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那女人见到张人凤，立刻哭嚎得越发激动，如果不是阿拉娜和小梅拦着她，估计得立刻爬过来。
能让一个人惊惶、焦急到如此地步，张人凤大概也猜出来，是什么事了。
“你的孩子怎么了？”他沉声问道。
“……”女人先是一怔，随即露出敬畏到有些惶恐的表情，立刻扑在地上，跪了下来，“求求您，求求您！我愿意付出一切，只求您救救我的女儿！”
第两百八十一章：红中帮？万事屋！
女人的年纪，大概在三十岁左右，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看着像是在泥潭里打了个滚。
但她的语调却异常亢奋，张人凤一下子就听出，这种异于常人的亢奋，指定是至少一天一夜没睡了。身体为了欺骗大脑，会分泌大量激素，让脑子比平常还要亢奋，造成已经休息过的假象。
此刻，这个浑身上下，都透着憔悴的女人，就是靠一口气支撑着，向已经醒来的红中帮成员们，叙述自己这些天的遭遇。
简而言之，她年仅七岁的女儿，在旅游途中走丢了。
从衣着来看，能判断出女人的家境还算不错，应该算是那种衣食无忧的淑女。
如果家境一般，想必也负担不起去外地旅游，这种奢侈的事情吧。尽管有了铁轨、火车，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依旧不会离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罗格林堡？”卡洛威刚清醒过来，听说他们选的去处，挑了挑眉毛，“那地方不是矿地吗，有什么好旅游的？”
“不，路，你忘了吗？”麦克起身，从马车车厢里翻找一通，取出一张地图来，在众人面前缓缓铺开，指向其中一个地方，“靠近亚当山脉的一侧，差不多这块地方，有一片巨大的火山温泉，名气很大的。”
“你们是去看这个的吗？”
“对，对对对，就是这个，上帝诅咒它……”女人的精神状态已经有些不太对劲，她将伊戈端给她的咖啡一口喝干，好像丝毫不觉得烫，只是压低声音，歇斯底里，“这个地方叫【极乐池】，连在一起，大大小小，一共有五十多个温泉！其中某一口温泉的正中心，有一块心形的‘圣母岩’，用手触碰它，就能得到神明的祝福。天哪！我都不敢相信，这明摆着是无良报社编排出来，专门吸引外地游客的，我和托马斯，居然就上了这样的当！”
“罗格林堡是一片很大的地方，我们先住在风栖港贸易战，老实说，那里的环境也不太好，只有一家旅店。溪水污染，动不动就是大雾天，听他们说，在山的密林深处，还住着一家女巫……”
趁着她喋喋不休的时间，张人凤也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图，发现她口中的风栖港，确确实实是存在的。只不过，麦克这张地图有年头了，也许在它诞生的年代，那只是个小港口，而今，却成为了一个规模庞大的贸易站。
“报警了嘛？”小梅问道，“孩子走失，应该第一时间去报警的吧？”
不提报警，还则罢了，一提这玩意儿，女人的情绪更是激动不已。
“你以为我没尝试过吗？根本没用！”她的声音满是绝望，哀声道，“别说治安官了，那个地方，连个警署都没有！我找了半天，甚至连该找谁都问不出来，整个镇子的人就跟死了一样，在边上看我们笑话，哦……愿上帝诅咒他们！”
“托马斯，也就是那孩子的父亲，依旧留在风栖港，和他们纠缠。多半也是一无所获……我连夜坐驿站马车赶回来，去白炬镇的警署求援，结果……结果……呜呜呜呜——！”
女人绝望地哭号起来，不用她开口，张人凤就能猜到，一定是被赶出来了。
各个城镇，都有各自的警署和警务人员，有的多，有的少。
除非是有重大情况，比如抓捕某个大额赏金逃犯。否则不同城镇之间，基本都秉持着互不干涉原则。事儿是在风栖港发生的，白炬镇刚刚完成新旧镇长的更替，还有一大堆事儿压着呢，怎么可能去那么远的地方出外勤。
至于风栖港，就更没指望了：那里甚至都不是城镇，只是一个规模大点的贸易站。通了铁路，发展起来了，才渐渐有人居住。小孩走丢后，找了半天，愣是连个能对此负责的人，都找不出来。
对普通人而言，这就是这个时代，最为真实的底色——要么你就小心点，一辈子别碰到事，碰到了，那就自认倒霉吧。
……
张人凤看着眼前哭哭啼啼的女人，陷入了沉默。
能看出来，她是因为走投无路，才找到自己这里来的。此时此刻，自己一行人，就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了。很难想象，一个失去了所有希望的人，最后会走上怎样的道路。
“你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潘妮……潘妮·拉格里斯！先生，您愿意出面帮我吗？”
一下子从地狱攀升到天堂，女人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我有钱，我们把所有积蓄都给你，都给你！我身上的现金不多，您等着，我回家去取来，加在一起，再把房子卖掉的话，凑齐1000美元， 应该没有问题！”
“报酬的事，等我把人找回来再谈。”张人凤的语气很平静，“我不保证你的女儿还活着，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希望你都能接受。”
“……”她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与其说是从未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不如说，是她本能地拒绝去想。
活着，哪怕吃点苦，受点罪，总还是有微末的希望。
死了，随便哪个荒山野岭里一丢，过了一礼拜，腐烂发臭，两礼拜，就该被秃鹫和蚂蚁啃得只剩骨头了。
“你留在这儿也没用，回去等信吧。”张人凤转过身去，做出了送客的意思，“风栖港距离这里，少说也有两三天的马程，即便要去，也得好好规划一下。”
能在绝望的地狱中，看到一根代表希望的蜘蛛丝，已经无比幸运了。女人千恩万谢，踉踉跄跄地走下山去。
“你……不是认真的，对吧？”卡洛威简直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惊讶道，“你到底是匪帮头子，还是神仙教母，怎么连这种事都管？”
“红中帮就是这种地方啦，与其说是帮派，不如说，是只要给钱，什么事情都能办……这么一说，还是挺像神龛的。”麦克倒是习惯了，按了按帽子的帽檐，“而且，公平地来说，1000美元也不是一笔小钱了，值得为此出手。”
“那个女士，肯定也是走到绝境，才会来找我们的。除了我们之后，她已经没有任何地方，可以求助了。”从她身上，小梅一下子就共情到了当初的自己，怜悯之心顿升，“红中先生……”
……
“有人去过风栖港吗？”张人凤思忖片刻， 开口问道，“那边现在，是谁说了算？”
第两百八十二章：阳光开朗大男孩（还·15）
“风栖港？”克比因用手指敲击两下桌面，盯着张人凤看，似笑非笑，“有意思，这次又要去那里，扮演救主吗？”
“别拿我寻开心了，直说吧。”张人凤摆了摆手，“知道，还是不知道？”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黑市，别看取了这么个名字，从外观上看，只是一家平平无奇的杂货店而已。
只不过他开在远离闹市的地方，几乎是在一众居民住所内，走入小巷，七拐八拐，才能看到一扇颇有年头的绿色木门。推门进去，古朴老旧的地板上，一束阳光透过窗棂、穿过书架，照射在上面，达利园效应拉满，连飘散在空中的尘埃，都显得那么轻巧。
书架上塞满了各式典籍，都有着被翻阅多次的痕迹，看上去并不是摆着充门面的。
房间里到处都是箱子，里头分门别类地摆着各种东西：白金皮带扣、怀表、项链、戒指、枪械，还有腰带。
这些都是西部荒野中，随处可见的战利品，除非遇到特别好的，否则的话，一般都会流入黑市，卖掉换钱。
他还看到了一副香烟卡，十分难得地凑齐了一个系列，很难想象，这种东西竟也会在黑市上流通。
为了迎接张人凤，克比因在门口挂上了谢绝营业的牌子，拿出最好的红苹果香烟，最高档的珍藏海盗朗姆酒。这位旬山隐修会的刺客，私下里也是烟酒都来，桌子上还摆着一盘鹰角豆焗牛肋排，香气四溢，桌上摆着一本书，正看到一半。
小日子不要过得太舒坦。
进门后，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张人凤就决定了，等以后退隐，也去哪座城市搞一个这样的地方。
每天就看看书，享受享受生活，岂不美哉？
“呵……”克比因合上书页，轻声笑道，“可别小看了隐修会，红中，到处都是我们的人，那座港口也一样，我们有定期交流情报的习惯。”
“定期？”
“一年一次。”
“你他妈的……”张人凤没忍住粗口，但很快就冷静下来，“这还有什么用，一年前，我还在风吹沙喂马呢！”
“像你这样，在如此短时间内，能产生如此大变化的人，是很少见的。你就像一枚不安分的炸弹，稍微一点外力碰撞，都会让引线燃烧起来。在你的内心深处，渴望着这种不安定和刺激。这种疯狂特质，吸引了许多潜在和你相似的人，如今，他们都聚集在你的团队里了。”
分析了好一通，克比因才开始说正事，“差不多一年前，就我所知的情报中，那座港口，落入了‘蜘蛛’的网中。”
“蜘蛛？”张人凤不明所以。
“蜘蛛，卡斯特先生，受雇于商人集团。他是整个风栖港的代理人，负责现场管理、调度那里的两大产业——开矿和伐木。还有其他零零星星的生意， 也都在他的控制范围内。可以这么说，除了在见雇佣他的人时，需要装一装孙子，在大多数时候，他就是那里的土皇帝。”
“怎么又来一个土皇帝啊？”张人凤皱起眉头，“刚在圣昆塔克干掉一个，真是不得清闲。”
“那你可要当心了。”克比因似笑非笑地开口道，“据说，这是个很不好对付的人。虽然被唤作‘蜘蛛’，它却没有毒液，没有利爪，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蜘蛛丝。”
“他会在猎物上一圈一圈地缠绕，直至将猎物完全包围，一口吞下，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角色。”
换了别人，听到这种评价，心里多少还哆嗦一下。但张人凤却是面色平静，反问道，“怎么？我给他一剑，他能活过来吗？”
“那倒不会。”克比因端起杯子，微微呡了一口陈年朗姆酒，“但你确定，这是个好主意吗？”
……
张人凤冷静下来。
确实，这江湖也不尽是打打杀杀，人情世故也同样重要。本来就是去找人的，到时候免不了要和本地人打交道。
一上来就大开杀戒，人家指定把你当疯子了，就算手里有情报，也不敢和你扯上关系，于目的大大不利。
“行，我有数了，多谢。”
张人凤正要掏腰包，付清酒钱，克比因却摇了摇头，“这么点钱，就别扯了，我请你还不行嘛。”
“……还有一件事。”
张人凤停下脚步，转过身。
“一年前，有一个臭名昭著的帮派，在罗格林堡附近出没过，还犯下了许多起骇人听闻的案件。当初也是背负重金悬赏的，但不知怎么的，这一年里，这个帮派的悬赏令，默不作声地被撤下来了。我的同伴怀疑，他们在政府内部，也有人撑腰。”
“这群人作案的地方，距离风栖港有点距离，时间上也过去一年了。我拿不准现在是什么状况。”克比因沉声道，“既然你要去，最好留个心眼。”
“骇人听闻？”张人凤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展开说说。”
“不下于奥州伯劳鸟。”克比因面色沉重，“这帮混账，被世人称为……”
————
“啊——！啊————！！！”
惨叫声将男人从睡梦中唤醒，他整理了一下衣装，跃下石头，缓缓走到X形的木架前。
“欢迎来到拉姆斯帮，先生，我……就是拉姆斯·希山。”拉姆斯的衣着十分蒸汽，脖子上围着围巾，卷发，眼眸是忧郁的天蓝色。他笑起来很特别，有种阳光大男孩的感觉，夹杂着少许天真。
但当他从手下递过来的托盘上，取下一把小刀时，那个被绑在斜十字上的男人，肯定就不这么想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没见过红中啊，我真的不知道！”
“Well……先生，我的好先生，还没到那一步呢。冷静一点，我们先按照步骤来，好吗？”拉姆斯用淡定到非人的语气，先用小刀抵住他的心口，将他的衣服缓缓滑开，露出胸膛。
“哗——！”
一盆冷水泼上来，让他愈发感到寒意刺骨，整个人都发抖，下意识地开始用嘴呼吸。
“我经常说一句话，虽然繁琐一点，但那句话是真理。真理……就应该是可以被不断重复、不断重复的。”
“裸体的人，鲜有秘密。”
“而被‘剥皮’的人，没有秘密。”
“你希望能成为哪种人，先生？”
“我……求求你，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没见过他，为什么抓我来……”
“他大闹风吹沙时，你也在场的，对吧？”拉姆斯用冰冷的金属，抵住了他的心脏，“相貌、皮肤、武器、身高，什么都可以。”
“好好想。”
他舔了一下嘴唇，露出温馨至极的笑容，“再好好地，想一想。”
第两百八十三章：不急，和他耍耍！（还·16）
“……总之，也说不好是谁的责任，那棵树没有按照预定方向倒下来，把那个小伙子压在下面了，是老戴蒙家的小子。”
“他在树下，被压了三四个小时，我去看了现场，内脏和血肉流了一地。是工人合力把树木抬起来，才把他的尸体抢救出来，他们坚持，要给他办一个像样的葬礼，所以才……”
“欧洛克。”卡斯特没有停下手头动作，在听他报告的过程中，这位始终面带笑容的男人，很自然地写完了这封信，将其封入信封中，一面问道，“你一个月，领多少薪水？”
“200美元。”欧洛克舔了舔嘴唇。
“这个薪水，你满意吗？”卡斯特将信封折好，继续问道。
“我非常满意，感谢您的提携，这是我……”
还不等他表完殷勤，卡斯特便抬手止住了他，嘴角的弧度，仍然是笑的，但眼神却阴郁下来，“你知不知道，老板们为什么要雇你、我这样的人，来管理他们？”
“如果团队只有一两个人，靠着个人魅力，还能成事。我见过此中高手，佐拉埃尔家族的‘白马拉罗’，哪怕他下一刻，让他的心腹吞枪自尽，他们都不会有丝毫怀疑。”
卡斯特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是人再多，超过五个人，这一套就行不通了。因为人一多，就会面临分多分少的问题，一张饼就这么大，你这里多吃一点，我就少吃一点。你的个人魅力再高，也无法取悦所有人。”
“五十个人呢？一百个人呢？”
“矿工、伐木工，还有这个贸易站上上下下加起来，239个人，都有自己的需求。这里耽误一点，那里耽误一点，到了老板手里，可能就是少赚了一根木头，少挖了十克金子！”
“好好先生谁都会当，说点好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但老板雇用我们，不是让我们来当好好先生，是让我们立规矩的。对他们来说，你，或者我，随时都可以被替换掉。当初雇你，也只是因为你在风栖港当中，坏的比较出名，仅此而已，”
“要是你不愿意再扮演这个坏人，大可以提出来嘛。”
一番话下来，尽管没有一句厉声斥责，却也让欧洛克汗流浃背，心脏咚咚狂跳。
是啊。
一个月赚200美刀，一年净赚2400美元，快把自己下半辈子的钱，都给赚完了。这样的机会，哪里还能找到呢？
从一个人厌狗嫌的街头混混，一跃成为集团管理人员，靠的是什么？不就是自己对这些家伙够凶，够狠吗？怎么在最关键的时候，反倒退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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