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走投无陆
他的下半身如同鱼一样在地上抽搐，而上半身却在一米之外的地方，黏滑的内脏和黄色的脂肪流淌出来，渗出的血泊很快晕染了黄土。
惨叫声越发刺耳，而特索律斯则缓缓的擦掉剑刃上的血迹，然后头也不回的向着场外走去，只留下凄厉的惨叫和铺天盖地的欢呼声淹没了身后。
107 阴影（1）
刀剑是多么奇特的东西……只是将坚硬的金属打磨的纤薄，就能将比它柔软的东西整整齐齐的分开。
如果能够给予它更加合理的结构，更加舒适的重心和最为适宜的重量，那这把武器挥动起来就会带来可怕的杀伤。如果是一个技艺高超的强壮使用者，甚至可以把人体劈作两半。
人的身体又是那么的脆弱，任何一个坚硬的东西……甚至不需要坚硬，只要足够柔韧，就能够置人于死地。这些能让人迅速失去性命的部位全身上下到处都是，只要切断一根粗大的血管，就足以达成目的。
斩下头颅是最快捷的死亡方式之一，在动脉上切开裂口带来的痛苦太小，现有条件下腰斩是最为痛苦和卑贱的死法……
特索律斯带着一种冰冷的理智这样思考，手中的宝剑滴落着粘稠的血迹，或许还带着内脏的粘液。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腹部主动脉被切断注定会在短时间内迎来死亡，但在这之前还足够他挣扎个几分钟，依旧完好的心脏和肺部会拼命的试图延续他的生命，但心脏的每一次搏动都会让更多的血液喷涌，肺部的每一次呼吸都在延长着他的痛苦。
这样的痛苦是足以摧毁理性的，更是对心理的毁灭性折磨，失去自己的下半身，足以让一个软弱者变成疯子。
“杀了我！！快点……杀了我！……”
就像是一只被扔进沙漠里的青蛙，只剩下半截的亚利乌斯拼命的在地上摸爬滚打，粘稠的血液将地上的黄尘粘到了他的身上，凝固成了黑红色的泥垢，乱糟糟的头发被粘成了一坨……如此惨烈和震撼的一幕，让很多原本欢呼雀跃的观众都像被掐住脖子的鹅一样发不出声音来。
“这是你应得的，不用客气。”
从地上抓起一把黄土抹过剑身，特索律斯头也不回的走向了来时的通道，只留下身后越来越衰弱的惨叫声。
在他踏出第六步的时候，更加猛烈的欢呼和喝彩炸裂开来，将地上的黄尘都掀飞到半空中。
“特索律斯！特索律斯！！特索律斯！…………”
………………
“精彩绝伦的一击。”
特索律斯对前来迎接他的皇帝行礼，仆人们立刻上前为他清理盔甲上沾染的血污和灰尘，将身上的甲片再次擦得闪闪发亮。
“抱歉陛下，我把场面弄得太难看了……”
特索律斯倒是有些惭愧，他知道自己的做法肯定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他并不后悔，就像刚才说的一样：这是他应得的。
“这是他应得的，不是吗？”皇帝的眼角带着冰冷的弧度“只是将我最重要的将军陷入绝地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尝尽所有的酷刑。”
特索律斯哑然失笑，他再次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和皇帝的关系真的很好，对方是如此的了解自己。
“这是个机会，陛下。”
“放心，我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这件事的后续影响……”
“这个也没问题，比你想的还要容易一些。”
“大哥来了没有？我出发之前给他派去了信使。”
“应该快了……也许还有一会儿，里斯缇娜去找他了……”
“我之前已经跟他嘱咐过了，应该不会犯傻……应该吧。”
皇帝与她的将军并肩而行，踏着阶梯缓缓离去，他们的声音也越来越远，在他们离开之后，这里的阴冷和潮湿才反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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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帝国注定要经历一场风波，而这场风暴的起点就是这座宏伟的城市，而现在一场汹涌澎湃的风暴，就已经在大街小巷刮了起来。
几乎每一个人都带着一种狂热的兴奋向别人描述着自己看到的东西，哪怕他们根本没有走进那座竞技场，却说得煞有其事，就好像他们站在了竞技场中央，被飞溅而出的鲜血糊了一脸一样。
不管是大街小巷，甚至就连乞丐聚集的阴暗巷道，都在讨论着这件事。
不管身份高低，不管男女老少，每一个帝国人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狂热之中——一场完美符合他们憧憬的英雄戏剧就出现在了眼前，没有一丝虚假的成分，干脆利落的用血淋淋的方式收场。
被陷害的将军反而突出重围立下功绩，返回帝国指控做出卑劣行为的小人，无耻的陷害者被揭穿，成为所有人唾弃的对象，最后以一种无比凄惨的方式死在了竞技场之中。
这样的情节放在戏剧之中会让许多人觉得老套，但如果是货真价实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足以引爆任何帝国人的情绪，让他们为此疯狂。
购买面包的客人窃窃私语，他们谈论的内容很快就吸引了老板的注意，然后发现这个话题自己今天已经听到了上百遍，每一个为自己买面包的人都会提到这件事。
酒馆中的客人与自己的朋友大口畅饮麦酒，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个酒馆里所有人都在说着相同的事，于是一场更为热闹的大型讨论就这样举办了起来。
街道上的乞丐发现今天的市民们格外慷慨，士兵们驱赶他们的次数也变得更少，所以他们轻而易举的就弄到了足够维持一天的口粮，心满意足的返回自己窝身的角落时，难得起了一丝闲心，在和其他的乞丐交流城市之中的信息时，也不可避免地提到了这件事……
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每一张嘴，都在说着同一件事，就好像中了某种奇怪的诅咒，让他们谈论不了其他似的。
有人说亚利乌斯被从头到脚斩成了两段，而特索律斯将军的剑上一滴血都没有沾，直到他转身离开，两边躯体才倒在地上撒了一地内脏和血液。
也有人说特索律斯将军一剑砍掉了对手的脑袋，而那颗肥大的头颅，甚至是在走了两步之后突然滑下来的。
更有人说他亲眼看到了亚利乌斯转身逃跑，然后被利剑刺穿了胸口…………
这件事从每一个人的嘴里都有不一样的版本，每一种细节都各不相同，从当初骸骨盆地的会战说起，一直到第三竞技场之中的决斗为止……各种各样的说法充斥着整个城市，让那些试图寻找真相的人头晕眼花。
唯一可以确定的一件事，就是那个曾经拥有着巨大权力的执政官亚利乌斯，确确实实地死在了竞技场中，被他想要陷害的人亲手斩杀。
而这个消息也以惊人的速度被传播了出去，甚至比军队传递军令的速度还要快，数不清的人自发地参与了进去，让消息如同病毒一样蔓延。
………………
这是一间房屋昏暗的阁楼，原本用来采光的天窗被彻底封死，让这里常年不见阳光，青绿色的霉斑在潮湿的角落生长，各种各样的小虫分布在各个角落，总能给不小心的人一个意外惊喜。
这种地方根本不适合用来居住，哪怕堆放杂物也十分勉强，不经过彻底的清理，把东西放在这里迟早会变成垃圾。
就在这样环境恶劣，阴暗潮湿的地方，现在却有足足5个人待在这里，他们毫不在意这糟糕的环境，身上穿着厚重的黑袍遮住了自己的全身上下，就连面孔也被布巾遮住，只在布料的缝隙之中露出两只阴狠的眼睛。
唯一能够提供光线的，只有他们当中的一盏小小的羊油灯，用棉线粘成的灯芯跳动着豆粒大小的火光，驱散着周围不足五尺的黑暗。
身材最为瘦小的黑衣人伸出手拍死了一只飞到自己肩膀上的虫子，黏腻的绿色内脏被挤了出来，弄脏了黑色的布料。
藏在头巾下的眉头紧紧皱起，将手用力甩了两下，然后在旁边的石墙上用力刮蹭，这个人显然被恶心的不轻:
“我们为什么非要把见面的地方定在这里?这里的虫子比地里的石块还要多，走上一步我都会踩死三只。”
“当然是因为这里最隐蔽、最安全。”
旁边身材壮硕的男人开口说话，即使是宽大的黑袍，也无法遮挡住他全身的肌肉，虽然个子不高，但却像岩石一样坚实: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城市的卫戍军团并不好对付……他们有一个比狐狸还要狡猾的将军，除了这片在六个月前被火灾烧毁的城区之外，其他的地方都不够安全……这个位于角落的房子，自然最为隐蔽。”
“你说的没错。”
瘦小身影点了点头:
“这个城市的驻军确实很难缠，前两天我出去拿货的时候，差点被他们逮住……该死，这真的是普通的城市驻军吗?简直比前线军团中的精锐侦察兵还要难缠！”
“不要忘了这里是帝国的都城。”
身材最为高大的身影伸出自己纤长的手，拨动着灯芯，让原本快要灭掉的灯光再一次旺盛了起来，融化的羊油中掺杂着黑色的灰烬。
“这个国家的独特之处用不着我再多强调，即使是在城市里维持治安的军队，一年下来进行的训练也比沃多斯的普通雇佣兵还要多……更不用说那些军团之中退役下来的老兵，很多都会选择加入卫戍军团混碗饭吃。”
“所以不要忘了我一直强调的——保持绝对的谨慎，没有必要的话就维持好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这个城市里可不只有我们在暗处行动，小心皇帝的鹰犬……”
“好了，一号，不要再说废话了，我们到这里来是因为有重要的消息，不是来聊天的。”
个子中等的男人蜷缩着自己的身体，他所处的位置不太好，低矮的阁楼角落让他根本无法蹲直，那些讨厌的虫子也总是想往他的袍子里钻，让他不厌其烦的一个一个的找出来捏死。
被称作1号的人，并没有因为这毫不客气的打断而生气，自然而然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羊皮纸，然后在潮湿的地板上铺开:
“新的命令已经送过来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接下来都给我听好……”
………………
“都搞清楚了的话就找机会离开，记住不要引起注意，皇帝的鹰犬正在整个城市里搜查，要不是这座城市太大了，他们一时半会儿查不过来，我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召集你们的。”
“这会儿不要擅自离开，一个一个的走，今天晚上不会有月亮，趁着最黑暗的时候返回自己的落脚处，一旦被抓住，你们自己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不想尝一尝哪个监狱里的好东西的话，就果断一点儿，别让自己受罪。”
一号最后叮嘱了几句，然后便一个转身下了阁楼。没过多久，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下面彻底安静了下来，剩余的几人则耐心地开始等待。
就这样，每隔一段时间一个人离开，确定前面的人没有碰到麻烦之后，下一个人才会做好准备动身。
他们也没有了交谈的兴致，尤其是在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多么危险的情况后。
帝国皇帝的鹰犬——这是一些知道他们存在的人对这些人的称呼……这些人没有一个统一的称呼，鹰犬是那些对他们恐惧不已的人用来代指他们的东西。
他们隐藏在皇帝的背影之中，为帝国的至尊收集消息、抓捕叛徒、刺杀敌人……在他们最为鼎盛的时刻，整个帝国每一个总督的一举一动，都会在当天被送到皇帝的桌上……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现在皇帝的鹰犬远不如以前那般可怕，但却依旧可以轻而易举的捏死他们这些小虫子，在鹰犬们已经开始搜查的现在，小心的蛰伏下来是最好的选择。
如同豆粒一般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这里也只剩下了最后两个人，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身材强壮坚实的男人主动站了起来走下了阁楼，脚步声几不可闻，并且很快远去。
最后剩下的人伸手掐灭烛火，将这个小小的烛台收进了自己的怀里，这个有着使用痕迹的小东西是个不小的破绽。
黑袍人突然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一丝别样的响动似乎从头顶传了过来。
108 阴影（2）
这是一张很漂亮的皮毛，白色的毛发最为纤细的尖端闪烁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厚重而又宽大，就像是技艺最为精湛的织造大师制作出的最为精良的毛毯。
但这张皮毛的诞生没有任何人工的痕迹完，全是自然的巧夺天工，创造出了那般凶猛和美丽的恶兽。
与他身上的披风不同的是，这剩下的半张皮毛是没有经过后续加工的，依旧保持着被蹂躏过后的皮毛状态。
考虑到帝都的工匠有着更好的手艺……他自己不太在乎这方面，但如果是献给皇帝的话就需要做得精细一些了。
但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在接过他呈上的皮毛之后，皇帝的表情居然有点不悦:
“我的将军，为什么不把你的礼物交给我，而是一张半成品的皮毛?”
特索律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对方的手指向了他的肩膀……
“……陛下，为皇帝服务的工匠有着最好的工艺，他们能够做得比这更好，更何况我身上的这件已经写了我的名字，并不适合作为礼物。”
“我不在乎，把它给我。”
纤细的手指已经抓住了披风的一角，正在用力拉扯，如果不是皇帝的侍从们已经全都被赶到了外面，他们一定会为这一幕惊掉下巴——素来威严的皇帝居然在与人拉拉扯扯！
特索律斯面无表情的按住自己肩膀上的白狮披风，阻止着皇帝把它解下来:
“请恕我拒绝，今天晚上我还要盖着它睡觉呢，这对我来说是必需品，陛下你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我的宝库里有的是更好的东西，可以让你随便挑一样来交换。”
“那陛下你去享用那些更好的怎么样?为什么要来抢走可怜的朋友身上最为贵重的东西呢?”
皇帝咬牙切齿:
“当然是因为我是你的皇帝，我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我身为皇帝的权力是无限的！！所以服从我的命令！”
特索律斯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重心微微降低，抗衡着越来越大的拉扯力量:
“请允许我再次拒绝，这一部分的皮毛是最帅气的，我实在不想把它让出去。”
“终于说出实话了对吧！你这家伙还在找别的借口，果然还是这副德行！”
“蛮横的陛下也是以前的那个样子，只是这次我绝对要作出反抗！就从现在开始。”
………………
皇帝终究还是没有得逞，特索律斯的决心无比的坚定，哪怕面对皇帝的权威都没有丝毫退让，于是被忤逆的皇帝勃然大怒之下……收下了那张半成品皮毛，命令最为优异的裁缝和工匠用最好的材料制作。
得胜的将军凯旋而归，整理好自己变得乱糟糟的披风，灵巧地躲过皇帝偷袭的一脚，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御前会议即将召开，我们该出发了，陛下。”
侍女弯腰进来，等她得到准许抬起头来，便看到皇帝已经做好准备，依旧如之前一样威严而不可直视。
“那就出发吧……通知斯克利普斯大人，我邀请他参加今天的晚宴。”
“您的意志。”
……………………
城市还没有从上一次狂热的余兴之中冷却下来，新的消息就又掀起了波澜——亚尔斯维克家族在元老院的席位被剥夺。
在他们家族的长子做出如此耻辱之事后，皇帝的惩罚只是剥夺了他们的席位，这就已经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他们本来以为这一次皇帝一定会借题发挥，让这座城市弥漫起淡淡的血腥气。
还没等他们对这个消息有所讨论，新的消息就又被传了出来——军团统帅特索律斯、纳塔慕斯、还有卫戍军团将军图里亚尔斯获得了三个席位。
之前因为某些原因空缺出的两个席位和这次亚尔斯维克家族被剥夺的席位全部落到了皇帝的手中，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不由得感到惊讶
帝国的元老院一共有30个席位，而现在皇帝已经掌握了其中的9个……要知道这一切是在三年里发生的，在三年前，这位皇帝还只是某个偏僻村子里的丫头。
有人把原因归结于高贵的血脉，即是皇帝曾经蒙尘，但皇室的血脉却依旧有着高贵的才能，所以才能够做出如此成就，甚至已经有了和元老院抗衡的均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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