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哈哈哈哈，有趣，我倒是没往这个方向想过……嘿，没准还真是呢，这谁说的好。”颠道人自语道，“如果真是这样，我岂不是差这一点点，就收了张真人的后代做弟子？妙，真是妙啊，哈哈哈！”
朱魁泷叹了口气，坐下来，将双手覆于篝火之上取暖，不再说话。
“怎么？”颠道人像是看穿了他的一样，笑嘻嘻地说道，“不知道便要担心，知道了便要嫉妒，这人心哪，实在浮沉不定，是世上最最捉摸不透的玩意儿。”
“……哈，或许吧。”朱魁泷紧绷的眉毛，终于松开，眼角也变得松弛了些，“我一辈子都追不上他。这一趟去，能认清这点，也就足够了。”
颠道人将一块石头抛到嘴里，“你也算是我的半拉徒弟，为了让你宽心，我再告诉你，和他有关的一些事情，想不想听？”
“……”朱魁泷愣了片刻，他很想表现的洒脱一点，但眼里闪过的光芒，已经将他出卖了。
不管什么原因，对这个重洋之外的师弟，他都放不下挂念。
“想！”
“好。”颠道人擦了擦嘴巴，眯起眼睛，像是从天空的云彩中，阅读着一些信息，“此人‘遇红而喜，见白而忧，逢翠而终’。凡此一生中，仍有三大难在等着他。乙丑年一难，千禧年一年，丁酉年又一难。谁都无法替代，需要他自己跨过，方得圆满。”
“三大难……”朱魁泷被这波澜壮阔的一生，震惊到了。
就他在亚美莉加呆的这一个半月，这位师弟，已经干下了许多不得了的大事情。以他的性格来看，哪一件单拎出来说，都足够刺激，是可以回味一生的程度。
哪里想到，在他那漫长的寿命中，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段时光罢了。
“光是说，你或许没法理解，因为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
颠道人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枚圆形的小巧陀螺，其表面覆盖以红、白、翠三色，各占三分之一。
他将其放在右手手掌中，喃喃说道，“不如亲眼，来看一看他的选择。”
……
手指一动，陀螺在他的掌心中，轻巧地旋转起来。
————
“轰————！！！”
霎时间，以他们站立的这座山头为圆心，整个世界，都开始跟随陀螺，一圈圈地飞速旋转。
太阳和月亮升起又落下，星星在空中飞速划过，留下一道道圆形的光痕。朱魁泷从未见识过如此幻术，竟有改天换地之能。
他想要站起来，却差点摔倒。
恍惚中，他看到了自己难以理解的景象——一座座高大到难以描述的高楼，正平地而起。街上人来人往，还有包裹严实、形状怪异的铁马，在街上轰鸣着，人们不是骑着，而是坐在其中，自如操作着。
街上立着一根根铁杆子，到了夜晚，它们散发出的光芒，远比任何灯火都要明亮。
穷尽他的脑子，他也无法想象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才会变出这些东西。
但是下一刻，他又看到了自己能够理解的东西。
火。
火海。
爆炸与火光，城市燃烧着，仿佛被放到热油锅底上，开始嘶叫的肺。
一个身穿风衣的男人立在高处，俯瞰着火光与浓烟，眼里尽是兴奋，与大功告成的快意。他的双手大张开，仿佛要拥抱着光与热似的，狂野的赤红色长发，随风飘动着。
从背影看，他和张人凤，颇有几分相似。
“烧吧，烧吧，都烧了吧！”
……
光与影飞速逝去，红发的男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跪在雨地里的黑发少年。
他的上身未着寸缕，身上满是疤痕。少年瘦得皮包骨头，但其皮肤之下，却有虬筋游动，仅有的一层肌肉，仿佛融化的糖丝一般，覆在他的身体上，与其说是肉，不如说，更像龙的鳞片。
少年没有用手支撑，只靠腰腹和足尖的力量，便独自在大雨中，缓缓起身。
奔雷乍响。
雷光之中，只有那双眼睛，让朱魁泷看到了些许张人凤的影子，尽管身材、样貌都已决然不同，但眼睛，却存了他的神韵在里面。
“愿你的死……”
他缓缓抬起右臂，向对面掷出一指，冷声道，“能成就大我。”
……
光与影再度离散，来都了一个他彻底无法理解的地方。那些走在街上的人，似乎已经不能称之为人，更像是人和铁生下了孩子，身上的一部分，或多或少，都泛着金属的光泽。一眼看去，各种奇形怪状的家伙都有。
但人人脸上，都写着疲惫不堪，好像只是从一个目的，奔向下一个目的。
那些四四方方的东西，都在天上飞着，穿梭不息。
那高塔仿佛传说中的浮屠，要直通向天际。
在这个最陌生的时代，他却见到了他最熟悉的人。只不过……这时的张人凤，不是他想象的二百岁老人，该有的样子，相反，他的身体，同样是肉与铁的结合体。
“怎么会……这样……”
“……”张人凤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地扭过头来，死死盯着他的方向。
一个大跳，如同出膛的炮弹般，以不可思议的弹跳力和速度，朝他飞扑而来！
朱魁泷下意识拽住了肩上的云毯一角，准备反击！、
————
“叮！”
颠道人将掌心合拢，陀螺停止旋转。
那幻术如风一般，消散而去。
“呼……呼……”朱魁泷有些错愕，眨了眨眼，突然觉得鼻腔里一热，竟然流出鼻血来。
“哈哈，对你来说，看到这种东西还太早了呢。”颠道人笑嘻嘻地说道，“回去再练练吧，练好了，再来找我。”
“你给我看的，到底是什么？”朱魁泷哪里肯放他走，不顾鼻血，一把抓住了他的道袍袖口，“是幻术，还是未来？！”
……
“有区别吗？”
颠道人收敛起笑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那让人捉摸不透的深邃眸子，仿佛藏了整个世界的秘密，令人寒毛直竖。
“未来，未来，就是还未到来。”
“还未到来的东西，你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雕琢它，修改它，直到它的每一个细节，都趋于完美。”
“二百年，还不够你们努力吗？哈哈哈哈哈……”
颠道人一甩衣袖，化作金黄色的叶片，散落一地，消失不见。
只留下那枚小小的陀螺，在阳光照射下，红、白、翠三色，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分卷 : 不死梦魇
第四百零四章：今日痛饮庆功酒
“那个老头子，近看之下，真的满脸都是褶皱，声音也哑得不行。在场还有很多佐拉埃尔家族的老爷，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这张帅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他说——”
“‘小子，你当我吃素的吗？几十年前，我白手起家，创造了这里的一切生意，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你只有一次机会，把你知道的东西，一字不漏地说出来，否则，我就把你的舌头，连根一起拽出来。’。他真的这么说了，这是他的原话。”
“然后呢？”有人被他精彩的叙述，钓足了胃口，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就像这样……这样……先把手搭在桌面上，斜四十五度，撑住自己的身体。”
“HEI~~~”他特意加重了语气，模仿西部硬汉的刻板印象。
众人哈哈大笑。
吉米痛饮一口龙舌兰酒，那股带着辣味的刺激感，直冲脑门而来，让他周身一震，宽大的脑门上全都是汗。吉米咂了咂嘴，陶醉在这种第一人称吹逼的爽感里，难以自拔。
反正，当时和他一个房间的，除了艾米，已经都死完了。金发少女似乎也无意反驳他，只是坐在一边，对这个才喝了半瓶龙舌兰，就已经开始给听众们疯狂上嘴脸的大律师，送上一个大大的白眼。
……
戎马镇，原本只对佐拉埃尔家族开放的高档餐厅，现如今，也成了人们开庆功宴的地方。
这些随着红中帮一道起事的，基本都是在驽马镇的原住民，在攻打田马镇时，因为敌方的重武器，死了不少。
考虑到伤亡比，在攻打戎马镇的时候，张人凤就没让他们再上了。
正面的防线，都是红中帮硬啃下来。
而这帮人的任务，则是在附近形成一张包围网，将那些士气崩溃、仓皇出逃的怒雷帮成员，张人凤建议他们，最好在看到逃兵的时候，派两个嗓门亮堂的，唱一唱本地知名歌曲。
罗根采纳了他的建议，当天晚上，就有几个人专门负责唱歌。唱的是《少女与狗熊》，堪称是新奥州南边人人皆知的热门金曲。
效果竟然出乎意料的好，一听到歌声，逃兵们吓的慌不择路，直接就缴枪投降了。昨晚的总决战，看似打的轰轰烈烈，但实际板着指头一算，他们竟然以零伤亡，全歼了怒雷帮！
大胜之后，便是庆功宴，什么佐拉埃尔、怒雷帮，压在肩上的沉重担子终于不见了，值得好好庆祝一番。
有趣的是，至少在宴会的前半段，真正的大功臣，也就是完成了如此壮举的红中帮成员，却没有一个现身。他们已经高强度连轴转48个小时了，精神紧绷，这会儿一松弦，全都补觉去了。
反而是吉米，昨晚都打嗨了，也没人来救他，他倒也很有乐天派精神，在哪里被关，就在哪里倒头睡觉。
等一切尘埃落定，张人凤带着人来救他时，天已经快蒙蒙亮了，他也在地牢里睡了一晚上，可谓神完气足，精神饱满，就连这会喝酒聊天，都显得格外有劲。
……
“带劲啊，这酒，这肉……吃着都比我们的要好。该死的佐拉埃尔，这过的才叫日子嘛！”
黑掌肩膀上的伤，已经差不多要好了，他几乎是扑在桌子上，大口大口地咀嚼、撕扯着一块洒了黑胡椒、粗粒海盐和一点点辣椒粉的牛肋排。有趣的是，佐拉埃尔家族的特质餐厅里，连最后一种调味料都有。为了最大程度，照顾到用餐者的口味，他们可谓做足了功课。
罗根冲他微笑，点头，盯着眼前的一杯冰镇威士忌，用手指摁住冰块，将它浸没到酒精中，再浮起来。如此循环往复，他却不急着喝。
“怎么了，干嘛这表情？”黑掌狐疑道，还以为他是在为死去的战友们哀悼，便劝道，“打仗嘛，哪会有不死人的。”
“现在想想，简直和做梦一样……一个礼拜前，我们还要仰着人家的鼻息，看人家的脸色过日子。走在街上，看到马腿上绑蓝绶带的，都会下意识躲到路的一边，否则让人家踩死都活该。”
“而现在，我们却大大方方地，坐在他们的餐厅里，享用他们的食物和美酒。我告诉你，罗根，有时候闭上眼睛，我都会怀疑，老子他妈的是不是已经中了一枪，已经血流不止，倒在地上了。这些都是我临死前，看到的幻想。”
他拿起酒杯，任由冰冷刺激的酒水滑过喉咙，将其大口吞咽下去，打了个酒嗝，喃喃道，“如果真是这样，干脆也别救我了，就让我这样下去吧。”
“就这么高兴？”罗根的表情有些复杂。
“怎么，不应该高兴吗？”黑掌不满道，“你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胜仗总比败仗要好吧，想想你闺女，这一仗要是打输了，她会是什么下场？我看好死都难。”
这倒也不夸张，以佐拉埃尔那帮人的凶残程度，什么都干得出来。
罗根叹了口气，苦笑着摇头，“你说得对，黑掌，但愿……就当是我多心了吧。只是，一想到以后的日子，我就觉得没那么乐观。”
这就是领头人的含金量，永远都要比普通人都看一步。这么多年，能在怒雷帮势力的高压下，平衡好驽马镇的暗流涌动，这活儿，也不是一般人能应的了的。
而眼下，在众人还在被狂喜包围，尽情嬉闹、欢笑、庆祝的时候，罗根却已经在思考，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人，终究是一个个散落的个体，需要有人给组织起来，大家的日子才能过好。过去，一直是佐拉埃尔家族，承担这个首领的作用，甭管干的好不好，总归能将日子对付下去。
现在，这个姓氏，基本已经从这片土地上灭绝了。同他们相关的一切产业，也都停了下来。
但那么多张嘴，依旧是每天眼睛一睁，就要吃饭。他们可以狂欢一天、三天，乃至一周，总不能一直狂欢下去。等宴会结束后，所有人都会开始思考，接下来呢？要靠什么为生？
在这座没有警署，没有法律，没有秩序的三无地带，用不了多久，就会倒退回野蛮时代。甚至，如果一步走错，或许会比怒雷帮统治的时候，更加黑暗，更加野蛮。
罗根不得不叹了口气，举起杯子，心中有事，再好的酒，似乎也变得寡淡无味。
恰好这时，他听到了人们如同拜遏到神明一般，充满了崇拜、敬畏的惊呼声。
……
“看到没，那就是红中，红中来了！”
第四百零五章：建设总比破坏要难
张人凤也不想搞的那么兴师动众，本质上来说，他不是一个特别喜欢和人搞社交的人。
毕竟，搞社交能得来的成就感，哪里有搞事来的多……但是没办法，在这片土地上，他是唯一的黄皮肤，比沙滩上的比基尼美女还明显，只要一在公共场合登场，根本就藏不住。
以他这短短两周之内，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当地人做个神龛，把他的画像供起来，都一点不奇怪。眼下看到活的，更是如见天神下凡。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不得不以笑容，将这群人一一应对过去，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到吉米面前。
“红中老大。”吉米还处在兴奋中，没回过劲来，冲张人凤举起杯子，“敬我们伟大的胜利吧！”
“先别急着喝太多。”张人凤轻轻按住他的手，“我有事情和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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