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走投无陆
看着这个死胡同入口处头顶两人高的地方那一对灰扑扑的脚印,老兵戏谑的上前用绳子将这个还在发抖的家伙捆绑结实,同时把自己的棍子捡了起来重新挂回了腰上:
“要不是遇上了我,还真让你蒙混过去了…………”
376 风波再起(3)
这个家伙算是有点手段,但老兵见过更古怪的,所以他丝毫没有大惊小怪。从容用绳索捆绑住对方的手臂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而这个倒霉蛋直到现在还因为下体遭受的剧烈撞击而浑身痉挛,根本无法作出任何反抗。
其他的小子们也趁着这会儿赶了过来,只不过已经派不上任何用场了,只能帮着他把这个小贼连拖带拽的带回他们的治安所——一间位于镇子边缘的荒废房子。
这里地方不小,过去是镇子里的猎人居住的地方,但由于这个倒霉蛋正好加入了领主的军队北上作战 然后没能回来,这间房子也就这么空下了,还没来得及让其他人去寻思,帝国的军队就又到达了这里,最后兜兜转转这间房子还是分给了他们。
那个猎人也同样是此地领主的猎场看守员,也正因如此,他的房子也修建得格外气派,甚至挤一挤,让他们十个人一起在这里过夜也不是不可能,为此他还特意把其中一间屋子用木栅栏封起来当做牢房。用来关押那些时不时就能抓到的小毛贼。
等他们把手里的这个家伙丢进牢房里的时候,天色都已经越发昏暗,其他人都准备各回各家,只有他这个老家伙无处可去,干脆睡在这里,在燃烧的壁炉旁喝上一口打来的混酒,享用一碗炸的金黄焦脆的野猪皮。
饱含油脂香味的酥脆外皮用来下酒是在合适不过,再弄点儿买的大面包垫垫肚子,一晚上就这么对付过去了,只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敢那么肆无忌惮的胡喝海塞,否则要是被巡查官吏发现他擅离职守可就完了……
帝国的法律森严威重,任何人想要挑战帝国律法的威严都是相当不明智的,他自然不敢例外,更何况那该死的巡察官吏虽说每个月固定会来三次,但每次来的时间都是不一定的,害得他总是得留一个心眼,生怕稍一放纵就掉链子了。
所以就这么一瓶酒,往日里还不够他漱漱口的,今天却只喝了一半便咬牙放在了桌子上,吃完剩下的野猪皮和面包之后就准备裹上毯子睡上一觉。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缺乏酒精的助眠,他翻来覆去总是难以入睡,就像浑身上下的皮肤都长刺了一样,略感烦躁的调整了好几次,却总是放松不下来,最后干脆一咬牙直接坐了起来。自然而然的把视线又放回到了那半瓶酒上。
他这种成年累月泡在酒棍子里的酒鬼本身就有着极重的酒瘾,又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呢?之前咬着牙强逼着自己不喝酒睡觉,但反而睡不着,第二天昏昏沉沉,连路都要看不清了。
到了他这种地步,想要节制难上加难,或者说他的正常生理活动甚至都难以脱离酒精了,喝酒对他而言和吃饭一样重要,每一次强迫自己在喝过瘾之前放下酒瓶都宛如心头割肉。
要不……我再喝点儿?
他舔了舔嘴唇,手指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始向桌子上伸去,甚至已经预想到了酒瓶那坚硬粗糙的质地——这个陶制酒瓶已经陪了他不知道多少年了,居然一直没碎,他也一直把这东西当做自己的幸运符,不知多少次在战场死里逃生,泥中打滚都没舍得把这个丢了。
对呀,再喝一点……都是这把年纪的糟老头子,除了这一口之外,还有什么好追求的呢?
他知道只要一口下去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自己哪儿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如同有蚂蚁爬虫子咬的身体立刻就能松软下来,等到喝得迷糊了,自然会不知不觉的睡过去,身体上的那些旧伤也不会再折磨自己。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强烈,如此的诱人,让他如同沙漠里快被渴死的人一样,不停的舔着自己的嘴唇,下巴上的胡须都跟着颤抖……但手指却始终没能握住那个瓶子,来来回回的犹豫,一下子靠近一下子收回。
他的身体依旧在渴求着酒精,依旧在依赖着那种物质的刺激,但他却莫名其妙的想要阻止自己继续放纵下去,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帝国那威严可怕的律法,也许是因为每个月发到他手里的银币,也许是因为如今掌握的权利和受到的尊重……也许是因为不愿意放弃他刚刚看到的希望。
他过去依赖着酒精逃避可怕黑暗的现实,连续三次从战场上死里逃生、劳碌半生却一无所获已经耗尽了他的最后一点心气,只要手里有一点闲钱都必定要弄来一口酒喝,毕竟只要把自己灌醉,那就什么都不用操心了,什么也都不可怕了……但现在眼看着日子就有盼头了,他为什么还需要这种东西呢?!
但他的身体不听他的,他的身体正在破口大骂,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辱骂着他——吕多斯你这傻货!你需要这个,快把那酒喝下去,快点儿!
他的手开始发抖,他的身体开始造反,鞭挞着他的意志,摧毁着他的神经,逼迫他赶紧去补充酒精……一如既往的,只要喝下去,他就能立刻获得片刻安宁。
终于,他开始屈服了……喝完剩下的半瓶,不至于让他彻底醉死过去,应该不会耽误什么事儿。
手指触碰到酒瓶的一瞬间,之前的坚持和意志都瞬间土崩瓦解,他毫不犹豫的就把酒一把抢了过来,仰头就狠狠的灌了一口,都还没让舌头尝到味道就已经落进了胃里,几十个呼吸之后,酒精就已经开始安抚他的神经,让他由衷的松了一口气。
真tm舒服…………
咔哒哒!——
这几乎是他最为大意和放松的时候,但即使是这样,他的耳朵也忠实的捕捉到了这最为细微的动静,只是脑子在这一瞬间还处于一种迟钝的状态,一时之间双目无神,眼神彻底放空,完全延误了耳朵传来的警戒。
然后,他的眼睛就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黑影——那个在今天下午被他们抓到的小贼,对方一如既往的尖嘴猴腮,身体瘦削,披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袍,打扮的就像是得了麻风病的乞丐,而且还挨了他一顿好打。
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跑出来的,关他的那个房子用料挺不错,根本没有什么缝隙和薄弱之处,木栅栏也是上好的橡木刚刚做出来的,上面的锁也是一点儿都没偷工减料……这家伙究竟是怎么溜出来的?
老兵终于清醒过来,然后立刻就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几乎是毫无防备的躺在地上,而对方手里则明显有着利刃的寒光,如果突然暴起发难,他只能任人宰割。
刚刚喝进去的酒精似乎也随着冷汗一起排出,他的头脑在惊慌和悚然之中变得清晰无比,眼看着对方似乎正在有些犹豫的看着自己,他的脑子三转两转之间突然握紧了手里的瓶子,顿时就有了计划。
在对方阴鸷的注视当中,他突然发出一声呻吟,整个人慵懒的向着一侧躺倒。手里的酒瓶子在地面摩擦出清脆的声音,里面还剩下几口的酒也顺着瓶口流淌了出来,把他的胡子都沾湿大半。
他就好像手脚都动弹不起来,浑身上下都没有一个地方是有精神的,一副醉死在酒缸里的德性……这甚至不用故意去演,他本来就比任何人都更习惯于表现出这副样子,此刻故意去做更是惟妙惟肖。
一个喝多的人会让其他人本能地感到恐惧并远离,因为他们会更乐意用暴力来发泄自己的情绪,对别人来说是一个威胁,但一个醉得半死的人却截然不同——他们就像一个幼童一样毫无反抗之力,已经被酒精麻痹了神经,脑子里更是天旋地转,没人管的话,甚至会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随便是谁都能轻轻松松的把刀捅进他们的心脏里。
他并不是指望对方放过他这个酒鬼,更多的是希望这个家伙放松警惕——他现在浑身上下没有寸铁,但只要对方放松警惕大意的接近他,那他手里这个坚硬的酒瓶子就能派上用场,随时随地也可以来个狠的。
他很清楚怎么样才能让一个家伙瞬间被打倒在地……只要照着头侧靠近太阳穴的位置,那里的骨头最为薄弱,只要打的够狠,打的够准,一下就能把人敲死,就算对方准备稳妥起见把匕首丢过来,他也能够在这个家伙动手的前一刻,把酒瓶扔出去敲在他脑袋上。
他都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原因栽了,但现在已经没时间去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了……就像他连续三次从战场上逃命一样,现在该想办法活命了。
来吧,稍微趴低一点,把你的脑袋伸过来,准备用你那把刀捅进我的心脏里……只有这样我才能一瓶子把你敲死。
老兵连呼吸都没有丝毫紊乱,依旧像个普通的醉鬼一样抱着酒瓶子睡得昏天黑地,鼻涕一直流到了地上把脸和地面粘在了一起,只是看上一眼就足以让普通人退避三舍。
但他的谋划终究没有成功……或者说成功一半,对方犹豫了好半天之后,突然转过头冲着他啐了一口,然后便急匆匆的推开了旁边的门,走了出去,把他这个酒鬼丢在了这里。
在那个家伙离开之后,他依旧躺在地上装成醉鬼,一直等待了几十个呼吸,确定对方不会去而复返,才麻利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第一时间就去抓旁边架子上的剑。
而他那个本来准备牺牲掉的陶制酒瓶,就这样又一次完好无损的留了下来……让他甚至有些哭笑不得,最终只能无奈地把它又挂回了腰上。
做完这些,他甚至没有什么犹豫,伸手抓起旁边的硬皮甲给自己套在了身上,抹了抹胡子上沾着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将急匆匆的推开门,开始寻着地上的脚印向前搜索。
得益于那家伙曾经靠近他,所以那些留在地板上的酒也粘在了他的鞋子上,而他这个老东西的鼻子又对酒格外敏感,所以经管地面上的脚印中断了两三次,他终究还是没有彻底跟丢,就这样一路沿着小镇的街道和巷子向前穿梭。
越往前走,他的心中就越不安……他对这个镇子已经相当熟悉了,有的时候喝醉酒都能自己一个人模模糊糊的摸回家去,所以很清楚这个方向有什么东西——那是整个镇子上最主要的一口水井,这里的大多数人都靠那口井生活。
当然对方也有可能是想沿着这个方向跑路,但不知怎么的,他几乎直觉得认为那个家伙的目标就是那口水井,这让他的脚步更加快了两分,同时把剑拔了出来,用从旁边商店上扯下来的软布幌子包裹,随时可以厮杀。
当然,最稳妥的决定还是把他的那帮小子都叫过来,到时候就可以组织去人手进行围捕,也不怕对方跑掉,但某种强烈的不祥预感让他实在不敢耽搁,生怕对方趁着这段时间干出什么好事儿来……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确实不错。
明亮的月色之中,在他谨慎的把头从巷口探出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井口的黑袍人,还有对方那鬼鬼祟祟的趴下身子去的动作。
紧接着,他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那躺倒在水井旁边的身影上——只是一眼他就认出了那就是自己手下负责巡夜的小伙子!此刻却已经瘫倒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他的心中立刻引起了一阵冲动,但终究还是强行扼杀了它,逼迫着自己谨慎而小心的缓慢接近……那个蠢货正把他的背对着自己,没有什么时机能够比这个更好了。
一剑下去,断骨切肉,或许还需要再补上一下……但不管怎么说,只要他能够接近,那就一切都好说,只要是个人,而且是个没穿甲的人,那他就不可能挡得住利刃的劈斩切割。
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那个家伙就又有了动作。
明亮的月光下,他清楚地看到对方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透明的漂亮瓶子,瓶子里面紫色的液体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就如同头顶的夜空………………
377 风波再起(4)
漂亮的东西不一定都是美好的……有很多证据都能证明这句话,就比如色彩鲜艳绚丽的蘑菇,漂亮莹润的红色果实或外表美丽的恶毒之人,所以绚丽的色彩甚至往往会给人带来不妙的预感,直觉得认为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对方手里的那个小瓶子漂亮的吓人,就好像宁静的夏夜之中灌木丛中飞舞的萤火虫一样,看着就让人心神一荡。但那种极端妖艳的紫色还是让他更加警惕,尤其是这家伙一副要往水井里倒的样子,更是让他确定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原本他的打算是用稍慢一点的速度接近,这样更加稳妥,确保一击得手,但现在他恐怕不得不激进一点的,毕竟那家伙一眼看着就要把那些东西倒进井里去了,谁知道井水被污染之后要多久才恢复正常?到时候这么多人的镇子该怎么解决喝水问题呢?
他可不想让事情落到那个地步,所以现在该行点险招了。
于是他快速的转头打量起周围的东西,在几个呼吸之间便立刻作出了决定,伸出手捏住了旁边一个被拆下来的破烂轮子——这是小型马车常用的轮子,并不算太重,四周甚至没有包上铁条,木头都变得有些糟烂了,估计是拿来烧火的。
但即使是这样,这玩意儿也是一个轮子……
他屏气凝神,肩膀向下一沉,然后将手臂蓄势待发,瞅准一个空档猛的向前一推,就让那个轮子沿着道路快速向前滚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也猛地暴起,面目狰狞的向前猛冲——正常情况下,他这样剧烈的动作立刻就会引起对方的警惕,但在此之前,那个一直向前滚的破烂轮子却恰到好处的撞倒了一户人家放在门外的木桶,发出的声音率先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虽然等这个家伙看清楚那是一个木桶之后便立刻回过神来,但这短短的两次呼吸的时间对他来说已经够用了。
剑刃的寒光在月亮之下冰冷如霜,他用那张扯下来的布幌子包住剑尖,另一只手捏住剑柄,像一只豹子一样扑到了对方身后将锋利的剑身狠狠的卡向了对方的脖子,用力向后拉拽。
就像用力搂住一个人的脖子把他向后拖一样,厚实的布料让他的手指不至于被割伤,而锋利的剑刃则毫无阻碍地切开了喉咙的血肉和软骨,一直卡到了坚硬的骨头上才停止,同时也给他提供了将对方拖开的支撑点。
这一下做的又狠又稳,哪怕是在他最为强壮的时候,也不可能做得更好,对方也没有了丝毫反抗的可能,剑刃已经割开了他一半的脖子,不管是谁都该死了……如果他真的是正常人的话。
被斩断大部分的肌肉软骨和颈动脉,甚至用利刃划割到颈骨的程度,不说立刻不再动弹,至少也应该手脚抽搐,彻底失去行动能力,但这个马上就要被他活生生割掉脑袋的家伙却突然扬起了自己的手,然后毫不犹豫的丢出了手里的那个小瓶子。
这一下实在太过突然,老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超乎自己经验的诡异景象发生在眼前,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带着紫色液体的玻璃瓶子飞向他们的水井,那从瓶口飞溅出来的紫色液体在月光之下妖异的就像鬼怪的血液。
啪!
瓶子在井壁上碎裂,也让他的心脏狠狠一颤,再也顾不得手中这个垂死挣扎的家伙,握住剑柄抽出剑刃直接把他丢在了地上,然后扑向了他们的水井。
但已经晚了,他所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还有石头上残留的那一小片紫色,就算没有火把他也知道那一瓶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已经流进了他们的水源之中……
“该死的杂种!”
他咬牙切齿的狠狠的捶打了一下井壁,但终究还是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准备连夜把阵子里的人都叫起来,大家一起合力,趁着那诡异的东西没有彻底扩散开来之前清空水井……只希望地下水源还没有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受到影响。
要是没有这口井,离他们最近能够打水的地方都至少要走上23加里……到时候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麻烦,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上面肯定也得找他的麻烦……他现在是真的后悔喝那瓶酒了,如果不喝那个他说不定就会在对方越狱的时候保持清醒,第一时间把那个杂碎拦住。
沮丧和懊恼一瞬间就充斥着他的心,几乎容不下任何其他的东西,让他发了疯似的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同时转过身准备去敲响镇子中间那座木塔上的铁板,把所有人都叫起来赶紧收拾。
当然,他也没有忘了看看地上那个小伙子的状况,在翻动了几下之后立刻由衷地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碰到一件好事,这小子应该是脑袋后面挨了一下,昏死在了这里,倒是没有遭毒手,接下来就该去叫人了……
然后,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始挥舞自己手中的剑,用那锋利的刃去迎接眼前突然出现的惨白影子。
砰!——呲!
黑夜之中那惨白色的东西和他的剑刃刮出了火花,但随着他灵巧的偏转手中的利刃,顺着那团白影竖着滑了下去,就明显感受到了切破皮肉的触感,紧接着某种刺鼻的东西就顺着他的划割挥洒到了地上。
嘶嘶!
某种尖锐的痛呼钻进了他的耳朵里,而他却差点惊讶的握不住手里的剑——眼前这个忽然袭击自己的东西,身穿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色麻布袍,就像是一个得了麻风病的乞丐,脖子上还被自己的剑割出了一道几乎把他的脑袋切下来的口子。
这本来应该是个死人了,什么样的人能在脑袋差点被切下来的情况下对他发起袭击?更何况还有那让他根本无法忽略的,从右手的袖子里延伸出来的如同镰刀一样弯曲的骨刃——刚刚就是这东西差点要了他的命。
眼前的这一幕诡异到了在他最糊涂和发昏的时候都没出现过,如果是毫无预兆的看到了这一幕他可能会首先给自己两巴掌,试图让自己的脑子清醒清醒。
但现在,他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曾经用利刃割开了对面这个家伙的脖子,而这个本来该该是死人的东西,现在却站了起来,而且差点把他开膛破肚。
那个还连着一小截骨头和肉皮的脖子此刻已经难以支撑头颅的重量,在他牙酸的表情之下随着这个东西的动作晃晃悠悠的甩来甩去,切面那猩红的血管和骨头在月光之下清晰可见,两节裂开的骨头时不时的摩擦一下,发出那种坚硬的声。
“真tm的见鬼了……”
在他木木的叹息之中,那个鬼东西似乎是觉得这个晃悠来晃悠去的脑袋很不方便,竟然当着他的面把那对镰刀一样的手臂探向了身后,然后准确的勾掉了剩下的那一点肉皮和筋膜,彻底把自个儿的脑袋给卸了下来。
砰的一声,血淋淋的头颅掉在了地上,滚一圈,顿时沾满了灰尘,在他龇牙咧嘴的表情当中,一路滚到了那个晕倒在地上的小子旁边。
希望那个小子醒来的时候别被吓坏了。
这是他在对方突然扑上来之前最后一个想法,整个人一咬牙奋起余勇,同样也迎了上去。
………………
吕多斯原本是一个农村小子,他本来一辈子都不会拿剑,但在领主老爷收走了他们家大部分的粮食,又发了一场大水之后,他就只能一个人想办法去找活路。
为了活命,他什么都干过,不管多么辛苦,多么肮脏,多么下贱的工作他都来者不拒,堪称无赖的延续着自己的生命,最为落魄的时候,他甚至都在质疑着自己为什么要继续坚持下去,就这样一了百了不好吗?干嘛要让自己一直受罪?
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只是为了单纯不浪费自己母亲让给自己的那一口发霉的黑面包,也许是为了父亲被野狼啃得血淋淋的骨头……他总得让自己活着,最好还能活出个样子来,总得去试试这么做,否则他觉得自己没资格去死。
就这样一路厮混到了领主的军队里,稀里糊涂的被赶上战场打了两场,也稀里糊涂莫名其妙的活了下来,就像他那个破酒瓶子一样莫名其妙的一直活着,杀了几个人,自然也琢磨出了一套怎么用剑的办法。
横起剑刃将对方的爪子向下压去,与此同时上前一步用剑柄末端配重球凶狠的重击对方胸口——他找不到能够起作用的脑袋,自然让这一下子的效果大打折扣。
这把剑是他的第一个老爷的,那个家伙在逃命的时候从马上摔了下来,刚好把脖子给拧断了,所以让他捡了这个便宜,把上面的宝石抠了下来,然后把黄铜打磨粗糙,就是一把看起来比较普通的剑。
啪的一声,那只爪子被他用力拍开,剑刃旋转下腰,从对方的侧肋切入——人的肋骨是斜着向下长的,这个角度更容易切进骨头的缝隙。
但这个东西不会被伤痛所阻挠,所以他不得不挨上一下,在抽剑回退的一瞬间被对方的爪子狠狠的刺在了胸口上,上过漆的硬皮甲被撕扯开一个细口子,衣服破碎,最后在他的胸口留下一道血印。
这算不上什么,甚至没让他的动作有一丝停顿。剑刃旋转着从上而下切进对方的肩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撬动着骨骼的缝隙,然后又被他巧妙的扯了出来,没有伤到最为纤细的末端刃口。
就这样一剑接着一剑,他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恐惧,更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情绪,只是像是砍着木桩一样砍着这个东西,近乎本能的用最简单的脚步来躲开对方的胡撕乱抓。
他已经连续三剑击中了足以致命的地方,但这个东西还在动弹,所以他现在正在慢慢的切断对方的肌腱和筋骨,卸掉肢体。
哗啦啦——
自下而上的一剑撕开了肚皮,有黏滑的内脏伴随着汁液四处飞溅,但却已经冷却了下来,溅到他的脸上带来一种常温的凉意。
这人是死的!——转瞬之间他就明白过来,这个人已经死了,有别的东西在撑着这副肉体在和他厮杀。
一大串肠肚就这样拖在地上,很快就沾满了灰尘,同时也变成了一个累赘,让这鬼东西的动作稍显迟钝,而他的眼睛也敏锐地看到了那被撕开的肚皮里蠕动着的黑色。
吕多斯向后轻轻的跳了一步,动作轻快的就好像在和姑娘跳舞,但他的剑却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开的弓,然后在这个东西冲过来的一瞬间全力劈下,剑柄都被他捏的咯吱作响。
惨白的刃从那被切开的口子里继续深入,这次少了一根骨头的阻拦,他直接把这个肩膀和半个胸口卸了下来,而这个鬼东西也终于像断了电一样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只有他的剑依旧在往下流淌着已经快要凝固的血。
他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同时不敢大意的将剑身反握对着这具尸体用力捅刺,一连刺了十几下,这才放心的把剑收了回来,甚至都顾不上擦上一擦就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井上,大口喘气。
他已经是个老东西了……更不用说,他从来就没有过一副好身体,人活到现在都称得上奇迹。
但好歹他终究还是没忘了怎么用剑,这或许是他漂泊劳苦了大半辈子唯一留下的东西了,而且在今天派上了好的用场,派上了真正的用场——杀了一个意图害人的怪物。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打定主意明天就要去上报,到时候交给上面的大人物去操心吧,他要负责的只是这个镇子而已。
“呃……嗯……啊?!哎!啊!!——”
伴随着**,地上的年轻人终于醒了过来,在揉了自己脑袋半天,终于恢复了清醒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沾满了灰尘的血淋淋的脑袋,并且不出吕多斯意料的张嘴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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