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大战将至，正是凝聚人心的时候，他的举动，为何会如此捉摸不定？
“我知……知道！”吉米嚷嚷着，“舞台下面有机关，暗道！”
刹那间，仿佛电流穿过大脑。
一股透体寒意从脚跟升起，直窜天灵盖。
伊戈打了个哆嗦，酒尽数化作冷汗，从体内渗出来，挂满额头。
第三百七十三章：瓮中捉鳖？
夜半时分，若有若无的白色雾气缭绕着城镇，仿佛数道鬼影。
出于隐蔽的需要，张人凤没有扛他那把七十公斤的大刀，只带了一些随身的轻武器，以及满满一挎包的手雷。他从侧面潜入，绕过了在正面高耸的哨塔，和正在巡逻的哨兵，设计出了一条尽量隐蔽的路线——从田马镇的种植田里穿行过去。趁着夜色，植被就成了他做好的掩护，甚至连猫腰都用不着，根本没见几个巡逻的哨兵，就算有，似乎也只是象征性地转转，提着灯，从这边走到那边，再原路走回来。
张人凤不禁奇怪，如此松散的戒备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有百分百的自信，自己这边不会发动夜袭吗？
不过，眼下大任在身，他也没有多想，还是伏低身子，继续在田中穿行着。土地上一些细小的裂纹，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这才注意到，这片种植田上的作物是什么。
“烟草啊……啧，这些混账……”张人凤半蹲下来，用手指拈了一小撮土地，放在手中搓揉几下，闻了闻，露出有些不值当的表情，“这么好的土地，全糟蹋了！”
烟草这玩意儿，一旦种下去，对加速消耗一片土地里的营养和肥力。好好的一片田，没种几年，就给它吸干了。理论上来说，种了一季烟草后，中间再随便种点其他作物，让土地恢复肥力，如此一季一隔，或者两季一隔，循环轮种，才能长久。
而佐拉埃尔家族的人，才不会考虑这些问题，或者说，绝大多数种植园的主人，都是这样，玩命一样地种。毕竟烟草这玩意儿，实在太赚了，如果是靠奴隶来种，那就是零成本、高利润的买卖。少种一季，就少挣一季的钱，这是农场主们绝对无法忍受的。
土地嘛，这片耗干了，再去找另一片就行。这也是烟草田扩散速度，如此迅猛的原因。
与大片大片种植田，产生了强烈对比的，是角落里的小型木屋。
廉价买来的奴工，全都像猪狗一样，挤在这间小木屋里。他们身形瘦弱、衣衫破烂，基本就是张人凤在牧狼帮地窖里，看到的那些奴工，被卖到种植园后的结果。
他们一天到头，都要从事高强度体力劳动，唯一的娱乐和休息，便是夜晚的睡眠。只有在这段时间里，才能从狭窄如牢房的床榻上，从繁重的生活中解脱。又或者说……对他们而言，根本就没有“生活”可言，只有日复一日的劳动。
“唉……”
张人凤心情复杂，叹了口气，不自觉地加快脚步，终于走到了种植田的边缘。
泥泞大道上，那几道深深的车辙印，为他指明了道路。
大炮的重量，会让马车车轮深深陷入泥地之中，远比一般的马车车辙要深。他们搬出大炮，也就是今天下午的事儿，车辙印还没有被完全覆盖掉，只要仔细辨认，还是相当显眼的。
这下，张人凤甚至都不用再浪费时间，去寻找大炮的藏身之地了，只要一路跟着车辙印的方向，向前走去。
保险起见，他还是在房屋与房屋之间，小步快跑，来回切换掩体。宁可牺牲一些速度，也要确保隐蔽。但事实上，他觉得哪怕堂堂正正地走过去，貌似都没什么问题，因为街上连半个人都没有。
张人凤就这么一路往上走，没有半点悬念的，在车辙印轨迹的尽头，伫立着一座集堡垒、哨站、豪宅，三位于一体的高大建筑。它就这么静静地立在雾气中，仿佛一个沉默的巨人。张人凤终于明白了，为何图库要在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也弄出一座碉楼宅邸，搞了半天，这都是从老家学来的。
车辙印到门口就消失了，门扉又紧闭着，这让张人凤又产生一丝疑惑。
他们把大炮运到宅邸里头，门一关，到底是要炸什么呢？
轻轻松松，四步蹬上墙壁，张人凤无比轻盈地翻进宅邸，达成了无声落地。
“我的天……”
其内部的景象，远比想象的要壮观，几乎就是个中等级别的庄园。
到了这儿，和外面的烂泥路面，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地上铺就而成的草皮和石砖，精致的鹅卵石小径，各式各样争奇斗艳的花田，立在庭院中央的喷泉，还有不远处，一匹扬蹄骏马的石雕……可以说是奢华至极。仿佛为了炫耀佐拉埃尔家族的财力，将数不清的细节，堆砌到这座属于他们的乐园之上。
安静。
太安静了。
如此重要的宅邸，竟然不见一个怒雷帮成员巡逻，一个都没有。
目力所及之处，只有那几门大炮，静静地立在庭院的某个角落里——它们就这么普普通通地排列在一起，丝毫没有考虑位置、射程、角度之类的东西。
仿佛只是几个模型玩具，不知道该摆在哪里，就随便找个地方塞进来，排成一列，等什么时候想起来，再做处理。
放眼四周，只看到大炮，却没有看见炮弹。
换言之，这些大炮根本没有做好，随时投入战斗的准备。
那它们出现在此的目的，似乎，也只剩下一个。
“见鬼了……”
一股强烈的不安，亦或者，可以被称作野兽般的直觉，让他打了个冷颤。没有任何征兆，张人凤突然以肩颈发力，几乎是将身体扭动了半周，偏转颈部，做了个歪头的动作。
下一刻，一发子弹从他耳边，几乎是贴着他的鬓发，呼啸而过，“砰”的一声，击碎了地上的石砖。
————
“哦？传闻居然是真的，除了杀人鬼之外，竟然还有人能躲开子弹……”被大雾笼罩的楼顶之上，乌鸦只是略显惊愕，熟练地拉动大栓，退出弹壳，继续将枪架起，面无表情地自语道，“难不成，危险对他们来说，就像疼痛一样，可以被感官捕捉到吗？”
“不过，也无所谓，红中……”
枪口缓缓伸出，瞄准镜的十字准星，再度锁定了张人凤的脑袋——他正在用手抹脸，表情很是惊愕。看起来，刚才那一枪虽然没要了他的命，却也让他出了点血。
“我还以为，会看到一头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怪物呢。”乌鸦用肩部抵住枪身，叹了口气，语气之中，竟然颇有些惋惜之意，“没想到，你既没有狼的爪子、马的后蹄，也没有鹿的犄角，就只是一个普通的黄种人而已。”
“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如钢琴家一般，纤长的手指，轻轻搭在了扳机上。
在按下的前一瞬，乌鸦忽然感到不妙，他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步枪子弹呼啸而至。
“砰！！”
子弹穿过木板，直接打碎了他手中的步枪，从其胸口穿了进去！
第三百七十四章：这都是什么妖魔鬼怪
“没射中，子弹打碎了他的枪，弹道偏离了两厘米左右，避开了致命的要害。”
天使眼没有耽搁一秒，开了一枪后，就果断从牧场的最高的风车顶端，顺着梯子滑下来，将滚轮式闭锁步枪背在身后，“大炮是陷阱，红中被人埋伏了，情况很危险，必须立刻发起进攻。”
……
大多数人，在遇到这种突发情况时，脑子都是懵的。天使眼又喜欢将巨大信息量，打包进短短的几句话里，少有人能跟上他的节奏。大部分人还在纠结的是，明明也确实是看见了大炮，怎么就突然间成了陷阱？
“天使眼先生，你不能继续射击吗？”小梅的语气很是焦急，都写在少女脸上了，“红中先生需要火力支援啊！”
“很遗憾，刚才那枪没能致命，对方的狙击手还活着，这就意味着，我的位置已经暴露了。”
天使眼的语气很平静，生死间的博弈，对他来说，仿佛只是一场棋赛，“我要去寻找其他射击点，只要他还能动，一定也会这么做。如果我就像在风车上，等待我的，就是一发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子弹。”
“所以接下来是这样，我已经知晓，对方存在一个狙击手。对方也已经知晓，我方存在狙击手。我们两会形成一个较为漫长的对峙期，互相寻找对方的位置。”
“黑夜中的枪火，就像水果上的霉斑一样明显。扣动扳机的那一刻，位置就会暴露，我们都不会开枪。而他已经中了一枪，虽然不致命，但不处理，血会一直流，先绷不住的是他。”
“明白，那个狙击手，就交给你操心了。”麦克深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手，高声喊道，“所有人！注意，拿上家伙！”
“该轮到我们登场了！”
————
“Доошоо，хурдан——！（蹲下，快！）”
就这一嗓子，将张人凤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于顷刻间唤醒了。海提时代的记忆，就如夏日惊雷，劈在大地上，足以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虽然张人凤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吐字、发音的方式，和记忆中的没什么区别，他立刻判断出了这种语言的出处。
“蒙古语？”
不过，再仔细想想，自己都能出现在西部了，冷不丁听到蒙古语，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哈哈哈哈———！”
下一刻，无比张狂的笑声便从高处响起，一道矫健人影如箭矢般飞出，忽地从高处跃下，完全是那种直眉瞪眼，要从正面干死里你的意思。
惊鸿一瞥中，张人凤对上了一双无比疯狂的眼睛，与这枪火文明的时代，格格不入。
“qi odoo minih——！！（你现在是我的）”
而他的手中的武器，是一把弯形的镰刀，兼顾了重量和锋利，在他兴奋吼叫的同时，镰刀已然挥落，直奔张人凤的脖颈而来！
“当——！！”
“……”
血卫的瞳孔微微放大。
张人凤不闪不避，而是用他的右手手掌主动迎上来，“啪”的一声，牢牢握住了镰刃的表面。
五根铁铸的指头合拢，巨大的握力和指力，让这一刀仿佛劈入了石缝之中，动弹不得。这就是老张实战那么多年后，总结出来，最适合他的作战方法——甭管你的刀多凶、剑多快，只要不能挥动，就跟没有一样。
“你知道，刀剑武器，对人的限制在何处吗？”张人凤看向他的眼睛，悠悠问道，“手里有刀的时候，你就只能使刀。”
“咚——！！”
张人凤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右手控制住镰刃，左手五指固握成拳，一拳轰在其面门！拳锋至处，丝毫不逊色于兵刃，正中鼻梁，将血卫打得头颅后仰，血沫横飞。
“……”
不对。
虽然伤到皮肉，也确实出了血，但……
好硬！
这一拳的力道，并没有真正“伤”到他，就像一棵长了几十年的老树，一拳下去，只轰掉了些树皮。
寻常人挨了这一下，基本就像被鲁智深揍第二拳的郑屠夫一样，鼻子上开酱料铺，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但眼前这家伙，却仍有余力，冲自己眨眨眼，露出一个有些怪异的笑容。
他的镰刃，依旧紧紧握在手上。
宽阔的庄园里，传来一声尖锐到有些刺耳的哨声。
“咚咚！”
“咚咚！”
……
刹那间，一股强而有力的心跳，伴随着低沉的怒吼，撞入张人凤耳中。这让他少见地感到惊异——麋鹿、灰熊，甚至美洲豹，走南闯北那么久，那些大如恶魔的动物，他也算是见过不少了，从未听过这样的心跳声。毫不夸张地说，简直像摔炮落在地上。
“轰————！！”
好端端的墙壁就这么被撞碎了，从中狂袭而出的，是一头覆盖了铠甲的庞然巨兽。
张人凤不是没见过马铠，但眼前这玩意儿，和它完全是两个不同的重量级。这是一头被老K完全驯化的成年北美野牛，就如战马一般，养成了专门为战场量身定做的“武器”。
它一改早上面对伊戈时的温顺，愤怒地打着哼哼，说到底，群居的野牛，本来就不是什么温驯的动物。即便面对捕食者，它们也会拼死抵抗，也许老K只是将它们与生俱来的兽性，剥离出来了而已。
一层坚实甲胄，就披在这头小山般的庞大身体上。
它喘气的声音如雷霆炸响，在极致的愤怒中，野牛向他发起了冲锋！
“哈哈哈哈——！！”
血卫纵声大笑，吐掉了嘴角的血沫，直接松开手，向旁侧闪身而出，“好好享受，和怪物的舞蹈吧！”
……
被铁甲包裹的筋肉小山，展现出了与庞大体积，完全不符的高机动性，四个蹄子一迈。几乎是眨眼间，就来到了张人凤面前。
“吼————！！”
它发出的声音不像牛叫，更接近某种野兽被激怒后，发疯的低吼。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
张人凤看着这头扑向自己的小山，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压迫感。
重量？
速度？
力量？
没有一个比的过得。
在绝对的体积差距下，似乎再怎么样的技巧，都无法弥补了。
他下意识地扎下马步，试着将重心沉入地下，以抵御即将到来的冲击。
……
“咚———！！”
视野在迅速倒退，周围的景和物，都在他的视野之上，拖拽出一条条黑线。直到这时，他才勉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自己被一击顶飞了，而这头愤怒的蛮荒巨兽，仍然没打算放过自己，正在扬蹄狂奔，朝自己落地的方向杀来！
野牛的背上，坐着一个黑色皮肤的印第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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