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走投无陆
110 突发（2）
“大人！……?”
手中握着骨哨的黑衣人有些愤怒的转过头，却发现他们当中的为首者已经开始整理自己的裤腿和腰带，一副要随时逃跑的样子。
首领活动着自己关节的韧带，让自己修长灵活的四肢恢复最佳的状态:
“还发什么呆，该跑路了，再过一会儿可就连跑都跑不掉了——”
话音刚落他就消失在了原地，只在杂草遍布的地面上留下两个浅浅的压痕，人已经跑到了远处的树林之中，并且还在不断的远去。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能跑得这么快，修长的双腿就好像战马的健蹄一样有力，在丛林之中行走于飞，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消失在了远方。
剩下的两人对视一眼，动作飞快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从怀里掏出一瓶蓝色的药水打开塞子灌了下去。
药水入腹，两个人十分同步的打了个寒颤，然后毫不犹豫的迈开双腿奔跑了起来，速度同样快的惊人，但却远远比不上刚才的首领。
转瞬之间，被踩倒的杂草依靠自己强大的韧性开始缓慢的回弹，用不了多久，这里所有的痕迹都会消失…………
………………
直到夜幕降临，三个人终于在一处山洞中会合，每个人都跑得大汗淋漓，双腿的筋骨热的发烫。
首领把手伸进自己的头巾内部，把粘在皮肤上的布料揭了起来，让微凉的夜风吹了进去:
“好了，我们跑到这里应该就差不多了……至于那些没跑掉的倒霉蛋，我们只能祈祷在至尊识者的威光下他们能够得到救赎了……我们不会忘记他们的贡献，正是因为他们的牺牲，我们的事业才能够更进一步。”
其他两个人立刻神情庄重的用手指在胸前画出一个奇特的形状，而首领却只是敷衍的比划了一下，就把自己的手放了下来。
“大人，我们这次既没有把祭品成功抓回去，也没有消除隐患……该如何向长老们交代呢?……”
“不用担心，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首领游刃有余的语气，让两个人都提起了一丝好奇心，不由的向前走了两步。
“首席元老的女儿在帝都附近被不明身份人员袭击……你们觉得这件事可能会毫无波澜的过去吗?不管是皇帝还是元老元都不可能放过这件事，在这段时间里，这个国家注定会鸡飞狗跳，数不清的人会因此倒霉，水已经被搅浑了……”
“没有抓到祭品确实很可惜，但这也在我们的可接受范围之内……毕竟真正重要的目的可不是这个……”
低沉的笑意从面巾之下穿出，修长的眼睛之中带着狠毒的神色，他伸出手抓向天空的月亮:
“可惜了一场好局，却是美中不足……只不过瑕不掩瑜，正是我们可以大展身手的时候。”
…………………
特索律斯纵马奔驰，骑兵们伴随在他的身旁，头顶的旗帜耀武扬威，马蹄掀起的烟尘遮蔽了道路。
特索律斯的脸色阴沉，丝毫没有取得胜利的喜悦，骑兵们也大多是同样的表情。
他们从元老院手中夺来了三个席位，而且亲手处决掉了陷害他们的罪魁祸首，元老院的势力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打压……看起来正是得意的时刻，但一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却完全摧毁了他们的心情……
里斯缇娜的车队受到了袭击——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特索律斯的第一反应就是某些人放出来混淆视听，试图引起混乱的假消息。
毕竟身为首席元老的女儿，又是在帝国掌控里最为强大的首都附近，居然能够碰到袭击！——只是略微琢磨一下这个消息，就能品到其中让人遍体发寒的部分。
但送来这个消息的是自己兄长手下的副官，他绝不可能把没有确定的消息就这样告诉自己，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里斯缇娜真的遇到袭击了。
几乎在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趋势，于是立刻去了皇宫面见了皇帝，将这件事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两个人经过讨论之后，决定克劳缇娜留在首都做好准备，而他则带着自己的部队尽快赶往事发的区域和军营，用最快的速度把局势稳定下来。
帝国宽阔平整的道路总是会在各种时刻都起到重要作用，现在更是能够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目的地，一路丝毫没有停歇，道路上的行人也会在远远看到旗帜的时候就让开中央大道。
精锐的骑兵长队就如同一条翻滚者的黄龙，顺着道路一路蜿蜒而去，速度快到了极点，掀起的烟尘吹动了路边堆积的落叶，飞快的离开了帝都的所辖区域。
良种战马用不着过多的鞭打，就会一直保持着最高的速度，热汗浸透了马鞍下的垫子，热烘烘的牲畜味道扑面而来，滚滚的烟尘又粘在战马光滑的皮毛上，让这些打理光洁的毛发又变得的灰暗起来。
他们飞快的穿过一片又一片的田野，顺着一路延伸向远方的平直道路经过一个又一个的村镇，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吸引到大量的围观者，但那些好事的家伙往往都没有看清楚，他们就已经纵马冲了过去。
等到他们终于离开大陆，冲进一条平整的小路时——距离离开帝都那著名的铜门已经过了一整个上午，就连他们胯下的战马都感到了疲惫。
看守城门的士兵吹响号角，丛丛拒马被搬开，上面锋利的金属尖刺闪烁着寒光，等他们冲上吊桥的时候，用粗壮圆木修筑而成的巨大营门就已经缓缓大开，让他们速度丝毫不减的冲了进去。
等到那杆黑色的双头鹰大旗再次被立到了大营中央，特索律斯一如既往地宣布了自己的到来。
………………………………
塔莉娜突然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一个手脚麻利的妇女用干净的白抹布擦掉了她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女孩的头发已经被整整齐齐的束了起来，发辫与长发在脑后盘成了一个发髻，从额头往上都带着干净的白布巾，把头发包裹了起来。
医疗队的女人们正在周围忙碌，她们在大锅之中熬煮着蓝绿色的药汁，清理着地上的血污和剥下来的死皮，准备好干净的绷带和其他用具。
一个小火炉上架着一个铜碗，碗里面是沸腾的热水，里面有锋利的小刀和夹子，在沸水之中不断的翻滚。
等到熬煮了一会儿之后，一个女人手脚麻利的用木夹把小刀和夹子捞了出来，带着热乎乎的水气递到了塔莉娜的手上。
塔莉娜的精神高度集中，她的面前是惨不忍睹的一片伤痕，烧焦的皮肉泛着黑色和黄色与红色交杂的肮脏色彩，裂开的皮肤之下粉红色的肌肉上的血丝清晰可见，随着呼吸的动作不断起伏，就好像随时都会碎裂开来。
胸部和背部都有着大片的皮肉被烧焦，脸上的毛发也被撩了个精光，头发被烧掉一大半露出光秃秃的头皮，脖子上的烧伤也有着巴掌大的两处……
如此严重的伤势，在军队中一般来说已经无法抢救。唯一能做的只有干脆利落的给他一刀，不要让自己的战友全身发脓溃烂受尽折磨而死。
但塔莉娜知道该怎么处理能够救下这个人的命。
手中的小刀和夹子是那么的精准有力，将坏死的皮肉缓缓剥下，露出下面依旧鲜活的部分。
这个过程注定不会好受——直白的说，这会带来可怕的剧痛。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病人此刻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虽然脸上还时不时的在抽搐，却不用忍受可怕的痛苦。
只是剥掉坏死的皮肉还不足以让他活下来，接下来要做的才是重中之重……
随着女孩一声令下，医疗队的女人们立刻忙碌起来————她们小心翼翼的把伤员转移到了一个空旷的木架子上，硬木制作的架子用结实的绳索交织出一个网面，正好可以承受住人体的重量。
在大锅之中熬煮到沸腾的药汁被放到适宜的温度，然后由强壮的妇女端起来缓缓地向着烧伤处倾倒，冲洗着那些糜烂破裂的伤口。
一个大盆就放在木架之下，接住那些留下来的药汁，随着接连不断的冲洗，原本惨不忍睹的伤口变得干净了许多，而塔莉娜也会在这个时候拿起自己泛着青色光芒的小刀，轻轻的在上面一滑……
刀刃触及到伤口的一瞬间，一层淡淡的青色光芒就会如同薄膜一样扩散开来，肌肉纤维的蠕动都加快了几分，就好像在一瞬间被额外注入了几分活力。
就这样互相配合，那些大面积的伤口很快就被处理完毕，浓厚的药草香气充斥着整个房子，而塔莉娜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等到最后一刀划下，甚至都有些摇摇欲坠起来。
身体强壮的山地人妇女立刻伸出手扶住了塔莉娜的肩膀，让虚弱的荷尔斯人女孩没有坐倒在地上。
“动作快点儿，不用管我！快！”
妇女们忙而不乱，长长的布条被他们浸入了另一口大锅，这口锅里熬煮着黑色的膏状物体，冒着刺鼻的味道。
塔莉娜挣扎着站起身来，再次举起了自己的小刀贴在了大锅的边缘，随着几个急促的音节从粉色的嘴唇之中流出，随着周围一阵小小的惊呼，刚刚还冒着热气的黑色膏状物体已经开始散发着淡淡的凉意，细小的冰晶从中一簇一簇的冒出。
又是几个音节被说出，听起来清脆，但又无法准确分辨，一道淡淡的青色光芒如同水波一样，在锅中的膏体上泛滥，几次闪烁之后便彻底消失。
医疗队的女人们一拥而上，她们早就把自己的手洗得干干净净，而且还在特别的药水之中浸泡过。
随着锅中的布条被抽出，上面已经均匀的涂满了黑色的膏状物体，浓烈的药草气味儿让人的鼻子不太好受，但女人们都带着麻布夹层的口罩，中间的木炭和其他填充物能够阻断糟糕的味道。
手脚麻利的山地人妇女们。开始把这些裹满了药膏的布条往昏迷的伤员身上缠绕，一层叠着一层密集排列，很快就把这个强壮的男人上半身裹成了木乃伊，除了眼睛鼻子和嘴之外，没有露出任何皮肤，就连头发和眉毛也早在刚才就被彻底刮掉，最后一丝残余的发根都没有留下。
做完这一切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看到这个昏迷的伤员呼吸平稳起来，更是彻底放下了心。
在塔莉娜的带领下，她们收拾好了混乱的现场，然后就离开了这间房子，把这里留给了那个昏睡的伤员。
精疲力尽的塔莉娜解下头上的头巾和身上的围裙，摘掉手上的布手套。
她的工作看起来好像丝毫不费力，但只有女孩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有多疲惫，几乎是下一个瞬间就有可能两眼一闭睡死在地上。
刚刚的治疗耗光了她的体力，身体各处传来的不适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耳朵里嗡嗡作响，脑袋里就好像被塞进去了一窝马蜂，头昏脑胀的同时，平衡感也被破坏，脚下更是在发软。
“怎么样医生？情况如何?”
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已经眼睛半闭的塔莉娜迷迷糊糊的回答道:
“暂时……脱离了危险，我……用特制的药物抑制住了剧烈的疼痛感……施加的术式，应该也能抑制住伤口的恶化……只要接下来的半个月不出现问题……就能……”
话还没有说完，女孩儿就再也站立不住，一头栽向了前方，四肢都酸软无力，甚至都没有把手臂伸出来支撑向地面。
极度的疲惫已经让身体停摆，这样栽倒肯定会碰得头破血流，但女孩却已经没有了做出反应的能力。
特索律斯伸出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塔莉娜，让女孩直接倒在了他的怀中，哪怕是这样的碰撞，她却依旧一动不动，眼睛紧紧的闭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却直接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111 软体生物
特索律斯掀开了帐篷的门帘走了进去，厚重的布制门帘遮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但在帐篷的侧面开出的两个窗口又弥补了这一点，黄昏的夕阳从窗子照射进来，将这里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昏黄色的光芒。
纳塔慕斯握着自己妻子的手，蹲在床前正说着什么，在看到自己的兄弟进来之后，就想要松开手站起来。
但里斯缇娜缺紧紧的握着他粗糙的长满着老茧的手掌，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倒是让他显得有些局促起来。
“也许我进来的不是时候。”
特索律斯挑了挑眉毛，用狭促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大哥，脚下微微一动一副要退出去的样子，嘴角打趣的笑意更是让纳塔慕斯老脸一红:
“别说废话了！你小子到这儿来肯定是找我们商量的，就别做这些无聊的事了。”
“那好，我们赶紧把事说清楚，然后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个交流感情了。”
手被牵住的纳塔慕斯飞起一脚，却被特索律斯轻松的躲开，一个旋身从旁边拖过一把椅子坐了上去。
三个人的脸色立刻凝重了起来，哪怕是里斯缇娜也挣扎着坐起，略微酝酿了一会儿，特索律斯率先说话:
“那些尸体我已经查验过了……不只是荷尔斯人，帝国人、基尔人、阿瑟勒人全都有，他们的武器上面没有印记，看不出是哪里出产的，但质量都不错……不是一般的地方能够做得出来的。”
纳塔穆斯点了点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说道:
“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当时我们故意抓了几个活的，但还没等我们审问，他们就全都变成了傻子……而且他们的嘴里都没有舌头。”
“就像南方的那个一样吗?……”
“没错，和南方的那个一样。”
“还没杀吧？”
“没有，我让人把他们关到木笼里了，那本来是用来关押猎物的地方。”
“待会儿我让医生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搞清楚些什么。”
“他们骑的马看过没有？是从哪里的马场买来的?”
里斯缇娜突然灵机一动，这样询问道。
她之所以这样询问，是因为帝国境内出产的马匹都会打上马场的烙印，这么一大群马也很难从别的国家运过来，如果有具体的烙印的话，就可以顺藤摸瓜的找到更多的信息。
“探查过了，他们骑的虽然不是什么好马，但却也够得上战马的标准，而且战马的牙齿磨损严重，显然饲料粗劣，也找不到相关的烙印，不是帝国马场的战马……更何况没有得到允许，没有一家马场会卖出这么多的战马，除非马场的主人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
“周边的村镇都已经开始调查可疑人员了，应该能够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只要这些人不是飞过来的。”
“那这么多的马，就只有外国的商队会带来了……或者他们是在各个村镇里零散收购的……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战马的质量参差不齐。”
“那就没办法查了。”纳塔穆斯摇了摇头“鬼才知道那些马是从哪里收来的，零散的马匹买卖到处都是，根本没人查得清楚，而且就算有人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也肯定会闭嘴……”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了……”特索律斯挠了挠自己的眉毛，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里斯缇娜在帝国的首都附近遇到了袭击，这件事的影响还没显现出来，但注定不会善了。”
“不只是元老院，就算陛下也肯定会下达相应的命令……这是必须要做的，哪怕是为了给帝国人看……但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完成一些事。”
里斯缇娜眼睛中闪烁着思索的光，敏锐的意识到了一点:
“其他人也难保没有这个想法，说不定有人就想趁此浑水摸鱼……接下来肯定会有很多的麻烦。”
“没错，所以我们要好好的计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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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要看到的东西可不会让人感觉好受。”
塔莉娜沉默的点了点头，只是脸色苍白，略带一些慌乱。
特索律斯头也不回的继续说道:
“我们可能得打开脑袋看一看……如果你受不了的话，我来就好。”
“没事，大人。”塔莉娜坚定的摇了摇头，虽然连嘴唇都在发白，却依旧跟了上来“我已经有了准备，我看过老师的那些书……当时我虽然很害怕，但却知道那是宝贵的知识……是为了救更多人的”
特索律斯有些好奇的回过头来:
“是什么样的书呢？上面有着把人切开之后的图片吗?”
“是的。”塔莉娜有些惊讶的看着特索律斯“而且画的跟真的一模一样……让人看着就害怕，但也是因为那些图片，我才知道人的骨头和内脏是什么样子的，才能治好病人……”
特索律斯若有所思的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说话间他们就已经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这里被白色的篷布所遮挡，几个木笼里有着蜷缩的黑衣身影。
一只甲胄俱全，刀剑在手的小队看守着这里，旁边的塔楼上甚至还有着几个弓弩手，称得上把守严密。
特索律斯让他们暂且退下，带着塔莉娜走到了一个笼子跟前，里面身材精瘦的黑衣人蜷缩成一团，面前的碗里放着冷掉的麦粥，却一口都没有动。
这些人已经变成了行尸走肉，甚至连进食的本能都已经损失殆尽，就算把饭放在面前，不管多么饥饿都不会想着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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