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装骑兵,在全是mod的世界里生存 第227章

作者:走投无陆

  这一次国王很快就给了回复,显然他也早有预料,并且在心中有了打算:

  “在我们还能控制的地方收两倍的稅,让那些贱骨头们都活动起来,给他们的国王好好劳动,这样我们自然能够坚持下去,同时给士兵们延迟发放薪水,争取筹钱的时间,相信他们会理解的。”

  主管的脸上立刻露出了难以形容的神色,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憋得住:

  “陛下,我们之前就已经收了双倍的税了……目前还控制在我们手里的地区,已经被搜刮了个差不多,而且士兵们一定会因此不满的。”

  “那就让他们不满吧,在他们的不满彻底闹腾起来之前,我们终究还是有一点时间……而且那些贱骨头们总是会有藏起来的钱和粮食,只是缺少一点儿鞭子的催促和规范而已,总是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就让士兵们去征收。”

  “…………”

  主管终于无话可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好吧,我会按照你说的做的,陛下……还有一点,我注意到您最近的脾气不太好,经常鞭打和处决仆人……”

  “你可怜他们吗?刚才我就听到你在外面和打鞭子的守卫交谈。”

  “不,我是在为陛下您的安全担心啊。”

  红胡子约特瑟罗疑惑的挑起眉毛,再次给自己灌了一口苦艾酒:

  “哦,这话怎么说?”

  “您应该对自己的贴身仆人好一点,他们可是能够日常接触到陛下的存在,长期侮辱和虐待他们隐患不小,实在不行就把他们全都赶出去,再换一批仆人,这样更加稳妥一些。”

  “啊,我知道了……虽然觉得你的担心有些多余,但我会注意一些的。”

  国王有些心不在焉的挥了挥手,只觉得心烦意乱,所有的一切都就好像都在和自己作对……怕用脚趾头他也能意识到自己已经处在了最为糟糕的境地,过去一直被他压制的贵族们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而原因自然是觉得他这个国王已经变得软弱和无用起来,没有过去那般凶悍了。

  但好在比这还要糟糕的情况,他在过去的人生当中已经经历了不止一次,所以他还是有着相当程度的信心。

  事到如今,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击败来袭的帝国军团无疑痴人说梦,更不用说手下的军队已经人心动摇了。他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来自其他国家的支援,只有在这一点上,他毫不担忧。

  尽管可能拖沓,尽管可能扯皮,但其他王国终归会对他派来支援,只要他们不想放弃自己国家周围着得天独厚的天险,只要他们还不愿意与帝国短兵相接,只要他们还对这个可怕的国家抱有畏惧,他们就终究会做出符合自己利益的选择。

  而他等的也正是那个时刻……率领帝国军队的纳塔穆斯将军毫无疑问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在短短的一个月里,便已经夺走了自己一多半的国土,将萨拉诺德逼上了亡国的边缘。

  如果只有萨拉诺德面对这个可怕的对手,他也只能选择拼死一搏,但现在,纳塔慕斯恐怕还不清楚在这位于大陆西方的山脉之后的国土上究竟是怎样的一片土地,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在帝国的军事压力之下,至少短期内放下争执团结一致,而他如今所占领的土地,也终究会变成众矢之的,终究会再次回到他的统治之下。

  他发自内心的相信着这一点,同时也强迫着自己相信这一点,并不会允许任何人质疑这一点。

  他要让自己的国家继续存在下去,为此他愿意去做任何事,也敢去做任何事。

  ……………………

  潮湿的森林当中,有着淡淡的雾气正在弥漫,遍布树上的青苔堪称贪婪地吸收着水气,地面上的植物也努力的张开自己的枝叶,去收集那些凝聚而起的水滴,灌溉自己的根系。

  丛林之间走过的动物总是在无时无刻寻找着食物的踪迹,对于它们来说这就是生存之道,只有吃进肚子里的才会实实在在的给自己提供能量,帮助它们存活下去,除此之外的东西都不值得太过在意,一切都只是为了生存。

  这样的森林之中人迹罕至,道路都是那种单人行走的弯曲小路,一旦下点雨就会变得泥泞不堪,难以行走,除了伐木工和猎人之外很少有人会来到这里,森林的树冠茂密无比,会遮挡住绝大多数的阳光,让那些树林深处的地方显得阴暗而幽静。

  而今天,这片森林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身穿黑袍的身影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一棵大树之下,黑袍的边角有着细微的破碎,就像在什么地方拖挂过一样,但却不影响整体的结构,只有面前这棵大的吓人的树,在静静的注视着他的到来…………

452 窃贼(1)

  这是一棵大的吓人的树,笔直的枝干直上云霄,仅仅是粗略的环抱一圈就至少要三十个人,粗糙的树皮呈现一种蓬松的棕红色,伴随着岁月的生长不断的膨胀裂开,形成沟壑遍布鳞皮丛生的粗糙外表,庞大的树冠更是遮蔽了周围上百步的区域,让一切的灌木杂草都笼罩在它的阴影之中。

  难以想想这棵树究竟成长了多少年才会有如此雄伟的姿态,那根主干又是何等的坚固,才能支撑得起如此的重量……若是有一个为皇帝修建宫殿的工程师来到此处,相必会如获至宝,在之后想出各种方案,绞尽脑汁的试图砍伐这参天巨木,将它运回修筑皇帝的宫殿……但对他来说,这就只是一个可以作为标志的大树而已,除此之外别无作用。

  这样一棵大树横压周围百步的所有区域,毫不顾忌的掠夺这个一切阳光和阴阳,所以这样的大树之下也注定不会有生长得过于旺盛的植被,总是会显得潮湿阴冷,只有那些不需要太多光照的杂草才会在这里蓬勃生长。

  靴子踩进草丛里,一条手指粗细的花斑蛇被惊动急速逃走,几只蟋蟀也被这一下惊扰了出来,跳上了草尖迅速远去,就连那抖动着的鞘翅都在此刻安分了下来。

  阴凉的潮气被靴子所阻挡,草叶上的露水也在那泡过油蜡的布料上无功而返,就这样一路趟过草丛,来到了大树跟前,黑衣人伸手去触摸那粗糙炸裂的树皮。

  粗糙的树皮纤维板结坚硬,如果不小心撞上去和碰上石头不会有特别大的差别,还会把皮肉擦的一片模糊,但此刻在他手指的触碰下,却立刻变得如同泥浆一样波动起来,在手指的按压之下迅速的凹陷,将他的手掌像沼泽一样吞没了进去。

  这一幕实在是诡异的吓人,就好像一面墙突然活了过来,要把人绞碎一样,但他却毫无畏惧的继续向前,让自己的手肘也钻了进去,然后是大臂肩膀额头胸口……直到最后完全整个人进入了树干内部,彻底消失在了这棵参天大树之下。

  就这样,他在阳光下的踪迹被彻底抹去,如果有人追着他一直来到这里,想必也会相当疑惑,最终也只能悻悻的离开,却永远也想不到他究竟去了哪里。

  在眼睛接近树皮的那一刹那,就如同穿过一片潮湿的雾气一样,一阵难以穿透的朦胧就遮挡住了视线,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三个呼吸,随着脚步不断向前,视线也逐渐变得清晰,直到明亮的火光在黑暗之**现,他才看清了自己周围的一切。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狭小的洞窟,地面上有着雕刻出来的石头台阶,一路向着下延伸。两侧则是每隔三米有一个火把在静静的燃烧,照亮周围的空间,让绝大部分的黑暗在这里消失。

  没有太多迟疑,略微活动了一下靴子里的脚趾之后他便迈步向下走,清脆的脚步声在狭小的空间之中不断的回荡传播,变得远比空旷的地方响亮的多,却不会因此遮挡到呼吸声和心跳声,一切都显得更加清晰,也显得更加压抑。

  就这样视线随着脚步一路向前延伸,掠过一个又一个的火把直到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原本狭窄拥挤的通道一下子在眼前打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整体呈现圆形的巨大空间,身披黑袍的守卫正在两侧静静站立,他每一个人的腰间都挂着如同弯月一般的利刃,用银色丝线编织的腰带束缚着长袍的腰部,兜帽的边缘有着金色的丝线缠绕,脸上则是戴着一张古怪的面具——平滑无比,但却没有光滑到可以反射出镜像,只是在眼睛和鼻子的位置掏出了三个洞,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特征。

  这些奇怪的守卫看到他的到来也只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便重新恢复了刚才的工作,就好像是一群披着衣袍的雕像一样。

  他们是守卫圣地的缄默守卫,每个人在得到这份使命的第一天开始就割断了自己的舌头,从此再也不能说出一个字,同时也得到了圣会当中最为精密的改造,拥有远超凡人的力量。

  这是圣地的其中一个入口,在二十名守卫的看守之下,一条长长的台阶贯穿中央,一路延伸向远方,直到在一道圆形的大门前终止,用青色的岩石雕刻而成的门板上有着螺旋状的扭曲线条,互相连接扭曲,乍一看好像没什么,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产生一种这扇门是活着的错觉,那些线条也好像器官一样在隐隐的蠕动纠缠,让人心生恶寒。

  一路上无人阻拦,他就这样慢慢的走到了门前,然后再次伸出自己的右手——缓缓的摁下大门螺旋线条中央的那个凸起。

  咯嚓————

  就好像牙齿互相摩擦一样的声音响起,大门上那些螺旋状的纹路突然冒出光芒,然后在周围的收缩之下直接分裂开来,让原本一整块的石板转瞬之间分裂成几十块如同兽牙一样可以互相拼合在一起的碎片。露出了之后的通道,淡淡的火光也从之后钻了出来。

  就像是在生物的肠管之中穿梭一样,这里的每一条道路都是一种带着环节的圆形,却又像石头一样坚硬。地面的台阶雕刻着防滑的纹路,呈现出一种暗淡的色泽,就如同从火山之中开凿出来的岩石。

  就这样不断打开门、改变方向,一路前景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犹豫,在这复杂的通道里从容自如的确定着自己的目标,一直前进了整整两刻才终于在一个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的门前停下。

  这里的缄默守卫数量最多,其中还有一些在黑袍之下穿着银色锁甲的存在,手中驻着长戟一言不发的在两侧看守,看到他走过来上下扫视了一眼,然后才回到了之前的样子。

  这些门就像血管之中的瓣膜一样,起着分隔的作用,足以将整条通道毫无死角的严严实实的封死,如果没有打开它的方法,便只能暴力的敲碎,并且全都像是复制品一样,有着一模一样的线条和纹理。

  同样的用手指摁下门中间的那个凸起,在这个过程中里面一根不起眼的小针就会刺破他的手指,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将会得到识别,否则这扇门绝不会打开……尽管这种验证方式有些费手指头,但却足够安全和严谨。

  而这扇门之后,便是他最终的目的地了——就像之前一样的圆形开阔空间,但用来提供照明的却已经不是火把了,而是某一种关在透明囊状物体当中不断飞舞的虫子,它们的身躯释放出明亮的光芒,照亮了这里的一切,并且随着囊状物体的蠕动,不断改变着自己的位置,让光线均匀而稳定。

  这里的场地虽然宽阔,但却显得十分空旷……除了三个摆放在边角处的桌子之外,就只有一个位于中心的巨大囊状物最为引人注目——粗略看去就如同翻开的喉管一样,由白色的软骨和红色的血肉纠缠而成,一些管状的黑色触手从天花板上垂下连接着四周,而被血肉和软骨簇拥的则是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囊体,里面容纳着淡绿色的汁液,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某些肢体碰到表面的形状。

  这个巨大的造物就如同活物一般蠕动……不,它就是一个活物,每一个细节都在呈现出一种扭曲而旺盛的生命力,就像是巨兽的器官一样震人心魄,几乎会让人怀疑下一刻就会跳动起来。

  他上前两步,然后毕恭毕敬地跪在了地上,让自己的额头贴住地面双手平行放在面前:

  “圣座。”

  巨大的器官开始抖动起来,透明的囊体里,那些淡绿色的液体开始飞快的褪去,半透明的物体也开始在一阵蒸汽声之后向着两侧缓缓打开,上面原本微不可查的裂缝将囊壁分成两半,飘散而出的白气就像是浇在烧红铁块上的水汽一样扑空而起。

  在大量滚烫的白色气体当中,一个肌肉饱满的身影缓缓的从里面站了起来,粗大的黑色触手连接着他的肩膀和脖子,光秃秃的脑袋上没有任何毛发,胸膛跟随着管状触手一起起伏,上面有着扭曲的缝合痕迹。

  此人的面容没有任何显著特点,没有任何棱角,每一个部分都显得圆滑而平淡无奇,只有脑袋大的过分,从太阳穴开始往上的部分肉眼可见的膨胀了起来,后脑更是向后夸张的凸起,一直延伸成了粗壮的长条状,甚至到了会让人为他的脖子感到担心的地步……

  除此之外,那深陷的眼窝当中如同千年寒冰一样剔透的蓝色眼睛也格外引人注目,其中不带任何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理性冰冷。

  他的身上理所当然的一丝不挂,但等到他的上半身完全钻了出去,出现的却不是人类的双腿,而是如同粗大树根一样的管状物,泛着一种苍白的肉色,同样有着极其精细的缝合痕迹,连接着他胯部以下的位置。

  就像是一只人立而起的巨大章鱼一样,被称作圣座之人调整着自己的位置,然后低下头面无表情的看向跪在地上的黑袍人:

  “汇报情况。”

  不带任何情绪,甚至没有任何问候,就只是这样冷冰冰的命令,但黑袍人却不敢有任何不满,甚至都不敢把自己的头抬起来,连忙开口回答:

  “是!我们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冕下,皇帝与突然返回的特索律斯均没有成功刺杀,而且损失了所有派出去的构造体,我们发展起来的关系网也已经被连根拔起,再也没有启用的可能,这次我们损失惨重却毫无进展。”

  “原因。”

  没有任何停顿,甚至都没有发怒的迹象,圣座继续开口询问:

  “根据蜘蛛最后传来的信息,可以确认眷顾者为帝国的皇帝……因此我们的暗杀计划失败了,构造体也当场停止了运作。”

  “而特索律斯……现在还难以判断具体状况,但也可以肯定他拥有着远超凡人的力量,轻而易举的便击杀了我们派去的顶级构造体……现在基本可以确认难以用武力完成我们的目的了。”

  “帝国首都的戍卫军团也没有被成功发动起来,士兵们并没有做下攻打皇宫的罪行,所以得到了最终的赦免,现在成为了城市的防守力量,但好在我们的合作者成功逃离了出来,在我们替身的帮助下安然无恙。”

  “斯克利普斯并没有同意和我们合作,之后也没来得及为他植入控制物……特索律斯几乎摧毁了我们的所有计划,目前在帝国的布局已经可以宣告全面失败。”

  ………………

  就这样一连串的说下来,但却没有一个好消息,计划的每一个环节几乎都出现了差错,或者在最后最重要的环节突然崩塌,如果是一个有着正常心智的人,见到所有计划全都失败肯定会无法避免的感到恼怒,甚至还会为此痛斥自己手下的无能,并惩罚和处决一些人……但这个所谓的圣座却始终毫无情绪波动,只是安静的倾听着自己部下的每一个字,就像是石头做成的雕刻,不会对任何东西有反应似的。

  但他终究不是一个石头——等到下属汇报完毕,那双冰冷的蓝色眼睛便轻轻一闪,一丝细微的情绪开始在里面涌动,然后又在转瞬之间消失,快的就好像穿过海面的剑鱼:

  “命令南方和北方收缩布局,允许摧毁三级城市之外的构架,在三日之内开始执行第二套措施。”

  黑袍人立刻恭敬的行礼,而圣座也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又缓缓的爬回了自己出来的囊仓里,在对方出去之前就已经有新的淡绿色液体开始从最底端注满,一路淹没他那如同树根一样扭曲的下半身与肌肉饱满的上半身和毫无毛发的头颅,直到最后将他彻底淹没…………

453 窃贼(2)

  “这会是一个有些啰嗦的故事,毕竟我已经是个老头子了,有了一点儿老家伙的通病,总是想要多说一些什么。”

  白发苍苍的老人抚摸着自己的胡须,喝着杯中的热水,整个人坐的板板正正,后腰紧贴着椅子的靠背,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换成了一套更加宽松柔软的棉布长袍,脚上踩着皮革做的凉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在首都随处可见的富裕老人。

  这里是一间宽敞明亮的阳台茶室,旺盛生长的葡萄藤顺着木质的框架一路蔓延,在园艺师的精心调整之下,形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遮阳棚,各种奇花异草绽放着清新的香气,拼花地砖平整而光滑,被精心打磨的没有任何突起与棱角,大理石的柱子支撑着整个房屋结构,哪怕是在最为炎热的季节里,这里也能感受到几分阴凉。

  这样的一座房子哪怕是在城市郊外也注定价值不菲,更不用说在这寸土寸金的帝国首都了……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财富所能解决的问题,更代表着权力与地位。

  毕维斯毫无疑问的受到了皇帝的礼遇,只不过老人坚持不担任任何实职,于是挂上了一个首都图书馆荣誉学者的名额,实际上并无差遣,现在算得上相当自由轻松。

  而现在,特索律斯也终于有时间听一听老人想要告诉给自己的那些话了,之前在路上的时候虽然对方有意要告诉他,但因为当时的他根本不清楚首都叛乱的状况,情况十万火急,丝毫不容懈怠,所以才一直等到了现在。

  “我特意把其他的事安排在了下午,今天我有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可以听你慢慢说,毕维斯先生,就算再详细一些也无妨,塔莉娜医生会做好记录的。”

  塔丽娜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将满头长发用发卡束成一个团子,穿着一身洁白的丝绸长袍,用宽大的淡紫色绸缎束住腰部,脚上同样是一双绑带凉鞋,露出修长圆润的双腿,此刻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本子,用期待的眼光看向毕维斯,显然也对自己老师的过去颇有兴趣。

  毕维斯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的学生一眼,然后有若有所思的人看了特索律斯一眼……笑容之中就莫名的带上了几分欣慰和慈祥,最后喝了一口热水,然后擦了一下额头上被热水挤出来的细汗,揉了揉太阳穴,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几次呼吸之后才悠然开口:

  “想要说清楚的话,我就得从我这个老头子幼年的时候开始说了……毕竟这份孽缘就是从那个时候缔结起来的。”

  “我出生在西方的温德丁王国靠近北方基尔人的区域,那里人口混杂,谁也说不清自己的血脉,谁也说不清自己的祖先是从哪里来的,也没人在乎这个,但不管怎么样,我们得给当地的子爵交税,才能在那里生活下去。”

  “贫瘠的丘陵没有肥沃的土地,那里的大多数人都靠放牧为生……不是那种毛厚肉多的绵羊,而是连草根都能吃的山羊,那里总是会有从北方游荡而来的狼侵扰,所以在那里长大的孩子从小就要学会驱赶游荡的狼和躲避狼群的踪迹,像我这样笨手笨脚的人是干不好的,一般都是两个大孩子带着三个小孩,把羊集中起来放牧。”

  “艾亚托罗斯就是我们三个当中的一员,甚至可以说我们三个就是一起长大的,了解彼此的每一点,在羊骚味和干燥的灰土当中成长。”

  “那里的生活很艰苦,很多孩子是没有衣服穿的,光着屁股到处乱跑,但也勉强活得下去,每年饿死的人也不多……但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们14岁为止。”

  “一个北方来的基尔人小部落就轻而易举的毁灭了我们的一切……他们杀掉了所有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和男人,将能够干活的作为奴隶绑在木杆上带走……等到火焰燃尽,那里就只剩下了三个迷茫的孩子……”

  老人的视线似乎穿过了彩绘的天花板……一路游荡过漫长的岁月,回到了那个灰尘和烟灰几乎要塞住喉咙的一天……

  …………………………

  红着眼睛的乌鸦发出尖锐沙哑的括噪,震动着黑色的羽毛,用贪婪的眼神注视着火焰当中燃烧的血肉……不知道它是否在为了那些没法吃进肚子里的肉而感到可惜,但其他地方依旧有着足够的东西,可以填饱它的肚肠,所以这种注视也就持续了一瞬间。

  从被撕开的胸腔当中流淌而出的内脏散发恶臭,已经在太阳的照射下腐烂发白,密集的苍蝇和各种虫子正在享用着饕餮盛宴,互相拥挤触碰几乎将腐烂的血肉覆盖住,每当乌鸦将尖喙伸进来撕扯肉片的时候,便会惊起一片的黑影,就像火堆当中不断腾起的灰烟一般。

  这个位于两片丘陵之间的村庄正在熊熊燃烧,道路上的羊粪密密麻麻地铺洒了一层。不知多少人脚马蹄混杂着羊蹄一路向着远方而去,只留下被屠杀和火焰所毁灭的村庄在这里静静的死去。

  不知过了多久,在腐烂和恶臭即将把这里彻底淹没的时候,村庄旁边一片小小的树林当中终于有了动静……三个半大孩子哆哆嗦嗦地从一大堆干枯的麦草之中爬了出来,每一个都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悲伤而颤抖不已,甚至都没法让自己站直身体行走。

  他们所熟悉的一切都在眼前毁灭,他们的父母倒在屠刀之下,甚至就连他们的羊群也已经成为了施暴者的战利品,三个孩子已经一无所有。

  这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剧变,哪怕再坚韧的心,也要为这样的惨状而抖动,更不用说三个就在昨天还受到成人庇护的半大小子了,没有被悲伤和绝望所彻底击倒,已经能够说明他们的精神足够坚韧。

  意识到满地的尸体迟早会引来狼群。三个人当中那个个子最为高大,面容最为成熟的少年率先提议从这里离开,其他两人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或者说他们此刻正希望着有人能够告诉他们该怎么做……

  就这样在废墟当中尽力搜刮了一番,找到了一些就连基尔人都看不上的破烂东西,还有一些藏的比较隐蔽的粮食——数量少的可怜,但也够让他们多活一段时间。

  就这样怀着对未来的恐惧和满心的凄惶,三个少年离开了自己已经毁灭的家乡,踏上了那注定荆棘丛生的难以探明的未来道路。

  …………………

  生活是何其艰难,哪怕对于强壮的成年人来说都苦不堪言,更不用说三个还没有长大成人的少年了,他们的骨头尚且没有变得粗壮坚韧,肌肉也没有变得丰满有力,繁重的工作足以压垮他们的身体,磨灭他们的精神,给他们早早留下一生都无法痊愈的伤痕。

  但他们三个终究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靠着互相扶持,靠着团结和勇气,他们成功的在家乡旁边的城市当中活了下来,而且还不是作为乞丐苟延残喘,而是真正的找到了一份可以供养自己的工作。

  毕维斯成为了一个抄写员的学徒,靠着自己天生比较聪慧的脑袋胜任了这份工作,每个月只能得到少的可怜的几个钱,而且还要通宵达旦的完成工作,但不用为自己的食宿发愁。

  艾亚托罗斯则是在码头上的酒馆当中干活,每天都要忍受水手们的戏虐嘲笑和欺辱,但可以从后厨得到额外的食物,接济自己的两个兄弟。

  斯特亚多是混得最糟的一个,靠着给商人搬运货物挣一份辛苦钱,而且还要看运气——抢不过其他人的话,那一天他就得饿肚子,如果不是其他两人常常照顾,恐怕他早就饿死了。

  三个人就像这个城市那数不清的底层一样,活的艰苦却又勉强支撑了下去,走运的没有死掉成为阴沟里的尸体,就这样磕磕绊绊的成长,直到他们长大成人。

  如果情况就这样发展下去,他们最后的结局也就是这样庸庸碌碌的活过一生,然后在年老无力劳动的时候被饿死而已……但转机就在那一天发生了,一个足以改变他们人生的转机……

  毕维斯是他们当中头脑最为聪明,口舌最为灵活的一个,谁也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确实抓住了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机会,通过一些方法接触到了城市供奉神明的祭祀,通过绞尽脑汁的讨好和周旋,居然让他们三个人都成功成为了神殿的侍徒

  ——这个身份并不会让他们赚到大把的钱,反而要像奴隶一样被人驱使,也毫无地位可言,但哪怕是在饥荒最为严重的时候,神殿当中的侍徒也不会有一个饿死的……而且一直到老去都会受到供养,只凭这一点就已经足以让他们拼尽一切了。

  而且拥有这个身份,也意味着他们有了学习知识的机会——哪怕只是抄录经书都需要识字,而这种事高高在上的祭司是没时间去干的,全靠他们的双手来完成。

  就这样,经过了5年的时光,他们三个居然成为了小有学识的人,虽然日日劳苦,却也算得上平静而又安稳,只有艾亚托罗斯并不满足于现状,和他的两个兄弟不同,这个年轻人想要继续往上爬,不愿意将盛夏的时光荒废在这平淡而又压抑的生活当中。

  毕维斯和斯特亚多本没有像他这样的野心,但却也愿意支持一起走到现在的朋友……但年轻人的一厢情愿,很快就被绝望的现实殴打的血肉模糊。

  神殿的秩序是固定死的,祭司的位置是父死子替世代传承的,他们这些最底层的侍徒一辈子都只能是奴仆和侍从,一辈子都只能为祭司们服务,任何逾越和不敬都会受到最为严厉的惩罚……这些并没有写在明面上,只有当他们亲身去试探的时候,才会血淋淋的打在脸上。

  于是艾亚托罗斯也终于彻底死了心,不再去寻求可能的晋升渠道,决定要在这个位置上过完一生……但命运却总是那么捉摸不透,在彻底让他绝望的时候,却又突如其来的给他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