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持火山，西部杀穿 第136章

　　孩子们脸上的笑容越灿烂，就衬托得这个独臂小乞丐，愈显迷茫无助。

　　这个表情，让张人凤似曾相识，他想起了自己和那个俄国女孩第一次相见的时候。

　　那时，她的脚踝上卡着镣铐，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像条狗一样，被拴在墙上，呈防御姿态，也是这么怯生生地看着他。不管自己和她说什么，她的脸上都写满恐惧，还有些许迷茫。

　　就是这股迷茫，同现在这个小乞丐，有颇多相似。

　　于是他立刻反应过来，换了一种语言，“Verstehst du, was ich sage？（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就这么一下，小乞丐眼睛明亮起来，赶紧点了点头。

　　“德国人？”在一边给其他孩子发现的席恩，一下子起了兴趣，也跟着蹲下来，轻声轻气地问道，“Bist du Deutscher？（你是德国人？）”

　　乞丐不说话，只是摇摇头。

　　“他是个哑巴。”有乞丐解释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的，问他什么，他也不说。”

　　哑巴？

　　张人凤越发觉得可疑，正要发问，却听到一声有些凶的娇喝，从不远处传来。

　　“阿丽娅，你又偷偷跑出来！不是说了好多次，不要和这些乞丐搅到一起吗？为什么就是不听话，我……”

　　“……”

　　等声音的主人真正转过拐角，看到实情，后半句话立刻就停住了。

　　她是跟着镇子上的小乞丐，一路追赶到这里的——那些小乞丐跑的很快，好像迟了，就会赶不上什么似的。本以为，还是和以前一样，看到的不过是几个脏兮兮的小乞丐，结果突然瞧见张人凤三人，少女严厉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在观察旁人，旁人也在观察她。

　　少女看上去还算年轻，梳着在当地比较罕见的高马尾，一头靓丽黑发，身材窈窕，体态轻盈。

　　和伊芙琳那种弱风细柳的美不同，眼前少女是非常少见的吊梢眼，眼角缀着一点漂亮的泪痣。她的身材曲线十分优美，宛若细枝结出硕果，回味无穷。尤其是那双美腿，修长而又瓷实，充满了柔美的力量感。

　　张人凤的目光，在她的腿上游动片刻，觉察到了什么。

　　跛子？

　　好像……又有点不对劲。

　　“这样盯着淑女的腿看，你这家伙，脑子什么毛病？”少女没好气地抱起双臂，瞪了他一眼，又对那个独臂的小乞丐招了招手，“阿丽娅，过来，跟我回家。”

　　独臂的小乞丐有些惶然，看了看突然出现的少女，又看了看张人凤他们，最后，还是乖乖从人堆里出来，朝她走去。

　　“啪！”

　　张人凤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当这五根指头握紧时，连四米高的北美灰熊，都要被过肩摔，一个小小的孩子，又如何挣脱的了。

　　“你……你干什么？”少女显然有些慌神，“我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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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人凤将这个独臂小乞丐的头发轻轻拉住，使用内力，在其尚未觉察疼痛前，就将发丝拔下来一根。他将这根发丝放到眼前，两指发力，使劲搓揉，终于看到了这黑色之下，隐藏的银黄色。

　　“原来如此。”他将发丝丢到一边，再次看向她空空如也的右边衣袖，沉声道，“你是个女孩子。”

　　阿丽娅不明白他在说啥，一脸狐疑，但还是没有开口。

　　“你是她的亲人吗？”

　　“……跟你没关系。”少女冷冷地说道，就要往这里走。

　　刚迈出一步，就让张人凤看出了破绽。

　　尽管她掩饰的很好，将所有动作，都控制到最小，但依旧瞒不过张人凤。练武二十年，他对人体的结构实在太清楚了，一眼就看出，少女的左边那条腿，在走路的时候，几乎没有弯。

　　她拖着一条假肢在走路，而且因为发力过猛，险些摔了一跤。

　　见此情况，阿丽娅也不再坚持了，赶紧跑过去扶住她。

　　少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狠狠咬了一下嘴唇，露出极其不甘心的表情，随即迁怒到女孩身上。下意识就要推她，但还是克制住，接受了她的搀扶。这两个奇怪的女孩，就这么互相搀扶着，慢慢离开了这里。

　　事情的走向，似乎变得越发奇怪了。

第两百九十一章：你亲耳听到了？

　　“你亲耳，听到了？”

　　“我亲耳听到了！”欧洛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卡斯特大人——目光炯炯，步步紧逼，一反平常儒雅随和的常态，像一只隐藏在林木之中，随时要扑上来的狞猫。

　　他被吓得后退数步，几乎贴在墙上，连连保证道。

　　卡斯特眼神闪烁，再问，“你亲耳听到，那家伙说自己是红中？！”

　　“我亲耳听到，他承认自己是红中！”欧洛克连忙点头。

　　“你亲耳听到，他要和小剥皮拉姆斯过招？”

　　“我亲耳听到……不……他原话不是这么说的。”欧洛克绞尽脑汁地回忆着，总算将上午听到的原话，从记忆深处钳了出来，“他的意思是，如果小剥皮问起这事儿，就推到他身上去。”

　　“……”卡斯特陷入了沉默，双手倒背，缓缓踱步至窗前，盯着远处的山体。

　　“卡斯特先生，悬赏7000的逃犯，居然只带了四个人，就到了我们的地盘上，还报出自己的名号，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啊！”

　　欧洛克的语气有些兴奋，搓了搓手，仿佛嗅到了时来运转的机会。

　　“我查清楚了，他们就住在矿产的山腰那边，卡斯特先生，你一声令下，我立马就带十几号人把他们围住。到时候……”

　　“你知道，他在两个州共计一万四千的赏金，是怎么来的吗？”卡斯特十分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丝毫没有把欧洛克的意见当回事，“在新伊丽莎白州，风吹沙镇，他一连杀了三十多个治安官，从中突围而出，又放火烧了莱恩·柴德尔的宅邸。你这十几个人，还不够他塞牙缝呢。”

　　欧洛克面色一变，方才的笑容，也像魔术一样消失了。

　　说到底，他只是个混迹本地的小混混，要说仗势欺人、横霸乡里，他是有胆子的，而起很大。但真的要他拔枪，去杀什么人，他是万万不敢的。更别提还有很大的可能，被反杀了。

　　“那，要不要我们，去找平克顿侦探，来介入这件事？”他又想出来一个辙子，“他们肯定惦记着要抓红中吧？把他们喊来，顺便也让他们，帮忙查一查那个失踪的卢森堡公主的事。这样一来，也省的那个卢森堡大使，三天两头就往咱们这边跑……”

　　说着说着，欧洛克感到有些不对劲了。

　　在人家手底下混，讲究的，就是一个眉高眼低，时刻要关注老大脸上的表情。

　　卡斯特收起了笑容，用那冷冽的目光注视着他，这就是他表达不满的方式。他吓了一跳，赶紧打住，半个字都不再往外说了。

　　“你的工作，是监督现场的工作进度，你把这个管好就可以了。”卡斯特不紧不慢地说道，甚至还张开双手，慢条斯理地说道，“既然他放出话来，要和小剥皮斗一斗，那就让他到山上去，慢慢找吧，我们静观其变就是。”

　　“真的让他去和拉姆斯对打吗？”欧洛克忍不住问道，“可是，拉姆斯不是……”

　　“一个残忍、无情、嗜血的匪帮头领。”卡斯特接过了他的话头，思忖片刻，问道，“电报机还开着吧？”

　　“开着。”

　　卡斯特肃然起身，朝内屋的电报机走去，一边开口道，“相信不用我开口，你也已经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一个字，都不要向外界透露。”

　　“……”

　　欧洛克后背一凉。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外人”，一个对卡斯特而言，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他想的什么、做的什么，能流到自己这儿的，大概是有十分之一，剩下的部分，融化在阴郁的黑暗里，交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罪恶之网。

　　他很清楚，除了这明面上的矿产、伐木生意之外，卡斯特一定还在暗地里酝酿什么。那艘时不时就会靠岸一次的大船，还有经常光顾这里，打着“参观”旗号的商界、政界大拿，都不像是一个寻常代理人，能鼓捣出来的阵仗。

　　但具体何如，就不是他一个外来者，说的清楚的了。

　　狗嘛，能对着旁人狺狺狂吠，起到一个看家护院的作用，就可以了。

　　一大把一大把绿油油的美钞，难道是白给的吗？

　　“明白。”他咬了一下嘴唇，很快便接受了自己的定位，“一个字都不说！”

　　“轰隆隆———！”

　　窗外，黑云压境，雷声滚滚。

　　初春时节的密集雨点，随着炸雷，从高空倾泻下来，仿佛要将这污浊的城市，一扫干净！

　　————

　　“下雨了！”阿拉娜有些颓然地摊了摊手，“得，这一天算白忙活。”

　　酋长这边，张人凤给的任务，是寻找剥皮帮的踪迹。

　　酋长立刻开始了狩猎模式，从托马斯受刑的岸边开始。岸边泥泞，因为处刑现场过于骇人，导致没人敢靠近，反而起到了保护现场的作用。从新鲜的马蹄印，酋长判断出，敌人至少有四匹马。

　　将现场布置完事儿后，他们便骑马离开，顺着狭小的山路，进了山里。正如张人凤所料，这伙人藏在山里头，颇有点占山为王的意思。下边的风栖港，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个随取随用的钱袋子。

　　阿拉娜算是近距离，见识到了酋长的厉害之处：狩猎只是其中一部分，真正厉害的，是在野外环境下，对线索的追踪。就像当时追踪那头灰熊一样，一天一夜，他能保证自己一行人始终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距离目标越来越近，这其实是了不得的才能。

　　踩碎的树叶，剐蹭的树皮，还有新鲜的粪便……四匹马，痕迹是根本藏不住的。在一个前半辈子，都在荒野上讨生活的印第安战士眼中，就像开了自动寻路一样，奔着拉姆斯帮的营地就去了。

　　然而，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浇灭了所有线索。

　　“没办法，春初时候嘛，水气凝固，时不时就会有这样的雷阵雨。遇上了，算我们倒霉。”

　　因为是雷阵雨，两人不可能躲在树下面，但出来办事儿，也没带雨伞，就只能在大雨里头，一脚深一脚浅，艰难地前进着。

　　“找个地方躲躲雨吧，都湿透了。”

　　“前面有个山洞。”酋长半眯起眼睛，观察了一下，“去那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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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服裤子都被打湿了，黏在身上，体温在以极快的速度流失，冻得阿拉娜直哆嗦。

　　“嗒、嗒、嗒！”

　　酋长将挎包深处携带的一捆茅草掏出来，平铺在地上，敲击打火石，十分熟练地升起了火。

　　火光映照，在那幽深的洞穴深处，出现几道飘忽不定的人影。

第两百九十二章：泥泞之花（今日三更）

　　“轰隆隆———！！”

　　雷阵雨，没有准头，说下就下。

　　前面几分钟，张人凤还只是看着厚实的云层聚集过来，结果一声响雷，就下暴雨了。

　　“把枪收一收，放到挎包里去。”席恩到底是老手，立刻就根据情况，做出了判断，“进了水就难搞了，尤其是火山手枪，是杠杆结构，密闭性没那么好的。”

　　张人凤刚收起枪，眉头一皱，却见到不远处，那个拉着阿丽娅离开的少女，不知怎么摔倒了，砸在一滩泥水里。

　　阿丽娅有些慌张地四处张望，想要把她扶起来，但她本人就只有一条胳膊，还如此年幼，能拉得动就又鬼了。尝试了几次，自己也扑通一声，摔倒在泥水里后，她便求助似的，看向了在屋檐下躲雨的张人凤等人。

　　“没事吧？”张人凤快步走到她身边，“能站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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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伸出去的手，被她轻轻一下打开。

　　少女以夹杂着极度不甘和痛苦的眼神，瞪了张人凤一眼。随后，她又咬住嘴唇，双手撑死，丝毫不顾雨点噼里啪啦，打在她的肩膀、脖颈和头发上。

　　她将双手深深地按在泥地里，十根手指紧攥住，沾满了泥巴。张人凤注意到，她是先用手臂支撑起身体，在将左腿一点一点弓起来，膝盖作为第三个支撑点，直到最后，才用右腿抵住泥地。但主要，开始靠着腰腹力量，缓慢地站了起来。

　　雨水下落。

　　污泥已经遍布了她的双手、侧脸，头发也被雨水打湿，粘在额头上。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有种长出一口气，好像赢了什么似的。

　　“走吧，阿丽娅！”少女招了招手，用手肘擦了一下脸上的雨水，“跟我回家。”

　　但……

　　雨点砸地的声音中，张人凤听到了一声不和谐音。

　　那是金属被撕裂的声音。

　　“轰隆———！！”

　　这一次，少女完全没有半点准备，她的右腿整个断开了。身体失去平衡，砰的一声，脸面朝下，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摔得是泥水四溅。摔在地上的声音，被雷霆掩盖住了，但这一次，少女却不再像刚才那样，不服输地要站起来，而是趴在地上，趴了很久，只有肩膀在轻微地耸动着。

　　紧紧抓着地面的手，也松开了。

　　但片刻后，却握成拳头，狠狠一下，砸在地面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一边说，她一边敲击着自己断掉的右腿，发出砰砰的闷响声。

　　她猛地仰起脖颈，角度之大，好像全不顾及，会不会把自己的脖子给折断。她的脸上，被各种负面情绪充斥着，因而显得扭曲、狰狞。一旁的阿丽娅被她的失态吓到了，有点不敢再上前搀扶。

　　张人凤微微摆手，示意想要前来帮忙的席恩和小梅，暂且不要行动。哪怕到目前为止，少女还没有说过一句话，但他还是察觉到了，这具躯体之下，跃动着异常强烈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