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回应他的，是一发倏忽间袭来的冷光。
“嗤——！！”
“啊……”
酋长以极快的速度后仰躲避，肩膀却还是中了一箭，堪堪擦过，剜去了一部分血肉，算是回敬了他对拉姆斯掷出的飞刀。
————
“好！！！”
拉姆斯兴奋地拍了一下马鞍，露出有些病态的笑容，对他来说，这一箭能中，简直比任何事情都要爽。
“真不愧是老大，这么远都能射中！”
“那支箭飞了多远？我看肯定有个几百米吧。”
“印第安人还想和我们在森林里玩这套，简直是痴人说梦！”
……
称赞之声不绝于耳，哪怕在前方，还有不少人被炸得奄奄一息，他们也没打算去管。
波洛奇的脸色，却比方才还要严肃，他那出色的听觉中，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声音。
心跳声？
波洛奇从未听到过这样的心跳，甚至盖过了雨点，盖过了周围同伴们的聒噪，盖过了他听觉中的一切！他也听过许多大型动物的心跳，麋鹿、奔狼，甚至是以凶狠著称的美洲豹，却没有任何一种，能与之比拟。
“咚咚！”
“咚咚！”
“咚咚！”
……
那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他们靠近。
第两百九十七章：从猎人到猎物，只需一刹（还·22）
“怎么了？”拉姆斯注意到了他的同伴脸色不对，“又有什么情况？”
“我不确定，我从没有听到过这样的……”
话说到一半，波洛奇的脸色愈发难看，好像经历了什么世界末日一般。
声音消失了。
方才大若响雷一般的心跳声，忽然间就没了，充斥着感官的，只剩下雨声、人声，以及不远处挨了炸弹的倒霉鬼们，凄惨无比的哼哼声。但他不觉得是自己疯了，相反，尽管淋着瓢泼大雨，浑身上下的汗毛，却还是自行立了起来，他很确信，这是身体在向他发出警报。
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只可能有一种解释。
“快跑……”
“啊？”拉姆斯第一时间没能理解，但他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因为他从没见过波洛奇这种表情，“跑？为什么？”
“都和你说了，你听不懂人话吗？”波洛奇一反常态，声嘶力竭地吼道，“再不跑，我们都得死在这里啊！”
……
“轰————！！”
一道身影在灌木的掩护中高高跃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在空中舒展身形，以野兽般的姿态落地。
那个离他最近的小弟，可以说是倒了大霉，轮为他展示力量的工具。
却见他猛地起身，中门大开，直接一击斯巴达式正蹬踹，甚至无需消力，只靠自身的力量，一脚印在心口，将这个标准的壮年男人踹飞出去。
这一脚的力量感，让这个同等体重的男人，在空中飞得十分“轻盈”，重重砸在树干上！
树干剧颤不止，雨水和树叶哗啦啦地落下，他在树干上黏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令人牙酸的啪叽声，缓缓落了下来。树皮上留下一层深红色血渍，还有被挤压出来的碎肉。而他则是靠在树干上，双目暴凸而出，张开嘴，艰难地发出一个气音，便颓然倒地。
极致的恐惧下，人的选择各有不同，有的跑，有的留下来打。
但对张人凤而言，都无所谓。
足尖轻旋，顺势转了一圈，将腰间的两把火山手枪拔出。对于这种杂兵，张人凤向来没有太多耐心，更何况还是剥皮帮这种坏事做尽、丧尽人伦的家伙，完全没有留神的必要。
“砰！”
“砰！”
“砰！”
“砰！”
……
一连串点射，中心开花，即便是在大雨天里，他依旧保持着傲人的命中率，瞬间干趟一片。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本就松散的包围圈，被他彻底撕开一个口子。挥砍到他身上的刀兵，被他用气硬功强行震断，插到了偷袭者的喉咙里。顺带着一记披挂，落点是天灵盖，力道之大，咔嚓一声，竟将其的整条颈椎完全打断，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啊！！！”
“别过来！”
“怪物……怪物！”
看到这一幕后，剩下的人也被彻底吓破了胆，没有再战的勇气了。剥皮帮常年盘踞在狸子洞中，挑选的下手目标，多为一些毫无抵抗之力的过路人。但凡这个帮派有点志气，都不可能在1879年，混到和山野流寇一个级别。
犬吠声中，一条黑黢黢的身影，在草地中快速游动，吸引了张人凤的注意。
距离他最近的那条猎犬，在泥地里一阵狂奔。尽管驯养它的主人们，已经做鸟兽散，但它却不知畏惧一般，朝张人凤猛地窜出，就如训练中那样，直朝着他的脸扑过来！
“砰！”
一发特殊的子弹打在猎犬身上，火星迸溅，皮毛熊熊燃烧起来。
只一个瞬间，凶狠的犬吠，变成了凄厉无比的哀嚎。它落到地上，变作一团燃烧的小火球，在地上狂奔一阵。所幸大雨滂沱，很快就将火团浇灭了。但那烧焦的气味，以及临死前凄惨至极的吠声，就是同族之间，最好的交流信号。
意识到同伴惨死，剩下的猎犬一下子散开了。
“谢啦，席恩。”张人凤头也不回，冲身后说道。
“真是的……你别一个人冲的那么快，我们想跟都跟不上。”席恩擦了擦枪口，露出十分满意的笑容，“‘引燃弹’的效果非常好，已经可以投入实战了 。”
“老张！”帮酋长简单包扎完了流血的伤口，阿拉娜赶紧招呼道，“这里这里！”
“酋长没事吧？”张人凤一个箭步奔过来，那地面好像特别小似的，三两步，便跨到了酋长身边。
“我还好，那小杂种，把箭头做成倒钩形状，把我的一个块肉给勾去了。”酋长恨恨道，用没有受伤的左肩发力，抬起手臂，指向林间的右侧，“我亲眼看到，他往那边跑了。”
“剩下的剥皮帮，就交给我们清理吧。”席恩接管了局面，沉声道，“你去追拉姆斯吧。”
“小心他的冷箭！”酋长叮嘱道。
“放心。”张人凤点了点头，露出自信的笑容，“交给我。”
————
“哈……哈……”
从猎人沦为猎物，只需要短短一瞬间。
还是熟悉的山林，熟悉的小径，但因为是在仓皇逃窜，这一幕在拉姆斯眼中，也有了全新的体验。他还没有完全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对常人来说，张人凤的战斗风格、方式，都是不可理解的。但一个优秀的猎人，比起理性，更多用的是本能，对危险的感知，其实是刻在本能里的。只不过随着文明发展，这部分东西，被温暖的炉火、舒适的床垫，渐渐盖过去了而已。
面对一头四米高的北美灰熊，而且还是近在咫尺，正常人会怎么选？
冲上去和它搏命？别开玩笑了，那是十死无生！
而拉姆斯的做法，就是在那头灰熊注意到自己之前，就赶紧骑马逃走。
“接下来怎么办？”波洛奇同样骑在马上，他已经预料到了结局，“你不在，拉姆斯帮没人是他对手，会被团灭的。”
“那种家伙，再招募就行了，这年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亡命之徒。”拉姆斯的语气很平静，甚至连一点点愤怒都没有，“当然了，你这种特殊人才，是不一样的。”
“……”波洛奇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以为我是靠什么，将帮派一直带到现在的？真的只靠剥皮吗？”拉姆斯像是和他说话，但更多的，却是说给自己听，“只要那面旗子还在，我就不会倒，我还可以组建起下一个帮派。”
……
大雨天，山路泥泞，马又一直处于受惊状态，步步陷入泥坑，跑的并不快。和平地上的走路，几乎没多大区别。
波洛奇忽然面色一变，因为他听到一声恍若惊雷的怒喝，随后，有什么又重、又大的东西，竟然被他抛摔过来。
破空之时，划出呼呼的闷响声！
听到了。
但是躲不过。
“完蛋了……”
他有些绝望地闭上眼。
————
“咚————！！！”
巨石呼啸落地，砸在两匹马中间，掀起一股巨大的冲击波，当场将马匹直接掀倒在地！
第两百九十八章：有框你不打？
“嗡———！”
耳边传来不间断的蜂鸣声，他晃了晃脑袋，将泥土从头上掸落。
马匹侧躺在地上，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眼睛瞪到了最大，不知哪里伤到了，鲜血正汩汩流出，和雨水一起渗入土中，眼看着要不行了。
“拉姆斯……”
气若游丝的声音从面前传来，他揉了揉眼睛，这才看到，和自己一道骑马出逃的波洛奇，正被压在马下面。他的运气不好，鞋底被马镫卡出了，没能逃出来。而就在他身边，一块巨石赫然嵌在泥地里，如同魔术一般，突然出现在这条小径上，这种反常现象，让他的大脑近乎宕机。
直到顺着石头飞来的方向看去，让他看见一道身影，在大雨中缓缓起身。
拉姆斯很难用言语描述出，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铁饼？铅球？亦或是某种投掷重物的运动员？都有几分相像，但都不是，没有什么东西能与之相比。这家伙刚刚扛起一块怎么看都有55千克重的石头，把它当成纸团一样，朝自己丢了过来！
不得不说，即便是在这种危急时刻，他起身的动作都是美的，充斥着一种阳刚之美。
再无犹豫，他丢下自己将死未死的同伴，转头就跑！
穿过木林，拉姆斯跌跌撞撞地跑着，他没有那逆天的听觉，也无法判断对方什么时候追上来。此刻他能做的，只有尽力迈开已然麻木的双腿，尽全力奔跑，即便两腿已如灌铅一样沉重，步子也是东倒西歪，还要不停奔跑。
跑！
“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
终于，大片大片盖在头上的树木一扫而空，他闯入一片温暖、华美的地界——连在一起，大大小小，一共有五十多座温泉，即便是在雨中，也腾腾冒着热气。即便是在阴郁的天空之下，这些温泉也呈现出不可思议的颜色，钴蓝、绛紫，还有翡翠般的幽绿，简直就像上帝随机用画笔点缀了一下，将那些本该挂在天边的云霞，浓缩到了泉眼之中。
极乐池。
无量报社们鼓捣出来的旅游圣地，也是这起悲剧的源头。
拉姆斯被震得晕乎乎的，但思路依旧很清晰，继续在林子里晃，自己是没有任何胜算的。倒不如押注一把，将全部希望，都赌在一件大概率事件上，如果没有的话，那就认栽了事。
感受到地面“隆隆”的震动，拉姆斯嘴角挑起，露出笑容。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轰————！！！”
后脚赶到的张人凤，恰好看到了这壮观一幕。
其中一门泉眼忽然喷发，似乎同雨水发生了某种激烈的反应，霎时间，白烟雾四起，将拉姆斯的身影藏匿其中。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即便是张人凤这样，从出生之地跨越大洋，已经见识到诸多奇闻怪谈的人，也会有知识上的盲点。他摸不准眼前是什么情况，因而没有贸然上前，只是侧身站立，摆开了架势。
这里的温泉，一共有五十多座，镶嵌在地面上，相映成趣，因而被炒作成了有名景点。但其实，风栖港的本地人都知道，能够安安心心泡澡的，其实只有三四座。
剩下的，都是随时可能喷发的‘间歇泉’。
每一次喷发，都会有大量沸腾的热水和水蒸气，如果气温足够冷，就会形成现在这样的迷雾。
“冷静……冷静……”
拉姆斯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在白雾的掩护下，他快步撤到了其中一座温泉之中。不为别的，是因为这座温泉的石头较多，水位较浅，是距离他最近的掩护点。白雾为他争取到了片刻残喘时机，同样的，也让他丢失了视野，只要对方绷住了，不发出半点动静，他同样无法知晓对方的位置。
“呼……”
长出一口气后，拉姆斯暗自盘算着时间。间歇泉喷发的量不会太大，这一次喷发的白雾，也差不多快要散去了。而他必须要在这短暂的暂停里，调整好呼吸、状态，并在大雾散去的那一刹那，分出胜负！
挽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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