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第一百八十八章：画呢？我问你莫奈的画呢？！（还·59）
“呜————！！”
“呜————！！”
蒸汽火车的鸣笛声，此时此刻，在温迪戈耳中，简直如同仙乐一般悦耳。就连原本难以忍受的颠簸，都变得如此舒适。
禁止火车通行，本就是临时下达的命令，炉子的煤炭并没有被清理干净，处于一个“随时可以启程”的状态。
只是情急之下，温迪戈来不及辨别这趟火车的轨道，到底会通行何方，确认了炉子里的燃烧充足后，便在车头处吗，拉动了制动机手柄，将这列火车从沉睡中唤醒。
同一时间，警署的治安官正在忙着救火，嘈杂的声音掩盖了一切动静。
直到火车开始鸣笛，才有人意识到不对，想要越过大火，上前阻止，却错过了最佳时机，几个勉强追过来的治安官，也在火车启动后，被温迪戈掏枪射中了。
逃出生天后，他松了口气，依靠在座位上的姿势，也略显得松散了一些。
“还真是……无比漫长的一天啊。”
这不是他第一次离开某座城镇，想必，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不知道这趟火车最终会开往何处，但肯定是离白炬镇越远越好，在煤炭完全烧光之后，如果还没有抵达城镇，就意味着他必须在荒郊野外，生存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太了解白炬镇的警备力量了，只要一段时间无法破案，自然就会往后拖延，
新奥斯汀还有很多城镇，有些偏远地方，尚未被完全开发，随便找一个地方，隐姓埋名、从头开始，对他而言并非难事。
他从口袋中取出一本小簿子，和一支钢笔，借着月光，规划起接下来的事情。
枪支。
弹药。
刀具。
当然了，最不可或缺的，还有全新的身份。
和吉米不同，他获取其他人身份的方法，并不是凭空捏造出一个新的人，而是想办法杀掉一个现实存在的人。因为凭空捏造出来的人，多少会有破绽，但是真实存在过的人，经历却真实可见，谁都不会怀疑。
这个人必须要有一定的社会地位，独身，独居，经济条件尚可。杀死他之后，温迪戈会悄无声息地替代他，再到另一个更加偏远的地方，以他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
“可惜了……我一直想品尝一下，被紧致挤压后的脏器，和正常状态下有什么不同……”
他将簿子合拢，脑海中浮现出伊芙琳的样貌、身段，以及想要重点品味的部位，“如此美妙的事情，还是留到以后吧。”
……
“咚！”
车顶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坠到了车厢顶部。
“砰！”
“砰！”
“砰！”
“砰！”
温迪戈没有丝毫迟疑，瞬间睁眼，起手便是四枪开了出去。直到扣动扳机，也无法将子弹轰射出去，他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随身携带太多子弹的习惯。身处在白炬镇中，他是镇长，权力和金钱就是最好的武器，只要好好使用，足以让任何人向他低头。
弹巢空转，提醒他这就是最后的四颗子弹，他的所有弹药，都在突出重围时，对身后的治安官们用掉了。
“红中先生？”温迪戈悄悄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同时又将钢笔拧去笔帽，藏在了袖子里，一边提高嗓门，一边开始寻找合适的作战场所，“同为在悬赏名单上的通缉犯，也不必如此苦苦相逼吧？”
“现在谈这个，也许有点晚了，但我认为未尝不可。要说追捕搜查，摆脱无休无止的赏金猎人、平克顿侦探，或者是他们豢养的狗，我还是颇有经验的。我们完全可以在一些领域，达成合作关系。”
“你抢劫了莱恩·柴德尔先生的火车，将价值一万美元的不记名债券全部劫走，眼下，想必都处理干净了吧？或许你以为，这一万美元，已经是一笔大钱了，但我要告诉你，在真正成规模的生意面前，它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真正的上层世界是什么样，你根本无法想象。”
“而我，我可以帮你踏入那个世界。资金就是入场券，除了存放在银行里的钱以外，我还有一笔钱，那是一笔六位数的款项，足以成为你踏入那个世界的门票。”
“运营帮派也是要钱的，红中先生，你比我更清楚这一点。忘掉先前所有的不愉快，就从今晚，就从此刻，我们重新开始，如何？”
……
哐当！哐当！
火车在轨道上颠簸着，驶过群山，驶入一片无垠的草原。
温迪戈怔了一下，记忆深处的黑夜浮现出来，同样是星空与草原，竟然能与眼前这一幕如此相似。
他忽然有种预感，今晚，说不定要死在这里了。
————
“咚————！！”
一声巨响。
侧边窗户毫无征兆地被撞碎，张人凤如同山间的野猿，单手攀住车顶，将身体整个荡了进来。
“啊————！”
温迪戈发出一声怒吼，正要拔刀，却被一脚踹到了车厢内壁上，将铁皮从内侧撞出一个凸起。
借着巨大冲力，二人抱做一团，在车厢内连着翻滚几圈，来不及提臂防御，温迪戈的心口便挨了一记朝天脚。力道之大，让他在跌打数周之后，将一旁的座椅边框，都撞得扭曲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数米之外，张人凤抖了抖脖颈上的玻璃渣碎片，缓缓起身，仿佛一头追踪到猎物的豹子，露出堪称狰狞的冷笑。
“呦，镇长，或者该叫你奥州伯劳鸟？真巧啊，我们又见面了。”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环目圆睁，杀心毕露，“莫奈的画册呢？不是要上楼给我去拿莫奈的画册吗，不会这么巧，就在这节车厢的某个角落里挂着吧？”
“哈，哈，哈！还真是绕了好大一圈啊！”
张人凤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声。
“刚刚我说的内容，你不打算考虑一下吗？”温迪戈捂着被踹了一脚的地方，淤伤肯定是免不了的，手指头摸的伤口，顿时感到隐隐作痛，
“这个世界，本就比想象中更加残忍，天也杀人，地也杀人，就连你……不也是随心所欲，杀了一大堆人嘛？与这些相比，我杀的这点人，根本就不算什么。”
“同我讲和吧，红中，唯有利益，可以永久地存续下去！”
……
“讲和？”张人凤歪过脑袋，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好啊。”
“你杀了十三个人，算上仙人掌酒馆的老板，十四个……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杀过多少人了，反正肯定不只十四个。但以‘奥州伯劳鸟’这个身份，杀了后挂上鹿角的，就是十四个人，这你不否认吧？”
温迪戈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这样，我的要求也不高。你让我捅你十四刀，捅完之后，你要是还活着……”
“我就同你讲和！”
第一百八十九章：这一次，你是猎物（还·60）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没什么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两人的结局，也只剩下最后一种。
“啊————！！”
温迪戈率先出击，将身形低伏下来，如同一头发起冲锋的麋鹿。他的体格比张人凤略高一些，体重自然也更大，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优势之一。在打击技方面，他差不多已经放弃和红中硬碰硬了，要想击败他，唯有发掘出他不擅长的领域，并将其带入到那个领域里。
“咚！”
“呜……”
如巨锤般砸在背上的手肘，让他的视野里冒出些许金星，险些整段垮掉。但他还是靠着发达的背阔肌，勉强抗住这一下，双手伸出，以臂展上的优势，施展出擒抱技巧。
啪的一声，双臂箍住了他的腰身！
“好！！”
只是完成这个动作，就让温迪戈心中一阵狂喜，在军队训练的格斗技巧里，拿住腰部后，只要将对方摔到地上，就可以接绞技了。再怎么强的人，一旦被绞技锁住脖颈，自然也会失去反抗能力。针对打击技强悍的对手，这一招可谓百试百灵。
腰身下沉。
双臂发力。
摔！
……
哐当~~~哐当~~~
火车不紧不慢的行进着，车厢上恍若静止了一般，什么都没发生。
“……居然会这样……”
分明是张人凤被拿住了腰部，却还有余力回过头，对他露出一个看戏般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温迪戈产生了错觉——他的身体仿佛坠在地面上，同这辆火车，以及车身下的大地融到了一起，别说摔，连拽都拽不动。
“摔跤啊……”
张人凤半眯起眼睛，迅速做出反应，两手齐出，一把抓住温迪戈的西装衣领，大笑道，“有趣！”
完全无法抵抗的力量传来，他拽住衣领，向斜下方猛地一揿按！
温迪戈也是有搏击基础，在平衡被破坏时，他便下意识地将腰板挺直，以求回到平衡的状态。抓住这瞬间，张人凤腰身反拧，如同一头在河水中翻滚的凶猛鳄鱼，直接挣开温迪戈箍住腰部的双手，并迅速使了个绊子。
“啪！”
双手抛摔，将温迪戈的身体，在半空中画一道优美抛物线，十分轻盈的飞过，却重重砸在车身上。整节车厢都被砸得晃动几下，铁制的车皮，也被撞得凸出一个人形痕迹，几乎到达了金属的拉伸极限。
“骗人的吧……这……这家伙……”
温迪戈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感慨之余，抹了一把侧脸，脸上流下滚烫而炽热的液体。
在月色下，掌心中的殷红有些刺眼。
“在部队里的时候，我使出这招，从未被人看破过，你是怎么……”
……
如闪光般？
如烟雾般？
如雷电般？
拳击比赛的时候，解说员总会不留余力地用上这些赞美之词，来形容拳手的动作有多么快。温迪戈作为镇长，也去参观过一些正规拳赛，选手多半言过其实，并没有说的那么能打。然而此时，此刻，在这场月下大逃亡的路上，他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一个人的动作，可以快到何种程度。
比念头还快。
脑子里的念头刚刚闪过，他已不知何时闪到身前，身体微侧，摆出极度流畅的发力姿势，在这次眨眼的定格中，温迪戈没看到他的腿，也不知是不是环境太暗了，张人凤的右腿仿佛从大腿开始，就凭空截断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鬼了？他的腿呢？！
看到的东西太反常理，温迪戈的大脑愣了一刹，没能转动。
“咚————！！！”
一记单腿站立后的高鞭腿，结结实实，劈在温迪戈的腰腹处。力道之大，穿透皮肤、肌肉、骨骼，直抵内脏！
“呜啊……！！”
堪比吃下一记重炮，温迪戈瞳孔放大，口吐酸水，意识都涣散了几秒。
从车厢的这一侧，硬生生被扫踢到了另一侧。这次是狠狠撞在车门上，将车门撞得扭曲变形，夜风从背部空隙灌进来，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股凉冰冰的感觉，仿佛要将浑身上下的血液，一起冻住。
……
太快了。
拳、肘、掌、爪、膝顶、头槌……他感到自己变成了一个沙包，任由对方肆意捶打着身体的所有部位。挨了太多下，疼痛叠加着疼痛，甚至已经没有感觉了。身后的车门变形得越来越厉害，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在其密集的拳脚之下，随时可能解体。
这就是红中，这就是他的杀人手段，温迪戈此前做过无数次想象，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结果。自己连他出拳、踢腿的动作都看不清，眼睛闭上睁开，身上已经连着挨了好几下。
温迪戈咬紧牙关，将匕首握在手中，狠狠朝对方肩膀扎下去！
这一次，刀尖甚至没有碰到皮肤。
他用两根手指，便将刺来的刀刃轻轻夹住。
“光是今天一天，已经有好多人尝试过了，真是的，一点新意都没有……”张人凤摇了摇头，略显无奈，“上次在木屋里，不是试过一次了吗。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次的结果会不一样呢？”
说罢，由两指改为整只手掌，一把握住刀身，骤然发力！
“当！”
整块嵌在刀柄上的刀身，被他用蛮力硬掰了下来，反手插进了温迪戈的后肩，伤处直抵背心。这是人体发力的必要位置，一旦被刺中，身法和动作都会大打折扣。虽然凭温迪戈的水平，本来就构不成什么威胁，但张人凤还是很谨慎，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余地。
疼痛信号让他迅速清醒过来，但迎接他的，却是一记斯巴达正蹬踹！
“咚———！！！”
没有经典台词，力量却丝毫不减，温迪戈身后的车门终于承受不住，连带着他整个人，一起飞了出去。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偏偏又是后背着地，将插在后肩处的刀刃，完全压进了身体，痛的汗如雨下，几乎昏死过去。
泥土和青草的气味钻入鼻腔，这里是一片茫茫草海，除了草原，夜空，和悬挂在天空的月亮之外，什么都没有。
又是一个寂静的黑夜。
他仿佛掉入海中，疼痛如一个个朝他袭来的浪头，要将他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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