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说罢，张人凤半低下头，神色一凛，开始运功。
近几年来，随着武功修行越来越深，他反而很少在人前，展露自己的武艺，就连身边最亲近的狼，也并不知道，他如今是一个什么状态。
此时此刻，陡然发功，雄浑的内力如浪潮般，一股一股地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在空旷的洞穴内回荡着，尚未传功，其头发已经一根根地直立起来。
但他的表情，却无半点愤怒，反而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早已经过了，需要依靠愤怒情绪，来引导力量的阶段了。
无状，无相，只是如呼吸一样，自然地运转着功法，从天灵盖喷涌而出的内力，便自然将头发带起，恍若仙人一般。
“坐下。”张人凤轻声招呼道，“盘腿。”
“双手抬起来。”
隐慑于他的天人之威，隐隐有了自己和对方，是两种生物的感觉。不敢怠慢，立刻盘腿坐下，照他所说，将两只手乖乖抬起来，五指张开，手掌正对着他。
“没事，别紧张，会有点痛……”
张人凤柔声安慰道，“很快，就会结束的。”
话音未落，他逆运【北冥玄功】，将浩如烟海的内力，在体内轮转一周，运于双掌之上！
“轰——————！！”
掌心相对。
“呃……啊————！！！”
隐只觉得，有一颗滚烫的小太阳，顺着他的掌心，打入自己的身体里。顷刻间，要将她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还有周身经脉，全都灼烧成灰，忍不住惊叫出声。
“坚持住。”
狼走到她身后，盘腿坐下，同样运起内息，轻叱一声，双掌齐出，拍在她的后背上。
罗摩功的内息，顺着她的后心，同样涌入身体。
这对夫妻，一前一后的两股内力，让隐只觉得自己像一只雪狮子，面朝暖阳，仿佛要融化成水。
正是恍惚之时，身体里忽然传来一阵爆豆子般的声音，乳白色的蒸汽，如羽带般，从体内喷涌而出！
第九百四十八章：应激测试
“嚯……”
隐蔽的密室之内，石桌上散落着一系列瓶瓶罐罐，还有好几张不同的“面皮”。
乍一看，仿佛是直接从人身上剥下来的，五官轮廓非常立体。每一张脸，都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却又在细微处有所不同。
这一幕不加滤镜，出现在恐怖片里，都属于少儿不宜的限制级。
更何况是在现实中，饶是见多识广的伊戈，都忍不住陡然一惊。
“咔！”
“咔！”
“咔！”
……
一个身材同自己一样矮小，已然看不出男女的人，正坐在密室的石桌前，背对着伊戈，右手持刀，不断削着一块木头。大片大片的木花被削下来，散落在石桌边，也不知，她到底要将这块木头，削成什么形状。
“诶~~~~就是你啊……”
隐听到了脚步声，转过头来，她的脸上已经涂了各式各样的东西，看不清楚本来面貌。但她打量的眼神，却非常灵动，并没有因为伊戈是个侏儒，就如何轻视。相反，非常认真地从头看到脚，反复数次，好像要把他的样貌，全都刻在脑海里。
“没错，真难为你啊，要扮成这幅不怎么好看的滑稽脸孔。”伊戈略带自嘲地笑道，“辛苦你了。”
关于隐这个人，伊戈也仅仅是知道她的存在，知道她有一手神乎其技的易容之术。除此之外，两人基本上没什么交集，隐和仁他们不一样，并不算是集团内部的人。执行完扮演阿比·格雷的任务后，她算是彻底退隐江湖了。
如果不是这次唐突袭来的刺杀案，也许这两个人，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接触机会。
“怎么现在才来？”隐的语气有些不满，“我本来应该有三天时间，来模仿你的动作，现在却只有一天半了。”
“来不及吗？”
“会很赶，这么点时间，能模仿个七八成的样子，都谢天谢地了。”隐虽然嘴上抱怨着，却已经开始一刻不停地盯着他看，“说起来，我只需要在一天半之后的晚宴上，扮演你一下，就完事OK了吧？”
“正是。”
“唉……”听到答案，隐却叹了口气。
“晚宴只会持续一到两个小时。”伊戈安慰道，“时间并不长，稍微坚持一下的话……”
“这可不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正常来说，吃饭的时候，是一个人最为放松的时候。如果用画作来比喻，这段时间，就是一个人的‘底色’，会将其最为本真的一面暴露出来，恰恰，也是最难模仿的啊……”
“本来，如果时间充裕的话，都是要慢慢来的，现在是想慢也慢不下来了啊。”
她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摸出来一瓶清酒，给自己倒了一小盅。都不能算是“喝”了，而是一口倒入喉中，发出了如大叔一样的“噗哈～～”声，又取出一叠鱿鱼干，递给伊戈。
“吃吗？”
原来如此，是要让我直接在她面前吃东西，来模仿我的动作啊……
“那，我就不客气了。”
伊戈接过鱿鱼干，咬了一口，那口感实在不容恭维。除了硬和咸，就尝不出其他味道了，根本满足不了他挑剔的舌头。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昧着良心，称赞道，“很不错的风味呢。”
“哈哈，鬼扯。”隐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伪装，笑着说道，“难吃死了。”
“呃……”伊戈一怔，心说这姑娘可真难伺候。
“不过，也没办法啊，正宗的烤鱿鱼，只有我父亲会做。小时候他经常做给我吃的，那竹签一串，放到火上稍微烤一下，再撒点佐料……鱿鱼须被火一燎，散发出香味，自然卷起来，噼啪作响……”
“但是，来到这里之后，再也没有人会做烤鱿鱼干了。连吃鱿鱼的人，都非常少见，只好我自己来做了。”
她拿着鱿鱼干，在伊戈面前晃了晃，尽管伊戈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从这小动作的细节中，隐约看到一个娇俏少女的模样。
“如你所见啦，我的手艺，能做出来的，就是这样半吊子的东西。”
“但，即便如此，我也想要吃到鱿鱼干……事到如今，这是我和父亲，唯一的联系了。”
“你呢？”
隐话锋一转，笑着问道，“你和你的父亲，有什么难以忘怀的羁绊吗？”
伊戈的表情微微一怔，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但隐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就像一个好奇的孩子，等待他的回答。
“为什么？”伊戈却没有顺着她的意思，“你明明知道的，对吧？”
“嗯，我当然知道啦~~~好像是说……除了你的叔叔，从密道逃亡墨西哥了，其他姓佐拉埃尔的人，都在那场攻坚战中，被红中帮剿灭……哦，对，应该再排除掉你父亲。他不是被杀死的，而是走入了，被点燃的佐拉埃尔家宅里，全都烧成炭啦。”
“你没有杀你的父亲，但，同样的，你也没有救他。”
隐晃荡着双腿，漫不经心地问道，“我只是好奇，这件事情，在你心中的定义，究竟是怎样的呢？”
“关于正义，还是复仇？”
……
“我和赫克托之间，先是敌人，再是竞争对手，再是同一个帮派里互相利用的合作伙伴……至于‘父子’，排在所有身份之后。”
“为什么？”隐接着问道，“你是他的私生子？”
“更糟。”伊戈自嘲地笑道，“我是侏儒。”
“在我还没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不止一次地，试图杀掉我……但因为种种原因，我命大，都活下来了。”伊戈沉声道，“如果他有机会，他也会对我，做相同的事情。”
“他只是我这一生中，所遇到的众多敌人里，尤为阴狠、狡猾、凶残的那个。这个敌人曾经存在过，控制着我的人生，现在已经不在了。在我眼里，就是这么回事。”
……
隐终于得到了令她满意的答案，笑着朝他递出手。
“你是故意问出这种问题，想要测试，我在压力之下的应激反应吗？”伊戈早已猜出了她的把戏，笑着说道，“我是不是应该表现得，再情绪化一点？”
“没有必要，刚才那个，就是你最真实的反应。你确实比他们说的，还要聪明许多。”
隐摇了摇头，一改方才有些轻佻的态度，第一次向他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是远山叶隐。”
“你好。”伊戈同样笑着，握住了她的手，“伊戈里纳西奥·佐拉埃尔。”
“能与你合作，是我的荣幸。”
第九百四十九章：先斩后奏，便宜行事
“爹，如果对方是冲着伊戈先生来的，那他的家人呢？会不会也有危险？”
兄弟三人中，只有张午生在听完了事情的原委后，提出了这个问题，让张人凤有些意外。
“从目前我们截获的情报来看，所有刺杀行动，都只针对伊戈本人，上面也没有提到他的家人。”
他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道，“不过，午生的担忧也不无道理，防范之心，还是不能少的，我们已经在他家附近，加强了巡逻的便衣、夜巡和暗哨，岗位设置的，都比较隐蔽，一天24小时，无死角地盯着，以防万一。”
珍珠贝大餐厅，原名诺德琳大饭店，冥冥之中，或许他真的和张人凤有什么不解之缘。
在这里，16年前，也就是张人凤刚到这个国家的第一年，它便见证了一场，针对诺德林家族刺杀。
说“刺杀”可能不太准确……总之，当时的张人凤，尚且是沉浸在滔天怒火里的红中，为了25美分，便将这霸据白炬镇的诺德琳家族，上上下下，屠戮一空，也让这名门望族，彻底化作了泥土。
自此之后，红中的名号，开始响彻整个西部。诺德琳大饭店也就此进入生意冷淡期，没有了诺德林家族在背后支撑，它的名字，也就从万众敬仰，成了人人唾弃的诅咒。饭店主人将其卖掉，几经转手，成为了珍珠贝大餐厅。
在温迪戈做镇长的两年里，珍珠贝大餐厅，也一直不见有什么起色。
直到红中帮如闪电般归来，并将这座城镇，变作了自己的根据地，一点一点，从零开始建设。镇子上的居民，口袋渐渐鼓起来，有钱有闲，带动了一系列产业，餐饮业也是其中之一。
这14年，白炬镇发展成为白炬市，镇上的店面，大多也抓住了发展时机，跟着鸡犬升天，珍珠贝大餐厅也不例外。
出于某些复杂的纪念意义，张人凤对这家餐厅，颇为青睐，一些规模较大的宴席、宴会，都是在这里举办的。
位于整个新奥州权力顶端的他，哪怕是稍微表露出一点倾向，落到下界，都会产生巨大的影响，遑论是这样明显的青睐。于是乎，这家餐厅再度摇身一变，成了三元集团内部，几乎指定的聚餐地点，渐渐的，对普通人家开放的时日，也跟着变少了。
而现在，或许是命运使然，在这家奢华的餐厅中，又要发生一次刺杀。
针对的，是当下整个新奥州，乃至整个亚美莉加南方，最有权势的大家族。
……
“父亲，到底是谁想要杀伊戈先生呢？”张绿酒问道。
“这还用问吗，绿酒，当然是北方那些所谓的大资本集团了。”张红炉冷哼一声，“【大西洋联邦工业集团】，还有【克伦齐科夫工业集团】，这么多年下来，早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了。”
“蓝衣军反叛，军火走私案，还有这次的刺杀……依我看，都是这群人在背后捣鬼。我逮回来的那个啸狼帮首领，不是都招供了嘛，他们是拿了北方佬的钱，才被推出来当炮灰的。”
“如果，真是北方的资本集团在背后撑腰，那……恐怕还会有下一次、下下一次。”张午生拄着拐杖，眉头紧蹙，沉声说道，“只要给钱，总会有人，愿意给他们干脏活的。”
而且，打击的目标，肯定也会变得越来越广——他终于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只是在心里头，默默念了一下。
“这次晚宴的场合，我必须全程在场。他们的计划书上写了，会有一个代号是‘变石’的人，留在宴会现场，确认状况。他们的刺杀行动，是以这个‘变石’发出的信号，作为起始的。”
“所谓引蛇出洞，如果我不在现场，也许，那条老谋深算的蛇，就会意识到上当，从而中止计划、缩回洞里！那样就不妙了！”
张人凤的语气无比严肃，“一旦他们再度潜伏下去，想要逮住，可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必须要在造成破坏之前，将这群刺客，全部都从土里拔出来！”
“父亲的意思，莫非是……”张红炉意识到了什么，语气也跟着跃跃欲试起来。
“这件事，仍然处于高度保密状态，知道的人越少，对我们越有利。军火走私一案……让我痛心，但也让我意识到，我们的内部，还远远不是铁板一块的状态。”
“任何集团都是如此，十个人的时候，往往最好管。一千人、一万人、乃至十万人，就完全是不同的概念……人一多，人人都有自己的算盘，一个拳头就捏不紧，就会四面透风。”
张人凤的目光，依次掠过他的三个儿子，语重心长道，“绿酒，红炉。”
“你们都是我的儿子，教你们武功，也有一段时间了。我出不去，但你们可以。”
“根据他们的计划，在西侧、北侧的楼房上，各自会安排一名一狙击手、一名观察员。在距离两栋楼，约莫五十米处的楼顶，还会有一名观察两名狙击手的观察员，一旦狙击失败，就会发出信号，宣布刺杀行动的第一环节失败。”
“时间，地点，人数……甚至连他们会用什么枪、什么子弹，我们都已经知晓。”
“我需要有人，去帮我解决那两个狙击手，要快，要狠，要一击毙命，决不能让对方开出一枪来。否则，就是打草惊蛇。”
张绿酒与张红炉，听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说到底，什么蓝衣军、军火案，和这一比，都是小打小闹，练练手而已。这算是张人凤交代给他们的，第一次正式任务，竟然就是守卫三元集团的首脑！其重要程度，远不是之前那些小把戏，可以比拟的。
“父亲，您放心。”就连向来稳重的张绿酒，此时此刻，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我们一定完成任务，不会让您失望的。”
“好。”张人凤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晚宴当天，整座白炬市的交通调度、安全保障，以及一切涉及到武力的行动，交由梅莎莉亚负责。万一和你们的行动有冲突，她是最高执行人，以她的最终拍板为准。”
“小梅姐姐吗？”张红炉的语气有些惊喜。
“……”张午生略微侧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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