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持火山,西部杀穿 第92章

作者:炉中文火

  这不带任何情感,仿佛不是在看待活物的眼神,让他感到一阵胸闷气短,仿佛浑身的血都凉透了。

  “看到那边的马没有?”他强撑着一口气,指向被拴在木桩上的十几匹马,重点指向马脚。

  所有马的马腿上,一致都绑着跟靛蓝色丝带。

  “我们是怒雷帮的人,隶属南边的佐拉埃尔家族……你动了怒雷帮的人,他们会……”

  “你知道我是谁吗?”张人凤面无表情地问道,枪口微抬。

  “砰!”

  子弹与问题,几乎是同时送到他的脑子里。

第一百九十八章:塞翁失马

  “怒雷帮的杂种。”席恩眼中,仇恨的残渣依旧在跳动着,借由他之口迸射出来,“死不足惜!”

  “话又说回来,这帮派还真是和蚂蚁一样呢,这里一窝,那里一窝,怎么都除不干净。”

  张人凤从口袋里掏出一卷地图,展开后,上面以醒目的红色,标出了不少圈子,基本都是环绕着盛坤塔克市,多点开花,感慨道,“光是酿私酒的地方,就有这么多个。”

  “怒雷帮嘛,只要是个会喘气的,能开枪,能骑马,敢杀人,就可以入伙了。”阿拉娜在刀疤村生活了那么久,算是看得明明白白,“相对的,帮派首领对手底下的人,也是一点都不关心。除了帮派二把手,几乎喊不出名字来,至少图库就是这样。”

  “这些小弟,往往也是‘消耗’起来最快的——碰到点什么事,都是新加入的小弟负责断后,就像麦子一样,一茬一茬地换,又有新的人入伙……反正在这年头,为了钱能杀人的人,到处都是。”

  而红中帮,走的就是完全相反的路线,人数少而精,且吸纳了一部分完全和战斗无关的人员,比如伊戈和吉米。自帮派成立以来,张人凤就没想过要扩招人员,主打就是一个随缘。

  事实上,他认为大多数干架、杀人的活儿,他一个人来就完全够了,其他人能打最好,不能打……也不影响什么。

  “说起来,咱们帮派里的厨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席恩忍不住问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对怒雷帮来说,这些私酒酿造地,应该很重要的发财树吧。如此重要的情报,他一个厨子,是怎么弄到手的呢?”

  “……”

  小梅和阿拉娜默不作声,一个继续数钱,一个则是拍拍膝盖上的灰尘,假装看周围的风景。

  大家都不傻,伊戈的不对劲之处,或多或少都察觉到了。

  尤其是奥州伯劳鸟死后,白炬镇出现了短暂的权力真空,他竟然能将镇上选民的票,全都归拢到一处,以绝对优势,扶植红中帮选定的傀儡镇长上位。毫无疑问,如果他真是一个马戏团出来的侏儒,根本不可能做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很正常。”张人凤却觉得没什么,扬了扬手上的地图,笑道,“至少这情报很准确嘛,这不就够了。”

  “也是。”席恩点了点头,不再纠结,“只要能让我手刃怒雷帮的混账,其他的我都……”

  “啊————!!”

  身后突然爆出一声尖锐的吼叫,一个瘦小、灵活的身影,突然从灌木丛中窜出来,扑到了席恩身上。偷袭者的身材十分瘦小,又是从马车后方一点点摸过来的,恰好处在众人的视线盲区上,这一扑,竟然还像只水猴子一样,牢牢挂在了席恩身上。

  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

  尖牙的牙齿异于常人,如锯齿般尖锐,这也是他最强的武器。比起用枪、用刀,他更习惯用牙齿撕咬开对方身上的血肉。先如抱脸虫一般,跳到对方身上,再熟练地咬开侧颈处动脉,大多数人反应不过来这套连招,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命就没了。

  然而这次,他并没能如愿。

  “砰————!”

  树丛深处传来一声枪响,在他下嘴瞬间,子弹便穿过了他的头颅,在他身上炸开一蓬血雾。

  尖牙的身体僵了一下,双手下意识地松开,从席恩身上掉了下来,双目无神,瘫软在地。

  “席恩先生!”小梅赶紧从挎包中,取出随性备用的绷带和消毒酒精,“还好吗?”

  “妈的!”席恩捂着流血的脖颈,气不打一处来,“这畜生咬了我一口!”

  “呜哇,这家伙……牙齿好尖!”阿拉娜走到尖牙边上,被这明显不同于常人的密集牙齿恶心到了,“这是他自己磨成这样的吗?”

  不管是或不是,这位仁兄,都已经从世上消失了。

  拜他所赐,张人凤意识到,可能还有没清理完的家伙藏着,立刻展开了搜寻。不出片刻,便将准备逃跑的鲍比逮了过来。

  “啊!啊————!!啊——!!”

  一个七十多公斤重的大男人,此刻却如同一只即将挨刀子的年猪一样,发出凄惨的号角声。他是被张人凤拽着后脖颈,一路拖过来,双脚始终在扑腾着,弄得浑身都是烂泥。

  “如果你不想被刀子划开气管,就闭上嘴,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大开杀戒之后的警告,果然格外好使,鲍比用满是泥巴的手捂住嘴,眼里闪烁着掩饰不了的惊恐。

  “这些酒,本来是要卖给谁的?”

  “这……我……”鲍比的嘴唇抖动不已,身上泥巴的污黑色,更显得他此时面色惨白,“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马车是要拉到圣昆塔克市,我们只负责,把马车拉到指定地方,会有人来收货、付钱,至于对方的底细……我们这个级别,根本不可能知道。”

  张人凤转念一想,也有道理。

  只是知道交易对象在圣昆塔克,也算有收获了。

  他指了指不远处,统一系着蓝丝绦的马,随口问道,“你们都是骡子的人?”

  “骡子?”这回,反而是鲍比懵了一下,“不,先生……骡子手下的人,马腿上是不系东西的。”

  这个情报,还是头回听到,张人凤不禁皱起眉头,“为什么?”

  “没人知道,很少有人见过骡子本人,他太低调了……而且我听说,只是听所啊……”

  眼下,为了活命,别说是“听说”,哪怕是一年前听过的八卦,他都要掘出来救命。

  “他和赫克托阁下(Don Hector)的关系,一直不太和睦。这个位置,本来是留给图库·佐拉埃尔的,赫克托阁下也确实让他去新伊丽莎白州,实践了一段时间。我听他们说,好像是在一座山里,搭建了临时营地,一切本该走向正规……”

  “但是,红中突然杀出,把原来的规划全都打乱了。赫克托阁下最得意的大儿子,远赴墨西哥,去谈生意,一时间,这两个州的重任,只好暂时交给骡子。但、但是……他对骡子,一直都有所保留。”

  “这里的私酒生意,他宁愿托付给自己的孙子,尤金·佐拉埃尔,也没有让骡子染指。”

  “尤金·佐拉埃尔。”席恩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对他来说,佐拉埃尔家族的所有人,都在他的必杀名单里,无非时间早晚而已。

  “这么看来,骡子和怒雷帮的关系,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微妙呢。”小梅叹了口气,“如果我是他,一定会对红中先生十分感激的。”

  “要是图库还活着,也许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出头之日的。”

  张人凤摇了摇头,感慨道,“这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恶心的地方,还是一样恶心

  “附近都找过一圈,没别人了。”麦克将步枪扛在肩头,走路姿势仍然有点儿不自然,看上去一瘸一拐的,对席恩挥了挥手,“抱歉啊,刚才没没注意到,那小子狡猾的很,沿着马车摸过来的。”

  小梅正在帮席恩处理伤口,简单来说,就是先拧开瓶盖,将一瓶酒精直接往伤口上倒。好在这一口咬的并不深,在他的咀嚼肌真正开始发力之前,就被麦克一枪爆头了,仅仅是一点皮肉伤而已。酒精消毒结束后,小梅便半蹲下来,很耐心地给伤处缠上绷带,也算是做好了应急处理。

  他摇了摇头,示意麦克不必在意,“如果没有你这一枪,搞不好,我的脖子已经被咬穿了,这个该死的家伙……”

  右边脖颈伤到了,再用右手握枪,多少有点不方便。他便将左侧腰带中的左轮拔出,在手中轻轻一颠、握住,大拇指按下击锤,远远对准了鲍比。

  “砰!”

  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尽显狠人本色,一枪将其脑袋打爆。

  “怎么了?”见众人的眼神都向他看过来,席恩却浑不在意,将左轮收回套中,“他可能暴露我们所有人的,不是吗?”

  “我还打算再从他嘴里撬出点东西来的。”张人凤用足尖捻了捻血迹,心中暗暗叹气。

  说起来,他还没和席恩好好谈过。这位狠人在战斗中的出色表现,让他产生了一种不需要和他谈任何东西的错觉。他仅靠一个人,占住死角,便能处理掉十倍于其人数的寒蝉帮,这就是武器和战术思维全面领先的结果。

  不过……转念一想,血海深仇,多说何益?

  换做是自己,如果有人在自己为亲人报仇的时候,站在一边指指点点,高低得给他吃两拳头。

  “保险起见,这个伤口,还是去附近的诊所里,处理一下吧。”张人凤也将火山手枪收了起来,只留下那卷地图——那些红圈中心,赫然立着一座规模巨大的城市,“从这儿到圣昆塔克市,骑马的话,二三十分钟就到了。”

  “圣昆塔克市?”小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兴奋起来,“就是伊芙琳信里头说的,他们剧团在演出的地方吧。父亲之前和我提起过,是真正的大城市,里头还有很多会喷黑焰的烟囱呢!”

  “大城市啊……”

  地图上的圣昆塔克,是新奥斯汀州最大、最繁华、最文明的城市。

  逃亡的时候,温迪戈原本选好的目的地,就是圣昆塔克。在他看来,那是最适合他定居的地方——那座工厂和机器,二十四小时不停发出巨响的城市,多停留一直奥州伯劳鸟,似乎也没有什么。从烟囱中源源不断喷涂出的黑烟,足以笼罩住,这点微不足道的罪恶。

  “我就不去了,得有人把私酒运回白炬镇,有足足两辆马车呢。拉回去卖了,也不是个小数目。”麦克点了一支烟,顺手揉了揉还没完全好透的背,依旧瞪着死鱼眼,“除了我之外,还得再出一个人。”

  “我来吧。”阿拉娜主动举手,“我对大城市没什么兴趣,你们好好去玩儿吧,代我向伊芙琳问好。”

  倒也不是委曲求全,出生在刀疤村的阿拉娜,潜意识深处,还是偏爱那种混乱、无序的环境。比起在秩序森然的大城市里,她更喜欢住在松散的红中帮营地,条件简陋点就简陋点吧,那种盖天入睡、席地而眠的感觉,才是她真正喜欢的。

  “对了,红中,差点忘了说……”坐上马车时,麦克伸出右手,朝不远处的木桩画了个圈,“这帮家伙的马,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拉到城镇上去。这儿有十多匹马呢,去大城市的马厩里,可以把它们出售掉。我估计卖不了几个钱,加在一起,差不多50美元的样子。”

  “要是嫌麻烦就算了,也不差这点,当我没说吧。”

  “YA——!”

  拉动马车的,都是大块头的夏尔马,皮糙肉厚,必须狠狠挥动缰绳,才能使唤得它们。

  两辆马车,满载着这一趟突袭的全部收入,缓缓驶出这片沼泽地,溅起一大堆一大堆泥巴。众人终于明白,为什么要把酿造私酒的营地设在这里了,地方偏远不说,路还难走,一旁的黑水湖里还有鳄鱼,就算知道有人在这儿酿造私酒,也没多少治安官愿意跑过来。

  “好……”张人凤活动了两下脖颈,在小梅无比期待的眼神中,宣布道,“去把那些马牵过来吧。”

  “诶?真的要卖掉它们嘛?”小梅惊讶道,“麦克先生不是也说了,收入只有50美元而已,考虑到路上还要照顾它们,成本完全不……”

  “钱不重要,身份才重要。”张人凤提醒道,“别忘了,我这颗脑袋,在奥州还挂着7000美元的赏金呢。就这么光明正大,不做任何伪装就一头闯进去,肯定不行的吧?”

  被他这么一提,小梅才想起来其中门道——他们一行人,在白炬镇过得有点太顺,眼凑着新镇长都快被拿下了。但这并不改变事实,红中帮仍然处于,被多方势力追捕的境地。

  如果是以马匹商人的身份入城,再低调行事,也是多一层保险。

  虽然……以小梅对张人凤的了解,伪装成什么身份都没用,卖马的、卖枪的、卖酒的,最后都得跟别人干起来。因为人还是这个人,不会因为穿的什么皮,就有所改变。

  “希望这一次,别再半道上遇到什么幺蛾子了……”

  ————

  圣昆塔克市区。

  在靠近城市,尚未踏入之时,便已经远远看到了烟囱中喷出来的黑色烟柱。仿佛贯通天地一般,直接捅到了云层之上,也让这座城市,看上去有些雾蒙蒙的。

  由远至近,房子一点点密集起来,街道也不是那种坑坑洼洼的泥地,而是像模像样的石板路。马蹄踩在上面,发出咔哒咔哒的清脆响声,和风吹沙、刀疤村和白炬镇,都完全不同。

  行人看他们的眼神,尤其是看到他们还牵着一大匹马,在街道上走来走去时,看他们的眼神,便充满了鄙夷和不屑,好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不过这也有好处,至少他们可以独行一大段距离,不至于在这颇显拥挤的街道上,同人摩肩接踵。

  街边还种着树,高矮相当,点缀着冰冷的钢铁森林,高矮相仿,整齐划一。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些囿于这小小方寸土地的树木,张人凤总有种很压抑的感觉,他现在明白,为什么阿拉娜会一口咬定,对大城市没有兴趣了。

  “大城市啊……”

  看着小梅兴奋、憧憬的样子,他将这后半句感慨藏在心里。

  恶心的地方,还是一样恶心。

第两百章:你磕了她两下,就还她两百个响头(两百章纪念!!)

  “年轻人,这个伤口……是什么咬的呢?”

  诊所里,医生半眯着眼睛,在席恩的伤口周围轻轻按压,一脸“这场面我也没见过”的表情。

  “就当是疯狗吧。”席恩没好气地说道,“干活干的好好的,突然窜出来一只疯狗,咬了我一口。”

  “呵,原来如此,疯狗啊……”

  医生也不是傻子,狗咬出来的痕迹什么样,他还是清楚的。齿痕的大小、数量,更像是人咬出来的,但人的下颚,本身就不像野兽那样,有那么强的咬合力。能直接把脖颈咬出这种伤口,那两人是个什么情况……实在难以想象。

  算了,顾客是上帝,上帝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医生,没问题吧?”小梅有些担心地问道,“为了防止万一,我在伤口上倒了很多酒精……之前听我父亲说起过,有个壮年男人,就因为被人对着脸,咳嗽了一下,没过多久,也变得不停咳嗽,然后很快就去世了。”

  “那种情况,多半是肺结核传染导致的,冲他咳嗽的那个人,已经得了肺结核,通过飞沫传染给了那个倒霉蛋。现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你们是这位患者的……?”

  医生让他平躺在椅子上,解开绷带,用水清洗着他的侧颈上的伤口。再用棉签浸透药水,擦拭在伤处。

  张人凤和小梅愣了一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答,总不能说是同一个帮派的吧?

  “家属。”席恩却沉声道,“他们两个都是。”

  “家属的话,那就好办了,这里有一瓶特效疗伤药。材料是蓍草、人参、香叶蓍,外敷之后,像这种皮肉伤,很快就能好的。”医生取出一瓶分量满满的玻璃罐子,咚得一声,落在桌子上,“每天把绷带拆开,换一次药,记得在睡前保持干燥。根据我的经验,大概一周……”

  砰的一声,诊所的门被毫无征兆地推开,一个惊慌失措的少女被门槛绊了一跤,摔在地上。这一跤摔得非常结实,但她像身后有虎狼在追赶一样,仓皇地用手抓地,使劲往诊所里爬。

  女孩看上去很年轻,和小梅差不多年纪,头发上沾满快要干燥的黑色泥巴,却掩盖不住脸上的血迹。伤口应该在头发内部,鲜血止不住地汩汩流淌下来,将她的一部分面庞染成红色。

  手脚并用地往诊所里爬了几步,还没开口,便又闯进来几个年轻人。他们身上同样脏兮兮的,有一股难闻的金属和机油气味,都穿着淡色工装,为首那个,脑袋上戴着一顶深烟灰色的鸭舌帽,头发乱糟糟,似乎也是刻意不做任何梳理。

  看到他们,女孩的脸色愈显绝望,还没等她站起来,追兵中便走出一人,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像拖拽牲口一样往后拖。

  “跑啊,你不是很能跑吗?!再跑啊!”

  “整个圣昆塔克市,都是‘意大利佬’的地盘,你能跑到哪里去?到沼泽里搭个窝棚吗?”

  小梅终于看清了女孩的伤口,在头皮上,有一处非常大的豁口,像是被按着脑袋,砸到了某个硬物后留下。伤口约莫一根指头来长,正在不断地往外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