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第两百五十二章：我认得你（还·3）
“嘿~~~邓恩，好久不见！”
安吉洛从背后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调笑道，“好久不见了，哈哈哈哈——！！哦，抱歉，没打扰到你和我们市长的聊天吧？”
这话说的，多少就有点茶香四溢了，两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交谈，但凡长了眼睛，都不会看不到。
但安吉洛并非绅士，他本就是从地痞流氓起家，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要靠绅士风度，早不知道死在哪条巷子里了。
既然梅森无视了他，并且执意要宣战，他便要让他看看，自己这么多年来，在周边建立起来的关系网。哪怕是白炬镇新上任的镇长，也和他有所交集，意大利佬的人脉，就是如此恐怖。
但，让他隐约觉得不对的，是邓恩的态度。
畏畏缩缩的，仿佛惊弓之鸟，被他从背后拍了一下，第一反应竟然是缩起肩膀，退后半步，这和他印象中的邓恩·哈尔冈达，简直判若两人。
“你怎么脑子突然开窍，去竞选镇长了？”安吉洛借助自己“老相识”的地位，很强势地插入了梅森市长和邓恩的对话中，一边笑道，“我听说你们镇子上发生的事，太可怕了，我是说……温迪戈·莱克特，还邀请我去参加他举办的晚宴呢。”
“身居高位的人，就是习惯吃人不吐骨头，你可不要步他的后尘啊，哈哈哈！”
“不过，说真的，赢下这场选举，花了你不少钱吧。这就叫做……什么来着？事前投资！一个借着战争，大发横财的军火商人，居然成了镇长，哈哈哈，这下还有谁能拦住你。什么法律、规定，都见鬼去吧！你的口袋，可以装的更饱喽！”
“……”邓恩的笑容十分僵硬，连忙摇头，否认道，“不，不会的。我……我所有的生意，都是合法合规，不该我赚的钱，哪怕是一美分，我也不回去碰的。”
梅森默默看着自白的样子，面色沉静，似乎在评估什么。
“你没事吧？”安吉洛敏锐的嗅觉，让他察觉到了异样，但脸上依旧笑着，顺势拍了拍邓恩的肩膀，“那个食人魔，把你的蛋蛋割下来吃了吗？嗯？以前那个敢和我一起走私军火、大发横财的战争贩子，哪里去了？”
他的本意，或许是想鼓励邓恩，用以往经历，唤醒他心中的野兽。
但实际结果，却是事与愿违。反而让这位仁兄愈发汗流浃背，眼神乱瞟，感觉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
邓恩向后退了一大步，差点和后边的人撞上，低下脑袋，将视线同安吉洛错开，“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我现在是白炬镇的镇长，安吉洛先生。过去那些荒唐事，就不要再提了！”
……
不对劲。
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安吉洛皱起眉头，“得了吧，老伙计，你是镇长。看看我们这位梅森市长，你还不明白吗？他说什么，我就得做什么，没有半句二话。”
梅森很罕见地白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出言打断。
“回到白炬镇，你就是说一不二的老大，跺一跺脚，整座镇子都要抖三抖的。”
“谁敢对你说个‘不’字？”
……
“不。”
熟悉的声音，从邓恩身后传来，让他的肩膀，以极小幅度抖了一下。
“我是说……这话说的，未免有点太绝对了。”
————
“？！”
这是安吉洛第一次，大概也是唯一一次，在公众人物面前，没法保持住自己的假笑。他的脸就像皮革做的，因为面部表情一贯发达，在巨大的震惊下，面部肌肉都失控了，混合着惊讶和愤怒，变得十分扭曲。
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些天遭受的种种不快，再度浮上心头。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总算将他送入了警署监狱，为了这次市长晚宴，他已经对城市里可以掌控的关系网下达了死命令，却也不知成效如何。
但很显然，是宴会更加重要，他只能暂时将这根肉中刺隐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
此时此刻，这根刺不仅从隐蔽处拔了出来，还再度现身，一头扎进了他的眼睛里！
“我的老家有一句话，叫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张人凤无视了他，仍在侃侃而谈，“镇长也好，市长也好，如果没有黎明百姓的支持，权力和地位，又从何谈起呢？”
“这话说得太深刻了。”梅森从口袋中取出随身携带的纸笔，“水能……”
……
“这是什么意思？”巨大的惊诧中，安吉洛压抑住声音里的愤怒，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指什么？”张人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个黄番！”他提高了音量，顾不上那些投向他的目光，咬牙切齿，对卡洛威怒声质问道，“这个该死的黄番佬，他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宴会上！我……我是说……他是个罪犯，现在应该收押在警署的监狱里才对，卡洛威警长！这是何等失职，才会让他跑出来。”
“如此尊贵的场合，怎么能让一个黄番佬玷污？这是失职！不管谁，怎么说，都是巨大的失职！”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无数双投射过来的视线，让安吉洛迅速冷静下来。
他突然意识到，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下，用这种极端对抗的方式解决问题，会变得很难收场。
“抱歉，梅森市长，我有点……”他摇了摇头，用愤恨至极的眼神，瞪视着张人凤。
都是这个黄番佬……都是他害的！
“护卫？护卫！”他连声招呼道，“把他拖走，别让这个怪物，打扰了大家的雅兴！”
……
“他是和我一起来的。”邓恩忽然开口道。
“……什么？”安吉洛的瞳孔瞪到最大，几乎涣散。
意料之外的展开，让他的大脑一时宕机，“邓恩，你……你疯了吗？看看他的样子，这是个黄番！”
“这位是布鲁斯·张，来自白炬镇的优秀探员，邓恩镇长，还有白炬镇的银行家麦卡恩先生，白炬镇警署的戈登镇长，都对他赞不绝口。”
一直沉默的梅森，终于在众人的围观下，打出了他的绝杀牌，“白炬镇的上一位镇长，食人魔，‘奥州伯劳鸟’……”
“就是死在他的手上。”
“感谢邓恩镇长，向我引荐了这位人才，借此机会，我也向诸位，宣布一项决议。布鲁斯·张先生的肤色，和我们不同，但他的能力，是毋庸置疑，极度优秀的……”
“圣昆塔克警署，愿意为他开一扇方便之门，聘请他为本市警署的特殊犯罪顾问。”
……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议论声如风暴一般，席卷了整个庭院。
来参加宴会的，不只有外地的大人物，本地的受邀者也不少。他们很清楚，这一幕意味着什么。
风暴中心，安吉洛攥紧了拳头，牙关紧咬，浑身都在颤抖。
“布鲁斯先生，这位是……”
“不用介绍。”张人凤笑着看向安吉洛，“我认得你。”
第两百五十三章：向伟大的船长致意！（今日三更！）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羞辱，一种针对您个人的羞辱！”吉多在餐桌上愤愤不平，用叉子叉起一块炙烤的鸡肉，放到嘴里嚼碎，抱怨道 ，“您必须采取行动，安吉洛先生，否则的话……”
“谢谢你，又一次提醒了我的受辱，吉多。”安吉洛皮笑肉不笑地将目光移向他，“好像还嫌我对此的印象，不够深刻一样。”
“我，我……我绝无此意，安吉洛先生……”
“如果是平时，你的阿谀奉承还有些意思，但这会儿，就显得很烦人了。”
安吉洛挖了挖耳朵，语气再没有了平时的欢脱，只剩下不耐烦，“因为现在，我需要冷静的头脑，给我一个合适的建议。如果你没有那样的头脑，不妨闭上嘴吃你的东西，这样还能显得睿智一点。”
“……”
权力的构架坚硬如铁，在这张桌子上，他只有挨骂的份，没有还嘴的份。
“你呢，查尔？”安吉洛的眼神，随即看向了红发查尔，紧咬住牙齿，死死盯着他，“面对目前的情况，你有什么建议吗？”
“很遗憾，安吉洛先生，我入行的时间还短，资历尚浅。”查尔给出了十分公式的回答，“故而无法给出建议。”
“呵，呵呵……聪明，很聪明。”安吉洛冷冷地看着他，“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不会错，完美的应对。”
他将目光转向旁座，那个未曾动过一下刀叉，只是静静坐着的发福中年男人。
“说吧，克莱门扎。”安吉洛看着他，语气中，流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恶意，“说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我的确有所预感，但那又如何呢？”克莱门扎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你有你的主张，我有我的。”
“别废话了，我现在身处一场战争中，我快要输了！你是我的军师，给我想个办法出来！”
安吉洛敲了一下桌面，转头看向下方——越来越多的客人簇拥着梅森市长。权力的力量，果然令人盲目，感受到风向变动，这些身处高层的尊贵宾客们，开始主动朝那个黄番佬靠拢。
眼下，他是权力的载体，肤色也就不再重要了。
……
短暂的沉默后，克莱门扎摇了摇头。
“没这个必要。”
“没有吗？”安吉洛眯起眼睛，“别忘了，老先生，你和我，还有这张桌子上所有人，我们同乘一条船，共享一种命运。我一旦式微，你又会有什么好下场呢？”
“我可以提出建议，一如往常；你也会无视我的建议，一如往常。”克莱门扎却一点都不给他面子，沉声说道，“大战在即，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无法回头，除非……”
“你要我投降？”到底相处多年，安吉洛甚至不用等他把话说出来，就洞悉了他的意思，脸上流露出愠怒、愤恨，“向梅森？还是向那个杀千刀的黄番佬！他毁了我们的一切！”
“我不是孬种，克莱门扎，我是意大利佬，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有人，有枪，有关系，还没开始打，凭什么就认输？”
“战争的胜负，在开打之前，就已经分出来了。”克莱门扎叹了口气，“抱歉，老朋友，我实在看不出来，你有什么胜利的可能。人家现在是市长特邀的顾问，名正言顺，接下来，他可能就要以市长的名义，对我们进行清缴。”
“趁着现在，还有斡旋余地，低个头，认个错，将这一次劫难熬过去吧。”
“我们手上底牌雄厚，何必非要梭哈这一把？”克莱门扎苦苦劝道，“你还没看明白吗，我的老友。人家是打算，借这一局游戏，将我们彻底从牌桌上赶下去！”
“一旦下了桌子，再想上来，谈何容易？”
……
“呵……”
“呵，哈哈……哈哈哈哈——！”
安吉洛紧绷的脸忽然松弛下来，紧接着，爆发出一阵让人有些心悸的笑。他毫不顾忌地狂笑起来，引得下方宾客频频侧目，好像在看一个麻风病人。于是流言蜚语传得愈发快，人们不禁怀疑，是不是因为权力风口的转变，让这位地下老大趋于疯癫？
吉多有些惊愕地看着他，但却不敢接话。
“恭喜你，老朋友，你通过了测试。”安吉洛又恢复到那种油腻的笑容，翘起二郎腿，方才的焦躁不安，一扫而空，“从你给出的建议来看，你对帮派，依旧忠心耿耿，我再度确认了这一点。”
“什么？”克莱门扎皱起眉头，“你是说，你一直在……演戏吗？”
“也不尽然。”安吉洛瘫坐在沙发上，摊开双手，“说实话，我没有想到，这个混账市长会这么早和我翻脸。这一天会来的，或早或晚。”
“那个黄番有市长撑腰，而我……”
“我也一样，有人撑腰。”
吉多的眼睛亮堂起来，“您说的，该不会是……那位大人物也来了吗？！这可是绝好的机会！没错，他肯定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同乡，在这座城市里任人欺辱！”
他被安吉洛的笑容所感染，也跟着站了起来，面露兴奋之色，“以他的势力，区区一个梅森·勒米厄，不过是弹一下手指就能弄死，那个卡洛威更不在话下。”
“你确定吗？”克莱门扎对这惊天反转，仍有些不敢置信，“他已经很久没有现身了，尤其是圣昆塔克，怎么会突然……”
“我们不过是个中转站，克莱门扎，他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处理。至于是什么，我就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对那位大人来说，再没有什么，能比家人更重要。”安吉洛露出一个自信无比的笑容，“我是他的同乡，在这儿……”
“我就是他唯一的家人！”
————
车轮碾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辆豪华、巨大的黑色马车驶到路口，在豪宅大门前，缓缓停下。
“当！”
车门打开，木杖敲击在地上的声音，是那样清冷、坚定。
“……”张人凤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神情，他分明记得，自己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曾不止一次地听到过这种声音。但偏偏这种关键时候，记忆就像沾了水的肥皂，滑溜溜的，从指缝中溜走了。
马车上下来的，是两个明显违和于这场晚会的身影。
为首者，头戴天盖，身穿素装，腰系双刀，脚上套着木屐，脖颈上悬挂这一根尺八。走到底上，鞋底与石面碰撞，发出清脆的摩擦声。
第二个下来的，是个身材高大，挺着将军肚的白人男性，穿着短衬衫，腰间别着两把明晃晃的大斧。眉毛粗犷，嘴角咧起，上下打量着人群，如同一头凶悍野兽。
而被他们护在中心的，似乎只是个瘦弱的中年人。
瘦弱，但威严。
黑色的西装，西裤，还有一顶如鹿角般，漆黑色的猪肉派帽。
他往那里一站，人群自然而然地分开，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掌声。
“向伟大的伊斯塔沃·怀特·尤里西斯船长！”人群之中，不乏有会来事的，第一个扯着嗓子喊道，“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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