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走投无陆
“没有命令不得擅自离开大营。”
全身披甲的军团士兵毫不犹豫地用长戟拦住了她的脚步，巨大的营门和鹿角也没有打开的意思，让她一下子就苦恼了起来。
帝国的军队纪律极为严格，而且具体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在军队驻扎的时候是不允许士兵擅自离开的，不像西方诸国的士兵，他们的军营之中不但有着各种各样的商人小贩，甚至还有数量不少的妓女……甚至可以称得上在军营之中有一座市集，也并不禁止士兵外出。
既然答应了要守特索律斯的规矩，那卡里拉就不会食言，否则按照过去的性子，这会儿就已经拔斧头冲过去了。
虽然面上不显，但她的脑子里正在飞速思考，就这样一转两转三转……一个念头突然浮出水面，并迅速的得到了支持和执行。
“我得到了特索律斯将军的许可，正要去做重要的事。”——履行承诺肯定是重要的事！只凭这一点，她就算不上说谎。
“把军令和信物拿来。”
“ 在这。”
她的嘴角忍不住勾起，幸好自己当初留了个心眼，怕对方不认账，让特索律斯写了个凭证。
就这样凭借着盖了军团统帅印记的一张羊皮纸，再加上一点儿集中生智的口才，卡里拉成功的混了出去——但要在天黑之前赶回来，否则便会受责罚。
再次辨认了一下大路上的痕迹，这才发现，这一会儿来来回回的侦察队伍已经把痕迹搅乱了很多，现在变得不太好追了……但毕竟不是无法做到。
身材高挑的女性活动着自己的手脚——这是在老家那边长年累月积累出的经验，知道该怎样在剧烈运动之前让自己的身体状态保持最佳。
再次确认了一下方向之后，她便立刻沿着道路奔跑起来，将自己的手臂甩开双腿前伸，每一步的距离都相当的大，速度也快的惊人。
……………………
一个面颊丰满的中年男人正在把自己的手伸出栅栏，脸上带着焦躁的表情大声嘶喊:
“我是冤枉的！各位尊敬的体面的大人肯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我和那些叛乱分子不共戴天！就是因为他们，我的生意都被毁了，这肯定是一个可怕的误会！请让我出去好好的解释一番！”
话音未落，他旁边的监牢里一个差不多年纪的中年女人也扯开喉咙喊了起来:
“没错没错，各位仁慈的大人请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这个糟老婆子吧，我在这个城市里可是一直做着好事呀，看在这个份上就饶了我吧！”
明明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但这个女人却眼睛都不眨的把自己叫成糟老婆子，而且此刻声泪俱下，看起来凄惨可怜。
最开始说话的中年男人几乎控制不住要翻个白眼……哪怕在伊里斯人当中，对方都称得上是格外厚颜无耻的——这个中年女人是城市之中最大的奴隶商人，而且专门贩卖相貌出色身体健康的男孩女孩，卖给那些富有的商人和贵族。
而这些少年少女也大多是用卑劣的手段谋夺而来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家破人亡的产物……这个女人称得上满手血腥，却能面不改色的说自己在做善事。
这个监牢里一共只关着5个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都曾经拥有庞大的财富，甚至在总督的默许下还有着一定的权力。
但现在他们却都成为了最为卑贱的囚犯……而且被关进来的时间还很早，甚至都不知道总督已经服毒自尽，如今的城市完全由军队掌握的消息。
所以他们都还抱有希望，每天吃饱喝足之后就总是会站在门口向外面发出各种各样的噪音，想要得到某种转机。
但这种想法也往往只会落空，不管他们怎么扯破了喉咙，甚至故意在夜间休息的时候发出噪音，那些在外面看守的士兵甚至都懒得进来收拾他们，只会每天中午用木桶装好食物之后，放在他们的监牢之中，除此之外，他们能够说话的对象也就只有彼此。
一开始他们总是激烈的互相指责，都在指责对方搞出了岔子，所以才会把局面弄成现在这样。
但吵着吵着，几天之后，他们就没有了再吵下去的兴致。各自占据了一个角落，逐渐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每天的食物虽然不会缺乏，但却远远比不上他们过去的金衣玉食。怎么让这些养尊处优的家伙吃得惯？所以自然觉得这是苦日子，巴不得发生某些变化，让他们脱离现在的处境。
他们都是如此的期待着变化，所以在听到前几天城市里传来的欢呼声后，就又恢复了之前的习惯，开始随时随地在这里大吵大闹，希望引起大人物的注意。
而今天，他们终于要求仁得仁，遇到久违的变化了……
………………
随着厚重的铁门被缓缓打开，几个人都以期待的目光看向了哪个方向——不管进来的是谁，只要是一个能够说得上话的大人物，他们就有把握用利益来收买对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明亮的铁甲，甲叶与甲片摩擦碰撞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响亮，一队精悍的精锐甲士鱼贯而入，在监牢两侧排开，五个人更加屏气凝神，知道真正有身份的尊贵大人就要出现了。
等到特索律斯缓步走了进来，五个人里有三个立刻变得脸色苍白，甚至连站都站不稳，直接坐到了地上。其他两个反应稍慢，但也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妙的地方冷汗一下子就湿透了头发整个人都虚脱了下来。
特索律斯眉头一挑，确定了，这几个家伙确实认识自己。
要知道这个时代信息传递的方式极为匮乏，而且速度也非常的慢，即使他已经在整个帝国威名赫赫，但真正见过他这张脸能够认识他的人依旧是少数。
而在这距离遥远的切里索纳斯，五个发起叛乱的罪魁祸首阶下囚却能够准确的认出他这张脸。就已经说明了很多事。
特索律斯做事一向雷厉风行，也不习惯用太多的弯弯绕绕，所以他直接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藏着一些秘密，因为恐惧不敢说出来，你们犯下的罪行足以让你们承受数10天的折磨才痛苦的死去，但我现在可以给予你们一丝仁慈……只要有人愿意现在就毫无保留的说出来。”
说完之后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而果然不出所料的，这些家伙个个不见棺材不掉泪。
依旧有大声喊冤枉的，辩解自己只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商人，根本不可能参与进叛乱 。
还有硬着头皮抗议的，把帝国的法律搬出来说不能关押无罪之人。
更有倒反天罡，胆敢反过来指责他的……
特索律斯摇了摇头，由衷地为他们感到可惜和一丝庆幸——可惜他们放过了最后一个宝贵的机会，同时也庆幸他们选择了这么做。
随着他微微挥手，身穿黑袍的狱卒们鱼贯而入，脸上的铜面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痕。已经有些发黑，但却依旧能够看到那种光亮的金属色泽。
五个人立马就闭上了嘴 ，慌乱和绝望立刻就席卷了他们……没人不知道这些黑袍人的赫赫威名，只要落在他们的手中，哪怕是帝国身份尊贵的贵族也绝对没有好下场，更不用说他们这些伤人了。
这些黑袍的狱卒就如同不祥的黑鸦一样，每当他们出现的时候总会带来死亡和灾难，很多人甚至会用恐惧的语气将他们称之为“皇帝的群鸦”。出现在街道上的时候，哪怕再嚣张跋扈的人都会暂时退避，生怕沾染到他们身上那死亡和灾祸的气息。
“我已经给过了你们最后的机会，是你们自己没有选择，那么我也就只有一个选择了——把他们知道的所有东西都挖出来，我允许你们使用任何手段。”
后一句是对狱卒说的，而这些始终沉默的黑衣人也立刻开始行动起来，用钥匙打开铁锁之后，用手中夹子一样的器械卡在了每一个人脖子上，将他们硬扯了出去。
到了这个地步，哪怕是一个真正的蠢货都会意识到自己要遭遇到什么，更不用提这些头脑颇为灵活的商人们了，尽管刚刚还不见棺材不掉泪，但只要见了棺材，他们的眼泪就会掉得比谁都快……
“我愿意说！尊贵的大人，我愿意说！请饶我一命，我会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都告诉你！”
身材臃肿的中年妇女，惊慌失措的向特索律斯大喊着，期待能够逃脱接下来可怕的惩罚。但令她绝望的是特索律斯连头都没有转过来:
“现在想说晚了……我现在更想知道从你们嘴里挖出来的钱包，而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吓出来的。”
在极致的绝望和恐惧之中，5个人都在拼命的挣扎，但脖子被那特殊的长柄铁夹锁住之后，根本没法用出力气，只能像个麻袋一样被人拖走，向着监牢的钢制大门拖了过去，之前还心心念念的光明在此刻已经化作了夺命的恶鬼，让他们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不管他们如何祈求，如何辱骂如何发狂……都不能让特索律斯将自己的目光转移一瞬间，处刑和审问的工作用不着他参与，这些狱卒们都是专业人员。
而且也不必担心这里的刑具不够——每个行省总府的大型监狱里都把这些东西准备的很齐全，能够让他们好好的享用一番。
在这之后，他才有兴趣听一听这些家伙所招供的那些东西…………
146 暗线（3）
锋利的倒刺棘轮只要挨上去就会被勾走血肉。不管是谁都不敢靠近这个可怕的凶器，但对于站在上面的人来说，他们却别无选择……
这真是个恶趣味十足的东西，一根沾满了油污的麻绳从房顶垂下。钢制的牢笼极为狭窄，待在里面的人除了站立根本做不了别的动作，最为雪上加霜的就是脚下那带着锋利钢铁倒刺的棘轮……
如果只是有着牢笼和棘刺的话，那只是一件血腥可怕的刑具罢了，但偏偏垂下一根麻绳。让犯人不由自主的拽紧麻绳，想要让自己逃离下方可怕的刑具。给了受刑人一丝可怜的希望。
而且这根麻绳涂了油脂，必须要用尽全力才能勉强抓住，在体重的拉扯下会让人耗尽每一丝力气，然后在绝望之中落上下面翻滚的棘轮。
而棘轮上的倒刺便会眨眼之间把血肉肌腱都从脚上剜出来，让脚底板变成一团烂肉，超越忍受极限的痛苦会让受刑者再次抓住绳子将自己拽上去，直到再也没有丝毫力气的时候，只能发出绝望的惨嚎再次的落下……
这沾满了血腥的钢铁造物透露着创造者的强烈恶意，从始至终创造出来的目的就相当的明确——折磨人的肉体和精神。
正常人绝对不愿意和这种东西扯上关系，只是看一眼就会遍体生寒，而现在却有一个伊里斯的男人在和它亲密接触。
抓住麻绳的手已经青筋暴起，但却依旧无法抑制的向下滑落。男人口中发出凄惨的尖叫声，就好像正有毒蛇在他的裤裆里爬行一样，拼命的把手不断的向上移动，想让让自己的位置再高一些。
但是人的力量终归是有限的，不一会儿双手就已经酸麻到没有知觉，每一条骨骼肌、每一根肌腱都在哀嚎，掌心都已经被攥得发白，但握力却依旧不可避免的越来越弱……
直到被拖去靴子的光脚踩在了那锋利的沾满了血污的滚筒尖刺上，一声不似人类能够发出来的尖叫，震动着周围所有人的耳膜，白生生的肌腱被带着弧度的倒刺直接从脚掌里勾了出来，鲜血就像断掉的管子一样喷涌而出。
而为了防止他太快流血而死，狱卒们甚至是先用浸过水的牛皮绳捆住了他的小腿，所以血液流了一会儿之后便有明显的减缓，也让男人有了新的力气可以继续把自己拉上去……
在这个过程循环了整整5次之后，已经精疲力尽的男人才被放了出来，不管他刚才如何求饶如何说自己愿意招认，沉默的狱卒们都不为所动，仿佛根本不是为了问出情报，只是为了折磨他们而来。
旁边的那个中年女人正在被用小刀从肩膀和胸口揭下小块的皮肤，狱卒的手非常的稳，完全不会割走多余的地方，除了带来可怕的心理折磨和剧痛之外，甚至连血都不会流多少。
他的左边那个年龄大的富有伊里斯商人此刻已经彻底昏死了过去，特意带着毛刺的铁签从他的指甲缝隙里缓缓刺入，带来足以让人咬碎牙齿的可怕疼痛，铁签穿过指甲在皮肤下高高隆起，黑青的淤血已经布满了整个手背，让人看一眼就感觉有虫子在牙根里蠕动般难受。
………………
眼前可怕的酷刑即使是穷凶极恶的悍徒也难以承受，更何况这些平日里锦衣玉食的商人们……但不管他们如何服软，如何答应，却都不会得到任何的宽恕，狱卒们精确地把握着火候，只是为了让他们尽可能地感受到更多的折磨。
而他被放出来也不是因为得到了饶恕，而是让他略微休息一会儿，有体力继续去玩刚才那可怕的游戏……
就这样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换着花样轮番上阵的酷刑让他们受尽了苦头，被浸过盐水的皮鞭抽打是最为轻松的一项，甚至可以算得上一种别样的休息。
在这样可怕的折磨之中，他们五个人的意识也逐渐变得软弱模糊起来，越来越没有了清除思考的能力，生不如死的绝望，现实让他们甚至都没有了惨嚎的力气，就像是被按上桌板的猪一样任人宰割。
………………
直到地面都被一层淡淡的血液沾染，狱卒长才轻轻点了点头，确定这几个家伙反抗的意志已经被彻底磨灭，于是轻轻挥手，让属下把这他们分别关押在五个厚重的牢房里。
…………
随着一盆凉水泼在头上，被刺激到的伊里斯男人一下子坐了起来，并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眼神中透露着迷茫和惊恐。
“你的名字。”
“啊?”
只是一瞬间的迟疑，鞭子就毫不犹豫地抽在了他的侧脸卷走一条皮肤。带来火烧一般的剧痛让他惨嚎一声捂住脸蜷缩在了地上。
“你的名字。”
“哈利多.伊尔斯！”
反应过来的伊里斯男人立刻就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生怕又挨上一鞭子，整个人都拼命的向后退，却直到蜷缩在墙角退无可退为止。
“你的住址。”
“伊里斯街区的第三街道，左边的第5栋房子！”
“你的性别。”
“?”
又是狠狠的一鞭子抽在了侧脸，把他的耳朵都撕开了一点，只为了惩罚他这一瞬间的迷茫。
他甚至没有了怨恨和愤怒的余地，整个人都被恐惧所填满，甚至不敢去看握着鞭子的人一眼，把自己整个脸都埋在地上，惊慌失措的给出了回答:
“我是个男人，我是个男人！”
“你的直系血亲有几个人。”
“有5个，还活着的有5个！”
…………
就这样，随着问题一个接一个的被回答，男人已经彻底学会了顺从，不管提问的问题有多么的无聊和没有必要，都会在第一时间给出自己的答案，生怕下一个瞬间鞭子又打上来。
随着又一个无聊问题的结束，负责审讯的狱卒头都没抬，语气依旧平淡的问道:
“是谁指使你们发起叛乱的。”
“是多利特，他说……”
男人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惊慌失措的停顿了下来，下一个瞬间鞭子劈头盖脸的挥下。直接撕开了他的半只眼皮，带出碎肉和血痕，极致的痛苦让他不管不顾的继续说了下去:
“是他告诉我们帝国的南方和北方都要发生最大的战乱！这个国家自己也要乱起来！很快帝国就将不复存在，国土也将被瓜分，这是我们伊里斯人建立自己国家最好的机会！”
“我们听说帝国最强大的特索律斯将军已经在南方战死，和他说给我们的一样，所以才认为有机可乘！…………”
一直古井无波的狱卒手都抖了一下，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了不得的东西，就连双腿都有些发软，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本来打算只是挖出一点关于叛乱的情报，没想到这家伙说出来的东西居然这么可怕……他有些惊慌地看向旁边的同僚，发现他铜面下的眼睛同样有着混乱的神色，两个人同时都有一种想要捂住自己耳朵的冲动。
但帝国严酷的法律不可能容忍他们这样去做，他们虽然是律法尊严的维护者，但也同样受着律法的约束……不管听到的东西有多么的匪夷所思，耸人听闻他们都要老老实实的记录下来。
在面具下咽了一口口水之后，他努力恢复了冷静，继续问到:
“那个多利特在哪儿?”
“就在哈里耶的宅子里！他的宅子下面挖出了一套地道和地下室互相连通到旁边的商铺之中，可以住下上百人！”
“他是怎么联系上你的。”
“他是在几年前找过来主动和我们做生意的，向库里斯特人卖铠甲和军器就是他牵线搭桥！让我们赚到了不少钱。”
“长得什么样子？具体是哪里的人?”
“他是南方的阿瑟勒人！有着很长的大胡子和绿色的眼睛，眉毛旁边还有着三颗痣！对了！他的头很秃，只有后脑勺和鬓角有着一圈头发！很好认的，我可以带你们去抓他！”
“还有什么人和他在一起?”
“他有几十个身手矫健的仆从！我怀疑都是他的马穆鲁克！这个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我可以给你们带路，要不然他们就跑了！”
“地下室一共有几个入口？都在什么地方?”
“一共有三个！一个在多里莫斯花铺的旁边，那里有口井，侧面是被挖开的。还有一个在茉莉家的面包铺后面，那里有一个枯树，枯树的底下是空的，最后一个就是在宅子里，宅子里第3个卧室有一个大床，挪开，下面就有暗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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