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装骑兵,在全是mod的世界里生存 第220章

作者:走投无陆

  就这样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他在不久之后便来到了市场的入口,却在看清楚了这里的情况之后立刻停下……映入眼帘的不是正要热闹起来的市场和忙碌的摊贩们,而是披着铁甲的士兵——他们虎视眈眈的站在市场的入口周围,正驱赶着摊贩们进入市场。

  他的心里一寒,某种本能让他在对方注意到自己之前下意识的拉着车子后退了几步,重新藏回了街角,然后才把自己的脑袋小心翼翼的又伸了出去,看向了对面。

  在一开始的惊慌之后,他很快就注意到这些士兵并不是要抓捕他们这些商贩,只是单纯的在清理道路,让那些因为犹豫和恐惧迟疑在外面道路上的家伙全都进入市场,将街道给让出来,甚至一些只是经过的路人,都被他们毫不留情的蛮横驱赶了进去,稍有不从便会当头殴打。

  被这幅景象吓了一跳,他默默的将自己的身体又缩回去了一些,想了一想觉得还是不保险,抬起自己的车子咕噜噜的推到了巷子里,然后这才贴着墙角,一个人溜了出去,这次只露出一只眼睛,小心地观察着对面。

  现在本就是凌晨,除了他们这种需要早起的人之外,道路相比白天来说空旷奚落了不少,但因为帝都人口实在繁茂的缘故,也让这些士兵忙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终于清空了这条路段,被驱赶进市场的人们不安的发出窃窃私语,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他们不管怎么询问这些士兵都闭口不言,有的人认出他们是首都卫戍军团的城市卫队,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来上这么一遭,几乎每个人都在抱怨,商人们抱怨着自己的生意被耽误了,而其他被驱赶进来的人则七嘴八舌的抗议士兵的无礼和粗暴。

  这种混乱很快就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尤其是随着人数逐渐增多,帝国人特有的那种坚定强韧又容易激动的民族性格立刻开始推波助澜起来,只凭那十几个士兵,很快就有了弹压不住的趋势……毕竟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给出合适的理由,只是蛮横的殴打和驱赶其他人而已。

  就在波斯多也以为这场闹剧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暗自松了一口气时,某种让他汗毛直树的声音突然开始在城市的街巷当中传递,在这一瞬间,几乎让他的心脏的跳动都停缓了一会儿。

  那是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几乎要映红半边天空的火把,伴随着如同群蜂振翅一般的甲叶摩擦声,汇聚成的金属洪流自街道的尽头翻滚而来,刀剑和锤斧的寒光映花了他的眼,而刚刚还扩招抗议的人群立刻就安分了下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同时下意识的向后退缩。

  年轻一些的只是因为眼前的大场面感到畏惧,而那些有经验的老人却已经想到了一些极其可怕的事……一些这座城市从来不会缺少的事。

  帝国的首都从来都不只是漂亮的建筑和宽敞明亮的街道,以及繁荣富裕的人民……这里也从来不会缺少血流成河的政治斗争,每一次都会闹得人头滚滚,鸡飞狗跳。

  一时之间,这条街道居然只剩下了军队经过时甲胄摩擦和脚步踩踏的声音,一个又一个火把在他们面前飞快闪过,某种肃杀而狞恶的气势,也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某种隐隐约约的呼喊声逐渐在四面八方响起,一开始还显得十分模糊,但随着声源的接近越来越清晰,而越清晰这里的人们就越慌张,有的人甚至已经慌到了连站都站不稳的地步,惊慌的议论一下子在人群当中炸开。

  “陛下遭遇刺杀,陛下遭遇刺杀!城中有叛军,城中有叛军出没!!”

  他一下子连站都站不稳,坐到了地上,然后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连自己的小车都顾不上了。

436 反击(3)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能够无法阻挡的毁灭他们家园和生活当中的一切的莫过于瘟疫天灾和兵灾,前两者只能哀叹自己的命运,当后者一旦来临的时候,却会带来最为血腥可怕的噩梦,顷刻之间让村庄和城镇化为废墟,让成千上万条性命做了枯骨。

  所以只要一个脑筋正常的人就很容易学会在大军前进的时候,尽量避开那些杀气腾腾的军人,免得自己一不小心就卷了进去,死得毫无意义,就像一只街上乱跑的老鼠被人踩死一样。

  而今日的帝国首都,在这人们最为疲惫的凌晨,就出现了这样一幕—— 披甲持械的军人们手持火把在街道当中横冲直撞,同时还在不断呼喊着一些让人一听就觉得胆颤的话……就比如什么皇帝遇刺、城中叛军什么的,让很多市民听到之后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都戳聋。

  这种事情是一丝一毫都沾染不得的……没人知道事情后面会怎么发展,一旦因为这件事开始大肆牵连,不知道多少人都要倒霉,到时候必然要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就这么一闹之下,城市里那些本来准备早起去工作的人们都忙不跌的躲回了自己的房子里。那些道路上的行人急切之间躲不起来的,便哀求着旁边的住户放自己进去,街道上到处都扔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有的小贩甚至连自己的一车货物都不管了,个个跑得抱头鼠窜。

  此时此刻满大街到处都能捡到东西,但却没人敢起歪心思……或者说会在这种时候那样干的蠢货不可能在帝都生存下来,他们那毫无智慧的脑袋只会在某一个时刻将他们坑害的身无分文,甚至家破人亡。

  当然,有些人还是能够在这种时候展现他们的商业头脑——就比如对那些急着躲进自己房子里的行人收上一笔好处费才放他们进来,而急着逃命的人也基本上别无选择……至于干这种事会引起的后患?那就以后再说了。

  就这样,在凌晨,城市的戍卫军团毫无预兆地调动了起来,迅速开始占领城市的各处要道,燃烧着的火把在他们的手中汇聚成火龙,照亮了城市的大街小巷,预示着某些东西即将到来……某些惊天动地的、足以载入史册的事。

  ……………………

  山路从来都不好走——因为这个词就意味着它只是在山中开辟出来的崎岖小路,上面没有生长着杂草,也没有太过挡路的东西,仅此而已……仅仅比那些灌木和荆棘丛生的地方好走一些。

  在这种道路上,你能见到各种各样的崎岖地形,顺着地势变化七扭八拐,上下交错,路上如果碰到一些无法搬走的巨大岩石,还要拐上一个十分急切的弯,脚下踩着的更是滚动的石子和泛着灰尘的泥土,只要稍微下一点雨,这些灰尘就会变成危险的稀泥浆,十分努力的减少你的鞋子和地面的摩擦力。

  在这里行走,不但要时刻注意保持好平衡,更要让自己的步履稳定,不偏不倚,确定每一步都踩稳了之后才走下一步,否则的话,莽撞的人总是会用鼻青脸肿、骨断筋折的下场来给自己交学费。最倒霉的那些估计要下辈子才能学会了。

  费迪安德此刻就小心翼翼的调整着自己的脚步,看着眼前陡峭的几乎接近70度的山路,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每走一步都会小心翼翼的抓住道路两侧的蒿草,指望着这些根系发达的植物来给自己提供一点支撑力。

  山地人们在上面走的十分平稳,甚至一边走还一边。有时间说说笑笑,他们牵着的矮脚马同样也走得自如平稳,四个蹄子不断交错,就眼看着走下了这一段危险的路程,甚至就连毕维斯这个老人都走得相当的稳当,经验老道的放低自己的重心,用手扶住旁边的石头,已经把他给甩在了身后。

  他们的两侧已经不是之前的那种能够看到云雾的荒凉山峡,而是茂密生长的高大树木和葱葱郁郁的灌木丛,那些树林间的草地上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正有蝴蝶绕着花朵飞舞,鸟雀在枝叶之间叽叽喳喳蹦蹦跳跳,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

  这也意味着他们已经走过了最艰难的路程,距离目的地已经相当接近了……这是帝国标志性的气候和风貌,被山脉隔开的两侧能够明显的看到差别。

  像这种道路都是进山打猎的猎人和采药人樵夫之类的开辟出来的,显然平日里走的人就不多,很多地方甚至都生长着茂盛的杂草,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就会重新变回原来的样子,被荆棘和灌木侵染,又得重新开辟。

  眼看着其他人已经走到了前面,不想被落下的年轻小伙子有些着急的迈出了一步,而这鲁莽又慌张的一步,正好踩在那些有些松动的散碎石子上,顿时让他们的向前一滑,整个人慌张地发出一声惊叫。连忙拽住旁边的蒿草,这才让自己稳定了下来,却已经浸透了一头的冷汗。

  从这里滚下去肯定没什么好下场,虽然不至于像还没过山脉时那样直接摔死,但断胳膊断腿也是肯定的,于是他干脆一咬牙直接蹲了下来,彻底将自己的重心放到最低,然后两只脚也不动弹。用手推着后面的坡让自己慢慢的向下滑去。

  这个方法他用起来出乎意料的不错,也没有那种失去重心时慌张的感觉,这样,在折腾了半天之后,他终于是追上了前面行走的队伍。在平坦一些的地方放心地站了起来,继续跟着前进。

  太阳穿过树林就已经被削减了威力,从山峰的缺口处吹来的凉风彻底吹干了他额头的汗,在经过几个弯道和拐角之后,他们终于穿过了茂密的树丛。看到了更加平坦的缓坡,走起来自然更加轻松。

  再向前走了一段路之后,前面开始传来断断续续的清澈水流声,在队伍最前方的萨拉塔格有些高兴的回头喊了一句:

  “好了,我们到了!前面就是帝国的平原了!”

  “哦吼!!”

  山地人们高兴地发出欢呼,举起自己的右拳拍了拍胸口——这是他们与山林告别的礼仪,同样意味着一次狩猎满载而归,平安回家。

  果不其然,他们很快就遇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清凉的水气扑面而来,彻底驱散了赶路的浮躁,而接下来的树林也越发的稀疏,能够通过那些缝隙看到远处宽阔的土地。

  费迪安德忍不住蹲下来,从自己的腰间拿出水囊准备换掉里面的水——这还是他两天之前在那个水潭里灌的,此刻已经有点变味了,之前是没得选,但现在他肯定要喝新鲜清澈的水。

  “按照原定计划,我们到多萨村,那你已经准备好了住的地方,这段时间我们狩猎留下的皮毛就当做货物,伪装成准备出门做生意的商队,你们各自都清醒一点,不要露出什么破绽,在真正和接应汇合之前,我们不能大意。”

  清澈冰凉的溪水灌进了黄铜嘴口,直到装满之后他才满意的站了起来用木塞子塞住,就这样带着上面冰凉的水滴重新挂在了腰间,然后整个人又趴了下去,直接凑着岸边开始喝起了溪水。

  旁边的萨拉塔格还在给所有人唠叨着注意事项,准备在这真正踏入帝国平原前的最后一刻做好所有准备,其他人也纷纷更换自己的饮水,坐在溪流边略作休息,同时将他们的马驱赶到下游去喝,防止这些它们污染水源。

  毕维斯同样给自己的水壶换了一壶水,此刻正在擦掉胡须上的水渍,同时抬头看向远处拿光亮宽敞的景色……就在这时,一阵大风吹来,居然带出了如同海潮一般密集和广阔的刷刷声,一波接着一波的向着他们翻滚而来。

  “这是快要成熟的麦子……”

  老人颇为感慨地眨了一下眼睛,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站上了旁边的一颗大石头,看向那刚刚被树丛遮挡住的万顷麦浪:

  “这可真是个富裕丰饶的好地方,居然有这么宽广肥沃的土地,略微贫瘠一点都长不出来这么茂盛和丰盈的麦穗。”

  “是啊,这里到处都能见到好田地,赶着牛走上半天都不觉得累的……我们现在的定居点周围也已经开垦出了大片的土地,根本用不着像山里的小块耕地那样培养好几年,直接开垦出来休整一段时间就可以种。”

  黑乌萨奇显然很擅长搭其他人的话头,这个山地人对比起他的同伴来说都格外健谈,而且也对知识渊博的毕维斯很感兴趣,时常就会凑过来和他聊上两句。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宽广肥沃的土地无险可守,才逼得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如此善战吧……毕竟要守住这片沃土,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没人会不觊觎这里。”

  老人有些感慨的这样说道……帝国的军团在这片土地上堪称天下无敌,所向披靡,帝国人之所以能够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不是因为他们的富饶,而是因为他们的强大,或者说恰恰是因为他们的强大才会有他们的富饶。

  从古至今,周边国家就从来没有放弃过对这片土地的觊觎,也曾经结盟尝试过分裂这个富饶的国家,但他们无一例外的都失败了,个个都遭受了惨痛的教训……或许他们能够在一开始占到一些便宜,但随后都会加倍吐出去,被帝国职业化的强大军团反复蹂躏。

  那些围绕在中央平原周围的山脉最后基本上都成为了他们阻挡帝国军队的倚仗,大部分时候都担任着防守的功能,而不是一个可以成为进攻节点的要塞群。

  而帝国人也从来没有放弃过毁灭周边这些邻居的打算……就好像每一个帝国人心中都有一种危机感,认为不彻底摧毁周边这些觊觎自己国土和财富的恶邻他们永远不会得到真正的安全,但过去却总是会因为天险地利而不得寸进,让这种僵持而焦灼的状态持续了上百年。

  一切的改变都是从一个名叫特索律斯的男人开始在帝国军团之中崛起开始……事到如今他已经完成了过去不知道多少个将军和执政官、元帅都没能做到的伟业,彻底摧毁了东方和南方的威胁,哪怕是在躲避追杀的途中辗转各地,他也从来没有少听到过这个人的消息。

  帝国人自然为他赞颂祝福,而周边国家则是恐惧不已,忌惮无比,担忧着每一个能够传到这里的他胜利的消息,听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摧毁着城市,毁灭胆敢阻挡的敌人,让一面又一面的旗帜染血,燃烧,让一个国家在他的鞭挞与蹂躏之下毁灭。

  而现在,他就要去亲眼看看对方,看看这位特索律斯将军……还有自己可能是最为出色、最有出息的学生,命运的变化总是这样反复无常,让人难以预料,并且往往都能给他这个老头子超出以往经验的惊喜。

  他不知道自己的学生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但他相信那个善良的小姑娘不会改变自己的本性,只凭这一点,他也就天然的对那位特索律斯将军有了一些信任。

  ………………

  略作休恬之后,事情的发展一切顺利,他们伪装成了贩卖皮毛的商人,就这样一路到达了预先约定好的地方,并且将在这里等待一天的时间,一天之后如果没人前来接应,便要立刻离开,前往下一个目的地,防止暴露身份。

  凭借着事先就准备好的绝对真实有效的身份证明,他们在帝国的道路上畅通无阻,从容的应对着城镇当中巡逻队伍的盘查,并且租下了村子里一间废弃的马厩用来当做过夜休息的地点,开始在这里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队伍。

  接下来,他们就要跟随那支队伍前去迎接那位特索律斯将军,并在接下来向着帝国的首都进发,扎进一团别人避之不及的漩涡当中…………

437 反击(4)

  老人有一些激动的搓了搓自己的手掌,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但那种期待的神色却无论如何都难以遮掩,眉眼之间洋溢着一种特有的慈祥和怀念,不时的就会转头看向帐篷的入口。

  毕维斯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适合成为老师的人,虽然经常有点好为人师喜欢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告诉给别人,但大多数情况下都只是基于一点被压抑久了的分享欲,只有那个小姑娘与众不同……只有这个姑娘没有了他的帮助就会饿死,而其他人只是听一个怪人的唠叨,然后去干自己该干的事罢了,他们的生活不会受到影响。

  他现在还记得当初见到这个女孩时的场景……蓬头垢面,衣服破破烂烂的小姑娘正在小溪旁试着捉住里面的鱼,却因为身体虚弱骨瘦如柴的缘故根本就逮不住那些狡猾又灵活的家伙,尝试两次还直接摔倒在了溪流之中,挣扎了好半天都站不起来,眼看就要马上淹死在里面,他正好从旁边的道路上经过,看到这一幕,连忙将这个小丫头捞了出来,这才没让那里多上一具尸体。

  当时的他难得有了可以发挥一下自己恻隐之心的机会——刚刚从一个国家逃离,同时小心地抹除了自己的踪迹,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碰到过组织的追踪者,暂时得到了喘息之机,所以在拿出自己的食物给这个小姑娘之后,他还有些好奇地打听了一下对方的家庭状况,然后就得知这个小丫头的父母已经死于强盗之手,只留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靠着村子里的村民日常接济才勉强活了下来,只不过其他人也生活拮据,常常饱一顿饿一顿。

  在之后他看哪个村庄还算隐蔽和清静,就决定在这里躲上一段时间,只是略作交涉,当地的村民就让他住进了一间已经没有人居住的废弃房屋,他也开始在这里做点售卖草药给人治病之类的事,同时也觉得和这个小丫头投缘,也就自然而然的照顾和教导起了她……那段时间是他在脱离组织之后少有的一段清静日子,不用去考虑那些肮脏龌龊的东西,只用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平静的生活下去。

  他教了那个姑娘不少东西,对于一个乡村医生来说,教的明显过头了,很多东西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但当时在他最悲观的预计当中,如果自己死去,那这些自己独有的研究成果很可能就要彻底毁灭,再也无人得知。他终究是不甘心自己的心血和智慧就这样彻底消失在世间,所以还是忍耐不住的倾囊相授,希望这个姑娘能够将这些东西传承下去。

  但无论如何,就是他突然得了失心疯,在最为疯狂的妄想当中也不可能猜得到塔莉娜究竟是靠什么办法一跃成为帝国统帅的幕僚的?!所以他此刻除了希望见到那个孩子的期待之外,就是对此强烈的好奇——这也是他这个该死又麻烦的性格当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他总是对很多东西都充满了好奇心,并且为此引来了弥天大祸。

  终于,在他第三次焦躁的搓着自己的手指的时候,外面终于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他也猛的站了起来,然后又有一些担忧和胆怯的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左手下意识的就要拉扯几下胡须,望眼欲穿的注视着帐篷那薄薄的一层布帘。

  轻快的脚步声在帐篷外突然消失,就好像有人有些犹豫和纠结的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在他焦躁的等待当中,过了好一会儿,那个柔软的布帘才被人掀起,钻进来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带着有些担忧和怀疑的目光抬头看向他,手指不安的扭在一起,明丽的眼睛包含着期待。

  只是一眼看去,他就立刻确信了自己的判断——这就是自己当年所教导和养育的姑娘,怕对方已经长大成人,但那种特有的、就如同蝴蝶翅膀一般绚烂的青色却是万里无一。

  “命运啊,真是反复无常……”

  “老师!”

  老人笑着拥抱面前的姑娘,眉眼之间满是笑意,直到这一刻,他在有些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究竟对这个姑娘抱着什么样的情感……不是什么只有几年的师徒,而是将她看作了自己生命和智慧的延续,只是看着她长大成人、平安健康,就足以让他的心中生出近乎无限的幸福。

  “也许我总是在祈祷这看到这一幕……但原谅我这个老头子此时还要多嘴一句,见到你真好,我的学生……”

  塔丽娜的眼睛已经泛起了泪花,此刻有些狼狈的用手背擦去,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个笑容:

  “我一直很思念您,老师……当时我甚至以为就此一生也不会再见到您了……我现在真的很高兴。”

  女孩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有些狼狈,却又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除此之外,却总是欲言又止,就好像明明事先想了一肚子的话,但到了这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有些傻乎乎的笑着,而老人脸上的笑容也从来没有停下过,笑得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有几分舒展开来,但却其他地方更加密集,无形之中表明着他的苍老和沧桑,向着每一个人诉说着他的疲惫。

  “我有很多东西想要问你,我的学生,相信你应该会解答我这个老头子的疑惑……不要怪我煞风景,实在是我这个老头就是这种脾气。”

  塔莉娜笑着点了点头,眼中是雀跃的欢喜:

  “当然没问题,老师,但我们待会儿就要继续出发了,我可以在路上回答您的问题……还有,在这之前,我们的统帅想要见您。”

  老人抚摸着下巴的胡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位特索律斯大人嘛,我也早有耳闻了……”

  “久仰大名,毕维斯先生。”

  特索律斯满脸笑意地站起身前来迎接,在他高大的身形下,这个原本就有些精瘦的老人显得更加瘦小了一些,但对方脸上的从容和平静却始终没有变化,甚至有些失礼的抬起眼睛对着他的脸乱看,在昏暗的灯光之下,摩擦着的甲片反射出冰冷的光芒,让老人的眼睛都忍不住眯了一下。

  “实在不敢当,我这样一个落魄又卑微的山野之人,怎么受得起大人您这样的礼遇!”

  特索律斯不由分说的捉住老人枯瘦的手,一只手用力就轻而易举地将他扯进了帐中,场面滑稽的就像在拉扯着一张大风筝,让老人原本平静的表情都慌张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对方突然会这么热情:

  “你就没必要和我说客套话了,毕维斯先生,我是真的久仰大名……塔莉娜已经不知多少次提到过你了,我之前一直在好奇——能够教导出如此出色的学生,那塔莉娜的老师又该是何等人物?现在看来先生你果然是一个有智慧的人物,就不要在我面前藏拙了。”

  一张椅子已经放在了大帐之中,特索律斯不由分说的将老人按在了上面,然后自己再向前走了两步,坐在了一个原木做成的椅子上,转过身,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老人。

  就像每一个到这个年纪的老人一样,毕维斯在外表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最多是面容更和善了一些,留着茂密的胡子,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头顶的白发从额头开始有着明显的秃顶,皮肤有着饱经风雨的粗糙和暗沉,但却将自己收拾得很干净,显然这些年里没有享受过什么生活,一直在风餐露宿。

  唯一让这个老人显得相当特殊的就是他的眼睛,哪怕是在甲士云集的军营当中也没有丝毫慌张,始终平静的像即将融化的冰块,对什么都显得从容不迫,表现出了相当惊人的阅历……毕竟一个人要是完全没有见识过这幅场景,第一次来到肃杀威严,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军营肯定是不会这么镇定的。

  “那么我就不说什么废话了,老先生,你接下来要往哪里去呢?要去做些什么事呢?”

  “你这是想要招揽我吗?大人。”

  老人嘴角一直带着微笑,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情绪。而特索律斯也跟着笑了起来,只不过他的笑容肆意而张扬:

  “当然,我希望老先生你能留在我这里,这也是我很早之前就有的想法了,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相信老先生你也明白我在帝国有着不低的地位,所以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在我这里可以随意给出,只要他们能够有这个价值。但我想,你追求的应该不会那么简单,所以我很愿意听一听你的说法。”

  老人点了点头,然后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开口:

  “我听我的学生说,大人您已经和他们交手多次了……既然这样的话,想必您对他们也有了基本的了解。”

  特索律斯像是察觉了什么,微微一挑眉头:

  “没错,我是对他们有了不少的了解。甚至还知道他们的总部就位于西方,而我的兄长此刻正率领大军攻打西方诸国的土地,我已经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他。”

  老人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胡子,然后向下捋去,在这个过程中将两三根松动的直接拔了下来,面色也变得十分严肃:

  “那我也就没有必要再多说些什么,所以可以在这里直截了当地告诉您……我这个落魄之人就是在十年前从那里逃出来的,并且一直受到他们的追杀和围捕,多次死里逃生,磕磕绊绊的才活到了现在。”

  “那想必,老先生老先生想到了你对这个组织应该是相当了解了。”

  “……我想世界上可能没几个人能比我更了解了。”老人露出一丝苦笑,那是一种蕴含着复杂情绪的苦涩,怀念,感慨,痛恨,厌恶,不解……一切的一切都在里面搅动:

  “毕竟,我就是这个组织三个创始人之一,我曾经看着它兴起,也亲眼看着它堕落,看着它一往无前的扎进无底的深渊当中,沾满了罪恶血腥,彻底变成了臭不可闻的粪池。”

  特索律斯惊讶的坐直了身体……这一点他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或者说只要这个老人不说出来,这个世上能够知道这一点的,恐怕也只有寥寥数人。

  此刻,毕维斯的表情充满了悲伤,就像在哀悼腐烂发臭、已经被装进棺之中的好友,怀念他曾经的生机勃勃,厌恶他现在的腐烂肮脏。

  “……当然,现在的我也只是一个丧家犬而已,说这些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当初我没能察觉到我们其中一员的腐化堕落,也没能察觉到他那可怕的野心与邪恶,更是没能在一切朝着不可挽回的地方崩塌时做出任何有效的行动,从始至终我做到的也只有逃命而已……”

  门外的营地当中突然传来号令,军官不断呼和命令着士兵们整理自己的行囊,准备结束这短暂的休息,继续上路,趁着月色明亮的时候出发……而这将是他们抵达帝国首都前的最后一次休息,自此之后他们便要一刻不停的赶路。

  没有一个人对此有所怨言。这里的士兵是帝国真正的精锐,他们历经了无数血战,不知多少次斩下过敌人的首级,也不知多少次从血污满地、尸骸遍野的战场上践踏而过,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艰苦的战斗,更是不止一次的在夜间行军,在崇山峻岭之间跋涉到精疲力竭……而今天,他们要完成一件最为荣耀的任务——去摧毁一群试图发起叛乱刺杀皇帝的敌人。

  “……在去帝都的路上,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听你要说的话,毕维斯先生,但现在我们得立刻出发了……某种威胁正在试图撕裂这个我守护的国家,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允许这种可能性的出现。”

  特索律斯缓缓站起身来,示意老人跟随自己,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

  “相信我,你绝对会不虚此行……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参与到拯救皇帝的战争当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