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白之裔
而且,我敢断定,他的最终命运一定是自我毁灭,他自己对抗不了规则,而世界上也没有多和他志同道合之人,去改变所谓不合理的规则。
说到底,他的观念才是不合理的,他的格格不入和灵魂的孤独,不是世界上大部分人因为不合理的规则变形成不合理的形状,而是他不肯把自己不合理的部分变形为合理的形状。
错的是他,不是世界。”
“我、我想不到那么长久的事,也不懂精神的话题,我只想找到容身之处。”南轻絮苦恼的回答,“我会跟随桂道友,为了报恩,为了赎罪。”
“盲从不是最好的选项,你只看到他的表面,便一厢情愿臆想起和他生活的美好,你以前因为这个吃的亏还不够吗?”
南轻絮反驳:“可是,南道友那么了解桂道友的固执和病态,却没有阻止他?”
“因为我憎恨同时爱着他,憎恨让我乐于帮助他实现自我毁灭的愿望,而爱,要求我陪伴他。”
历晴川坐起来,看着南轻絮:“你是抱着和我同样的觉悟,选择和我的师弟一起坠入地狱吗?”
“我愿意,但不是我和历道友一样对桂道友怀着病态扭曲的感情。”
南轻絮的眼神渗出虚无:“你们两个可能是世界上最后还关心我的人,我的儿子没了,我的女儿不知道在哪里……是我自作自受,我总是把事情搞砸,我现在不敢去想我的女儿,如果我找到她,会不会遭遇类似的伤害,会不会……把她的人生搞得一团糟?
如果再失去你们两个,我想不到活下去的意义,比起独自一人活下去,可能随你们一起走是更棒的结局。”
“你这个……”
历晴川终究没把“蠢货”这两个字说出口,她有什么资格说南轻絮呢?
她从储物戒里拿出酒,对南轻絮说道:“我想,我们能成为朋友。作为朋友,我郑重的向你介绍能愉悦我们的精神,让你暂时忘却烦恼的神器。”
南轻絮平常不喝酒的,但她今天心情糟糕,渴望用什么来浇灭自己的忧愁。
“对不起,”南轻絮举起酒盅,“在钟离山的时候,我很早就察觉到少廪君性转的真相,但我没有告诉你们。”
“母亲保护血亲的感情,可以理解。事情已经结束,我原谅你了。”
于是,桂堂东应酬回来的时候,看到满地的空酒瓶,以及两个喝的醉醺醺的女人。她们两个歪倒在沙发上,脑袋碰在一起,脸上俱是娇艳的粉色。
他一手一个,把她们扛在肩上,移形换影回到寒鸦号。历晴川与南轻絮醉醺醺的表情里夹杂一丝微笑,似乎酒精让她们做了好梦。
楚清秋:浪漫刺青
“我回来啦!”
楚清秋欢快的声音落下三秒之后,她降落在自己的浮空岛上,把层层包裹的朱邪赤心与一位合欢宗修士丢在地上。
朱邪赤心忍不住倒抽口凉气,问道:“你要拿我做什么?”
“让你成为我飞升大业的材料。”
回来的路上,朱邪赤心一直没机会开口说话,现在,求生的欲望让他迫不及待的说道:“我有一言,请楚道友……诶,人呢?”
唯我独尊的楚清秋闭关修炼去了,只留下朱邪赤心与合欢宗修士大眼瞪小眼:被封禁灵力流动的他们视野受限,和凡人一样,只能看清眼前的景色。
楚清秋的浮空岛弥漫着浓厚的雾气,雾气里有薄荷一般的味道。朱邪赤心和他的难友都屏住呼吸,很快,他们被迫像凡人一样呼吸。
“阴山盟的真传伪装成贵派高层,难道贵派弟子跟随她行动的时候就没有发觉异常吗?”朱邪赤心问。
合欢宗修士解释道:“我们隶属于合欢宗驻扎在中原之地的分部,而丘官长常驻本部,两边很少打交道。
上个月月末,丘官长通过传送门,带着合欢宗宗主的手谕而来,我们对照身份,确认对方确实是本部的丘比后哪敢怠慢?
帝国的氛围你也懂,不比虚情假意,在表面上一团和气但暗地里勾心斗角的伪道,帝国只玩真实,不同境界不同职务的修士在帝国的权限,在律例里写的明明白白。
过去合欢宗执行过不少特种任务,都是由本门高层带队,就近征召事发地点的分部修士完成……谁能想到,丘官长已经被人谋杀。
那个伪道的女修,恐怕一开始就想坑杀我等合欢宗修士,所以才深度介入地梁宗的内部事务。”
“你觉得丘比是什么时候被替换的?”朱邪赤心问。
“不知道。”合欢宗修士摇头,“阴山盟修士通过入梦的方式进行攻击侵替,所以除非当场拿住用高级法术进行搜索,别人很难知道他们谋杀某人确切的时间。”
朱邪赤心想说什么,又住了口,因为他也被楚清秋伪装的江纤尘安排的明明白白,可笑的是,他还意淫过和丘比合作,把江纤尘变成他的道侣,进而通过江纤尘操控月华苑的黄粱梦。
两个自以为能得到胜利,却被各自阵营的女人所骗,而功亏一篑的可怜虫惺惺相惜,他们聊了起来。
一周以后,合欢宗修士沉默了,他虽然活着却不再言语,只挺挺的看着天空,那股薄荷味的雾气似有毒性。失去“同伴”,朱邪赤心分外寂寞,并忐忑的等待着降临在他身上的命运。
在空虚中,朱邪赤心感觉时间流逝的速度放缓,他感觉自己熬了三个月,楚清秋才再度现身。
朱邪赤心露出解脱的表情:“所以,我的最终命运决定了吗?”
楚清秋毫不留情击碎朱邪赤心的幻想:“不,你还得再等两个月。我每三个月才能处置一个聚塔飞升所用的材料,带回你们两个,够我忙半年了。”
“你们究竟要用俘虏的修士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为了飞升咯。”
楚清秋拿出一截树枝,在地上涂鸦:“你见过塔吧,为了保持塔的稳定,人们建造塔的时候都是上窄下宽的结构。
在我们门派看来,修士飞升上界的过程犹如建造通天的巨塔,我是刺入上界的塔尖,而你们则是把我送上天空的塔基。
而具体来说,作为天人(塔尖)的我与八名真传弟子签订契约,八名真传弟子每人分别与八名内门弟子签订契约,内门弟子又与外门弟子签订契约。
因此,我的契约者之数应为八再其契约者之数应为六十四再其契约者之数应为五百一十二。
然而,聚塔飞升所需的材料(修士)条件苛刻,光凭天齐派正常招收的弟子很难凑齐,所以我要去外面抓符合条件的修士,带回来,洗去他的修为,替代以天齐派的功法,让他运转天齐派的灵力。
和我签订契约的人,虽然保有一定的自我意识,但会被植入必须执行我的需求的原则。
同时,透过契约,我可以随时抽取你们的灵力,运转你们的功法,使用你们的法宝,观看契约者们头脑里全部的记忆,从中提取我需要的知识……总而言之,你们的一切都属于我。
必要的时候,我甚至能附身在你们身上,而你们的意识必须让位于我。”
朱邪赤心苦笑道:“这样还算活着吗?”
“算啊,我是塔尖,你们是塔基,你们融入我的生命里,与我同在。楚清秋这个名字,狭义上指的是担任塔尖的天人,而广义上,则是五百八十五人融合为一的名字。
而我承诺,待我飞升之时,你们的肉体将融化如同泥浆,你们的灵魂将成为我的灵魂延伸出的触须,我们将一同在上界获得永生。”
朱邪赤心渴望飞升,但楚清秋的方法不是他想要的飞升,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所以,这就是你帮助桂堂东的理由,他的身边不缺争斗,而你尽可以浑水摸鱼,挑选你相中的修士,带回去做你的飞升材料。”
楚清秋点点头:“嗯,如果别人问我,我是那么宣称的,但就算弄不到飞升材料,我也会帮他,因为我喜欢他啊。”
“……”
楚清秋像是寻常恋爱中的少女,根本不顾及旁人的感受,自顾自的分享道:“我和他相遇是在三年前的齐地冠军联赛,十七岁的我搞砸自己的出道,接连受挫,受不了幻想与现实的落差,躲在角落里偷偷哭鼻子。
大家都冷眼旁观,有的则巴望我能更惨一些,只有桂堂东找到并安慰我,教导我如何调整情绪,分享修士战斗里的实用技巧。
哪怕算上门派里的人,桂堂东也是生平对我最亲切的男人,他不止把我当做天齐派的天人,还当做名为楚清秋的少女。
一般来说,没人会帮助竞争对手吧,我当时就觉得他很奇怪,而接触之后,我发现他是十足的怪人,观念里有一部分和我们的世界格格不入。
我对他产生好奇,好奇拉近我们的关系,然后演变成我的初恋……也可以说,初次暗恋。”
楚清秋的话语里多出一丝怨念:“可惜啊,他审美太肤浅,只喜欢胸大的,我这种纯洁可爱的风格没有魅力吗?”
朱邪赤心瞟了眼楚清秋,楚清秋的脸还不错,但那垂直甲板般的轮廓,足以劝退大部分男人。
但是,他和桂堂东不对付,所以虚情假意的说道:“不,男人都喜欢纯洁的、娇小可爱的少女,桂堂东只是为了自己的人设,保持年长者的余裕,不和你说实话罢了。
如果你有机会,你把他的脑袋搂在你胸口使劲蹭,他肯定会相当欢喜,并兴奋的流下鼻血。”
“这样吗?下次有机会试试。”楚清秋说。
朱邪赤心冷笑道:“抓紧时间吧,你听到他在钟离山的宣言,想与世界作对,他很快就会完蛋。”
“我知道啊,在了解他的病态时,我就预想到这个结果。我会阻止桂堂东走向自我毁灭,也只有我能阻止他,这是我变强的动力之一。”
楚清秋脸上出现两抹红晕:“我要击败他,把他纳入我的塔中,将他置于仅次于我的高度。
当我飞升,他的肉体会融化,而他的灵魂将会化作覆满我身体的刺青,这样,我和所爱之人永不分离,时时刻刻都在被他包裹。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结局。”
朱邪赤心并不觉得浪漫,但他期望桂堂东落得这个结局,所以他来到浮空岛后,第一次对楚清秋露出微笑。
“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你不必管他说什么,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朱邪赤心说,“加油!希望你能得到属于你的爱情。”
桂堂东:人渣的本愿
修道之人会做梦,且梦中的自我更加真实,因为它没有现实的种种束缚。
我,齐地年轻修士第一人,阳炎府大师兄,无论何时都要保持昂扬的斗志,都要保持野兽般的饥渴,都必须坚定不移……
我绷紧神经,在现实里小心翼翼的回应人们对强者的期望,而在梦里,我允许自己放纵,于是我开始思乡。
第一次思乡,思念的是钢铁森林里,那个只有90平米,好似鸟笼一般狭窄的家,三个人共同生活在那里,普通的无以复加,但那是我存在的意义和寄托。
第十七次思乡,玄幻与现实交织,古色的砖房与钢铁的框架碰撞破碎,我是普通的职员,亦是抱着经文的童生。
第五十七次思乡,我的故乡已经变成被我亲手翻新的小城,拥有二十万人口的世俗领地,我的奇思妙想在那里实践,被凡人当做真理奉行。
第一百次思乡,我忆起师姐拥抱我的温暖,想起师娘与师傅那难得能和蔼交谈的模样。
然后,我的家都在梦的尽头支离破碎。前世的家,因我的穿越而崩溃;临淄的家,因我的疏忽而崩溃,阳炎府的家,因我超越师姐的力量而崩溃。
是我的错吗?不全是,但从结果的角度,我待过的每一个家都因为不可抗拒的因素解体了。
我睁开眼睛,看到南轻絮屏住呼吸,脸上浮现担忧的神色,这一幕未免有些荒谬,因为就在一周前,是她抱着我的后背失声痛哭。
她的眼睛会说话,于是我很快理解,她昨天割舍的是少廪君=她的子嗣的概念,但她对子嗣的需求从未消失。
所以她把她的爱给了我,由我来成为新的心灵支柱。
“桂道友……”
南轻絮羞怯的声音唤回我的注意力,我把她看的脸红了,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我很抱歉。”她说。
“嗯?”
“少廪君的事,还有勒花天的事,我很抱歉。我一直顾着自己的事,忘了考虑桂道友你的心情。”
“我的心情?”
南轻絮的手指落在我的眼角,拭去一滴晶莹的水珠,小声说道:“对不起,你把少廪君当做朋友,他却背叛了你。”
“你误会了,我只是梦到以前的事,发觉自己是个多么糟糕的人。至于少廪君,我有些难过,但又不那么难过。
我和他的来往一开始就是为了利益,而在利益的基础上又发展出友谊,当时有些上头,说了些不成熟的话,但现在,我已经接受他变成她,她背叛我的事实,反正我从她那里收到足够的补偿。
这么想来,我能战胜少廪君,说不定是因为我比她变形的还要厉害。
南道友,还有你的女儿呢,你必须考虑她的事。如果她的说法可信,那么她在谋杀丘比的时候,就已经得知所有真相。
尽管如此,她还是诱导她的哥哥性转,她还是以丘比的身份加入这场游戏,即便看到你也没有表示,直到最后才通告与你的关系。
我想,和少廪君一样,她对你的感情很难称得上是爱,更有可能是恨。所以,你要怎么办?”
南轻絮脸色苍白,状态不佳,但我还是挑明这些事。这么说,有五成感情是帮南轻絮理清头绪,让她别再浑浑噩噩度日,而另外五成,则是希望她意识到,她非我不可,她要用她的柔情,她的献身,来交换我的力量。
每一段家庭的破碎都令我心痛,而最近一次之后,我意识到我希望的那种温暖温馨,充满普通的人情味的家庭,在修道者的家庭是罕有的现象。
所以,我必须以自己的力量来打造我理想的家庭,这并不意味着放弃我的事业,只要操作得当,两者完全可以相辅相成。
师姐是我第一个选中的对象,在我来到之前,她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所以她天真幼稚,缺乏对现实的认知,比同龄人多了许多人情味。
我取代她的位置后,不必承担门派未来重任的她,剥离人性的速度放缓,在其他人的衬托下,我越发喜欢她。
她爱我,也恨我,最大的渴望便是在某场无谓的冒险里,陪伴着我一起死去,了结所有的恩与仇。
她有扭曲的愿望,然而她的心太软弱,所以没有实现愿望的执行力,让她看上去像是逆版本的杂鱼傲娇。
可怜的人,作为女人的历晴川(爱)与作为修士的历晴川(恨)分裂她的思想和作为,带给她无尽的痛苦。
在我预想的家庭里,师姐有一个足以让她坐上女主人位置的优点:对于我的迷恋。
她的目光永远对准我,她的心里永远想着我,她的言行永远涉及我。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我已经成为她生命的倒影。
一想到这一点,我的控制欲就得到满足。我看起来是个很宽容的人,但在感情的领域,我的贪婪和吝啬足以和葛朗台相比。
我想把我所有中意的人锁在我的生活里,让感情的锁链纠缠我们,让我成为她们生活的主体。
我已意识到自己的病态,而病态无法控制,因为我身据力量,而力量常会给人可以为所欲为的幻觉。但外挂的存在让我十五年过后,仍保留相当的人性,作为人的我(未变形的灵魂)与作为修士的我(已变形的灵魂)相互争斗,相互遏制,进而让我用文明的手段去达成变态的愿望。
楚清秋和南轻絮便是我这种扭曲的体现,楚清秋看起来对我言听计从,但她对我的迷恋里掺杂和我类似的控制欲,她现在是我忠心的帮手,而将来则是我的劲敌。
而南轻絮,至今我无法理解她对孩子狂热的奉献精神,我尝试代入她的视角,在钟离山,我发现自己的儿子性转为女性,而幕后黑手是女儿的时候,恐怕就已经心理崩溃。
可是,南轻絮竟然坚持下去,笨拙的试图为自己的女儿笼络我。
一般的父母能做到这种程度吗?我不知道,因为我不曾像少廪君那样用漠视伤害自己的家人,而南轻絮只是妖兽,所以她的行为是异常中的异常。
我弄不懂,但大受震撼,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南轻絮锁在我的生活里,而南轻絮,也乐意留在我的生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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