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所以呢？”罗根没有被他绕进去，继续以冰冷的语气质问道，“你告诉我是事故，田马镇、戎马镇的人，也被这起‘事故’，影响到了吗？”
“他们喝的水里，也有毒吗？”
这句轻飘飘的话，就像一颗掉入火药桶里的火星，瞬间将其引爆了，因为答案是明摆着的。
“说得对！佐拉埃尔的老爷，你们住着豪宅、抽着雪茄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去喝有毒的水呢？！”
“弄出这么大的事，要不是被捅破，都不说去处理这事儿了，你们自己吭过一声吗！”
“痛心？痛个屁！该收的钱，不还是一美分都不能少？收了那么多保护费，你保护了你*了个*！”
“杀了他们！杀了这群佐拉埃尔的猪！”
……
面对声嘶力竭的怒吼声，兰彻眉头紧皱，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他能感觉到，哪怕是站在身后的帮派成员们，意志也都不那么坚定了。
那么……
要开打吗？
现在？面对这群怒不可遏的民众？
百分百能赢吗？
兰彻摸了摸双头战锤的粗糙的表面，咬了咬牙，沉声道，“关于这件事，我说了也不算，说到底，我这个镇长，只是代家族管理的。我……我得回去一趟，回戎马镇……去向赫克托阁下请示，具体该怎么解决，得由他决定，这样可以吗？”
“可以。”
出乎意料的是，罗根竟然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请求。
正在兰彻诧异之时，他便接着开口道，“但不要误会……要回去，就你一个人回去，你的所有属下，都必须留在这里，归我们看管。这是我能够开出的，最好的条件，成交吗？”
————
“你……”
兰彻并不傻，短短一瞬间，他就想明白了罗根这记变招的意义。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罗根也不想动手，——一旦动手，事情就没有斡旋余地了，他就得一路往里打，打进田马镇、戎马镇。别看这人群浩浩荡荡，真要在这儿先干起来，伤亡一定不在小数，就算最后赢了，再想往里打，也就成了奢望。
罗根上次打进田马镇，就是吃了后劲不足的亏，人都在打驽马镇这会儿耗光了，不足以支撑后续的战斗。于是在田马镇，佐拉埃尔家族的第二道防线处，便败下阵来。
于是这次，他采取了更先进的策略，围住，不打，保留住有生力量！相反，他也给出了对自己而言，有着最大利益的让步。
命。
一旦真正打起来，对两方来说，其实都是五五开的局面，胜负还很难料。而眼下，只要点点头，无论如何，自己这条命，总归是能保住的。
顺利回到田马镇后，只要如实将情况上报，大不了因为看管不力，受到一点惩罚。之后，负责和罗根对线的，一定会换成家族主力拉罗，自己的担子，也就可以卸下来了。
只是……
如此缜密的计划，显然不是一天两天，临时能想出来的。
“呵，老朋友，你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兰彻耸了耸肩，冷笑道，“终于让你等到今天了。”
“别废话了。”罗根沉声道，“YES？还是NO？”
“……”
————
“砰！”
一发枪响，代替兰彻做出了回答。
子弹从一个刁钻的角度，钻过人群，正中黑掌的左肩处，溅起一蓬血花。他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
兰彻的瞳孔瞬间睁大，回头怒吼道，“谁？！谁开的枪！”
电光火石之间，罗根意识到情况不妙，也同样回头，对震惊、愤怒的人群说道，“等等……”
……
“他们开枪了！”
“黑掌！是黑掌，他中枪了，他们杀了黑掌！”
“该死的怒雷帮，我就知道！杀光他们！！”
……
然而，怒火瞬间腾跃而上，呈燎原之势，再也无法止住。
大战爆发的前一秒，艾米循着枪声看去，却在不远处的树下，看见一道影子……
那个高瘦男人正悠闲地看着这里，他还有着一双奇异的瞳孔。
第三百四十七章：你的故事，就到今天为止
“见鬼……”
罗根一个闪身翻滚，来不及拔枪，便弯刀耍出一个刀花，切断了一个帮派成员的颈部。
“嗤——！！”
鲜血喷溅而出，对方错愕、绝望的表情，在脸上一闪而过，随即软趴趴地倒在地上，徒劳地捂住脖颈，但血还是从指缝间喷了出来。也许是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太久没杀人，他的心中竟然涌起一股排斥感。
还是开始了。
镇上的平民，帮派成员，在开出第一枪之后，谈判便彻底成了泡影，双方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以极其惨烈的方式，厮杀到了一处。枪弹的轰鸣声，和人们的惨叫声，已经混合到了一起。
街上烟尘飞扬，这里本就是民风剽悍的驽马镇，大家都不怕流血。到了怒气上头的阶段，甚至连死都不怕。但身为这场起事的发起者，罗根要考虑的，却是更加深远的东西——现在是打爽了，发泄完了怒火，那么接下来的五天、十天，该怎么办？
思来想去，摆在眼前的路只剩下一条：为了后续还能接着打，自己必须在伤亡还没有太夸张的时候，尽快结束战斗。所谓匪帮，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首领一死，立马就会做鸟兽散了！
换言之，自己必须立刻干掉兰彻。
有趣的是，在这一点上，两边领袖的思路，竟能如此相近。
“咚———！！”
重锤抡动，带起一阵沉闷的呼啸声，狠狠砸在一个男人的下腹处。势大力沉的一击，直接将他的肋骨打得内凹进去，纷纷折断。本该是为了保护内脏而生出的骨头，此刻却刺入其中，造成了估规模可怕的内出血。
他连惨叫都没能发出来，像被击中的棒球一样，高高抛起一道弧线，啪的一声，正好掉到罗根面前。他的眼珠暴凸出来，还剩下一丝丝余气，但罗根的经验何其丰富，一眼就看出这人没救了。
别说未着寸甲，哪怕腹部被板甲裹住，挨了这一下，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砰！”
罗根摇了摇头，将一发子弹送入男人的脑门，帮他从无止境的苦痛中解脱出来。
“荒原狼，罗根……真是久仰大名，我早就想见识见识，你的能耐了。”
兰彻掂了一下手里的战锤，嘴角咧开，露出一个有些可怖的笑容，“上次你把鞋底踏进田马镇的时候，我还在【老爹】手底下混呢，只听说有个猛男，手里提着两把西瓜刀，领着一大帮人，从驽马镇一路杀进来，砍瓜切菜一般。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承蒙抬爱。”罗根倒也不急，叼了根烟在嘴里，点燃，抽了一口，顺手转了一下刀柄，“你要再过十年说这话，我也打不动了，现在正好。”
“哈哈哈，是啊！”兰彻将战锤重重砸在地上，解开了上衣的扣子，狞笑道，“那我们先不用枪……玩玩儿？”
“玩玩儿呗。”罗根吐出一口烟气，将烟头撇到地上，目光骤然变冷，“我也不急着回家吃饭。”
……
两人互相取得了共识，都深吸一口气，压低重心，握住了自己手中的兵器。在一群互相交火的枪手中，显得格格不入，但交战的双方，似乎都有一种独特的默契。没人来打扰他们，甚至主动往边上靠，给他们让出了交战空间。
一阵令人难耐的沉默。
而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罗根拔出了靴子里的短铳，兰彻拔出了腰带上的左轮。
“砰——！！”
在开火的瞬间，双方都往旁侧来了个侧身飞扑，躲开了对方的子弹。兰彻迅速爬起，抱着他的锤子一个翻滚，躲到了宅邸围墙的凸出角落后。一发霰弹几乎是贴着他的脑袋擦过，将砖石墙壁打碎，渣滓撒了他一身。
“砰！砰！砰！砰！砰！”
短铳的两发霰弹打完，自然就轮到兰彻的进攻回合，他毫不客气地举枪，将弹巢一气清空。
而罗根，却早就一个闪身，蜷缩到了街边的木箱后，只有几根被崩飞的木屑，刺入了他的手臂皮肤之中，在如此紧张的对决下，肾上腺激素拉满，他甚至感觉不到痛。
“哈……哈哈哈——！！”兰彻纵声大笑起来，提起战锤，大踏步迈出，向着罗根藏身的木箱子走去，“看起来，我搞明白为什么会如此中意你了，罗根……”
“你就像我，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更小一点！”
“轰————！！”
重锤划出一道冰冷弧线，砸在木箱子上，将弹孔遍布的箱子敲成碎片。罗根发出一声低吼，压低的身形突然蹿出，挥动双刀，朝他的双腿连翻抡斩，招招直奔他的小腿而来！
“当当当当当——！！”
密集的打铁声中，兰彻被逼的后退连连，而罗根则是气势大涨，使出一连串直攻下三路的刀法后，他手腕一转，刀身的运动轨迹立即改变，朝他的面门刺来！
弯刀的好处就在于此，刀身的独特弧度，对于习惯了匕首和长刀的人而言，非常反直觉。斩过来时，需要用脑子思考一下落点的位置，手上动作才能跟上，就这半秒不到的时间，能决定很多事。
“铮——！！”
战锤挡住了弯刀，但弯曲的刀刃还是越过防线，割伤了兰彻的脸，让他再度后退一步。
一滴血珠，滚落在冰冷的刀身上。
两个强壮的男人，如同两头公牛，互相将犄角顶在一处，浑身上下的所有肌肉都绷紧了，持续不断地角力着。
“我和你，没有什么相同之处，兰彻。”罗根怒目而视，身上的肌肉用力，说话声音也粗重了不少，“你是个杀手，为了你们家族的利益，哪怕让你将刚生出来的婴儿用这把大锤子碾死，你都不会犹豫一秒！”
“你说对了，罗根，我就是个杀手。”脸上的伤口，反而让兰彻笑得愈发狰狞，“整个佐拉埃尔家族，就是建立在尸骨累累之上的。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就是下一批要杀的人！”
“只是……”
“不要义正言词地说我是杀手，然后再假装，你们都是好好先生！”
一声怒喝，兰彻最终如愿以偿，和荒原狼进行了一场真男人角力，并且胜出。他利用双臂爆发出的膂力，先是挣开双刀的钳制，随后带动锤身，一记回旋，将双刀架势完全打散！
武器之间的重量差距，终归是难以逾越的。
一锤落下，罗根手中的弯刀被豁出缺口，从他手中生生脱离出去。他的防御架势也被轻松击溃，正面吃了一锤子，登时一阵胸闷气短，落地之时，勉强翻滚了一周，将巨大的力道卸去。
“杂种……”正要咬牙起身，一阵极强的眩晕感袭来，他不得不用剩下的刀身撑住地面，单膝跪地，勉强站住。
眼冒金星，耳边传来阵阵蜂鸣，眼前的世界，好像开始摇晃起来。
“罗根，你老了。或许你应该庆幸，等我们的故事，在这片土地上流传下去，人们一定会为你鸣不平——‘荒原狼只是因为老了，才输给铁马的，如果他再年轻二十岁，胜负一定尚未可知’。”
兰彻长舒了一口气，仿佛要让胜利的喜悦，填满自己的胸膛，“既然，你已经提前收获了后世的赞许……”
“那么，这场胜利，就由我铁马，来收入囊中了！”
————
大锤抡动，带起一阵风，朝他的脑门呼啸而来！
罗根的瞳孔瞬间放大！
……
“当———！！”
金铁相击之声从眼前传来，兰彻完全没有做好准备，被震得虎口发麻，连连倒退。再低头看去，这一击传来的强大反震力，竟然将他左手的虎口处，震出了鲜血！
一把被布匹裹着的长兵器突然出现，横在他与罗根之前，巍然不动，仿佛一堵不可逾越的城墙。
……
“后世会怎么传今天的故事，我不知道，但我清楚一件事。”张人凤眯起眼睛，单手持兵刃，冷声说道，“你的故事，就到今天为止。”
第三百四十八章：你该和我的大刀，保持安全距离！
“黑掌先生？你的肩膀受伤了，必须立刻进行包扎！”
“里欧？”好不容易，才退到了一处暂时被抛下摊子里，算是远离了战场，一听到少女的声音，黑掌立刻又紧张起来，生怕子弹从什么角度射过来，“罗根不是让你在酒馆里待着吗？”
里欧拔出腰间的短刀，从摊子上截下来一块布匹，又取出一小瓶烈酒，撒在黑掌左肩伤口上，再用布条，十分熟练地动手包扎。眼下时局紧张，什么都很简陋，眼下的卫生条件，黑掌也没什么可挑剔的，能暂时止住血就不错了。
“张先生回来了。”她一边包扎，一边说道，“还带回来两瓶被污染的水，就跟合同上写的一样，都是燃料公司干的。”
“是吗？真是个能干的男人，可惜……”黑掌叹了口气，“此一时，彼一时。罗根原本是打算，等这个证据弄到手，再鼓动大家开始反抗的。现在你们提前弄来合同，直接把火药桶点爆。都干上架了，他带回来的证据，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除了这些之外，张先生还去了一趟你那家老店……”
“道具店？”黑掌一脸困惑，“他去那儿干嘛？当初约好，要为这两瓶污水付钱的是罗根，又不是我。”
“他好像说……有一个拜托你打造的武器，就是用布条包上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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