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不知怎么的,少女觉得这个笑容超级不靠谱,但她也只能叹了口气,将额头上的雪花甩下去。
站在大门前,张人凤抖了抖衣服上融化的雪水,正要抬手拍门,却忽然觉得后背一寒。
……
“?!”
与寒冷不同,张人凤并不怕冷,这是一种更直接的感觉,像是那种长满毛刺的叶片,直接接触到皮肤,产生了极强的不舒适感。
他猛地回头,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下来,除了被灯光照射到的区域,还能看到雪花乱飘,其余什么都看不见。
巨大的雪山伫立在那里,以一刻不停的风声,作为对他的回应。
“怎么了?”张·提托也警觉起来,闭上右眼,只用左眼三百六十度扫了一圈,“明明什么都没有,你别突然吓唬我好不好!”
“我说不清楚,刚才……突然有那么一下子,不知怎么的,我好像分神了,感觉有东西在看我……”
感觉这种东西,对谁都解释不清楚,更何况,那种转瞬即逝的感觉,连他自己都无法抓住。
已经消失了。
张人凤挠了挠头,还是将这一丁点犹疑压在心底,转身,敲响了紧闭的木门。
第四百十五章:并非武士
出乎意料的是,门并没有锁着,一敲就开了。
“吱呀——”
二十年前的木门,无人维护,当然就是这动静。
入眼之处,尽是一片破败景象,房梁上的蛛网、窗棂上的灰尘,屋子里没有点灯。
尽管现在已经破败,依旧能从家具和地板的选材上,窥见其风头正盛时,是有何等奢靡。张人凤很难想象,如此一座三层复式的别墅,竟然只是给贵客歇脚的地方,甚至都不是多弗自己的住处。
天寒地冻,难免会影响五感,他的听觉还沉浸在呼呼的暴风雪中,嗅觉也被冻得麻木了,一时间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直到他放下行李,开始认真观察这座屋子的内部结构,一股强烈的不协调感,才开始升上心头。
“怎么了?”张·提托搓了搓手,语气已经有些抱怨,“赶紧生火吧,这么冷的天,你就穿这点儿衣服,我都怕你冻出毛病来……”
“嘘!”
张人凤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半蹲下来,在地上仔细观察着什么。他本来想把油灯给熄了,但又一思忖,索性就让它亮着了。
“这里死过人。”
他用手指拈起地上的血液,搓了搓,从尚且黏连的质地上,判断出了这一点,“大概……就是我们进门前,十分钟左右。”
枪杀?
不,附近并没有出现明显的弹孔,而且,如果是子弹击中人体,血液应该会向四周溅开去才对。而现在,就连天花板上,都沾了几滴鲜血,这就说明,血液是像喷泉一样,从体内一下子爆出来的,只有靠近头部的颈动脉被割破,才会有这个效果。
“冷兵器?”张人凤喃喃道,再次屏息凝神,而让他更为惊讶的是,竟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心跳、呼吸、脚步,什么都没有,他甚至不敢下定论,对方是否还在这间屋子里。只好从理性上推断,这大风大雪的,不太可能离开这间庇护所。
如果他还在,那就是一个,和酋长一样,善于隐匿自己气息的人。
能够避开自己的听劲,足见此人功夫之深沉。
“壁炉!”张·提托闭上右眼,拿左眼一扫,惊呼道,“壁炉后面有人!”
“飒!”
来不及夸赞一下助手小姐敏锐的感知,似乎是知晓自己暴露后,从壁炉之后,迅速传来破空之声。
“啪!”
灵犀一指。
面对一个高速朝眼睛刺来的不明物体,张人凤并未闭眼,这样就着了对方的道。事实上,他自己也经常用飞掷暗器的手法来杀人,只不过到了他这个境界,已经不一定要用飞刀了,一把叉子、一根铅笔,从他手中掷出去,照样能穿人喉咙。
只有不闪不避,心定如水,看清楚暗器飞来的轨迹,才有可能接下它。
然而,这把暗器,甚至比吃饭用的刀叉,还要小上半截。
其首是一块打薄之后,棱形的尖刺;其尾是一枚圆形的铁环。
“这个是……”
兀自狐疑之时,蜂鸣般的锐响声,已然杀至!一道身影从壁炉后冲出来,踏步前冲,每一步都落得极沉、极稳。
这枚暗器,本是用来刺伤敌人,从而分散注意力的。尽管没能伤到张人凤,却也让他的注意力有所分散,不管过程如何,就结果论,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给了他缩短距离的机会。
分明是如此迅猛的前冲,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上了,却没有在这老旧的地板上,踩出半点声音。
由上至下的斩击,张人凤见的多了。
但是由下至上的斩……他确实是第一次见,那是一种将拔刀和斩击,简化为一个动作的架势。快步前冲,在身形交错的瞬间,他的拇指顶住刀镡,将这把寒铁骤然拨出,在其侧脸上,打出一道冷冽寒光。
刀锋顺势扬起,劈开空气,朝着自己的脖颈袭来。
“顶!”
张人凤不闪不避,怒叱一声,以手臂外侧迎了上去。
“当——!!”
火星四溅。
错身而过。
“……”
这是张人凤见过,最为沉稳的人。
初次交手,但凡是见识到他的气硬功,基本都会被硬控一小段时间。哪怕是麦克这样沉稳的老手,都不能例外,匕首刺不进去的一瞬间,脸上的惊愕,是没法掩盖的。
然而这位老兄,竟然不见片刻的惊诧,反而迅速转身,变换架势,改为下段出刀,朝着自己的腰腹处,再度发起斩击!
“当!”
“当!”
“当!”
“当!”
“当!”
湍流一般的五连斩,被他依次格挡下来,靠这五下,张人凤便嚼透了他下段刀法的规律,提前预判了下一刀的位置。果不其然,眼看连斩无用,他便旋动刀身,再度更改架势,一记唐竹切,直奔自己的中线而来。
“啪嗒!”
刀身触到肌肤的前一瞬,张人凤扼住其右腕,靠巨大的力量,生生逼停了这一击。
“……”来人如同一台机器,没有片刻滞碍,便以左手拔出了腰间的第二把胁差,作势要刺!
“等一下!”在他刺出这一刀前,张人凤开口道,“你是伊斯塔沃身边那的那个武士,对吧?”
“伊斯塔沃”的名字,让武士周身一震,仿佛从某种状态下,清醒了过来,他开始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还记得吗,我们在圣昆塔克的宴会上见过。”
————
“实在失礼,就在刚刚,一群流落至此的枪手,试图抢掠我身上的食物和水。我不得已,对他们进行了反击……刀见了血,便有些停不下来了。”
武士的语气很是愧疚,“他们的尸体,都被我搬到后面去了,听到前门这里有声音,第一反应,便是他们的同伙来了,这才对你们刀兵相见。”
“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你来,非常抱歉。”
“没事没事,我们就只是远远见了一面,连话都没说过一次,要说你能记得我,反而不太正常吧。”张人凤反而摆了摆手,宽慰道,“而且你那时候,还戴着一个奇奇怪怪的草帽……”
“那叫做‘天盖’。”武士坐得十分端正,“不过,照此推断,你也是第一次,见到在下的真容,为何却能知道是我呢?”
“站姿、坐姿、走路的姿势、持刀的姿势……我很擅长记那些东西。你出刀的时候,我就认出你来了,但我从来没和东瀛武士交手过。我想看看,你会用什么招数来跟我打。”
张人凤的笑容,一半是因为,他是伊斯塔沃身边的人,另一半,就是冲着武士独特的刀法了。
对于拥有一技之长的武者,他向来是很宽容的。
……
不知为何,武士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有很多话噎在嗓子里,没法说出来。
他将一长一短的双刀解下来,放在身前,正襟危坐,双手扶住膝盖,上身微微前倾,行了一个标准的武士礼。
“在下是伊斯塔沃船长麾下的浪人,名为遣川仁。”
“请多指教。”
第四百十六章:暴风雪山庄,启动!
火柴早已被雪水打湿,变得软趴趴了,一根也划不着。
最后是仁拿出两块相当有年代感的打火石,互相摩擦,擦出几颗火星子来,这才点燃了壁炉里的柴鑫。随着温暖的火光升起,这间冻到骨子里的房屋,总算开始有了些许暖意。
火光映照着武士的脸,称不上英俊,但却有一种岁月经历酝酿出的沧桑,如刀削一般,嘴唇紧紧闭着,给人一种坚定不移的信念感。
一个东瀛武士,为何会出现在这片西部的土地上?
张人凤没有去问,出门在外,各人都有各人的难处。
“说起来,有档子事儿……我还没谢你。”
遣川仁没有说话,只是将眼神微微转移到他身上,示意自己在听。
“这个。”张人凤也不多寒暄,直奔主题,取出了那枚刺向他的苦无,沉声道,“在我们攻入田马镇的时候,我的同伴,给我看过类似的东西。有人在他们之前,消除了不远处的威胁,而且手法极其老练,不用枪械,而是冷兵器一击致命。”
“赫克托在死前一直叨叨,说我杀了他的儿子、孙子,事实上,他的孙子尤金,在我们赶到时,就已经一命呜呼了,并不是我们杀的。连带着他的十多个手下,都变成了尸体,从留在现场的痕迹来看,是同一个人干的。”
张人凤从挎包中取出烈酒,痛饮几口,让身子快速暖和起来,用聊家常一样的语气,随口问道。
“会使这种独特暗器的,放眼西部,应该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遣川仁一言不发,既不承认,亦不否认,只是盯着张人凤,沉声说道,“没想到……俗世之中,竟还有人,能配得上他的显赫名声。”
“红中之实,今日,在下算是领教到了。”
“哈,过奖过奖。”张人凤将喝到一半的酒瓶递过去,“来点儿吗?”
“感激不尽。”仁的心理斗争只持续了一秒不到,天寒地冻,他也不多客气了,接过来就是一番痛饮。他有些陶醉地闭上眼,在这冰天雪地的艰难时刻,能有美酒、炉火,都已经是颇为幸福的事了。
但几乎是瞬间,他就睁开眼睛,恢复到一丝不苟的严谨状态,将酒瓶递了回去。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伊斯塔沃船长的意思,从圣昆塔克开始,他对你的言行,便一直颇为关注。”
“除此之外,三马镇占据了新奥州的半边,它最终的归属,也能直接或间接地,决定很多东西。交易对象,市场份额,地盘规划,还有什么这个那个的。我只是一介浪人,对他的商业计划,向来是不过问的,只负责他的安全,以及他交派给我的单独任务。”
“在红中帮和意大利帮,红中帮和怒雷帮之间,他都选择了你——我只能这样理解。”
张·提托看他的眼神,依旧有些狐疑,“所以,你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那个什么船长的任务喽?”
“具体情况,我不能细说。”遣川仁不卑不亢地说道,“不过,我的目的地和你们一样,也是多弗丘。我要去代替船长,去参加十五日后举办的【科学与人文宣展会】,并与某个人,在会上洽谈。”
……
这还叫不能细说吗?几乎全都说出来了好不好!
张人凤只是在内心吐槽着,虚眯着眼,看向这个一本正经的武士。
难不成……他有点缺心眼吗?
虽说他的功夫确实不错,但这么一个人,负责保护伊斯塔沃的安全,总让他放心不下。
“不过,这样糟糕的天气……就是有心赶路,也迈不开腿了。考虑到食物和水源都有限,还是早点休息为好。”
这样说着,仁看向了窗外,才不过五点,便已经是一片漆黑。风雪呼啸,拍打得窗棂砰砰作响,仿佛有什么潜伏在雪中的怪物,随时会闯进来一样。
壁炉中的火焰,显得格外弱小,摇摆不定,好像马上就要熄灭。
张人凤也叹了口气,被困在屋中,除了盯着摇曳的火焰外,似乎也无事可做。那武士也是个闷葫芦,自己不开口,他便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管自己闭目养神,百无聊赖的张人凤,只能靠喝酒解闷。
一口一口下去,一整瓶酒,很快就见了底。
“早点休息吧。”他嘟囔了一句,“希望明天早上,这场要命的大雪就停了。”
————
天光被大雪遮盖,已经分不清时间,张人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眼前站着一个人影,手下意识地按住火山手枪的枪柄。
“嘘~~~!别激动,是我。”张·提托连忙向前一步,让他看清楚自己的脸,顺带着埋怨道,“你怎么还真的睡着了?”
“坐了一天火车,你都不累的吗?”张人凤没好气地说道,“我知道这儿条件很差,但也就那样了,对付一下,赶紧睡吧。”
一层的客厅十分宽阔,壁炉也是唯一能提供热源的地方,在将漏风处尽可能赌上后,两拨人便很有默契地散开。各自相隔数米,但都没有走出炉火的供暖范围,各占了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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