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其身后系着一个箭壶，以及一张木弓，一把步枪，还背着一卷子弹带，腰带上则是挎着一列明晃晃的飞刀。从他整体的武器风格来看，有种现代文明和野蛮时代相碰撞的美。
“嚯~~这大个子……”与张人凤同行的卡洛威吹了声口哨，笑道，“真让人叫绝，不是吗？你的队伍里，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我劝过他了，可是……”小梅欲言又止。
“我坚持要来。”酋长沉声说道，“你救了我一命，张，况且……”
他摸了摸额头上的绷带，强调道，“我自己也有笔账，要和那个意大利佬算算清楚。”
“你要用弓箭吗？”卡洛威无不好奇地说道，“无意冒犯，大个子，但我们可不是去打猎，是去杀人。”
“那么，正好。”酋长半低下头，直视着卡洛威的眼睛，“你可以亲眼见证一下，自人类有历史记载以来，夺人性命数量最多的远程武器，是多么的强而有力。”
“稍等一下，卡洛威先生，你也要和我们一起吗？”小梅正在给自己的枪涂抹枪油，“警署的总警长，公然掺和进这种事情，会不会有点……”
“可别把他当做什么正人君子，小丫头，他就是个杀手。穿上警服，就是穿着警服的杀手。”麦克继续用他那古井无波的死鱼眼，扫了一眼卡洛威，开口道，“这种能名正言顺大开杀戒的机会，他是不会错过的。”
“哈，哈哈……还是你了解我啊，伊兰。”
卡洛威灌下一口酒，擦了擦山羊胡，笑得肆意至极，仿佛不是去杀人，而是即将要去春游的孩子，“这座城市，一直都被治理的很好，我这样的人，也就没了用武之地。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牧羊犬，哈哈……再没什么，能比今晚更加畅快了。”
“如此好事，岂能错过？”
这也是梅森和张人凤达成的交易——安吉洛在这座城市的根基，主要可以分成两部分，人脉和武力。
人脉这部分，借助今晚的晚宴，梅森已经释放出了极强的信号。但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好在，那封送到他手上的联名信，已经给他列出了安吉洛的人脉。树倒猢狲散，只要意大利佬一倒，名单上的人，有的是时间去慢慢清理。速战速决，快速分出胜负，甚至能将一大帮骑墙的争取到自己这边。
但问题来了，如何让一个掌握了大量人员、枪支，在本地浸淫十年的帮派，在短时间内迅速倒下呢？
梅森勉强给出了答案：将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一夜杀戮，不予追究。
这一整个晚上，张人凤和他的团队，不管杀多少人，只要能将意大利帮从圣昆塔克市内抹去，事后也不会为此，遭到任何司法审判。这就是梅森给出的承诺，他给予了这群外来者，超越司法的审判权。虽然只有短短一夜，对张人凤而言，却也足够了。
只有一个条件：只能在安吉洛自己的家里动手。
毕竟，明面上，这场晚宴是市长举办的，所有人，也都是市长请来的。不能让别人以为，吃了这顿饭，死在宴席，或者死在半路上。大家是文明人，再怎么样，总还是要脸的。
“咚———”
木舟前端被推入水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小梅，席恩，麦克，酋长，卡洛威，五个人都坐上了船，也得亏有张人凤这么个体力怪物。五个人坐在木船上，他一个人就连船带人推到水里，随后飞身上传，撑起船桨，猛地顶离岸边。
由他和席恩掌舵，这艘小小的木船顺水而下，直奔向安吉洛在河边的那座大别墅。
“说起来，麦克先生，你和卡洛威先生，之前就认识吗？”小梅是第一次乘坐水上的交通工具，迎面扑来的点点水花，都让她觉得新奇，脸上便不自觉地挂上笑容，“他不会和戈登警长一样，是你在花岗岩州认识的骑警吧。”
“哈！哈哈哈……骑警……”卡洛威靠在木船边沿，俨然进入一个半醉不醉的状态，胡乱挥手，“听到没，伊兰，老子看着就像好人。”
“很遗憾，我认识他的时间，比那还要早。”麦克瞪了他一眼，“在金盆洗手之前，我也是混帮派的。非常不幸，我和这家伙，曾经混过同一个帮派。”
席恩吐槽道，“一会儿开枪的时候，你别把子弹打到我身上，就谢天谢地了。”
“这你倒可以放心，作为枪手，他还算优秀，只是作为人烂透了而已。”虽然损了一句，但麦克也算是从另一方面，为卡洛威做了担保，“他是著名的快枪手，论拔枪速度，这世上少有能超过他的。”
“呵，也不尽然，就在几天前，我就让人超过了。”说起拔枪的事儿，卡洛威的语气顿时清醒过来，眼睛也半眯起，闪烁着精光，“那个东方魔术师，当着我的面拔枪，我却连他的动作都没看清。他的枪好像不是‘拔’出来的，就这么一挥手，就从空气里拿到了……”
“古彩嘛，看得就是一个‘快’字。”张人凤淡淡说道，“师兄自幼无父无母，六岁上街撂地，靠表演偷学来的戏法为生。他这一辈子，都在钻研这件事。”
“要比快，是不可能比过他的。我听说，他能一剑斩下别人的头颅，但那个人甚至还觉察不到，要过三次呼吸的时间，才会感到不对，再一碰脖颈，脑袋便咕噜咕噜地滚下来。”
“听着好瘆人啊……”小梅想象了一下那个诡异场面，不由地浑身起鸡皮疙瘩，越发担心，“这只是夸张的说法，并不是真的，对吧？”
“对吧？”
……
轻舟乘着水流，驶向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升腾起的水雾中，别墅的影子，已经依稀可见。
他们将船停好，靠在岸边，悄无声息地摸了上去。
第两百五十七章：fire the hole——！！
“哐当——！！”
不知道第几个瓶罐被砸成碎片，从房间里飞了出来，作为手下，吉多也只能在门外看着，心里七上八下，他从未见过安吉洛露出这样的丑态。
似乎无论何时，这位老大都能保持着“老大”该有的体面，和尊严。以至于发展到这一步，吉多依旧认为，不过是一场无足轻重的小风波，最后肯定能安然度过的。
直到现在，在自己的家里，安吉洛开始歇斯底里，摔视野内一切可以摔的东西。
克莱门扎站在门前，一言不发，发福的脸上显出悲悯。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安静下来，木门被“砰”的一声推开，安吉洛衣衫不整、双眼发红，手里还拿着一根高尔夫球杆，喘息声粗重如牛。明晃晃的灯光下，更显这张面容之狰狞。
因为急火攻心，他的脸色一直是涨红的，走起路来踉踉跄跄，仿佛一个醉汉，衣服上还沾着许多木屑碎片。
在自己的屋子里乱砸一气，总算让他满肚子的邪火出了一点，但他早已不是年轻时的小伙子了。
不过是随意挥动几下球杆，一通打砸下来，腰背已然无法挺直，只剩下一双愤怒的眼睛，逮谁咬谁。
收到帮派紧急调令，在厅室内集合的小弟虽多，却无一人敢看他的眼睛。
“当——！！”
他重重敲了一下楼梯，不满道，“就这些了？这就是我们眼下，能调动的所有人手了吗？警署里呢，那些平时收了钱的治安官呢，他们没来？”
“额，这个……”吉多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我去让人通知过了，但他们都推辞说有事。”
“用金钱收买来的人，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是靠不住的。”克莱门扎淡淡说道，“平时对我们帮派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已经是极限了。”
安吉洛狠狠瞪视着他，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上前两步，俯瞰着下面这些黑压压的人群。
现在大厅里，站着大概六十个人左右。还有约莫四十个人，此刻正在宽阔的花园、庭院内巡逻。加总到一起，就是紧急临时调动后，愿意为他卖命的所有人了。
就一个城市黑帮而言，他的调动能力，其实已经非常可怕。短期来看，甚至超过了警署。
这也是梅森必须要剪除他的原因。
“诸位，诸位！我不愿意承认这点，但此时此刻，应该是意大利帮这个帮派自建成以来，最大的危机。有许多本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没有出现，他们都是懦夫、孬种，叛徒！但是你们，则是万里无一的勇者！你们在最关键的时候，选择了我，这份恩情，我一定会牢牢铭记！”
“我在这座城市，十年了。这十年，我矜矜业业的工作，从未有一刻放松！你们都喊我意大利佬，我是这个帮派的老大，这意味着什么？每天，眼睛一睁，几百人吃喝拉撒，都要我来照顾，真正落到我嘴里的，又能有几口？”
“我每天起早贪黑，不顾一切地捞钱，众人都以为，我是个残忍又贪财的混账。但事实上呢？我只不过为了供养我的兄弟们，还有兄弟们背后的一个个家庭。你们说，我意大利佬，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
“没有——！！”一百来人整齐的吼声，颇为响亮，震得墙壁和玻璃微微发颤。
从这回答中，安吉洛终于找回了些许状态，抹了把脸，越说越起劲，唾沫星子乱飞。
“该死的梅森·勒米厄，以为用一个黄番佬，就可以将我打趴下，将我赶赶出局，但我们要告诉他，休想！”
“我在这座城市干了十年，这座城市里，哪里没有我的踪迹？市政大厅，警署，港口，还有城镇的发展，哪一笔投入里少了我的名字？现在城市建起来了，他们就要将功臣一脚踹开，管自己过快活日子，任何一个还有良知的人，都无法容忍这种事！”
他站在二层，拳头高举，极度的兴奋之下，眼珠几乎从眼眶里掉出来。
“兄弟们，让我们再度团结一心，将梅森从他舒适的壁炉和床褥中拖出来！”
“哦！”
“要让这座城市里的所有人都看到，没人能把我们赶下牌桌，没有人……”
“当———”
玻璃被某种硬物砸碎，几个圆形的东西掉落在人群中，金属碰撞的声音，被人们兴奋的吼声淹没。
其中一枚的抛物线格外高，竟然越过楼梯，直接掉入二楼，滚落到了安吉洛面前。
“……”他盯着这枚金属的圆形物体，仍维持着上一刻动作，整个人仿佛宕机。
“安吉洛！！”克莱门扎表现出了与体型完全不符的敏捷，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推到在地，“所有人趴……”
“轰—————！！！”
下一刻，剧烈的爆炸声，毫无征兆地席卷了一切。
安吉洛只觉得有人抡起大棒，朝自己的太阳穴重重敲了一下，耳鸣不已，脑壳更是嗡嗡作响。金碧辉煌的豪宅，在视野中不断晃动，伴随着或白或黄的光斑，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他宁愿自己不要恢复听力，因为撞入耳中的，已经不再是爆炸声。
更糟糕，是无止境的哀嚎。
那些小小的金属球体中，是可怕的炸药，安吉洛没能目睹它们炸开的瞬间，却感受到了声、光、热，透过楼梯，他亲眼看见了活地狱——方才同他宣誓效忠，要和他一起生擒梅森市长的人，以血肉之躯，承受了这可怕的爆炸。
残缺的肢体和血浆，涂满了墙壁。
一楼的地板是木质的，爆炸过后，飞扬出去的木刺，对人群形成了二次伤害。有不少人被扎成刺猬，还剩一口气，躺在地上，痛苦地抽搐、扭动着。
他的士气已然崩盘。莫说其他人了，就连他自己，都丧失了与之对抗的勇气。
“跑……跑吧，安吉洛……”
克莱门扎的大半张脸被炸得血肉模糊，只剩下眉毛和眼睛，能微微活动一下。
“你弄不过他的，那家伙……多半就是……”
————
“砰！”
紧闭着的大门，被一脚踹开，映入他面孔的，是一张古怪至极的面具。
四四方方，白色的底色上，印有一个血淋淋的“中”字。
一如这涂抹满地、满墙的鲜血！
虽然这种时候，戴面具已经没什么实际意义了，并不能遮掩身份，但张人凤追求的，就是这样一种仪式感。
幸存下来的人，会将今夜发生的事，添油加醋一百倍传出去，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让这个符号，成为一些人心中的梦魇。
“红中在此！”他高举起黑白双色的火山手枪，朝天鸣枪，警告道，“缴枪者不杀！”
……
“啊……”
这大概是唯一一次，安吉洛没有再反驳克莱门扎的话。
他倒吸一口冷气，将替他挨了一发炸弹的克莱门扎，猛地推开，手脚并用，连滚带爬，朝他自己的房间逃去。
第两百五十八章：下水道里的老鼠（还·5）
“……”
“没事吧？”麦克见小梅的脸色不太好，安慰道，“不怪你，这场面我也是第一次见。”
他也好，卡洛威也好，都是比较老派的西部牛仔。是那种靠着枪法、身法、掩体，以及快速上子弹技巧，达成以一当多的神枪手。枪口一抬，瞄准的是哪里，哪里就多出一个弹孔，这种掌握着他人生死的感觉，让他们在短暂的时间里，化身为死神的代行者。
但是现在，就结果而言，席恩手搓出来的圆形炸弹，可以快速抹平这些技巧上的差距。他的要求就两个——力气大，投的准，恰好在团队里，有两个英勇投弹手级别的人，从窗户丢进去后，一炸就是一大片。
血肉模糊，毫无美感。
但不得不说，比起近距离拼枪，要安全很多。
也不能怪安吉洛的决策有问题，战前动员，是在干大事之前必备的环节。如果一切顺利，接下来就是要让兄弟们一起去冲梅森的宅邸，这就是成功了一切好说，不成功必定掉脑袋的局。如果被人突进，这六十多个弟兄振臂一呼，拿上枪就是战斗力。
打死他都想不到，张人凤的队伍里还有席恩这个怪物。而这个怪物手上，还有这种前所未见的武器。
如此残暴的杀伤力，直观展现在人前，立刻瓦解了幸存者们的战斗意志。再加上张人凤这么一吓，能丢枪的，都把枪给丢了。席恩将他们的枪一一拆解，变成一堆零件，确保他们无法再使用。这些战俘们，被要求双手抱头、蹲在地上，面靠着墙角。
“如此密集的站位，肯定是在搞什么热血沸腾的演说吧，那条老沙皮每次开口，都吵得我头痛。”卡洛威拔出左轮，转了一圈，抵在一个投降者的后脑勺上，厉声问道，“说，安吉洛人呢？都到这个时候，藏着掖着的后果，你们也清楚吧？”
那个倒霉蛋手臂上还插着木刺，但比起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已经算幸运了，被吓得连连摇头，“我……我不知道，不知道……”
“省省吧，路。”麦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他们不过是拖延时间的炮灰，怎么可能知道。”
“这一个，肯定不是炮灰了。”张人凤如飞一般翻上楼梯，注意到了倒在地上，还勉强有半口气的克莱门扎，将他翻了过来，背靠墙壁，勉强支撑住他那鲜血淋漓的身体。
“抱歉，我……呕……”
小梅扶着墙根，忍不住干呕起来。本以为奥州伯劳鸟的艺术现场，就已经是极限了，结果一次比一次重量级。她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强制冷静下来，逃也似的上了楼梯，远离这个血腥地狱。
当她看到克莱门扎的惨相时，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呵……我就……知道……”
克莱门扎的一只眼睛半闭着，露出一抹惨笑，“红中，除了你，还能有谁，有这样的本事……”
“你是谁？”张人凤一边问，一边对走上楼梯的小梅和酋长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对二楼展开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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