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20多个人，在城镇里招摇过市，不可能隐藏动静，他们暴露自己只是时间问题。”戈登沉声道，“我可以把守在外围的警力，稍微撤回来一部分。在几个关键的地方……”
“让他们守住镇子的出入口就好。”麦克开口道，“这种时候，尤其不能分散力量，得先把口袋收紧，再谈抓人的事。”
……
“刚刚开始，我们一直把他当做温迪戈·莱克特来考虑，却忽略了他的另一层身份。”
伊戈和吉米这两个外置大脑均不在场，张人凤只能自己开动脑筋，充分代入到对方的双重身份里。
这种情况之下，奥州伯劳鸟会做什么？
内心极度扭曲，以杀人、吃人为乐趣的他，会放弃那个唯一失手过的猎物吗？尤其是在那个猎物，还同追杀他的自己，有着密切联系的时候？
“……我大概知道，他要去哪里了。”
————
外光派之家。
随着最后一位前来吊唁的人离开，伊芙琳总算松了口气，始终保持挺直的腰背，也得以放松下来。
这次的展览，本质上也是一次大型的凭吊会。
舞台上的画展结束了，下了台，她还得继续应付那些前来吊唁的老贵族们。其中的大多数，她都完全不认识，估摸着对方也不怎么认识她。但这种场合就是如此，人家大老远来了，总得挤出几句客气话，来宽慰彼此的心灵。
伊芙琳从来不理解她的哥哥，让他在世人眼中，有尊严地离开，已经是她能为这个血脉亲人，做的最后的一件事。
……
“终于结束了……”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我还以为……迪塔斯多夫的名号，早已经和父母一起，葬在那场大火里了。”
“很累吗？”席恩帮她将展出的画像，一张一张地收拢起来，一边说道，“我倒是挺羡慕的。”
伊芙琳有些好奇地看着他，这位和自己一样的红中帮新晋成员。
从他加入开始算，一共也没有五天。伊芙琳对他不甚了解，这同席恩本身的性格也有关——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很少会表达自己的想法，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个默默无闻的旁观者。
“人死之后，凉席一捆，就地埋了，也不会有任何感觉。所谓葬礼，主要是给活人准备的。”
他将那一大摞画作搬起来，朝展厅外走去，一边说道，“不管生前做了什么，能有机会，体面地和这个世界告别，都是一种幸运。”
那么多画作，自然不是一两趟能搬完的。席恩走后，伊芙琳的仪态更加放松，靠在沙发上，目光空空。她忽然感觉到，孩提时代那些阴暗、潮湿的回忆，都随着这件事落定，而变得模糊不清了。
她自觉不亏欠家族什么，只是送别了哥哥后，作为迪塔斯多夫小女儿生活过的十几年，似乎正式同她画出一条界线。
……
一道阴影从墙边踱过。
经历了上次当街被人掳走的事情后，伊芙琳的警惕心大大增加，嗅到一丝不对劲的气味，立刻起身。
张人凤给她的左轮，被她放在了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手忙脚乱地取出来，照老麦克教的，先重重按下撞针，再用双手握住。金属的重量，让她下意识地吞咽口水。
“任何枪支，一旦击发，都是有后坐力的。”麦克叮嘱道，“以你现在的身体素质，很可能会被后坐力推开，甚至倒在地上。所以小姑娘，千万记住，你是没有第二次射击机会的，千万要瞄准了再打。”
明明还没开枪，她就感觉心跳加速，一颗心仿佛要从胸腔里直接跳出了。
要开枪吗？从自己枪口里射出去的子弹，会将某个活着的人打死吗？
……
“席恩先生？”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是你在那里吗？”
门外空空荡荡，看不见半个人影。
————
忽地有人揽住她的腰，少女的体重，本就轻得有些不健康，被这么一拉，根本毫无抵抗之力，“砰”的一声，重重砸在地板上。手里的枪也滑落开去，在地板上，被一脚踢开，到了一个她绝对无法够到的位置。
“呜……”
恍惚间，伊芙琳尽力睁大眼睛，只觉得身体没什么力气。本就疲了一天，这一摔，更是摔得骨头缝里都跟着发痛，直不起腰来。
“老大，就是她吗？”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不等少女反应过来，大手便掐住了她的下颚，强迫她抬起头，于是她看到一张满面横肉、凶横至极的脸，“呵，难怪。这么漂亮的女人，让那黄番佬占了，未免太浪费了。”
“戴夫，别发神经，要想玩女人，回去之后有的是。”
相对来说，奎拉还是比较冷静的，“这个女人有别的用处。至少那个鹿角怪，是这么说的。一个女人事小，真要出了岔子，搅乱了老板在这儿的生意，我们都没好日子过。”
“啧……就是这样了，女士，你的运气不好，谁让你和那黄番佬，走的那么近呢？”
戴夫啧了一声，按住她的肩膀，要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接下来的旅途，你得和我们一起度过了。”
……
伊芙琳深吸一口气，忽然矮下身，拔出了挂在他腰间的匕首。
用尖的那端刺人！
一咬牙，将全身的重量压上去，狠狠推入戴夫的腹部！
第一百八十三章：寒蝉帮小伙立正了
一刀刺过去后，伊芙琳才算扶住墙根，勉强站了起来，看清了眼前的情况——心中顿时凉下来。
方才被掼摔在地，看不清人数多少，她才决定铤而走险。但出现在眼前的人数，远比她预想中要多。自己人挨了一刀，他们倒也不急着动手，却像是看笑话一样，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呃……啊……”
戴夫捂着肚子，夸张地倒在地上，像虫子一样扭曲着。
“我中刀了……啊——！肠子，肠子流出来了，我要死了……”
如此拙劣的表演，自然只能招致同伴的嘲笑，因为他是个大块头的胖子，捧着圆滚滚的肚皮，在地板上打滚的样子，十分滑稽。只有领头的奎拉没笑，而是一脸阴仄地看着伊芙琳。
在地上演了半天，戴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如此肥硕的身体，却也是一个鹞子翻身，直接跳了起来，“咚”的一声踩在地上。至于方才被刺中的地方，只是外衣破了一层，却完全不见流血。
“看不出来啊，外表柔柔弱弱的大小姐，倒是一匹烈马呢。可惜，你居然会把我们寒蝉帮，当成是寻常的马匪？”
“匕首也好，短剑也罢，这种小玩意儿，对我们是一点用都没有的。我们有神力护体，刀枪不入。我就是站在原地，让你刺一千刀、一万刀，也不可能流一滴血！”
他的双手张开，凶相毕露，“我对你已经很客气了！反正那家伙的要求，是只要活着就行。你要是再敢耍什么花样，看我不把你……”
在这场无聊的挟持戏码中，奎拉突然察觉到了某种异样，面色狐疑，向旁侧扭头看去：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堵立在眼前、平平无奇的墙壁。
而他的同伴们，却对此毫无反应。
“咚————！！！”
下一瞬，墙壁毫无征兆地裂开了。这声音、这力度，仿佛有一头见了红色的斗牛，横冲直撞，从外侧猛然杀入。也只有这样大型动物，才具备破枪而入的体积和力气。
奎拉的瞳孔瞪大，神色更是充满惊愕：他们所处的地方，位于这栋建筑的第三层。
按理说，这堵墙对面，应该是三楼的外墙才对。没有阳台、没有屋顶，更没有落脚之地。退一万步来说，有人知晓了他们的方位，又怎么可能会从这里突破？！
“啊——！！”
尖锐的木刺如雨点般扎过来，瞬间将两个靠墙的小弟扎成了刺猬，惨叫声和鲜血一起迸出，洒在地上，引起了所有人的警觉。
疼痛。
自神功练成后，这是一个许久没感受到的信号了。
……
破墙而入后，张人凤从半蹲的姿势站直，活动了一下肩颈，骨头内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声。
环视一周后，其目光只在奎拉身上略作停留，又看向离伊芙琳距离最近的戴夫。
戴夫倒也很上道，直接一改架势，把短刀从伊芙琳手中夺过来，一把将她拉到身前，刀尖抵住咽喉，登时就发挥了人质的作用。“别过来！你再敢靠近一步，我就在她脖子上戳个窟窿出……”
“呸！”
张人凤忽然如青蛙一样，将腮帮子鼓起来，腹部运气，卷起舌头，忽地从口中吐出一根木刺。破墙而入的瞬间，有太多太多木屑同时飞出，其中就有大小、形状都正合适的。
为了避免被口水沾湿，他将其用干燥的嘴唇咬住，正是为了在这种情况下出其不意。
毕竟防备暗器，从来都是看手，谁会看嘴呢？
戴夫在原地愣了片刻，忽觉一道小小的影子从眼底划过，随即右眼一阵剧痛，那木刺竟刺穿了他的眼皮！
“啊————！我的……我的眼……”
“嗤！”
张人凤用脚后跟勾起一块约莫合一掌长的尖锐木板，轻轻一颠，运至身前，又用足尖猛地踢出！只听得一声破空锐响，其划出残影，噗嗤一声，正嵌在戴夫刀枪不入的咽喉之内。
并将他那硕大的身躯带动数寸，深深钉入了身后的木板。
眼睛痛不痛，在这一刻，似乎也不重要了。
他最后抓了两下喉咙，戴夫的身体很重，那根木杆刺穿了他的喉咙后，钉在墙壁上，不停晃动。有这么个玩意儿堵着，血是进不来出不去，把他活生生给呛死。
……
霎时间，后台变得无比安静，寒蝉帮小伙们一个个都立正了。
别看他做了那么多东西，实际在现实中，时间的流逝相当之快。几乎只是几次呼吸的功夫，刀枪不入的传说就被打破了。他们，也再次从无所畏惧的神明，变回了会受伤、会流血，会随时死掉的人类。
“……都练过啊？”从他们的站姿、呼吸中，得出了这个结论，笑的愈发愉悦，“那太好了，整天和臭棋篓子下棋，会下的也变不会下了。 ”
“直接来吧！”
————
外光派之家，侧门处。
将手里这厚厚一摞画装到马车上，席恩突然听见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撞碎了木墙。循声望去，声音来源的方向，恰好是他的视野盲区，但恰巧就是这么一抬眼，让他看到了其他东西。
有个男人将马骑到自己前面，停了下来，却故意让马匹横着站立。
街边有两个男人，装模作样地拿着报纸，眼神却像是四处打量。
他开始下意识地观察方便射击的位置，果不其然，在墙角的咖啡店旁，又看到了三四个人。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靠在墙根处，像是在盯着自己。
一辆马车停在拐角，封住了退路，车上下来两个男人，对着周边人群挥手喝骂，好像要把这片区域清空。抬手的时候，席恩注意到，这两人的手腕上，都有一枚寒蝉纹身。
席恩观察了一圈，心中大致有数，不动声色，将挎包的拉链划开，一边缓步走到车夫身边，问道，“先生，一切还好吧？”
“啊？？”车夫打了个哈欠，听得一头雾水，脸上产生不耐烦的表情，“废话，当然一切都好。我说这位客人，你还要让我等多久啊？就算你不在乎，我的时间也是……”
“砰———！！”
突如其来的枪响，车夫的脑袋在眼前爆开，血浆横飞。
骚乱。
尖叫。
行人如同被吓到的羊群一般，顿时溃散奔逃，又是许多人撞在一起，互相踩踏，这条街上登时变作人间地狱。席恩心中一惊，不是因为人头在眼前爆开，而是从脑袋爆开的角度来看，子弹不是从和他同一个平面射过来的。
有狙击手！
在第二发子弹追过来之前，席恩一个潜身，以马车作为掩体，躲到了一个狭小的射击死角中。
第一百八十四章：这一拳，二十年的功夫！
“顶！顶！”
面对即将到来的攻击，他的表情已然失控，只是嘴里声嘶力竭地，喊出了这个大洋彼岸的字眼。
寒蝉帮的大多数人都和他一样，并不知道这个发音有何深意，只是照本宣科，将其喊出来，弄得张人凤一脸懵逼。
“你光喊管什么用啊？这又不是咒语，活儿呢？你手上的活哪儿去了！”
“砰——！！”
旋双按掌，掌缘朝正前方，张人凤使出一记朴实无华的劈掌，将他的架势完全劈断。
本该是较为坚硬的大臂外侧，却在这招劈掌之下，如芹菜捆般折断，发出咔嚓一声。
这位顶哥看着坠在胸前，软趴趴的手臂，面露惊恐之色。但不等他喊出来，张人凤已是欺身压进，顶着他的后膝处，无需多大力气，轻轻用腿一拐，便将他整个人扫翻在地。
“不要……等一下！”他把勉强还能活动的左手抬起，连连求饶，“别杀我，我只是个小角色而已。”
……
张人凤面色不改，却如身后长眼一般，靠着听声辨位，脑袋微侧，让这一拳从侧颈处穿过。却不给他收回来的机会，肩膀迅速抬高，硬是靠着肩、颈、头这三个部位，将穿过来的手臂紧紧夹住。
偷袭者想把手抽回来，却好比一拳轰出，卡在了岩壁之内。不管用多大的力气，都纹丝不动。
“我知道。”张人凤平静地说道，“所以会很快的。”
到底能有多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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