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啊————！”
“别……别过来，你是……”
“你不是我们的人吗？为什么？！”
“砰！”
“呜……噜噜噜……”
……
灌木丛中一片混乱，枪声四起，但听得出来，这个几枪开的很牵强，好像无头苍蝇一样，在乱打乱射。
“什么情况？”卡洛威也很困惑，但无论如何，敌人被杀的落花流水，总归让他松了口气，“他回来了？”
“不，不是他。”麦克却很笃定地摇摇头，“如果是他出手，动静不会那么小，什么树啊，石头啊，人啊，这会儿都应该飞起来了才对。”
但，毫无疑问，即便不是张人凤，也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收割着平克顿侦探的生命。惊叫声和哀嚎声渐渐平淡下去，灌木丛再度恢复了安静，那是死一般的寂静，斑驳的树影，仿佛都成为了死亡本身。
一个平克顿侦探，拖着受伤的身体，拼尽全力，在地上爬行着，一点一点爬出来，他的脸上写满惊恐。
“救……救命……”
他甚至对麦克和卡洛威求救。
一道人影，从他身后优雅地多踱步而出，弯下腰，仿佛要捡起地上的什么东西似的，用匕首，轻轻划开了他的喉咙。
“嗤——！”
鲜血如甜酒般喷洒出来，这个可悲的家伙，就这样喷光了所有鲜血，一命呜呼了。
“你是……”麦克喃喃道。
“是啊，我们见过。”天使眼微笑道，擦了擦手套上的鲜血，将匕首收入鞘中，“在那场大雾里。”
“我已经跟着你们好久了。”
第三百二十章：我会一直盯着你……
“原来是你。”
麦克揉了揉自己的隐隐作痛的背，从客观事实来看，天使眼确实救了自己一命，但他也让自己从马背上摔下来，狠狠砸在地上。就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而言，他的身子骨确实硬朗，这样摔了一下，都只是扭伤，休养几周，慢慢也就好起来了。
席恩也曾说过，他是在刀疤村遇见了天使眼，两人结伴同行了一阵，到风吹沙时，分道扬镳。
像天使眼这样不报团，而是单独行动的赏金猎人，一般的通缉悬赏，是请不动他的。他就像一条鲨鱼，老远嗅到血腥味，便悄无声息地出击，要将猎物一口吞下、扯碎！
现在看来，他追的那个大单，就是红中了。
他一路追着自己一行人留下的痕迹，从风吹沙，到麻雀山，到白炬镇，再到圣昆塔克……仔细想想，一个身手如此凌厉的杀手，就一直潜伏在身边，至少是左轮射程可至的范围，这实在太可怕了！
他能救自己，就能杀自己。
更可怕的是，天使眼的外貌如此奇特，几乎是见过一次，就不可能忘记的程度，但麦克却对他毫无印象！在监视红中一行的同时，他有能力做到，一次都不在他们面前现身。
“我想，应该先说声谢谢，但我实在搞不明白……”麦克对这位“救命恩人”，依旧保有警惕，用枪指了指那个被割喉的倒霉鬼，“这个，算怎么回事呢，你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嘛？”
“不如把这，当做是我的投名状吧。”冷风吹起，天使眼的深咖啡色外衣在风中摇摆着，如同一件猎猎作响的披风，让他嘴角的笑容愈显神秘，“我想入伙。”
……
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瞳背后，仿佛连接着某种更为浩大的东西。老麦克找不到词语来形容，他只能本能觉得，像是在一片了无人迹的荒原之上，抬头看天，夜空上镶嵌无数颗星星，站在星空之下，能切身感知到，自己的存在，到底有多么渺小。
光是直视他的眼睛，都要耗掉比常人更多的力气。
“抱歉。”麦克摇了摇头，“不行。”
“等一下，先别急着走啊！”卡洛威连忙把话头截过来，一把扯住麦克的胳膊，将他拉到一边。
天使眼确实没挪步，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就这么看着两人商量，仿佛在看一场大戏。
“你什么毛病，伊兰，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吧？多的不说，我们的营地已经被平克顿发现了，他们肯定还会再派人来的。光是要搬家，那么多东西，我们两个人也搬不完啊！”
“我不能让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就这样加入我们。”麦克的理由也很充分，“更何况，他原本就是赏金猎人，和我们这些帮派水火不容。现在突然调转身份，说要入伙……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两都是杰克帮的成员，帮派灭之后，你去做了骑警，我去混了个警长当当。现在不又跳出来，变成红中帮成员了？”卡洛威满不在乎地说道，“牛仔、流浪枪手、赏金猎人，不管是什么身份，只要手上有活，加入帮派，混口饭吃，不也很正常嘛？”
“其他帮派或许是这样，但在这儿，不行。”麦克摇了摇头，坚定地拒绝道，“红中是红中，其他帮派是其他帮派，不能同日而语。”
“最开始时，这个帮派只有我、红中和小梅三个人，阿拉娜是在刀疤村认识的，她和我们一起干掉了图库，所以顺理成章地入伙了。”
“伊戈助我们端掉了牧狼帮，在劫火车的时候，也是他率先发现了地毯下的保险箱，算是给帮派送了一波启动资金。他是红中亲自招募的，那两人之间好像还有什么其他约定，这自然无话可说。”
“席恩是半道上加入的，看似和我们的都没关系，但他的弟弟里昂，之前是一个游走在灰狼山脉附近的淘金客。被怒雷帮的人给杀了，他发誓要向佐拉埃尔家族复仇，这才入了红中帮。”
“然后就是酋长，也是红中在大城市招募的成员，和他一起打过拳赛。至于你……说穿了，红中对你，其实没那么了解。你能顺利入伙，很大程度上，是我给你当了保人，再加上剿灭安吉洛的那一战里，你也和我们并肩作战了。”
“至于伊芙琳、吉米这样的外围成员，也都是红中亲自招募的，在一定的领域，有自己的一技之长。”
盘了一遍后，不用麦克细说，卡洛威也明白了其中门道。
红中帮不像怒雷帮，什么下三流的家伙都能进得来，那些无恶不作、丧失人性的家伙，这儿是不收的。因为红中帮并不缺战斗力，哪怕只有张人凤一个人，要他团灭安吉洛的意大利帮，也无非就是费点时间而已，同样能做到。
与其说是帮派成员，不如说，他更想要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陪他在这片异乡土地上，度过无数个漫漫长夜。
“这事儿我们说了不算。”麦克沉声道，“至少，也得等伊戈从镇子上回来，让他看看……”
“他回不来了。”天使眼忽然开口。
————
“你一直在听吗？”麦克转过身，半眯起眼，语气变得有些不善，“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抱歉，我的五感……比一般人略微强些。”天使眼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依旧笑的如沐春风，“你们口中的伊戈，是那个始终待在营地，负责后勤给养的侏儒吧？”
“他怎么了？”卡洛威已经觉察到不对劲，连忙问道。
“那个人的全名，是伊戈里纳西奥·佐拉埃尔。”天使眼的语气很平静，颇有一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感觉，“他就是怒雷帮在新奥州和新伊丽莎白州，设下的现任管理者，又名，【骡子】。”
……
秘密被揭开的瞬间，麦克的心绪很复杂，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他对此一点都不意外。甚至可以说，他对这个结果，早有心理准备。温迪戈被张人凤单杀后，伊戈是如何闪电般出手，趁着权力真空期，迅速总览一切，将邓恩这个傀儡扶上了镇长的位子，麦克都看在眼里。
没有庞大的势力在背后支撑，是根本不可能打出这一系列组合拳的！至于什么“马戏团侏儒”，只能说，笑一笑就好。甚至连刚入伙的卡洛威，都没把这当真。
别的不说，马戏团侏儒会做那么多菜吗？怕不是连字都不识一个吧。
他叹了口气。
“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卡洛威一脸狐疑。
“正如我之前所言。”天使眼微笑道，“我观察你们，已经很久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你也是平账大圣？
“呜……我在哪儿……啊？！”
悠悠醒转过来，吉米很快就从懵逼转为恐慌，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陌生的车厢里，车窗外已经是黑夜了。中间那段记忆，就像被人剪切掉了，完全没有印象。
他想要活动一下，差点没把脑袋磕在桌面上，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捆到一处，恐惧愈发多了几分。
好在，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旁边的座位传来。
“这一觉睡的够久啊。”伊戈将身体转过来，明显比常人大上一圈的脑袋，在车厢的阴影中，显得十分恐怖，“……不管怎么样，只能说，欢迎你的到来了。”
……
“这、这完全没道理啊……”
尽管伊戈有意在复述中，省去了拉罗那段关于红火蚁，绘声绘色的描述，依旧把吉米吓得够呛。
以至于他整个人都哆嗦起来，连嘴唇都在发抖，想想就知道，图库都已经凶残成那样了，作为他的兄长，拉罗又会是怎样的怪物。这样一个怪物，如今亲口给自己定了通敌大罪，那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吗？怕不是到时候，连死都成奢望了。
“天地良心，我哪有胆子背叛图库啊？有个人就拿了5美元买酒，都被他给活活打死，我背叛他，那不是嫌死的不够快吗！他也没泄漏什么情报给我，我在怒雷帮，干的最多的事，就是帮他处理掉那些抢来的赃物，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他说的什么私酒营地，我真的是连听都没听过啊！图库只是性格凶残，又不是没脑子，怎么会把家族的核心业务，都告诉我这个外人呢？！”
“我知道，我知道。”伊戈做了个压低音量的手势，“私酒营地这事儿，和你没关系。”
“你愿意相信我？”吉米转惊为喜，“那……你能帮我去和拉罗解释吗？”
伊戈叹了口气，“这桩事儿，是我干的。”
吉米的脸色顿时铁青一片，仿佛吃了苍蝇一般，就差把F开头的国骂给蹦出了。
以他的脑子，怎么会想不通这里头的门道：拉罗和伊戈，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他想要保住伊戈，但这些事情，又不能不找个人来背锅，于是，和图库有过业务关系的自己，就成了最佳人选。
人死账销，只要自己一死，这些账自然就一笔勾销，再也没人能追查了。
“这么看来，我他妈的是非死不可了，唉……千算万算，还是没拦住这一天啊！”
吉米彻底泄了一口气，瘫倒在桌子上，眼神里充斥着绝望。
早在牵扯进帮派生意，帮他们销赃物、做黑账的时候，这股隐藏在心里的惶恐，便一直挥之不去。
他不懂“与虎谋皮”这个成语，但，怒雷帮的残忍程度，还是将这位来自文明世界的讼棍，深深震撼。如果是以利益作为博弈点，他有自信说服大多数理智的人，可问题是，这群人生活的世界，理智并不占多大成分，而是充溢着弱肉强食的暴力。
与他们横向对比，愿意把金子散给穷人的红中，更值得他去追随。
那天晚上，吉米仅仅走了七步，便做出了这个决定——加入红中帮，寻求红中的庇护。因为他很清楚，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什么人都靠不住，再多钱也买不了自己的命，只有这个人，会愿意前来救他。
后续红中干的一件件事，也愈发佐证了这一点，他不是一个会对弱者坐视不理的人。
可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就在红中前往风栖港的时候，自己这边出了岔子，被拉罗给抓走了！吉米不怀疑红中会来救他，问题是，这一来一回，等他赶到时，自己怕不是早已人头落地了。
“别露出这种表情，还没结束呢。”伊戈沉声道，“我们现在，是要前往亚美莉加最南边的核心——戎马镇，那里是佐拉埃尔家族的发源地。在这途中，还是有很多机会的。”
“你落到这般地步，和我有很大关系……我也会尽我的全力，保证你不被他们杀掉。”
“保证，你拿什么保证？你是他的亲弟弟，我只是个耍嘴皮子的律师，你打算怎么办？起诉他吗？！”——这些话在吉米的口中转了好几圈，但最后的最后，他也没说出来，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有什么意义呢？眼下这情况，他是唯一一个，能站在自己这边的人了。
“那就……拜托你了，佐拉埃尔先生……”
吉米重新趴在桌子上，深呼吸了几次，屏息凝神，尽可能让自己休息一会儿。同时，他也需要冷静一下，来让自己接受这个处境。
“红中老大……”他只能咬紧牙关，无声地祈祷，“你可快点儿回来吧！”
————
“阿嚏！”
张人凤有些怀疑，因为他很少会打喷嚏的，在他的印象中，从小到大，除了九岁时生了一场大病，好像就再也没病过。师父告诉他，这叫“带出”，随着身体成长，一些病灶被彻底湮灭了，此生都不会再犯。
夜空之下，星光渺渺，马车上的众人都裹着毯子，睡得香甜。
酋长坐在车头，驾驶这辆六架马的马车，依旧游刃有余。前面还有一辆马车，是席恩在开。
距离白炬镇已经不远，他们决定日夜赶路，好早日抵达目的地。
车尾，亮着一盏明晃晃的煤油汽灯，光芒映照在路上，明暗不定，显得很有沧桑感。
格温没有睡着，倚靠在车身边缘，怔怔凝视着黑暗的夜路，兀自出神。夜风撩拨着她的发丝，纷乱之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还不休息吗？”张人凤压低声音，生怕惊扰了车上的其他人。
彻底捣毁了卡斯特的事业后，里头那些衣不蔽体的女孩子，自然也无处可去了。
一问，不出所料，这些女孩大多都和格温一样，是从各个地方拐过来的，年纪都不大。
平日里，她们一直遭受着卡斯特的逼迫和虐待，还有拉姆斯这种恐怖的家伙在，根本无从抵抗。但求生意志就像种子，即便被石头压着，一年、两年……只要石头挪走，接触到空气、阳光和水分，依旧会立刻结出幼苗。
张人凤没法放着她们不管，和伙伴们商议后，便出钱，在风栖港买下两辆拉货用的马车，将她们一起带回白炬镇。
想把她们一一送回家，光靠红中帮的力量，肯定是不够了，必须要借助警署的人力。
两架货运用的马车，此刻都显得无比拥挤，姑娘们只能挤在一起，互相靠着，勉强入睡。即便如此，这一觉，也比她们在红房子里的每一个夜晚，都要安稳的多。
第三百二十二章：你的家被偷了
“……没什么。”格温拢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微微呡起嘴唇，看着天上的星星，“我只是在想，接下来要怎么办。”
“回家啊。”张人凤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道，“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呗。”
“回家倒是可以，但……那里也没人在等我了。”格温的笑容，在夜风中有几分凄婉，“我的父亲，已经在战争中去世了，我不记得他参加的是南军还是北军，反正，最后的结果都一样。没有证书，没有奖章，没有抚恤金，连骨灰都没有，就这么从世上消失了。”
“那之后，母亲受到了巨大打击，她一直在等父亲的消息，终于等到后，突然有一天，生了不知道什么病，就去世了。”
格温从口袋深处，取出一张薄薄的黑色剪报，不知她到底摸了多少次，表面已经有些掉色。
她盯着这张剪报看，喃喃道，“那时候，我就明白了，有些人的一生，都是靠某种执念活着的。那样的执念，还是不要解开比较好，一旦解开，距离生命尽头，也就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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