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持火山，西部杀穿 第171章

　　赫克托不屑地撇了撇嘴，上了年纪后，人的脸皮就会松弛下来。这个表情本身，或许没什么威慑力，但由他做出来，却显得格外冷冽。

　　“你这个肮脏的叛徒，靠舌头吃饭的杂碎。你背叛了我的侄子，图库·佐拉埃尔，之后又加入我们敌人的帮派，就这一条，我将你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吉米深吸了一口气，不如说，这种程度的威胁和狠话，早就在他的意料之内。

　　绝不能让自己丢掉主动权！

　　“既然您还没有割走我吃饭的家伙事，那么，我斗胆猜一猜，您应该还是有要问我。”

　　“请吧。”

　　哪怕被那么多人盯着，哪怕说错一句，都会面临可怕的风险。但如果顺着赫克托的话头来，基本就是必死无疑。

　　这种时候，能寻求活命机会的，只剩下自己。

　　“相信你也注意到了，这场会议中，有一位佐拉埃尔的身影缺席。大敌当前，我们需要通过你，来确认这位成员的阵营归属。”拉罗的语气十分平静，像是跳出了一切立场、身份，眼神看向远处的虚空，以第三人称，不带一点感情地，履行着他在这场会议的职责。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在这种场合……你有，且只有一次机会，千万别说不该说的，明白我的意思吗？”

　　吉米略微抬起头。

　　语气正常。

　　声音正常。

　　眼神、肢体动作、微表情……一切的一切，都很正常，甚至有些太冷静了，仿佛一架披着人皮的木头傀儡。

　　但不知怎的，吉米确定，自己已经真正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伊戈里纳西奥·佐拉埃尔，【骡子】，被你称作‘伊戈’的男人。”拉罗停顿了一下，平静地问道，“他是红中帮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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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什么玩笑。”短暂的沉默后，吉米咧起嘴角，笑着说道，“你以为红中帮的人都是傻子，一个不能开枪、不能骑马的侏儒，要来有什么用？看他表演马戏？”

　　一言掷出，登时引起轩然大波，说的最多的无外乎两个字——“骗子”，以尤金为代表的一票年轻人，喊的最响。关于伊戈的身份归属，大多数人的心中，其实已有定论，只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确认，而后光明正大地清算他。

　　而眼下，吉米的否认，无疑将他自己，置身于众矢之的。

　　赫克托的眼皮微微一跳，嘴唇努了努，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只是继续用毒蛇一般阴戾的眼神，由上至下，俯瞰着吉米。

　　“一码归一码，小子。”他阴恻恻地说道，“伊戈的事，就到这里，咱们来算算另一笔账。你背叛了我的侄子，那个可怜孩子的父亲，就坐在我旁边。你不觉得，我应该给他一个交代吗？”

　　拜伦·里兹·佐拉埃尔。

　　这个比赫克托还要阴沉的老人，从刚才开始，便一动不动，脸上完全没有表情。若非他开口介绍，吉米还以为，是一具木乃伊穿了衣服，坐在那里。

　　“哈，哈哈，背叛……”吉米先是自嘲般地笑笑，随即问道，“怎么个背叛法，你觉得是我把图库勒死了吗？”

　　“你把他的情报，出卖给了红中。”尤金猛地一敲桌子，大声喝骂道，“他死了，但你却活了下来，还加入了红中帮，这就是证据！”

　　“原谅我，年轻人，但你真的了解图库吗？”吉米转过身，仿佛置身于法庭一样，不紧不慢地问道。

　　“你说呢？”尤金冷笑着反问，“需要提醒一下我姓什么吗？”

　　“当然，我知道，图库是你的亲戚，或许在面对亲戚小辈时，他确实是个不一样的人……但，你真的知道，他在‘工作’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吗？”吉米在工作这个单词上，打了个引号，将烧杀抢掠当成工作，本身就是个挺讽刺的事情。

　　“毫不夸张地说，哪天，真的有人要出卖他，也绝不会轮到我，恐怕得排队呢。”

　　本着再不说，可能就真的没机会说的原则，吉米的发言也激进起来，仿佛要把他这些年，在怒雷帮身上受的气，一股脑全发出来，“憎恨他的人，一人捅他一刀，这队伍都得排到明年。”

　　“这家伙，简直就像你们佐拉埃尔家族的缩影。一个快要被历史抛弃的混账，却丝毫不自知，还在向别人耍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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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死他！”

　　“居然哪敢对家族的人出言不逊，这还能忍的了？拉罗，让我一枪崩了他啊！”

　　“去你*的，哪怕你死了，家族都不会倒的！”

　　“把他的舌头扯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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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消说，这番话，自然引来了一番愤怒的争论。还是那句话，在帮派人士眼里，是没有什么“离职跳槽”一说的。你帮我们干了一次活，你就有义务一直帮我们干下去，否则就是叛徒。

　　吉米也不指望他们理解，他将唯一的希望，都赌在了佐拉埃尔家族的高层身上。

　　虽说上行下效，下边这德行，多半是上面的人也不怎么样，但……不管如何，姑且就先祈祷吧。

　　赫克托、拜伦、拉罗，这三个人里，哪怕有一个，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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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名小辈的叫嚣，我听够了。”赫克托松垮的脸上，尽是冷漠，他挖了挖耳朵，拖着尖锐的公鸭嗓说道，“你们完蛋啦！你们手上都是血债，长不了的！上帝会惩罚你们的！……嘎嘎嘎嘎～～”

　　“丧家犬死到临头，往往都会这么说。要么是上帝，要么是神明……哈，他们也不想想，上帝是按照他的样子，捏出了人类的的始祖，对吧？那么，看看我就知道，上帝本人是什么鬼样子了。”

　　赫克托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看得出来，他这样的人，从不会把因果报应放在心上。

　　“把他们的哀嚎当成下酒菜，倒也还不错。”

　　赫克托缓缓站起，“我告诉你，佐拉埃尔家族会一直存在，我们会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将头骨保存着，好让你亲眼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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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说什么上帝了？”

　　这一刻，吉米仿佛摆脱了某种桎梏一般，仰起头，用无比轻蔑、嘲讽的眼神，看向这位家族土皇帝。好像刹那之间，他就从威震天下的佐拉埃尔，变成了不值一提的土狗。

　　认知决定一切。

　　很多事情，在确定了对方的认知层次后，只是短短一瞬，就会定下来了。

　　赫克托被这种眼神刺伤了，他咬紧牙关，将眼睛微微眯起。

　　“上帝不会惩罚人，或者说，他只会惩罚好人，让好人良心不安，仅此而已。”

　　“但是市场，市场……会惩罚你，惩罚你们的每一个人。”

　　吉米冷不丁问道，“你们的种植庄园里，目前积存量最多的作物，是棉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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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说。”拉罗坐直了身体。

第三百六十七章：我是穿着西装的神，指尖放出闪电！

　　“为什么？”吉米就喜欢这种特别求上进，愿意和自己搭话的人，直接一个问题甩过去，“为什么你们要种棉花？”

　　这个问题看似很弱智，引来众人的齐声哄笑，尤其是尤金，更是晓得前仰后合。

　　因为在大多数人听来，铺垫半天，就憋出这么个问题来，实在有点太可笑了，和放了个屁没区别。

　　但拉罗却没有笑，而是皱起眉头，开始快速地思考起来。这段日子，他一直都在墨西哥谈军火生意，对于自己老家的生意，反而没有花太多心思去钻研。

　　“我还以为你要问什么。”赫克托冷笑道，“当然是什么赚钱，就种什么了，不种棉花，难道种西瓜吗？”

　　“种棉花赚钱，是因为有这个需求，是因为欧洲人发明了蒸汽机、纺织机，效率比以前大大增加了。打个比方，以前需要10吨棉花，现在就需要100吨，这90吨的缺口，就得人填上……以前整个南方都在种棉花，只是因为赶上了这个缺口，仅此而已！”

　　尽管吉米仍然仰视着他们，但，这番话说完后，在气势上，他已经隐隐占据了上风。

　　绝大多数佐拉埃尔都哑火了，对他们来说，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都未必那么熟练。要说千里之外的欧洲发生了什么，他们是一无所知的，包括赫克托也是如此。

　　反正大家都种棉花，都能发财，那我也种呗——大概就是这个心理。

　　“大概是1840年前后吧，那会儿正是缺口最大的时候，也是种棉花最赚钱的时候。很幸运，让你们赶上了。”

　　“但是，拜托啊……现在是1879年，都他妈的快过去40年了，你们的脑子，难道都停留在四十年前吗？”

　　“现在这年头，人家早就不缺棉花了，他们的市场，也不止这里一处。埃及、印度、巴西，还有其他国家，大大小小的地方，都能提供相同的服务，价格还比你们便宜。都这会儿了，你们还在发狠一样地种棉花，种了卖给谁啊？”

　　“最后，还不都是烂在手里。”

　　“你有去过北方吗，佐拉埃尔先生？那边的工业，已经相当发达了，造船业、纺织业，越来越多的工厂、机械设备，还有铁路……正在把这个世界，越来越紧密地连接在一起。有很多黑人奴隶，因为不堪重负，而逃往了北方。等铁路修到这里时，相信我，这种现象，会越来越频繁的。”

　　“你们不可能一直躲在这山沟沟里，总有一天，人们会发现这个与时代相背离，原始、野蛮，沾满鲜血的罪恶城镇。”

　　吉米脸上露出笑容，伸出双手，抖搂手指，做出了他在法庭上，处于放松状态时的“放电”手势。

　　“再说一件事，佐拉埃尔先生……你，和你的家族，其实，都没你想的那么重要。”

　　“你只不过，是一个马上要被时代的浪潮卷起，拍在沙滩上的种植园农场主，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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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克托的表情，已经不复先前的淡定从容，显然，吉米的言辞，要比以往那些信上帝的人，有杀伤力多了。他想掏出枪来，一枪崩了他，却又觉得，好像没有任何意义。

　　就算杀了他，他所点出的事实，也不会因此就消失，只会变得愈发刺眼。

　　除非能换一双没听过这番话的耳朵，否则，所有行动，看起来都像是破防之后的气急败坏。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感受。

　　当吉米用详尽的语言，点出佐拉埃尔家族在历史进程前的渺小时，所有人都体会到了这股无力感。

　　赢下红中又如何？这个家族，注定是要在越来越快的世界面前，像泡沫一样，被冲刷于无形的。

　　以他们的文化，搜肠刮肚，也搜罗不出什么反驳的词汇来，自然就只能尬在这儿，大眼瞪小眼。

　　“艾米小姐！”拉罗觉察到气氛的变化，招了招手，将一直站在角落里，不怎么起眼的少女唤来，“有劳你，把我们的‘大明星’，押去地牢，再给他弄点东西吃。不用太好，有口气就行。”

　　“……”

　　赢了！！

　　吉米暗暗松了口气，以胜利者的姿态，昂首阔步，在这伙穷凶极恶之人的注目之下，离开了这座压抑的大厅。

　　所谓的地牢，是指建在宅邸地下一层，晦暗、阴冷、潮湿的石室。好消息是，这里都是单间，除去地上的骷髅架子外，不会有恼人的室友来叨扰清净。迄今为止，只有烂在这里头的，四面八方都是石头，不存在什么越狱可能，因此，也就没必要设置看守的护卫了。

　　但，就是这么个鬼地方，也让吉米觉得无比庆幸。

　　总比被人砍了脑袋强。

　　“呼……一时间，我还以为会怎样呢……”吉米好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四肢张开，平躺在地牢的干草堆上。

　　劫后余生，他的额头上不停出冷汗，整个人好像轻了一截。

　　“那什么，这位姑娘，我知道我刚才很迷人，你可能想问我要签名，但……你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吗？”

　　吉米翻了个身，看向站在牢狱外的少女，又恢复了几分跳脱的样子，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一张名片，从栅栏缝隙中递出去。

　　“give me jimmy。记住了吧，以后有法律问题，记得来雇我哦~~只有赢，没有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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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米犹豫片刻，接下了这场名片，并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刚才那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指什么？”吉米脱下了自己的靴子，丢到一边，将干草作为枕头，西服作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棉花、经济、农作物、欧洲、纺织机、北方的造船厂和铁路……还有这些、哪些，那么多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

　　“哈哈，孩子。”吉米指了指挂在艾米腰间的迅捷细剑，“这是什么？”

　　“我的武器。”艾米下意识地按住剑柄，“兰彻教我，怎么用它杀人。”

　　“这把剑需要磨吗？”

　　“当然，除了钝器，任何冷兵器都需要磨的。”艾米一脸不解，“这是什么问题。”

　　“那么，我现在告诉你……”吉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的脑子，就好比是你的剑，信息，就是我的磨刀石。”

　　“法条、书籍、报纸、大人物的谈话、市场上流行的只言片语，只要是有用的信息，都要利用起来。思考之后，再做出决定，就是如此。”

　　“你也应该这样，孩子，这把剑跟不了你一辈子，但是知识，就在你脑子里。”

　　“学会了，就是学会了，谁也抢不走。”

第三百六十八章：最高境界，调动敌人！

　　“这么精致的沙盘，我还是头一回见。”

　　红狐弯下腰，仔细观察着桌上的物件，恐怕已经不能用简单的“沙盘”来形容。他是黄金团的雇佣兵，谁出钱就给谁打仗。

　　大多数时候，都是两眼一抹黑，到了现场，还得自己分析、观察地形。尤其是墨西哥这地方又穷，打起仗来，也就不那么正规，即便有地图，大多都是手绘的，和真实地形相差甚远。

　　就这，都要谢天谢地了。

　　而眼前这玩意儿，绝对可以说是他执业以来，见过最详尽的地图——一份完全等比例复刻天马镇、戎马镇地形的立体雕塑。红狐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冰冷而坚硬的触感，让他确信这是石头刻出来的。一眼望去，以堡垒山脉为界限，凸起凹陷的细节都颇为明晰。

　　很难想象，凿刻出这玩意儿的人，到底有着多么高超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