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卡洛威走南闯北，也算见过不少世面，但他的手还是按在了枪柄上。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如果这家伙朝自己走过来，或者表露出任何不好的意图，他就直接拔出枪，一枪把他脑袋射爆！
然而，这个畸形的男人，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人群里。旁人似乎早就习惯了他的存在，也不感到惊奇。
“欢迎你们，外来者，虽然……我们这里，也没什么可款待的。”老人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直到这时，张人凤才看到他的异常之处——他的肩膀一个高，一个低，高的肩膀上，有一个像骆驼驼峰般的凸起，只有在他侧身站立的时候，才会特别明显。
因为这个诡异的东西，他的手臂没法伸直，扶起猎户的动作，也显得和常人不同。
“如你所见，我们被诅咒了，这就是我们的下场……很快，诅咒就会传播开去，包括镇子上的那些人，也都逃不掉。”
“诅咒？”张人凤还是半信半疑，但看到这一帮怪人，他由不得不信，“你确定是诅咒吗？”
“……它们在我身体里！”名为莱缪的猎户，不知道被激发了什么反应，突然疯狂地挣扎起来，扑向张人凤，“它们在我的身体里！”
他的体内，逸散出了疯狂的因子，也不知怎么的，突然间就如疯狗一般挣脱出来，朝张人凤扑过来。就在这一瞬间，那位脖子以下仿佛神皮使徒，样貌无比怪异的男人，竟挺身而出，将他一把擒住。
“哦，谢谢你，鲍姆……”村长松了口气，对他点了点头，“把他放到村子后面去吧，等那个人到村子里来了，让他治一治。”
鲍姆的身体虽然畸形，力气却着实不小。他直接将猎户的身体扛到了肩膀上。那身松垮的皮肉，也随即耷拉下来，朝着村口处，稀稀拉拉的房屋走去。
“那个人？”张人凤再次捕捉到了关键词，“那个人是谁？你们现在的症状，真的可以被治好吗？”
“你们都是外来者，趁着诅咒还没降临到你们头上，赶紧离开吧。”村长却不愿意再多说，只是摇了摇头，转过身，做出驱赶的态度，“我们所有人，都会在黑暗的诅咒里融化……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张人凤明显能感觉到，这个一字肩的老村长，还知道些什么隐情，只是不愿意和他们说。
什么黑暗、诅咒，这背后肯定还有其他东西。至少那个猎户亲口说过，是因为矿工惊扰了沉眠在矿脉里的什么东西，才会导致这种情况。
在他老家，也有“惊了太岁”这种说法，但最多最多，也就是挖掘出太岁的本人流年不利。没听说过，还要连带着一个村子的人，甚至是动物，都一起倒霉的，谁家神怪能这么邪性啊？
思忖片刻，他便做出了决定。
……
“不是，哥们儿，你认真的？”麦克都快被气笑了，“本来就四个人，攥成拳头还差根手指呢，又要分出去一半？说真的……我不否认你是个好人，但会不会太过头了？”
“说句不好听的，世上生病的，需要帮助的人，那海了去了。你还能都帮一遍不成？现实点，把注意力，放在我们需要帮助的人身上，这才是正道！”
就理性而言，他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但内心深处，某个地方，却又在提醒他，不可以忽视眼前这座诡异的小村庄。
“稍安勿躁，伊尔·伊兰。”天使眼第一次开口，加入了这个帮派的讨论当中，“你没有用整体的眼光，来看待这件事。”
“你能说英语吗？”麦克听得一脸懵逼。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一个人，是可以独立于整体存在的。它们相互影响，相互关联。”
天使眼平静地补充道，“同样，这座村子的现状，和我们最终要达成的目标，一定也存在着某种关联。就像拼图游戏，只要找到轮廓，就能将其拼凑出来，凑出一副完整的图景。”
“所以，我们不远千里地跑过来，就是为了听这些长得奇奇怪怪的家伙，在耳边念叨着什么黑暗诅咒，之类的东西？”麦克瞪着死鱼眼，“要听神怪故事，用不着跨过大地之心，随便找家酒馆就行。”
“这不是诅咒。”天使眼十分笃定地，摇了摇头，“或许是某种特殊的病变……但我可以肯定，没有诅咒。”
“自古以来，人类总是喜欢假借神灵之名，干出许多可怕的事。”
“也许这次也一样。”
第三百三十章：小孩
从村到镇，也不过骑了一小段路，但带给张人凤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仿佛到了另一片天地。
远处耸立的高山，便是传说中的堡垒山脉，它确实如一座沉稳的堡垒般，立在地面上，阻挡住了人们跨越它的希望。
说到底，驽马镇本身就是一个整体，只是后来，随着怒雷帮的扩张，发展的太大。
一些靠捕猎为生的猎户，为了方便，就从城镇中独立出来，又在靠近树林的那一边，搭建了一座简陋的村子。久而久之，村子也渐渐发展起来，可以稳定向驽马镇提供皮草、野味和木材，但这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却让二者的联系，被暂时切断了。
天使眼有他自己干活的方式，张人凤也不强迫他，非要和自己一起行动。不如说，少了这双神奇的眼睛盯着，他还感到轻松不少。
要说搜集情报，张人凤实在想象不到，还有什么地方，能比本地的酒馆更合适。何况是在驽马镇，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酒馆里头，也一定有着大量的情报交互量。
他很清楚，越往里头，能打听到的情报肯定越少。
因为再往里，田马镇、戎马镇里，肯定都是怒雷帮的核心成员，对外来者，存在天然的警惕性。尤其自己还是个黄皮肤，这种外观上无法改变的差异，瞬间就让他们提起十二分警醒。除非绑架一个身居高位的人，再用严刑拷问。
不到万不得已，张人凤不愿意这么做。
对敌人，他是没有什么怜悯之心的，但是拷问这玩意儿，又着极强的不确定性。
如果这里是他的主场，他可以慢慢上手段，像熬鹰一样熬一个月，怎么都招人。但驽马镇，是人家的地盘，他没有那个时间和余裕。
“和刚刚的村子里，完全是两个地方呢……”张人凤一边骑马一边观察，如此感叹着。
城镇里的人口，几乎和他见过最大规模的城市，圣昆塔克有的一拼。
行走的，骑马的，拉车的。各行其道，在纷乱嘈杂中，自带着一种奇妙的秩序。别看街上人多，谁都不会撞到谁。反而是他这个外人，有些适应不了节奏，骑着马到处乱晃，频频遭人白眼。
但也没人真的对他怎么样，那种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气氛，似乎只是山野传闻。
人类终究是社会性的动物，人一多，便会产生规则。
无论是白纸黑字、明文规定，亦或是大家心中有数、心照不宣，总之，一定会有。关于这点，卡斯特已经在风栖港论证过了。想要维系十个人以上的群体，就必须诞生一定程度上的利益分配规则，否则，这个群体会以极快的速度，自我毁灭。
即便是拳头至上的帮派，也仅仅只会在有人破坏规则时，亮出他们的拳头。
“至少这里的人，表面上看上去，还很健康。不像那村子里，都是些什么怪模怪样的家伙……”
一想到鲍姆那畸形的皮肤和身体，张人凤便一阵发寒。偏偏他又能感觉到，那样的皮囊之下，也许并不是一个坏人，至少在猎户失控时，他还愿意主动帮自己拦一下。
由此想着，便越发悲伤了。
所谓的黑暗诅咒，仅仅隔了几十米不到的距离，就不再生效，似乎也有些讽刺意味。
“酒馆，酒馆……”
四处打量着，酒馆没看到，却看见两个鬼鬼祟祟的小孩，看着不过六七岁大，披着一身破烂般的衣服，脸上还戴着个玩具面罩。他们一个手里头拿着木棒，另一个拿着根金属圆管，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卸下来的。两人先是从街对角探出脑袋来，四下张望，确定没人之后，便忙不迭地窜过马路。
也许是面罩太挡视野，其中一个还摔了一跤，啪的一声，跌在泥地里。
“你在干嘛啊？！快点起来！”同伴明显对他总掉链子非常不满，却还是伸出手，将他从泥地里拽起来，“快，别害得我这次也赶不上！”
“等等我啊……”
人在高度紧张的时候，会下意识忽略周围的环境，就好像现在，他们也没有意识到，不远处的张人凤已经悄然下马，尾随在他们身后。
穿过地形复杂的小巷，张人凤已经听到了“邦邦”的声音，毫无疑问，那是拿着棍状物，不断殴打人体时，会发出的动静。
他感到无比庆幸，嘴角也不由自主地翘起来。果然，井然有序只是这座城镇的伪装罢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深入驽马镇真实的一面了。而且，竟然还雇佣这么小的孩子做打手，足以证明，这个幕后黑手一定坏到家了！
……
“啊！别……别打了……你们到底是谁啊，我什么都说，你们他妈的倒是问啊，不问我说什么……”
格外凄惨的哀嚎声，让张人凤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
因为他发现，除了那个躺在地上，被揍到鼻青脸肿的家伙之外，在场动手的，竟然没有一个是成年人！
至少，没有一个，具有成年人该有的身高。
他们脸上的面具，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不知从哪里撺弄起来的，手上的家伙事儿，也都以钝器为主，甚至还有个小孩，手里头拿的是扫把，一看就是家里带来的。
两伙人对望了许久，张人凤也有些尴尬，只好指了指巷口的方向，“那什么，我想找一下附近的酒馆，有人知道在哪儿吗？”
“啊——！！！”
其中一个小孩不知怎么的，或许是刚刚揍人，热血上头，还没平复下来。也不分敌友，抄起手里带着钉子的木棍，就让张人凤头上砸过来！
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变了。
毕竟是身处敌营中心，不管是不是小孩，都可能变成自己的敌人。张人凤从来不会小看孩子，因为“老人、小孩、道士、女人”，乃是武行四大忌，尤其是在这儿，只要有扣动扳机的力气，谁都能成为杀他的人！
“砰！”
摆开架势，五指攒到一处，鹰啄起手，一击封喉。
这个看身高绝不超过十岁的小孩哥，当场就被打立正了，身体挺直，“啪”的一声倒在地上。他还是下意识留了一点力气，没有把他当场打死，但周围的孩子哪里分的出来，当即尖叫起来。
“卡莱，他杀了卡莱——！！”
“头儿，我们要怎么办啊？”
合格的头领，从来不会让手下问出这种问题，这个小小团队也是如此。
她只犹豫了一瞬间，便大喝一声，抡动手中如剑一般的长木棍，朝张人凤攻过来！
第三百三十一章：我天生神力啊
虎虎生风的长木棍，被张人凤一把攥住，这点力道，还不足以让他产生任何表情，只是转动手腕，反手一拧！
“咔嚓——！！”
木棍当即被拧断，螺旋状的力以其为导线，传递到了少女的胳膊上，仿佛将她的手臂置身于绞肉机中，要一并咬碎！关键时刻，她的战斗本能让她惊出一头冷汗，立刻放弃掉了手中的木棍，同时腾空跃起，一个漂亮的后翻，这才将这可怕的力道避开。
爆裂声传来，那根木棍已经完全被搅碎！
“怪物吗……”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种名为鳄鱼的动物，据说它们靠的不单是咬合力，而是咬住猎物的肢体后，利用全身力量，快速旋转一周。硬生生将这部分肢体，从猎物身体撕扯下来，这招就叫做死亡翻滚。
至少，刚才，千分之一秒内，她感觉自己像是从鳄鱼口中逃生了。
但还没完。
一只恍若铁铸的手掌，忽然在她的视野之内迅速放大，就在她后空翻即将落地，尚未站稳的片刻，张人凤欺身压进，一掌盖在她的面门上。顺带着以手臂作为支点，将她整个人，压向了地面！
“轰！！”
没有任何反抗余地，完完全全被压制了，这手掌的触感是如此坚实，以至于他只是轻轻压着，不用力，便能让面具表面，浮现出裂纹。“咔哒”一声，假面破碎，少女小栗色的头发随即散开，落在有些冰冷的石砖上。
被张人凤单手按着，平躺在地上，她试着去反抗，但根本无从谈起。好像压在她脸上的不是人手，而是一块铁砧。再要硬来，就该把自己的鼻梁给压断了。
少女的眼神有些虚无，好像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轻易地败了下来。她咬住嘴唇，满是不甘心的表情，又管自己用力地闭上了眼。
“该死的小杂种……见鬼……”而一直挨揍的帮派男人，此刻也缓过气，爬了起来，吐掉一口血，顺利拔出左轮，恶狠狠地说道，“都别动，把你们的面具摘下来！胆敢袭击帮派成员，你们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吧？！”
形势急转直下，超出了这几个小孩的处理极限，再加上老大被擒，他们都像宕机了一样，站在原地不动了。
“还有你，罗根的小崽子……”男人的手指受了伤，按了好几次，都没拨动击锤，“这次，你别想蒙混过去，我一定让罗根，给我一个解释！”
“去死吧，杂种！”少女恶狠狠地说道。
“那个，打断一下，你们到底是什么过节？”张人凤看了看男人，好奇道，“你欠他们钱了？”
“不知道！我家里的事，关这些小鬼屁事。妈的，拿了根破棍子，就想学罗根了？你还差着不知道几条街呢！”
……
“他打了曼莎姐姐！”一个机灵的孩子立刻开口道，“把她的肋骨都打断了三根，牙齿也打掉了一颗，但曼莎姐姐什么都没做！他喝醉了酒，就喜欢胡乱打人，所有人都知道！”
“……”张人凤脸上的笑容褪去，压在少女脸上的手，也缓缓松开，转而看向那个男人，求证道，“是这样吗？”
“哈，又关你屁事啊？不服的话，你可以去警署报案啊，看看你能不能走进去再说吧。”男人斜着眼睛瞪了他一眼，吐掉嘴角的血沫，冷笑道，用手里的枪做了个驱赶苍蝇的手势，“滚远点，黄番佬，子弹壳不长眼睛。小心一个打歪，就飞到你脑袋里。”
张人凤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直接起身，朝他走来。
男人面色一变，似乎是没料到，对方竟然会不吃这套，赶紧把枪抬高，一边费力地拨动击锤，一边放出狠话威胁，“你想干什么……别，别过来！我警告你，我是怒雷帮成员，我是兰彻先生的手下！”
“在这个地方，你敢对我动手，会死的很……”
“咔哒！”
终于，已经无力的手指头，成功按下了击锤。男人被揍到青红交加的嘴唇，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
但随后，银光一闪，他没来得及射出子弹，与他相伴数十年的右手，便和他说了再见。
“嗤——”
如何不让枪声吸引别人？很简单，不让他开枪就好了。
而张人凤的做法，是将他的整个手掌，连带着枪，一起用剑斩了下来。鱼肠剑极轻极薄，干净利落的弧光后，他的右手飞了出去。而他本人还愣了一下，直到亲眼看着血光喷出，剧痛才随之而来。
“唔啊啊啊啊——！！我的手……”
“咚！！”
张人凤没有让他叫喊完毕，将大拇指的侧边微微凸出，一记大摆锤，正中其太阳穴。
只听得一声闷响，他的话头瞬间被塞住，力道由脑部传入，将其震碎筋脉，在那一瞬间，男人的心跳大若擂鼓，那是心脏被堵塞住的征兆。很快，男人便双目充满血丝，好像浑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一样，身体前倾，倒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无名小卒，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抱歉，刚才是误会，我以为你们在干坏事呢。”张人凤指了指刚才这个被鹰啄弄昏的小孩子，“他没事，过一会儿就醒了，你们也赶紧走吧。回到安全的地方，再对下口供，万一人家问起来，好互相做个证。”
说完这些，他便转身欲走，没有丝毫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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