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持火山，西部杀穿 第151章

　　“那个孩子父亲的事，你打算告诉她吗？”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张人凤哪里还听不懂她的意思，扭过头，看了一眼拉住毯子，呼呼大睡的潘妮，沉声道，“我不会直接告诉她，但是，她的母亲是成年人，还是应该有知情权的。被剥皮的细节，我就不说了，至于她会怎么和女儿说……就是她自己的选择了。”

　　“我会把你说给我的故事，也一并说给她。”

　　格温点了点头，她的眼神中郁结不化的哀伤，反而有如黑宝石一般，澄澈透亮。

　　这一刻，张人凤相信，哪怕是在舞台上，她也不会再输给伊芙琳了。

　　可是这入到化境的代价，对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来说，未免太过于沉重，不亚于在地狱里走了一遭，脱胎换骨，才能从苦痛中，提炼出艺术的铅华。

　　“这张相片是谁啊？”

　　“奥斯卡·王尔德。”格温用手指抚摸过相片上的脸，喃喃道，“他曾经是我的神。”

　　“神？”张人凤轻手轻脚地靠过来，生怕弄醒了车上的其他女孩子，此刻，他的心里别无杂念，只有单纯的好奇。

　　要说国内仙佛，他见的多了，来了亚美莉加之后，却发现这里的信仰很单一，人人都把GOD挂在嘴边，但把神印在相片上的，随身带着的，还是头回见。

　　剪报上的，是一个鼻梁高挺、头发柔顺、眼神深邃的男人。男人的脸有些长，但丝毫不影响他的颜值，反而有种与众不同的神采。

　　很帅。

　　但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人。

　　“这就是……神？”张人凤大失所望。

　　“他们拿走的，不只是我的腿，还是我的一部分。有一部分，从我身上永远地消失了。”

　　“每次我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好像马上就要碎掉的时候，都是他陪我度过的。我和他说话，向他祈祷……在那种环境里，只有不会说话的东西，能成为我的支柱。”

　　格温忽然转过头，看向张人凤，这是她第一次离他那么近，鼻尖几乎都要碰到了。

　　原先，哪怕是轻微的身体接触，都会引起她本能的排斥。但是现在，格温却瞪大眼睛，上上下下，将他看了个遍。仿佛要穿过皮肤，将他的骨头是什么形状，都一并看个清楚。

　　“你知道摄像机吗？”

　　“啊……知道，就是咔嚓一下，会把魂儿留在里面的那个是吧？”摄像机这种玩意儿，张人凤在老家的时候就知道了，但听说邪性的很，耳濡目染下，自然也没什么好印象。

　　“不会的啦。”格温被他逗笑了，她这一笑，总算缓和了一下这沉重的气氛，“回到白炬镇之后，你能去一趟摄像馆吗？留一张相片给我，让我随身带着。”

　　“以后，我也把你当神……”她看他的眼神，似乎在这一瞬间，真的超脱了吊桥效应后的男女之情，变成了更沉重、更深远的东西，“不管我走到哪里，有事儿，我就跟你说。”

　　……

　　“你打算去哪里啊？”

　　张人凤也不是吃素的，面对格温有些过于沉重的连击，他一句话，就再度把对方牵回了现实。

　　“这……我还没有考虑过。”格温苦笑着摇了摇头，“所以我才睡不着啊，一个没有腿的女人，在这个世上，走到哪里，都显得很不吉利吧。”

　　“如果，我是说如果，能让你再次上台表演的话……”张人凤看着她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愿意去试试吗？”

　　格温愣了好久。

　　“上台？”她敲了敲自己的金属假肢，有些自嘲地笑道，“我吗？且不说能不能成功，根本不会有剧团愿意收我的。谁会愿意，去跟一个断了腿的瘸子女人，一起表演呢？”

　　“伊芙琳·迪塔斯多夫。”张人凤沉声道，“你的故事，是从她开始的。”

　　“也在她这里结束吧。”

　　“……”

　　格温脸上的表情几度闪烁，了无生气的眸子里，涌现出些许光焰。

　　车轮安静地转动着，一路向白天驶去。

　　————

　　白炬镇，警署。

　　戈登看着眼前的景象，心口一阵狂跳。

　　平时充斥着阳刚之气的警署，今天，却迎来了一群妙龄少女，里头都快塞不下了，队伍竟然能一直排到外面。这些女孩子年龄都不大，面容姣好、楚楚可怜，正在和治安官们描述自己的家乡、住址，说着说着，有些人竟然声泪俱下，跟着哭出来了。

　　目光一转，看向这一幕的始作俑者，戈登不禁叹了口气。

　　“呦，戈登警长，好久不见。”

　　张人凤仿佛回到自己家一样，随意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冲他招了招手，笑道，“不好意思，不打招呼就把人带来了，别担心，只是让她们先在这里登记一下。”

　　“毕竟这么多人呢，如果要分批送回家，该怎么送，也是个技术活，我一个人肯定干不来。得需要警署和镇长那边出人、出力……啊，镇长那边的话，不用担心，我去跟他沟通就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他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肯定会同意的。”

　　张人凤算是体会到了伊戈的良苦用心，为什么要扶傀儡镇长，就是在这种时候，能起到作用！

　　红中帮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帮派，很多事情，以“帮派”的身份去干，根本就不可能干成。

　　“之后她们住的地方，就不用警署操心，旅馆那边，我已经付好钱了。”

　　“你倒是出手阔绰……”

　　戈登扫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沉重，“虽然你从风栖港赶过来，一路舟车劳顿，一定很累，但我还是有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你的家被偷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昨日我梦到三马同槽

　　张人凤的面色，比麦克想象中，要平静许多。

　　万幸在于，“红中”的名头，在这座城镇足够响亮。诺德林家族和温迪戈的前车之鉴，足以让现在的邓恩镇长看清形势，关键时刻，白炬镇还是选择了他。

　　平克顿侦探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但当他们卷土重来时，却被邓恩拦在了门外。理由是没有政府发布的正经搜查令，他作为镇长，有权力拒绝他们入镇搜查。

　　麦克把握住了宝贵的时间，趁此机会，将营地里值钱的物件，全都打包到了马车上，暂时转移到镇子里。

　　东西是都保下来了，但人，却没那么好运。

　　伊戈和吉米，这两个张人凤素来仰仗的外置大脑，都被怒雷帮的人带走。此时此刻，能胜任红中帮军师一职的，就只剩下麦克这个老舵手。

　　这段时间里，他也算是做了好一番功课，确保能在张人凤回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帮他理清楚事情的现状，再由他这位船长亲自决定，接下来，红中帮这艘快船，要往哪个方向开。

　　“啪！”

　　一张长如地毯般的地图被他摊在桌上，也得亏是戈登的办公桌够大，除去四角，勉强还能放得下。

　　戈登毕竟是这里的警长，类似这种帮派会议，他肯定是不可能参加的。能借出办公室，给他们提供一个合适场地，对他们的事一概不过问，已经是他这个“公家人员”，能做到的极限。

　　“怒雷帮的领地，几乎扩展到了整片新奥斯汀州南部，这里，这片名叫‘大地之心’的草原，把他们和我们隔开了。他们所在的地方，也是亚美莉加的最南侧，和墨西哥接壤。”

　　他指了指地图南侧，一边用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圈，红圈之内，全都是怒雷帮的领地。

　　不得不说，大的有些吓人。

　　与之相比，红中帮所占据的白炬镇，确实就只是一块小小的曲奇饼干。更何况，张人凤也不觉得，自己真正“占领”了这座城镇。他只负责用暴力终结了温迪戈，之后扶植邓恩上位，里头涉及的一系列操作，都是伊戈代劳的，时间连一个月都不到。

　　根基不稳的统治，非常容易被人推翻。

　　相较之下，怒雷帮的领地深耕多年，如铁桶一般合围，坚如城墙！

　　“他把自己的地盘，分成了三个部分。”

　　“最外围的，也是最大的领地，叫做【驽马镇】。那里的民众过得很惨，你可以理解为……一个超大型，地形更加复杂，人口更加密集的刀疤村。图库对刀疤村的一切理解，基本就是复刻了驽马镇，只不过更小，更集中，他本人也更残暴而已。”

　　“镇子上有平民，但更多是小偷、欺诈犯、走私犯，以及一些不入流的渣滓，堪称鱼龙混杂。如果有需要，怒雷帮会从这批人里面，招募新的帮派成员。在他们那里，几乎没有法律，警署更是形同虚设，大街上死个人，简直就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没人会在意。”

　　“当然了，这里也有大量的帮派成员，因为后两块领地，普通的帮派成员，也是没资格进去的……或许驽马镇里，也会分出三六九等。地图上看着窄，实际到了就会知道，那可是很大一片地方。”

　　麦克的笔尖略作停留，划向了下一片领地。

　　“越过驽马镇，再穿过‘堡垒山脉’，就能抵达怒雷帮的第二片领地——田马镇。”

　　“佐拉埃尔家族，并不是靠帮派起家的，他们真正在搞的，其实是种植园生意。烟草田、可可豆、橡胶，还有古柯树……他们每年都会产出大量物资，卖向各个地方，这才是维持这个庞大家族的核心。而这些东西，无一例外，都是在田马镇种出来的。”

　　“相较于驽马镇，田马镇的面积更小，基本都是种植园，没有几栋房子。我听说，怒雷帮的上层成员，全都在这座城镇里，建有宅邸。”

　　张人凤一言不发地听着，也不发表意见，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这张地图的南角。

　　“最后，紧挨着边境，也是怒雷帮的核心地带，‘戎马镇’。”

　　“不用说，这座镇子上没有别的，只有庄园。我没亲眼见过，但据说奢华至极……佐拉埃尔家族的宅邸，就建在那片地方。”

　　“只有佐拉埃尔家族的人，有资格住在这座城镇里。这里的一切都是最好的，酒、枪、女人……金钱和权力，在这座最终的镇子上，汇成一股强劲的喷泉。”

　　麦克将笔一扔，丢在木桌上，长舒了一口气。

　　“赫克托·佐拉埃尔，我有印象，他不就是那个，愿意出高价回收马匹的家伙嘛。”卡洛威点了一支烟，半眯着眼，摇了摇头，感慨道，“时过境迁啊，伊兰。”

　　“不管他的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总之，他顺利乘上了时代的浪潮，赢得了这一切。而我们……”麦克沉默片刻，还会说道，“却被这股浪头拍碎了。”

　　“总之，想要把他们救回来，就意味着，我们得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进去。”

　　“驽马镇、田马镇、戎马镇，加总在一起，人数应该在1000到1700人之间。那里是他们的大本营，论地形、情报、武器，肯定都是他们更熟悉，说的再夸张一点，这次，我们是真的对上一个皇帝了。”

　　“在那里，赫克托的一句话，就是至高无上的旨意。任何敢和他对着干的人……不，根本不存在那种人，哪怕只是跟怒雷帮的手下对着干，都别想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麦克敲了敲地图，加重了语气，“我知道，偷偷摸摸不是你的风格，但这一次，你必须得听我的！一千多人，就有一千多条枪，子弹可以从任何角度射过来。我们就八个人，正面迎战，是没有胜算的，一点点都没有。”

　　“明白了吗，红中，这次，我们要面对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帮派首领了。”

　　“如果明日起了战事，赫克托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军阀，这是一场战争。”

　　麦克的语气格外沉重，回忆的重量，在他的言语之中不断发酵，“甚至在开战前，我们就有做好，那两个人再也无法回来的准备。”

　　……

　　“我知道。”

　　张人凤的回答很平静，这让麦克对他的印象更为惊奇。

　　心有惊雷，而面若平湖者，可拜为上将。

　　张人凤此刻的面色沉静，更是让他确信，自己并没有跟错人。

　　“先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他只是捧起地图，沉声说道，“我得合计合计，这一单该怎么弄。”

　　……

　　“除了你。”

第三百二十四章：天使与红神

　　房门关上，张人凤终于有时间，好好打量一下这位带来重要情报，并宣称要入伙的新人。

　　面相、装扮，所有一切加总在一起，都没有这双眼睛带来的冲击力强。他再次印证了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天使的眼眸，无外乎此了。

　　在见到他之前，张人凤对“天使”这种神话生物的印象，还是捋着花白长须的太白金星。因为在西游记里，猴子曾经亲切地称呼他为“老天使”，但在这片土地上，天使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圣洁，无暇，又透着几分非人的诡异。

　　就像这双不属于人间的眼瞳。

　　“你似乎没有那么吃惊。”天使眼笑道，“我见过有些人，看到我的眼睛之后，被吓得跪在地上祈祷的。但你的反应，却非常平淡，好像这只是个很寻常的玩意儿。”

　　“天生异像，必是异人。在我的老家，曾经也出过一些眼睛和常人不同的异人。”张人凤平静地说道，“楚霸王项羽，据说就是重瞳，他的眼眶里，有两个瞳孔，加在一起，也就是有四颗眼珠。此人力能扛鼎、百战百胜，仗剑杀百人跟吃饭喝水一样。还有隋炀帝杨广，也有一些流传下来的史书，说他是‘头角峥嵘、天生乱瞳’……类似这样的传说故事有很多。”

　　“不过，在现实中，我还从没见过瞳生异像的人，你是第一个。”

　　“不胜荣幸。”天使眼冲他颔首致意，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

　　张人凤能感觉到，这个人处于一种有些亢奋的状态，就好像后世的艺术爱好者们，拜遏到蒙娜丽莎的真迹一样。

　　说来古怪，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对这种目光，竟然感到一丝后背发凉。

　　他猜不到，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路走到现在，我隐隐能感觉到，有人在暗处帮助我们，而且还不止一次。”

　　“我师兄和我提起过，有一个双瞳异色的枪手，助他一臂之力，帮他免除了水火之难。还有上次，在白炬镇上，小梅也提到过，有一个异色瞳枪手，帮我们解决掉了埋伏暗处的寒蝉帮狙击手。”

　　“对。”天使眼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我。”

　　“为什么？”张人凤不解道，“平克顿侦探事务所，对你发出了征召令吧？如果拿到我的人头，你能拿到一大笔赏金。”

　　“3500美元。”天使眼笑道，“他们给我的承诺，是赏金对半开，一半归我。事成之后，莱恩·柴德尔还会给我一笔额外奖金，加在一起，大概是6000美元左右。”

　　六千？

　　这个数字之大，足够让绝大多数赏金猎人放弃任何原则，失去理智。甭管打得过打不过，都会像疯狗一样，接连不断地扑上来。

　　更可怕的是，他是有机会，真的将这笔钱变现的。

　　“为什么？”张人凤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为什么要选择我？你是一个人单干的，真拿到了这笔钱，不用和任何人分，足够你挥霍到下辈子了。那些普通的赏金猎人、牛仔，或者雇佣枪手，哪怕干一辈子，可能都攒不到6000美元。”

　　“重要吗？”天使眼笑眯眯地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