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走投无陆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三个人被派出去,去其他的城市取一样东西……取的那样东西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连派他们去的祭司都不怎么在意,就像驱使一个孩子出门去买酱料一样,只是一张古籍上撕下来的破纸而已,甚至已经破到了多吹一口气就会掉下来碎屑的地步,让人担心他们把东西拿回去的时候会不会只剩下一把纸屑……到时候他们上面的老爷劈头盖脸抽过来的鞭子和棍棒可不会有丝毫留情,也不会有任何耐心听他们所谓的解释。
为了保护这张纸,毕维斯小心翼翼的将它夹在了自己抄写的经书里——这也是他们能被允许持有的最贵重的财产,能够凭此日夜诵读神明的教诲。
但即使是这样小心,意外却依旧不期而至……在回去的路上他们碰到了一伙盗匪——说是盗匪,其实就是活不下去的山民,只不过一样的心狠手辣,一样的不择手段,就连他们三个毫无财产的侍徒也不准备放过,慌乱之中,他们为了逃命钻进了一个地下溶洞。
这本是绝望之中最后的垂死挣扎……毕竟这种地方向来是蝙蝠和黑暗生物的居所,他们在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不敢回去,却也不可能找到出去的路,最终只能活活饿死,死得比那些乞丐还要凄惨。
也许已经习惯了面对困难和绝望,三个人依旧在顽强的挣扎求生,他们彼此之间的情谊早已超过了亲生兄弟,超过了血脉之间的连接,是真正在生死之中磨练出来的羁绊,他们谁都不会抛下自己的朋友,就这样一路扶持,靠啃食黑暗之中捉到的青蛙活命,绝望之中挣扎。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 ,他们也终于见到了那个一生当中最大的转机…………
454 窃贼(3)
阴暗潮湿的洞窟,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冰冷潮湿的水气顺着地面的沟壑缓缓流淌,各种分辨不清的东西正在暗中稀稀索索的爬行,不知道那是毒蛇还是一只无害的蜥蜴……
他们三个人都携带有火种,但却找不到任何可以点燃的燃料……衣物要用来在这寒冷的地方维持体温,而抄写的经文不到万不得已又不能轻易点燃。否则等他们出去之后被人发现擅自毁坏经书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里的一切都是冰冷而潮湿的,不要说点燃了,就连手摸上去都会发自内心的感到不适——那些常年被水气浸透的地方生长的青苔就如同腐烂的内脏一样滑腻,带着一种莫名的腐朽气息。
他们看不到任何东西,却也不敢原路返回——谁也不敢保证那些饿疯了的山民会不会在外面等着……从小摸爬滚打受尽苦楚的三个年轻人很清楚人的底线究竟会有多低。
那帮饿疯了的家伙对三个无冤无仇、一贫如洗的年轻人穷追不舍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也很清楚……只要想到那种可怕凄惨的后果,三个人就同时断绝了心中最后一次侥幸,决心哪怕饿死在这个溶洞里也不出去冒险,至少饿死在这里,还能留个全尸。
就这样,他们既不敢后退也不敢前进,只能每天摸索着捕捉那些位于石壁缝隙当中的小动物,不管是外表黏滑的还是带壳长腿的都只能强迫自己塞进嘴里,以此来安抚快要燃烧起来的肠肚。
这是唯一的选择,但却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最开始的几天还勉强熬了过去,但之后不知道吃进去的什么东西很快就摧毁了他们的肠胃,在饱受肠痉挛呕吐,腹泻,虚弱,头疼等一系列折磨之后,他们三个几乎都只剩下了一口气,连在地上爬行都显得吃力。
到了这个地步,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他们的命运最终的终止符了——一生活的庸碌卑微劳苦,然后死得无比凄惨,又无人在意,就这样因为吃错了东西,悄无声息的死在溶洞当中,在十几年之后用自己的骨头给后来者做出警示,让他们知道曾经有三个这样的年轻人死在了这种地方。
黏糊糊的青蛙曾经短暂的填报了他们的肚子,现在又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但对此时的毕维斯来说,他已经不在乎太多了,他宁愿去死也不想继续啃青蛙了,只要想到那些腥臭的,粘稠的,粘嘴的,冰冷的恶臭的肉在自己的喉咙里滚动的样子,他的胃里哪怕空无一物,也会立刻抽搐痉挛起来,啃食这些青蛙的时候,他是如此的肮脏卑微和绝望,就像一条被打断了的腿的狗在舔食着屠夫留在地上的血迹。
那时的他们又算得上什么呢?哪怕再怎么挣扎,再怎么卑微,受尽欺凌和嘲笑,却终究要走上这样绝望的死路……既然这样,为什么当初不和父母死在一起呢?那样至少死的比较痛快,不是吗?
就在这样的绝望当中,三个人都变得有气无力,躺在肮脏的泥水里,等待着断气的那一刻……这本该毫无意外的发生,但意外就是这样出现了。
在他们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时候,蓝色的光芒却在黑暗之中突然生起,就如同璀璨的星河穿透了乌云,终于洒落人间一样,温和的光芒却一瞬间几乎要刺瞎他们的眼睛,让他们感到陌生和无所适从。同时还有着极大的恐慌。
在这样的刺激之下,原本已经有气无力,原地等死的他们竟然从身体里又压榨出了几分力气,在这极度的惊慌之下,让自己抬起了头来,瞪着眼睛分辨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发现那些光芒的来源。
……那是一只又一只从头顶垂下来的蠕虫,每一只都如同白玉一样晶莹剔透,全身包裹在发光的淡蓝色粘液当中,就如同王宫大殿当中垂下来的珠帘,单独一只也许光芒微弱,但成千上万只会合起来却足以将整个溶洞照的纤毫毕现。
而这样绚丽梦幻的场景却同样暗藏杀机——就在他们的眼前一只长着透明翅膀的飞虫,被光芒映照的头晕目眩一头撞在了垂下来的粘液之上,顿时就被粘住了翅膀,再也挣脱不得,只能被那只蠕虫从容而缓慢的接近,开始慢慢啃食。
没人知道这些虫子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光,但这对他们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个机会——之前他们也尝试过继续向前探索,但唯一能够燃烧的经书。因为干燥好烧的缘故已经变成了一堆灰烬,此时此刻却是天赐良机,刚好为他们照亮前进的道路。
不知道这些虫子究竟能亮多久的毕维斯。为自己的两个兄弟加油鼓气,甚至是强行将他们从地上拖拽了起来,忍受着身体的强烈不适,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向前爬行,哪怕膝盖磨得血肉模糊,手掌都被岩石划的鲜血淋漓,也不愿意停下……至少和之前无止境的折磨比起来,现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毫无疑问能够被称之为希望。
苦难的爬行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而为他们提供光亮的虫子也始终没有离开,就这样借助着那如同剔透海水一样的蓝色光芒,他们一路向着溶洞的最深处前进。
在手掌都被磨出肌腱,全身疲惫无比的时候,毕维斯终于看到了和狭窄潮湿的岩壁不一样的东西——一个螺旋状的大门,带着诡异而让人心悸的生物感,就好像某种生物的器官纠缠在了一起。
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却已经绝望的发现水流的终点是一个只有半个脑袋大小的孔洞,根本无路可走,最后也只能尝试着打开这扇门。
而在无意之间,他的手指就按在了他们中央那个凸起之上,在一阵细小的刺痛之后,大门就这样在他们面前缓缓大开,就如同某种怪兽在黑暗之中张开的獠牙大口。
而就在这里面,他们不但得到了活下去的机会,也得到了难以想象的知识与秘密……那关乎这个世界的秘密。
……………………
大多数人都会以为世界会是自己认知的这个样子,并且相信这个状态会一直持续下去,就像需要木材就得拿着斧子进到山中砍伐,或是用钱在别人手中购买,想要解渴就得把水或饮料灌进嘴里……一切都不会例外,达成目的的方法总是不会超过人们的认知。
但千百年的时光过去,人类当中不知诞生了多少的智者,他们那聪慧而又充满好奇的头脑又怎么会不对自己所处的一切产生探究和怀疑的想法呢?总有人相信世界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总有人相信真理在等待着自己探寻,也总有人在追寻着更多的知识。
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注定失败,耗尽一生的精力,却依旧难以突破瓶颈,依旧难以获得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但也总会有人在好运和智慧的帮助下找到那些蛛丝马迹,从而发现某些东西,知道某些东西。
只不过,有的时候也只有真正走到这一步的智者才会发现——不是所有的知识都是好的,都是毫无代价的,都是对世界有利的,总有东西被发现,还不如永远掩埋的好。
在那狭窄潮湿的溶洞末端一间小小的石室当中,他们三个人便得知了这样一个奇怪的预言——混沌之物想要进入这个世界,但却被燃烧者的铁和血所阻挡,终究只能不甘的将自己的触须渗透而来,又迅速枯萎,在饥渴和愤怒当中永恒嘶吼……
当时的他们不明所以,只觉得这句刻在门后面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充满了神神叨叨的意味……真正让他们兴奋起来的是石室当中其他的东西,一些意味着能够让他们活得好,活得有尊严的力量和知识,意味着他们能够掌握超越普通人的力量的东西。
这份突如其来的馈赠是如此的美好,虽然以毕维斯和斯特亚多的天资他们也只能掌握其中的一小部分,但只要他们去小心和巧妙的运用,就能够轻而易举的改变自己的处境与生活,甚至在一开始就帮助他们轻而易举的解决了那些虎视眈眈的匪徒,两个人都对此感到十分满足,并决心要将这些知识传承下去,甚至有了一些小小的野心,想要对自己那糟糕黑暗的家乡进行一些改变。
当时的他一如既往的以为他们三个人将会永远互相信任下去,在生死之中磨难出的情谊会如同铁锁一样牢牢地连接着他们的心,帮助他们共同完成理想……但却没有发现艾亚托罗斯早就已经开始对他们隐瞒。
比起他们两个,艾亚托罗斯才是真正具有天赋的人,那些他们无法理解的东西对于他来说就如同告诉一只狼应该吃肉一样容易,所以在他们两个都还在浅尝辄止的时候,他就已经深深的沉迷了进去,堪称贪婪地学习着那些被封存的一切,并越陷越深。
没人知道艾亚托罗斯的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等到毕维斯他们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情况已经无法挽回,他们曾经那个熟悉的诚实的可靠的朋友已经变得贪婪而恶毒,并且在他们出门游历短短两年的时间里,便已经在黑暗之中构建起了属于自己的王国。
他们两个曾经心怀侥幸,曾经想要相信他们三人之间的友谊,但这种侥幸转瞬之间就被砸的粉碎……艾亚托罗斯的铁石心肠与恶毒超乎了他们的想象,从一开始他就想要致他们两人于死地……他不愿意看到除了自己还有第二个人掌握那些珍贵的知识,不愿意看到还有其他人能够掌握那种力量。
他一旦下定决心,就做得毫不留情,丝毫没有给他们留下余地……但好在他们两个终究还是有了那么一点本事,不是几年前那任人宰割的毛头小子了,终究还是从那过去的朋友手中活了下来,只不过这个过程却绝不轻松。
在逃出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各自失散,从此之后便开始应对艾亚托罗斯所创建出来的组织连绵不绝的追杀,直到前一段时间才重新相聚,但却没想到命运的发展会是这副样子……
他不知道艾亚托罗斯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却明白肯定跟他们找到的那些东西脱不了干系,而对方后来的动作更是证明了这一点……在当上那个不明所以的圣座之后,他向自己的信徒们宣布,他们的终极目标是迎接万智之主的降临,到时候每个人都会充满智慧,安享平乐……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当初看到的那句话真正的含义……艾亚托罗斯身后恐怕真的有什么东西……这个东西促成了他的转变,这个东西让他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也同时让他的野心再也无法抑制。
在这之后,艾亚托罗斯便开始彻底不择手段,运用自己得到的邪恶知识和力量让自己的组织蓬勃发展,渗透到各个国家当中去,在世界各处不断地挑起混乱,引起战争,造成冲突……几乎没人能从这些事上猜到他的目的,他就好像纯粹是为了制造混乱,除此之外别无他求,只是在一味的破坏着秩序。
很多国家遭受到损失之后,甚至都不清楚究竟是何人所为……而他这个糟老头子就连自保都很艰难,自然也没有余力去做些什么其他的事,甚至只能带着几分绝望和无奈的看着自己过去友人的黑暗愈发的壮大,在一次又一次的躲避与解决追踪者之后得到越发糟糕的消息。
当时的他几乎以为自己的一生都要这样过去,但每当这个时候,却总是会有意外来解决他的困境………谁又能想到他在不经意间培养的一个学生既然能够成为组织的心腹大患呢?而且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远比他这个没用的老头子要做的多得多。
455 战争之影(1)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当然还有很多细节可以发掘,只不过我相信特索律斯大人您应该也没这个时间和必要继续听下去了。”
依旧坚持在炎热的天气喝热水的老人再次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向上抖动着的胡子证明他此刻正在露出一个微笑,从葡萄架外吹来的凉风带走了室内的燥热,也让外面正在被太阳炙烤着的地面更加显得炽热明亮。
这样的天气是不适合活动的,但现在的首都却热火朝天,面积惊人的几个竞技场当中士兵们正在接受训练……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有着相当程度的军事技能和素质,这种所谓的训练,更多是为了让他们磨合,建立起最基础的默契与信任,从而凝聚成一个军团。
这次挑选的严苛程度超出了很多首都市民的意料,他们很多人踌躇满志,本以为能够轻易入选。却还是被一波又一波的测验给刷了下来,只有那些真正的在军团当中打磨熬练过的老兵,还有那些最为优秀的人才能真正的加入这个新成立的军团。
而皇帝也当场就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不但给整个军团的成员提供了哪怕在帝国都堪称奢华的武器装备,在第一天就发下了象征着荣耀的军团旗帜,更是一次性就给了所有士兵三个月的军饷……现在,哪怕最苛刻最挑剔最贪婪的人都已经得到了满足,新成立的军团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用手中的刀剑去为自己赢得荣誉,证明他们的当之无愧了。
而作为帝国统帅,这支军团实际上的指挥者,特索律斯自然没有多少闲暇可以用来挥霍。事实上,如果不是老人的情报实在相当重要,他可能连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
“……我确实应该动身了,老先生,你说的话对我们来说极有价值,毕竟之前我们都一直摸不清这些鼠辈的真正根基……现在,也是时候将这个毒瘤从世上抹去了,既然他们已经彻彻底底的暴露在了阳光之下,那也就没有了再存在下去的可能。”
特索律斯面色平静地站起了身,看着外面被太阳照得亮堂堂的土地,而毕维斯也最后对他点了点头:
“这个错误的组织已经存在的太久了,总要有人去更正这个错误……我相信在这片土地上不会有比帝国更容易做到这件事的国家了,请用铁和血燃烧的火焰灼烧那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吧……”
……………………
波斯多曾经当过斥候——尽管他并没有那么优秀,没有那么勇敢,没有那么凶狠,没有立下那么多的功劳,但他却依旧凭借着自己的机智和狡猾一直活到了退役,领到了那笔提供给退伍老兵的钱。
而且和他的很多同僚不同,波斯多并没有养成醉生梦死,肆意挥霍的习惯,把自己的钱白白送到酒馆和妓院里去,然后只能想办法再次回军队混日子。而是颇有头脑的做起了皮毛生意,凭借这笔丰厚的本钱和他天生就有的智慧与狡诈,很快就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甚至后面赚下来的钱都足以在帝国的首都为自己置办下一个房子。
这个房子虽然既狭小又拥挤,但却依旧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住所和珍贵的财产……这也把他的积蓄花去了一大半,只留下足以维持生意的一部分。
当时的他认为一切都是值得的,相信凭借自己的头脑和本钱,很快又会攒下更多的钱来。但谁能预料到命运居然会给他来上这么一下子——那些在混乱之中丢失的皮毛无从寻找,除了房子之外,他一下子就变得贫穷了起来,甚至一个月之后的生活都要成问题。
如果把房子卖掉,他倒是又能有一笔本钱……但左思右想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这太冒险也太鲁莽了,万一失败那就真的会一无所有,他们一家人恐怕只能去做乞丐了。
就在这个他焦头烂额,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机会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个他早就已经很熟悉的,曾是自己命运转折点的机会。
他靠着从军团当中退役获得的一大笔金钱走到了如今的地步,如果没有这笔钱,他估计还是一个绞尽脑汁斤斤计较的计算着铜币犹豫该不该去酒馆里喝一杯的穷苦农夫,正是在军队当中,他才获得了出人头地的机会。
他虽然没有像那些真正优秀的人一样,靠着战争之中立下的功勋,获得更高的地位与身份,但却依旧获得了不少的财富,他并不羡慕那些人,因为波斯多从来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家伙,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究竟到什么地步,很明白自己只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普通人,不可能像那些真正的勇士一样勇武和强大,所以也就不可能立得下那种功劳。
所以在第一天加入军队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未来目标——可以去适当的争取立功的机会,但不能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尽量保持低调和谨慎,以此来获得那笔军团士兵退役之后所能得到的补偿,如果能够额外立功,那当然很好,但如果太过危险,哪怕最终的奖赏再丰厚也要明智的放弃,只做自己那个位置应该做好的事。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毫无疑问的证明了他这个决策的正确,对于他这样的普通人来说,这也毫无疑问是最稳妥的方案……在小有家资,站稳脚跟之后,他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和军队联系起来的机会,本来以为自己亴的下半生就要这样平平稳稳的过去,等着自己的小子接过自己的生意,然后在年老体衰得病身亡之后,在火焰当中燃烧成灰被埋在城市的墓地当中。
他甚至都设想好了,临死之前的遗言要要求自两个小子用督木把自己烧成灰……这在帝都当中是体面人才会有的葬礼,毕竟上好的硬督木价格可不算便宜,这种采伐自北方山脉的木材光是运费就得花上一大笔……但却没想到最终兜兜转转,他居然又要回到军队里。
当然,他对回到军队当中并没有什么抗拒,虽然有些遗憾设想好的安稳生活离自己而去,但曾经在军队当中发展的他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虽然这个机会看起来想要落到自己手里还十分艰难,但也有了积极尝试的价值。
新的军团将会以白狼作为旗杖,拥有近卫第一军团这个荣光的名字,也同样对想要加入它的人极为苛刻,哪怕是一些军团老兵都因为多年的松懈散漫而被拒之门外,只有那些经受过长久军事训练,拔尖的一批才会拥有这个荣誉。
这样的士兵只要结合起来稍加训练,立刻就能形成战斗力,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是宝贵的财富,整个世界上的恐怕也只有帝国才能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挑三拣四,优中选优,堪称挑剔和奢侈。
而皇帝和统帅也没有对首都的市民们有所隐瞒,每个人都知道这支军团成立之后简单整训几天就要立刻出发和叛军作战,但因为有着特索律斯这位鞭挞世界的将军率领,没有一个人会对他们的胜利有所怀疑,只会遗憾自己不能参与到这场获得荣誉地位与财富的胜利当中去,遗憾自己错过这样的机会。
波斯多本来只是想要尝试一下,如果不成功,他也有别的想法,只是比这条路子更加艰难,更容易失败而已……尤其是在看到好几个老兵都被刷了下去之后,他就更是几乎死了心,却没想到已经毫无期待的结果,居然就这样出现在了面前。
也许是因为常年跑伤没有荒废过身体的锻炼,也许是因为绞尽脑汁的维持与发展自己的生意,让他始终保持着那一分机智与狡黠,也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在军队里的日子,所以依旧对军中的操练无比熟悉……总之他成功的通过了测试,再次成为了一个士兵。
那熟悉的柔软的红色军衣再次发到了他的手中,还有配套的头巾、袜子、鞋和腰带……尺寸稍微有一点大,但对他来说却恰到好处,行动起来更加松快自如,不会对他的行动有任何影响,就像当初当斥候的时候一样……他的匕首切割过骨头上已经煮得酥软的炖肉,也同样割开过敌人的喉咙,穿着甲的次数要远远超过没穿的时候。
紧接着,是整整三个月的军饷一次发到了他的手里……没有挥霍的机会,没有人来得及觊觎,实实在在的一大笔钱,再拼拼凑凑一些甚至足以再次把他的生意给支撑起来,只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后退的可能了,于是只留下一部分应急,将剩下的全都交给了妻子。
曾经十分熟悉的大竞技场,今天依旧热火朝天,只不过已经没有角斗士在里面比拼武艺,也没有野兽在观众的欢呼当中被利刃刺杀,滚滚烟尘之中,只有士兵们的脚步在从生疏逐渐变得娴熟和规整。
波斯多此刻就是他们当中的一员,正在一个方阵当中,伴随着军官的口令不断迈出步子,从竞技场的一头走向另一头,而这宽阔无比的场地当中,像他们这样的方阵还有十几个,每一个都是一整个百人队。
脚下的烟尘随着靴子的每一次前进扑面而起,虽然不至于让他喘不过气来,但却也显得陌生……上一次像这样和战友们列阵前进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就连记忆都变得模糊,但唯有这种热火朝天的、铁血肃杀的氛围永远不会被遗忘,深深的刻进他的骨头里,融进他的血液里,只要再一次看到这幅场景,就会让他的心脏也跟着剧烈跳动起来。
他终归是遗忘不了那一段生涯,他终归是遗忘不了那自己人生当中最为光辉和热烈的日子,哪怕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却依旧无法遗忘军队与战争的滋味,无法掩盖自己对那荣光和胜利的渴望。
于是在不知不觉间,波斯多的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伴随着军官的口令呼号的时候,声音也更加响亮,每一次向前迈步,都像要把自己的靴子埋进土里,双腿的肌肉就像燃烧起来一样发热发烫,不知多少老兵也像他一样情绪高涨。
在这一刻,他似乎理解了那些从军团退役之后选择再次加入军队的老兵们……他们已经习惯了在铁和血的战争当中获得荣耀,又怎么可能静下心去过平淡无奇的生活呢?他们的心早就已经无法再容忍平庸了,尤其是在真正尝试过之后。
到了明天他们就会披甲列阵,继续完成剩下的训练,直到磨合完毕之后便会奔赴属于他们的那片战场,就像每一个帝国士兵应该做的那样,用刀剑和血来为自己获得荣誉和尊重。
……………………
“事到如今,我们已经别无退路,计划虽然没有成功,皇帝虽然依旧活着,但却不意味着我们已经彻底没有了机会……至少,我们的三个军团已经靠近了首都。”
“就算靠近又有什么用?首都卫戍军团并没有被宣布为叛乱,他们还是皇帝手中的力量,只要有这样的一支军团守卫帝都,我们哪怕再调来两个军团也不可能成功!!”
拥挤的帐篷当中,一个面容严肃的男人率先开口,而他的话也立刻就遭到了反驳,而反驳他的那个有着短卷发的贵族满脸怨气,显然心情相当糟糕:
“更不用说特索律斯甚至成功带着一部分军队回返了!我们已经失败了,你已经彻底把事情搞砸了!等到南方的大军回返,我们就要全完蛋!”
“不,我们还没有失败。”面容严肃稳重了不少的图里亚尔斯却只是低头看着地图,手指在城市周边那些宽广的地形当中缓缓划过:
“我们还有一个机会……特索律斯是必定会带着军队前来和我们交战的,他不可能给我们切断交通与通信的机会…………”
456 战争之影(2)
一片森林被砍伐殆尽,只有光秃秃的树桩在那里无声地证明着些什么,还带着水气略微有些干裂的木质纹理证明这棵大树被人砍断的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甚至不足以让它变得干燥。
如果从高空俯瞰,你就能发现这片茂密的森林当中被砍伐掉的树木已经连绵成了一片,就如同茂密毛发上的斑秃一样显眼。保守估计至少有几千棵树被砍伐拖走,周围则有三条被清理出来的开阔道路,用来运送这些木材。
木头在这个时代是必不可少的材料,人们生活当中的方方面面都需要它,对于一支大军来说更是如此,不管是扎营用的栅栏和围墙,还是壕沟当中的尖刺,甚至是居住的营房都需要木材来搭建,数量同样相当惊人,也只有军队才会在短时间内便将一片森林都砍伐殆尽。
这些木材没有经过阴干,注定会在之后迅速开裂,如果雨水较多的话,还有可能霉变,不能长久使用,但对于军队来说,它的作用本来就只有这些,只要能够派上一时的用场,便算得上物尽其用,士兵们在离开的时候也往往会抛弃这些已经开始开裂的木头,或是直接劈碎了用来当燃料。
动起来的大军不只对于人来说是灭顶之灾,对这世界上的任何生物来说都是难以抵抗的天敌,森林当中稍微机警一些的生物都已经开始离开此处,那些比较迟钝的,基本上也变成了士兵们锅里炖煮的野味……他们不在乎这片森林当中的动物会不会就此灭绝,只在乎能不能在自己的碗里多添一些油水。
啪的一声,鞭子在挽马的屁股上清脆的炸开,听起来声音响亮,但却无法对皮糙肉厚的挽马造成什么伤害,只抽掉了两根毛发溅起了一些灰尘,同时让这个庞然大物打了一个响鼻,开始慢慢的前进。
强健的肌肉同时发力,瞬间爆发出的力量轻而易举的就开始拖走拴在粗壮麻绳上的树干,在滚滚黄尘之中,以一个稳定而缓慢的速度开始沿着道路前进,跟在身后的士兵则时不时的就会抽上一鞭子,不让挽马的速度慢下来,而道路两侧像他这样驱赶着牲畜或马车运送木料的士兵络绎不绝,掀起的滚滚黄尘,哪怕隔着十几里都能轻而易举的看到。
军团这次准备的牲畜十分充足,似乎从什么地方得到了不少的支援,也让士兵们的工作轻松了不少,否则这些树干就不是用牲畜来拉拽了,而是要靠他们用肩膀一点一点的拖回去,一个强壮的男人花上一整天也未必能够来回走两趟,一次最多也只能拖走四根碗口粗的树干。
在这中央行省与北方诺斯里行省的交界之处,整整三支军团在此扎营汇集,营地也连绵几十里,几乎如同一座城池一般雄伟,营中军士列队行动时闪烁着的粼粼甲光如江河之鲤,飘扬着的旗帜上则绘画着属于军团的荣誉,彰显着他们过去所取得的荣耀。
这里的营地还只修建了一半,很多地方依旧留有缺口,外围的壕沟也没有立上如林一般锋利的尖桩,正在随着士兵们不断将木料运回而进行补足,营中工匠和辅兵们就拿着各种工具加工着尚且潮湿的木料,将泥土从地面挖掘出来,开出沟槽。
这毫无疑问是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帝国的三个军团同时行动,对于周边的任何国家来说都意味着一个巨大的威胁,他们已经足以毁灭一个国家,蹂躏一片土地,让战火波及千万人民,足以称得上是人造的天灾。
而这样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如今却在没有元老院和皇帝调令的情况下,擅自向着中央行省靠近,甚至已经抵达了距离首都仅有一百多里的地方……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在很多人眼中已经相当清晰了。
他们毫无疑问已经成为了叛军……当然这一点不会有人傻到口头上承认,名义上还是打着一个相当合理的旗号——首都之中发生了叛乱,他们是接到元老们的命令前来平定的……这在某种意义上是绝对的真话,至少他们是真的得到了元老的命令,首都也真的发生了叛乱……
只不过对于军团的掌权者们来说,事情的发展还是超出了他们的控制……最致命的一点便是首都军团并没有被彻底逼到叛乱的路上,而皇帝也没有在刺杀当中死去,他们掩盖自己行动的遮羞布也就变得岌岌可危起来,想要达成原本的目的就必须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才有可能了。
如果不是因为事情发生的太快,皇帝还没有彻底和他们公开撕破脸,他们恐怕早就成为了整个帝国人尽皆知的叛贼……到了那时情况才是真正的不妙,威望正盛的皇帝很容易就能集合起国家的力量,他们也就彻底失去了用少量的血来夺取国家的机会。
无论如何时间都已经不站在他们这里了……继续拖延下去后患无穷,而在他们做出那种事之后,皇帝也不可能再饶恕他们……事到如今,他们必须要下定决心,既然要做,就把事情做绝做好……至少这个已经撕破脸的皇帝不能活下去!能够威胁到他们所有人的特索律斯也必须死!
最好的机会已经流失,首都依旧戒备森严,但至少他们还是集结了优势的兵力,逼近到了这个距离……
图里亚尔斯面色阴沉的看向天空,他知道自己只剩下最后一个机会了,那个皇帝身后的鬼魂正在追索着他的踪迹,如果不能成功,那便只能去死…………
…………………………
“真是奇妙的构造,每一条腿上都有一个独立的腺体和一个储存囊,锋利的骨质尖爪中间则有着一条沟槽用来引导毒液,而且每一种腺体所分泌的毒液都是不同的,单独拿出来都有足以毒杀巨兽的能力,如果同时注入一个目标体内,更是亘会直接融化肉体。”
塔莉娜聚精会神的用手中的镊子拨开眼前纤细的肢节,用另一只手的小刀不断的分解眼前这个精巧邪恶又惊悚的造物——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盘子大小的诡异蜘蛛,还长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只不过每一条所谓的蜘蛛腿都包裹着坚硬锋利的骨质,尾巴上更是生长着如同钳子一样的构造,可以帮助它固定在各种难以攀爬的地方。
与他们之前所碰到的构造体不同,这一只是最为精巧最为灵敏的,而且所用的材料也不是人类的肢体,而是骨骼轻盈又坚固的鸟类,就连核心也是一支经过额外变异的独特寄生虫。
这只生物甚至连内脏都少的可怜,显然是作为一次性的消耗品被派出来的,却依旧无比的致命与阴毒……正常人是很难防备一个像这样能够爬到天花板上,只有两只鸽子的重量,具有变色伪装的能力,而且身负致命剧毒的东西的。
再严密的防守,再精锐的护卫,也难以察觉到它的渗透,就像一个人不会意识到有只蚊子飞进了自己的房间,只有在被狠狠的吸上一口之后才会恍然大悟,在刺杀目标这一方面,它堪称人造的登峰造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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