，算是家里十成十的老物件。
他拄着拐杖的时候，右手总是紧紧捏着，格外用力，久而久之，拐杖一头的寒蝉图案，已经被摩得模糊不清。但却在无形之中，被他“盘”得光滑圆润，这根拐杖，也好比成了他肢体的延伸。
久坐在此，张午生的心里一直紧绷着，此刻，看到弟弟毫发无伤的回来了，悬着的心陡然落下。这一松一紧之间，浑身都卸了力气，刚刚拿起拐杖，险些被帐篷里，凹凸不平的地面绊倒。
张绿酒的身体微微前倾，有一个下意识要去扶的动作，却被张午生抬手制止。
他走路的时候，右腿极难弯曲，因此每走一步，身体都要向左摇摆一下，用剩余肢体的力量，来带动这条右腿。也因为长期保持这种走路习惯，张午生的腰背，是略微佝偻着的，肩膀也朝左侧微微倾斜。
再加上他行动不便，丢在人群中，乍一眼看过去，仿佛上了年岁的老人。
“谁，让你，去的？”
张午生终于走到他面前，在张绿酒身侧站定。
相较于自己的弟弟，他要高半个头左右，投下的目光，似乎也变的愈发冷峻，“你就不觉得，在做这种事情之前，需要先和我，先和诸位指挥官，商量一下吗？”
“没有人让我去，兄长，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张绿酒沉声回答道，“蓝衣军占了葛伦堡，依仗着这座掩体，可以由高打抵，肆无忌惮地，朝我们倾斜火力。”
“奥托组织了三次进攻，三次都被击退，前锋部队的战损比，已经相当惨烈了，尸体都堆在葛伦堡的围墙下。”
“我不忍心，继续维持这样的……”
“你不忍心？”张午生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侧过身子，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直截了当地说道，“你信不信，总有一天，你会死在这上面？”
“……”张绿酒沉默不言。
“从现在开始，你给我牢牢记住，这座营地里，所有人的命，加总在一起，都没有你的命重要。”
张午生咬牙，攥紧拳头，敲了敲自己的心口，立刻就咳嗽了两声，“包括我我，也没有你重要！”
“兄长，何来此言？”张绿酒皱起眉头，“我不这么认为，生命就是生命，岂能以加减乘除来算。”
“呵……”
张午生拄着寒蝉拐杖，挤出一声十分复杂的笑，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他的呼吸，已然急促起来。
他不由看向眼前的弟弟，想象着，这具健硕、强横的身体，是如何跃入敌阵之中，大杀四方，再完好无损地出来，享受着所有人崇拜、惊艳的目光。
张午生眯起眼睛，沉默片刻，再度举起拐杖，狠狠敲击了一下地面，咬牙道，“你非要我，把话，说的那么明白？”
“在世人眼中，我这个人，压根是不存在的，父亲只有两个儿子，那就是你，和红炉。”
张午生伸出右手的食指，朝他重重一点，诘问道，“想想看，枪火纷飞的战场上，一颗没长眼睛的子弹，在经历各种弹射的角度之后，恰好，穿过了你的脑门，有没有这种可能？”
“兄长，我穿着盔甲的……”
“我就问你，有没有，这种可能！？”
……
可能。
这是一个很暧昧的词语，张绿酒自然也不能否认，点了点头。
“我们虽不是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但……好歹一父所生，你和红炉喊我一声哥。可，一旦变成这样……我……咳……我如何……咳咳……我如何面对我爹娘，你又要我如何面对，你的亲娘！”
张午生的想法，总是特别悲观，这和他的体质也有一定关系。
别说超人了，他甚至连普通人的水平，都赶不上。
“这次……无非是遇到的敌人，稍微弱一点，你可以用武力倾轧过去。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
“我们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咳咳咳……来训练士兵、整编军队，难道是为了让你，在每次攻坚……遇、遇到一点点困难的时候，就穿着一身铠甲，上去和人家搏命吗？”
“你……你是这个家族的未来和希望，万一……你出了半点闪失，我岂不是……咳咳……”
“……”
他顿觉气血攻心、头晕脑胀，拐杖都无法支撑身体了，向旁侧倒了过去。
“兄长！”
张绿酒一个箭步上前，在他摔倒之前，将他揽住，关切道，“没事吧？”
————
天旋地转。
视野渐渐黑下来，在一片纷杂的金星中，张午生近距离看到张绿酒的脸，心中第一时间涌起的情感，竟然不是欣慰，而是某种很堵得慌的感觉，这令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没事，没事，老毛病犯了……”
张午生极力让呼吸平复下来，想要推开张绿酒的手，颤巍巍地指向案桌上的一个葫芦。
“药……药。”
葫芦里倒出来的，是一枚小小的药丸，张午生几乎是抢过葫芦，像吃炒豆一样，哐哐往自己嘴里倒。
常年服药的人，是不需要喝水的。
他直接一扬脖子，就把这些药丸吞了下去，随后，哮喘的症状有所减退，胸膛的起伏，也不似刚才那么激烈了。
这么一通折腾，张午生就彻底没了力气，仰面靠在案桌上，额头上蒙着一层细细汗珠。
电气灯的灯光，在他眼中晃动着。
本来如潮水般袭来的漆黑视野，在灯光的驱赶之下，不情不愿地退下了。
“唉……”
张午生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见笑。”
“兄长，我记得你以前发病的时候，只需要一两颗药丸，便能压下去了。”张绿酒皱起眉头，不解道，“怎么现在，需要这样子吃了？”
“……呵呵……”
张午生歪过脑袋，将葫芦盖子塞好，往旁边一撇，自嘲道，“我倒是希望，能再重一点，索性就两眼一闭，一了百了了。也省的这样吊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他们难受，我也难受。”
“偌大的家业，有你和红炉两兄弟撑着……”
“何须我这病痨鬼，来多操这份心呢。”
第八百九十八章：MyechoMyshadowAndme
“兄长，你这是气话。”张绿酒沉声道，“你一直都是这个家的一员。”
……
……
……
张午生看着他眼前的弟弟，神色惆怅，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眼神无比复杂，似乎有很多东西想说，但最终，却全都咽回了肚子里，只是悠悠叹了口气。
“你不会明白的。”
张午生下意识拄起了寒蝉拐杖，苦笑道，“在你们开始扎马步的年纪，我却连走路都不会，只能像条鱼一样，在地上爬。”
“你也知道的，我的右腿……”
他用拐杖敲了两下自己的右腿，发出咚咚的奇异闷响声，仿佛敲击在一块石头上。
“不知为何，比我的左腿要重很多，爹还安慰我说，这是‘天生异象’。呵呵……”他的笑声有些冰冷，“跛子就跛子嘛，还异像。这种狗屁异象，就是白送人家都不要啊。”
“好不容易站起来了，拖着一条废掉的腿，没跑出去几步，又是眼前一黑、气喘如牛。哈，当时你还小，肯定不记得的了。‘呼啦’一下，一大帮人瞬间就围上来，围的像铁桶一样，简直就是一团乱麻，热闹极了。”
“可惜，我很快就昏过去了，也没能看到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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