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这何尝不是一种现世报呢？
“除了这些现钱，还有一些资产……都是没法立刻变现的那种。”伊戈接着说道，“去年种出来的棉花、烟草，还有相当一部分，没有谈好买家。赫克托想把两者捆绑在一起卖出去，有人想买我们的烟草，就必须连带着吃下去一部分棉花，简直和流氓没什么区别。”
“这年头，对棉花的需求量，基本上已经饱和。无脑种棉花就能捞钱的时代，早就过去了。”
“那……棉花怎么办？”阿拉娜忍不住问道，“不就砸手里了嘛？”
“织成衣服呗。”伊戈半开玩笑地说道，“每个人发一套冬衣，里头的填料就用棉花，就当是跟红中的福利了，有没有搞头？”
“不过，确实得想个办法，至少先把那些囤积的烟草给出了。至于棉花嘛……再说吧，我得去一趟圣昆塔克之类有港口的地方。那里的外来商人，或许会对棉花有兴趣。”
“这里的地也不能荒废，还是得找人来种的，毕竟，我们现在，也就能指着它们产出金币。”
“继续搞种植园？”麦克挑了挑眉毛，“还是让黑人来嘛？”
“‘奴工’这种身份，肯定是不能继续存在下去了，说实话，这种充满历史罪恶的身份，早就应该被根除。可以采取雇佣制，就像其他行业的雇工一样，付给他们薪水，让他们继续在种植园种东西。”
“不过这样搞，又会延伸出新的问题。比如土地的归属，从法律的角度上来说，这些种植园，仍然属于佐拉埃尔家族。”
“赫克托死了，我从法理意义上，是他的儿子，他也没有留下什么遗嘱。就当是我合法继承了他的财产吧。最好，招募工人的时候，最好不要以我的名义，我相信，如果知道是要为你打工，他们的工作热情会更高。”
“等资金回来了，或者，等我们把赫克托藏在各个地方的‘遗产’，都收拢完毕，我会尝试一下转型……比如不光种棉花，还可以种一些其他作物，看看有什么合适的。”
……
“这些东西，我可是一点忙都帮不上了。”张人凤打了个哈欠，听得云里雾里，“总之你看着来吧，该花钱的时候就花钱，别含糊。”
“八万美元，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了。”麦克感慨道，“一跃成为新奥州排得上号的富豪，感觉如何？”
“富豪吗……哈……”张人凤挠了挠头，总感觉一切来的太快了，没什么真实感，“在我老家有句话，叫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挺贴切的。”伊戈评价道，“这就是人性啊。”
“还好我是黄皮肤。”张人凤耸了耸肩，略带点揶揄的意思，玩起了自己的肤色梗，“不至于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和我认亲戚。”
“是啊，远亲没有，但眼红的肯定不少。”伊戈喃喃道，“用不了多久，这里的事情就会传出去。估计会有人对此不满吧，毕竟……赫克托这家伙，依靠怒雷帮，花了几十年时间，建立起一张错综复杂的利益网络，现在你一上来，全给切断了。”
“外头有什么事儿，我都会顶着的。”张人凤笑着说道，“你就安安心心用这些钱，把你的家乡建设好吧。”
————
张人凤看着眼前，对着他双手合十的少女，眼神有些呆滞。
“你……能再说一遍吗？”
“抱歉！”张·提托双手合十，一脸诚恳，眼巴巴地盯着他，“请借我点钱吧！”
第四百零八章：赌注，则是下个时代的入场券
在矿坑中，初次相遇那会儿，张人凤就觉得奇怪。
他隐约能感觉到，这姑娘压根不属于这里，更不属于这座闭塞到发霉的矿道。她身上无意中散发出的某种特质，在这片落后的土地上，简直格格不入。
但，出于尊重，他也没有多加过问，只要确认对方是抱有善意的，至于其他的，就是各人各自的秘密了。出门在外，谁还没有几个秘密啊。
直到这会儿，助手小姐主动提起，他才算了解到了前因后果。
赫克托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或者生意人，手握着强大武力，就给了他随时撕毁条约的底气。
他总是以“成大事不拘小节”来为自己开拓，可实际上呢，恶习一旦养成，是不管什么大事小节的，它会平等渗入每一个生活习惯里。
这点小钱，对赫克托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他就是要拖着，说是要等药效得到检验再付钱。
为此，张·提托也就留在了驽马镇，督促赫克托及时打款。因而十分“巧合”地，参与到了红中帮的一系列事件里。
眼下，赫克托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这笔款项，自然只能是硬着头皮，从新的继任者手里要。
“实验研究，其实是挺烧钱的，尤其是他研究的那些玩意儿……几乎没有前例可以参考，只能自己一步一步趟，光是试错成本，就是一笔天文数字了。”张·提托叹了口气，解释道，“为了让研究进行下去，我真是快为他跑断了腿，可以拉到的赞助商，都已经拉了个遍。”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跟匪帮的人合作呢？”
“诶，是这样啊……”
在矿坑里，张人凤也算见识过塔奥的发明了，那盏用电驱动的灯，即便他对科学什么的一窍不通，也能看出，这个发明，一定会在不久之后，风靡整个世界的。相比起煤油汽灯，它更加安全、便捷，能提供的光亮也更强，可以说，是一种全方面的上位替代品。
除此之外，格温那条精致的假腿，也是从塔奥那边定制的。这倒是能和提托说的对上，估计，那条造价不菲的假肢，也是他为了实验经费，赚取的外快之一吧。
“总之……我们跑了很多地方，这里是最后一站，必须要在大会前，把原型机拼接好。还有最后一批原件，因为钱的问题，迟迟没有交付，再这样拖下去，就赶不上大会了！”
“塔奥的原计划，是在大会上，展出我们最新的研究成果，好拉到更多投资。要是赶不上的话……一次赶不上，次次都赶不上……”
“那个，我没别的意思，冒昧地问一下。”张人凤眯起眼睛，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大概需要多少钱？”
终于聊到真正重要的话题了，提托的神色有些犹豫，似乎她自己也知道，即将出口的数字，在常人眼里，到底有多离谱。
直到最后，她也没有明说，只是竖起了一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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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美元？！”阿拉娜险些被喝下去的热咖啡呛到，连连捶胸，眼睛瞪得老大，吐槽道，“是我有问题，还是这个世界变奇怪了……怎么今天过后，尽是这种天文数字啊？”
“科学家嘛……是吧？”卡洛威耸了耸肩，用不明觉厉的语气说道，“在圣昆塔克的时候，我就有所耳闻，这个职业，貌似就是为了烧钱诞生的。”
“你觉得赫克托的豪宅，就很奢侈了吗？哪怕不烧他的宅子，拿去卖了换成钱，投入到科学研究里，保不齐，连个水花都听不见。”
“如果是一千美元，倒也就罢了，她张口就是一万……说实话，这个数字，让我有点没底。”麦克将眼神转向坐在最边缘，毫无正形，只管自己大炫特炫的吉米，“话说回来，你不是说，接过那个科学家的委托吗？大概是个怎么样的人？”
“嗯……怎么说呢……”吉米将面前的烩牛膝啃得只剩骨头，腮帮子也塞得嘟嘟囔囔，“只能用抽象来形容。”
他将自己接到的，有关于知识产权纷争的案子，又详细描述了一遍。
时间机器，公开展示，现场大乱，设计图外泄露，版权抄袭……到最后，弄得一地鸡毛，连他好不容易创造的不败记录，也在这次案子里，被打破了。不过，法律界的同仁们倒也表示理解，毕竟塔奥的案子本身，实在是太过抽象了。
“也就是说，他宣称那种机器，可以让人穿越时间。而实际的演示……就是把一个死刑犯绑在电椅上，活活给电死了？”小梅咽了口口水，已经不知道是该同情谁了，感慨道，“真是好小众的死法。”
“据他自己所说，是因为一个参数设置失误，导致电流过大，超出了人脑的荷载极限。嘛……作为律师，我也没什么资格，去评判委托人的业务水平，我的任务，就是要完全站在委托人的立场上，为他辩护。”
说到这里时，吉米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所以，我刚刚只是以尽可能可能的语气，向你们描述了我委托人的遭遇。至于具体的判断，需要你们自己思考后做出，和我没有关系。”
……
一提起和本职工作相关的事，吉米总会给人一种特别专业的感觉，不过，他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稍微有几份正经了。
餐厅回廊的内侧，某个豪华的包厢，如今，成为了红中帮默认的聚集地。
这里的隔音相当好，门一关，基本可以将喧闹的声音隔绝在外，自然也没有不长眼睛的人，会来打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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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你们知道硝酸甘油吗？”伊戈沉吟片刻，突然开口道，“想象一下，当你上了年纪，一身毛病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心脏传来一阵绞痛，快要死过去了。 ”
“这个时候，只有它能救你的命，它是治疗心绞痛的特效药，差不多是去年吧，通过了一系列纷繁复杂的检查，在市面上可以买到了。”
“那么，问题来了，你们知道……这种药物，在真正上市前，都经历过什么吗？在一些特殊病例身上，服用这种药物，反而会加速死亡。这些情况，都是在数不清的死亡病例后，渐渐总结出来的。”
“科学的进步，总是伴随着牺牲，有些牺牲能够看见，有些则很难看见。而且，从那盏靠电驱动的灯来看，他是有真材实料的。”
伊戈敲了两下桌子，沉声道，“我倾向于……可以在这个人身上，做一次带有赌博性质的投资。蒸汽和铁路的时代，我们已经错过了，所以现在的赌注，是下个时代的入场券。”
“我赌‘电力’，会成为不可或缺的新玩意儿。”
“当然了，你是老大，最后，还是以你的意见为主。”
第四百零九章：吸血鬼
沉默片刻，张人凤没有点头，也没有否定，只是说出了一句看似毫无关联的话，“我们该停一停了。”
还是跟他合作时间最久的麦克，第一时间，便知道了他在说什么，点燃一支烟，从鼻孔里喷出一股浓郁的烟气，问道，“帮派吗？”
“风栖港那个拉皮条的家伙，你们还记得吗？临死前，他给我打了个比方，我觉得挺有道理的。”回想起卡斯特那张脸，还有他那些掺杂着些许哲学的人生格言，张人凤自问道，“豪猪，还是蟒蛇？
“伊戈和吉米，差不多是两个礼拜前，从白炬镇被带走的。他两出事的时候，我们还在从风栖港回来的路上，营地又遭到了平克顿侦探的袭击，可以说是一团乱……这之后，我们马不停蹄地往这儿赶，驽马镇、田马镇、戎马镇，从最开始进村，到发起最后的总攻，托大家的福，一切都很顺利。”
“三马镇的地盘加在一起，几乎可以囊扩整个新奥州南部，我们的地盘，就在两周之内，翻了一番还不止。”
“差不多，也该花点时间，来让自己放松一下了。一直像弓弦那样紧绷着，人会撑不住的。”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意识到，自己貌似已经把其他帮派，可能永远都不会碰到的硬仗，在两周之内打完了。
吉米在法律圈子里的人脉，基本都在白炬镇，为了拉人，他也得回一趟白炬镇。
伊戈决定要去一趟圣昆塔克，那是一座难得的港口城市，刚好可以打听打听，有没有外头的商人急需棉花。哪怕价格低一点也能接受，重要的是，得赶快把仓库里积压的棉花脱手出去。
而眼下，他已经没了怒雷帮的名头做保护，以防万一，由最熟悉那座城市的原警长，卡洛威，和他一起同行，算是当他的保镖。
至于剩下的人，则是分成两队：麦克、阿拉娜、小梅一队，酋长和席恩一队。
一边是经典的“老带小”组合，不管和谁搭档，只要组合里有麦克，就能让人十分安心。而另一边，席恩和酋长，都属于处事相当老练，不会被情绪左右的人，他们两也不是第一次组队了，彼此之间，已经相当熟悉。
两拨人马分别出发，目标也很明确——回收佐拉埃尔家族，藏在新奥州各地的遗产。与其说是正经差事，更像是借这个机会出趟远门，合理地散散心。反正钱就在那儿，地点也只有他们知道，不可能长腿跑了。
而最后，张人凤给自己的安排，则是……
“多弗丘？！”小梅惊呼道，“红中先生，你要回新伊丽莎白州吗？”
“距离我们大闹风吹沙，其实也过去挺久了，这会儿，平克顿侦探都被引到新奥州。再加上柴德尔也去了花岗岩州，金主不在，他养的狗，自然也犯不着摇尾巴表忠心。”
张人凤从桌上拿了一个橙子，剥掉表皮，大口大口地啃起来，继续说道，“现在去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我倒是不担心平克顿，我是担心……”麦克半眯着眼睛，吐槽道，“你去哪儿，哪儿就容易出事。你这人，该说是倒霉还是怎样呢，就像被死神缠上了一样。”
“哈哈，不至于啦，我去多弗丘，又不是打打杀杀的。”张人凤笑着摆摆手，“一万美元可不是小钱，到底值不值得，该不该在他身上投注，我总得见过真人，再做决定吧。”
“多弗丘，嗯……多弗丘啊……”小梅的表情欲言又止。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里的新伊丽莎白州人，只有她一个，从她的态度里，张人凤立刻察觉到什么。
“怎么了？多弗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我也不清楚啦，但我父亲……还在的时候，和我提起过那个地方，有点吓人，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教派，在那里流行过一段时间，还出过一些邪性的事。连着换了几任管事的，都没有压下来。”
“有人不止一次在多弗丘的荒原上，目击过吸血鬼，当地还流传着狼人的传说，甚至还流出过僵尸的传闻。”
“什么玩意儿，扎堆出来是吧？”卡洛威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半开玩笑地说道，“能在这种五毒俱全的地方搞科学，也是难为他了。”
而张人凤的反应，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吸血鬼是什么？”他脸上写满了疑惑，“僵尸我倒是大概听说过（很遗憾，他脑子里想的，和小梅口中描述的，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东西）……‘吸血鬼’（vampire，吸血鬼的英文是一个固有名词，并非字面意义）是什么意思？”
“诶？”这回，轮到小梅惊讶了，“您不知道吗？”
“废话，他又不是本地人，上哪知道去？”阿拉娜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开口道，“小梅，是不是相处太久，都忘记了，红中是从地球另一边来的呀。他们那边的神话，和我们不一样吧？”
小梅这才恍然大悟，潜意识里，自己已经没有把张人凤当外国人看待了。
“简单来说，那是一种堕落的生物，最初，这种说法起源于巴尔干半岛，和东欧斯拉夫人的民间传说。”在席间一直沉默的天使眼，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很轻，却有一种格外的吸引力，让人们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了他身上——准确说，是那双神异的瞳孔上。
只能说，他这个造型，天生就是该干这行的。
“这种生物的特点是：一般在夜间活动，可以化身为蝙蝠，靠吸食人血存活，畏惧阳光、畏惧银制材料、畏惧大蒜，拥有一些黑暗魔法之类的邪恶力量。”
“乔瑟夫·雪利登·拉·芬努，在其数年前发布的一篇小说中，就描写了一位充满魅力的女吸血鬼，据说，血族天生就拥有魅惑人类的力量，就连女性，也会为此沉迷。”
“你还看那种作品啊……”伊戈忍不住吐槽道。
“都是假的吧。”席恩倒是不怎么在意，他一边给武器擦枪油，做保养，一边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只是因为，在黑死病肆虐的时期，医疗条件太差了。很多下葬的尸体，其实还没有死透，在落葬后，再度活动起来，被人们认为是吸血鬼而已。”
“人们在极度恐慌下，会传出各种各样的消息，‘尼塔特’（德国著名吸血鬼传说）就是这么来的。你去一趟风吹沙，故地重游一下，就会发现，红中的名头，比吸血鬼什么的响亮多了。”
“哈……哈哈……我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张人凤苦笑道。
“话说，红中先生的故乡，难道没有那种用来吓小孩子的怪物传说吗？”小梅好奇道。
“那可太多了。”张人凤一下子坐直了，来了兴致，“我曾经听过一个，陈大海挖人参的故事……”
……
长夜漫漫。
这稀奇古怪的一家人，在灯火下，畅聊着各自家乡的神怪志异。
温暖的笑声，同灯光一起，填满了这间屋子。
第四百一十章：烟丝与未来
“下雪了？”张人凤看着车窗外的雪花，有些惊讶，“这都三月份了啊。”
“倒春寒啦。”张·提托摆了摆手，随口说道，“很正常的，尤其是多弗丘这地方，天气一直都挺诡异的，一会儿大雾，一会儿大雪，习惯了就好。碰到雷雨天，塔奥都高兴的不行，他一直想在人造的实验场所，创造出自然界的各种闪电。”
安排好了各自的行程后，又在戎马镇修整一天，张人凤便将“镇长”的位子，正式抛给了罗根。
其实这件事儿，大家多少也预料到了——除非让红中帮自己愿意下场来管事儿，否则的话，除了罗根，也找不出第二个在资历、人望和功绩上，都能服众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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