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仁冲张人凤微微点头,加大力气,用拳头敲击了一下门框,“我们这里出了一些状况,与你同行的那个人,弗兰克·沙奈特,于昨晚凌晨三点,被人穿心而死。我们并非将你定义为凶手,在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嫌疑都是一样的,先从房间里出来,我们一起梳理下……”
“砰!”
里德沉默了片刻,用一种更有力的声音,打断了仁的话。
一颗子弹从门板顶部钻了出来,发出一声爆响。
“我再警告你们一次,都别进来!我手里头有枪!”里德近乎绝望地喊起来,“我就坐在门对面,谁要是敢开门,就他妈的吃老子一枪吧!”
……
仁和张人凤对视一眼,大拇指已经将刀镡顶开,“我从侧面的房间进去,制造出声响,吸引他的注意力,你们再从正门突入。这样安全些。”
“要我帮忙吗?”银霜歪过脑袋,似乎对这一幕十分新奇,右手已经握住了背后的铁剑剑柄,投下一个飒爽笑容,“冻了那么久,就当是活动一下,热热身了。”
张人凤这才注意到,银发少女穿的一身防装,锁子甲加皮甲,却不怎么保暖。要说唯一抗点儿风的,就是这条大斗篷了。很难想象,正常人可以穿着这一身,在天寒地冻的大雪里头行走。
“不,没这必要……”张人凤静步走到门前,看了一眼门锁的大小、形状,应该是经典的套筒转芯锁。圆形,镶嵌在门上,关上之后,需要用专门的钥匙才能打开。
他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里德的身高,是个大块头,大概在一米七八左右。
刚刚他说,自己是“坐”在门的正对面,根据这个细节,张人凤心下略作了一些调整。随后,他便深吸了一口气,扎下马步,缓缓抬起右手,如同要和什么人对招一样,变拳为掌,再变掌为指头。以拇指、中指和无名指,这三根指头,正对着门锁。
轻轻一触。
就像魔术师施展变化的前一刻,所有人都安静了,大家都预感到即将发生些什么,屏息凝神,静静等待。
“咚————!!!”
于方寸之间,张人凤调膀换力,肩、颈、肘、腕,一条线上的肌肉瞬时发力,集中到了这三根指头上。发劲一戳,将门锁直接从门板上戳穿,受此巨力,直接成了一个飞出去的暗器,在空中画出一道笔直的线,长了眼睛般,不偏不倚,正砸在里德的心口处。
“呜……”
里德的眼睛睁到最大,一直都死死盯着门的方向,但他怎么也想不到,门锁居然会飞过来。根本来不及反应,心口处被个大铁砣子狠狠砸了一下,登时气血翻涌、眼冒金星,下意识地要站起来。
没了门锁,木门被张人凤一脚踹开,他也不多废话,进门便直奔里德,在对方惊魂未定之时,一巴掌将他手里的枪打掉。等里德反应过来时,顶在他脖颈上的,已经是一把冰冷的武士刀锋。
仁在第二时间冲入门中,将这个不安定源控制住。
“都说了,冷静一点。我们也没说你一定就是……”张人凤的话说到一半,便没有再出口。
他看到了地板上的血浆,碎肉,以及……
一颗已经冻僵的心脏。
里德的脸上还有血痕,与他惊恐万分的表情相比,有一种诡异的恐怖感。在地上,还摆着一座石头雕塑,定睛一看,正是那座正义女神的雕像,比他在马车里看到的那个,还要小上一个型号。恰好与弗兰克胸前开的那个大洞,尺寸相似。
更重要的是,在其蒙着眼的脑袋上,沾染着一层,已然黑化的血液。
第四百二十四章:一些不经意的话语
“还真是脆的啊……”
张人凤捡起这颗心脏,捏了两下,感慨不已。
他在水浒里读到过,人心本是热的,要在剖出来之前泼点冷水,遇冷,就变成脆的了,吃起来口感会更好。
而现在,这棵冻了一晚上的心,确实是脆生生的,捏起来仿佛削了皮的冻梨。很难想象,水浒的作者,到底是有怎样的生活经验,竟然能写出与现实无二的文字来。
“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说的?”仁冷声质问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看见一颗活人心脏掉在地上,还能无动于衷的,李德的表情写满了惊恐,“我昨晚一直在这个房间,没有出去过,一醒来就发现……我的脸上多了个东西,看到它的时候,我差点没把自己给吓死……”
“你是想说,你一直都在睡觉?”银霜没有下定论,而是半眯起眼睛,对着墙壁、地板的缝隙,一个一个看过去,“对于这起杀人案,你和我们一样 ,一无所知,是吗?”
或许是知道凶手落网了,那两个车夫也大着胆子,跑过来看热闹,一时之间,李德的房间门口,已经站满了人。
世上最难以忍耐度的折磨,莫过于明知道无人相信自己,还要一遍又一遍地,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
更何况,自己的脸上、手上,都沾染了血迹,就差把杀人凶手四个字刻在额头上了,要想用语言来说服别人,实在显得有些无力。
“这还用问,昨天晚上,不是都听到了嘛?我没读过什么书,都能推断出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个车夫开口道,“这家伙撬走他的老婆,他怀恨在心,大晚上实在气不过,就溜进去把他杀了呗。”
“老兄,你傻不傻啊?”另一个车夫,则是向他投下略带怜悯的眼神,“干嘛非要这样杀他?你可以先激怒他,再和他决斗啊,决斗杀人是不犯法的。你像这样杀了他,还得去坐牢,搞不好要被吊死,多亏。”
“我说了……不是!不是我杀的!”
李德的语气几乎崩溃,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眼神发直,咬牙道,“我是恨他,但……也没有到要杀他的程度,而且,这,这也太奇怪了吧?他昨天刚刚和我吵了一架,今天早上就死了……在你们告诉我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死的那个是他啊!”
“还有这座雕塑,是我身上的没错,但我昨晚,只是刻了一会儿,就把它放到一边了,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它沾了这些……”
“求你们了,不要把我送到多弗丘去,我是冤枉的!我根本没可能解释清楚,他们……他们会把我吊死的!”
他顿时失控,一下子抱住了张人凤的大腿,痛哭流涕起来。被仁按住肩膀,强行分开。
再问他一些什么,比如昨晚凌晨他在哪里,来回来去都是这么些话,看这架势,也问不出有用的东西来了。
仁一刀将窗帘劈断,做成绳子。
不管怎么样,先将这个两手都是血的嫌疑犯,控制起来,总归是没错的。
张人凤的眉头微微蹙着。
看着那两个车夫自告奋勇,将李德的双手和双脚都捆上,这个过程中,两人兴致勃勃,嘴角挑起,显得十分兴奋。尘埃落地之后,就连再胆小的人,似乎也会变得勇敢起来。
“怎么了,这种表情?”仁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凶手已经找到了,应该高兴才对。”
“仁,这么说或许有点伤你,但……”张人凤忍不住问道,“你平时,靠脑子解决问题的次数,多吗?”
“我是在道场长大的,打小,我师父就告诉我,尽量不去考虑一些复杂的问题。把走捷径的力气,用在正道上,哪怕多挥剑一次,也是好的。”仁一本正经地回答道,“非要说的话,我用脑袋撞开过椰子。”
对这个冷笑话,张人凤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好勉强挤了一下嘴角,继续说道,“我总觉得,好像太巧了……”
“凶器是他的雕塑,杀人时间是昨晚吵架之后,动机是他抢了他的老婆……能严丝合缝到这个程度,是不是太奇怪了。杀了他之后,还把他的心脏挖出来,难道李德就没考虑过,第二天一起来,这桩案子就会彻底暴露吗?”
“激情杀人,都是这样的啦。”提托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摆了摆手,一脸平静地说道,“怒火上头,一下子没法控制。他甚至都没考虑过,杀了人之后要怎么办,满脑子就剩下一个念头了。这种粗糙的杀人方式,才是谋杀案件的主流哦。”
“话说啊,这些和你也没关系吧。这儿不是你的地盘,你也不是什么治安官。这个被杀的家伙,进门的时候,还对你指手画脚的……以我对你的了解,那一瞬间,你也想杀他的,你动动手就能做到,只是你忍住了。”
“现在,有人替你做了这件事,就让它去吧。”
……
说出这些话后,提托的表情很平静,似乎早已经习惯,有人在她身边被杀了。
也是。
人人有枪的西部,每天都会有人死,牛仔们一言不合,就会拔枪射击。
现在,不过是这片茫茫雪地里,又多了一个不会说话的死人,从宏观上看,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德已是心如死灰,眼神麻木,就这么任由他们,像套一头驴一样,给自己戴上了嚼子。不难想象,当他被送到镇子上之后,也会经历一系列审判,因为证据链太完整了,他会像今天这样,戴上镣铐,戴上绳扣,最后被吊死在某个绞刑架上,结束自己的一生。
想起被血肉碎片玷污的正义女神像,张人凤总觉得内心揪了起来,他能感觉到不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
“啪嗒!”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碎了屋子里无比沉闷的气氛。
“没事吧?”
“啊,没事!没事的!你别过来,放着我自己来吧!”薇薇安对银霜的靠近,反应格外的大,甚至主动往后退了一步,止住了她想要帮忙的动作,陪笑道,“我……可能是弗兰克的原因,我有点不在状态……”
她将摔在地上的调色盘捡起来,一边有些惋惜地说道,“可惜,我刚刚调好的颜料,全都挤出去了。”
颜料混在一起,颜色也变得浑浊不清,在地板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张人凤看着这摊颜料留下痕迹,兀自出神。
“不幸中的万幸啊……我个人的习惯,是调色盘的每一个凹槽都弄得很满。”薇薇安捡起调色盘,像个冒失的小姑娘一样,笑的有些愧疚,“要是昨天晚上来这么一下,颜料就该喷出去了,一定把调色盘,都弄得乱七八糟。”
……
张人凤忽地变了脸色,飒地一下站起身来,一秒钟都没有耽搁,朝门外走去。
第四百二十五章:论侦探小说为什么不能有会武功东方人
门外。
老人手中夹着一支烟,靠在门前的一根柱子上,佝偻身子,正在吞云吐雾。烟气盘旋着,升腾到半空中,勾勒成一个个怪异的形状。
“势头比刚才减弱了不少。”老人动了动胳膊,像拉家常一样说道,“以我的经验,马上就能停了。”
“等风雪停下来,就赶紧把他送到镇子里去吧。现在想想,真是有点可怕。过去的几天,我和那个年轻人,可是一直都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要是我也说了什么他不爱听的话,搞不好,现在躺在这儿的,就是我了。”
……
呼啸的风雪之中,在两人之间的,是一段死寂的沉默。
沉默,是人类社会中的不和谐音,任何人都本能地讨厌沉默,这意味着社交意义上的冷场,意味着有不好的事即将发生。风声显得格外刺耳,张人凤紧盯着老人的侧脸,什么都没说,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实际上,或许只过了几十秒,但对峙的体感时间,却如几分钟那样久。久到老人丢下烟头,缓缓地挺直了腰背,半咧开嘴,露出一个无比诡异的微笑。直到这时,张人凤才完全看清楚他的脸——其左边侧脸,与下颚的连接处,有一大片烧伤疤痕,能让密恐患者当场去世的那种。
双方都心知肚明,便不需要再掩饰。
“为什么呢?”他用脚尖,将还在冒着星火的烟头踩灭、碾碎,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以普通人的视角来看,凶器、证据、动机,都是齐全的,应该没有破绽吧。”
“多弗丘开膛手……就是你?”张人凤没有照着他的框架走,而是在短暂的沉默后,甩给他另一个问题。
“正是。”
“你真的给人开过膛吗?”
“呵,有趣,你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人。”老人朝侧边踱了两步,手指好像要握住什么一样,诡异地笑道,“那种感觉,那温热的触感……很难忘记,会上瘾的。”
“那你一定知道,人被穿膛之后,会出多少血吧?尤其是靠近心脏的位置,像喷泉一样,直接从身体里‘挤’出来。”
张人凤做了个挤牙膏的动作,仿佛一个屠夫,在讲解屠宰的技术动作,面无表情地说道,“这种出血量,如果凶手站在他面前,是不可能毫发无伤的,相当于下了一场大雨。”
“但他身上,却没有那么夸张的出血量,更像是一层血污。我更愿意相信,是有人把沾了血的心脏挖出来,丢到他身上,但心脏这玩意儿,很快就冻上了,所以只抹到了一点血浆。由此可见,至少,在弗兰克被开膛的时候,他并不在场。”
“有意思。”老人冷笑道,“那么,按照你说的,敲门的时候,他为何抵抗的如此强烈呢?”
“想象一下,一个正常人,一觉睡醒时,突然看见自己身上涂满血污,雕刻的石像上也都是血,旁边还多了一颗人心……这一套组合拳下来,是个正常人,都会产生过激反应。”
“尤其是,当他明确知道,死者是弗兰克后,就料定了,因为昨晚的争吵,这件事一定会被算到自己头上。表现得歇斯底里,也可以理解。”
“反倒是你。”
“我?”老人笑着指了指自己,“我又如何了?”
“不觉得你太淡然了吗?”张人凤也笑了,“知道屋子里死了人,还是以这样恐怖的方式,你却表现的像是自己家里死了只蚂蚁,看都不看一眼,就站在仁后边。好像就等着那扇门打开,看我们是怎么对付他。”
……
老人的笑声满是挑衅,“哈……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像你这么烂的推理,除了出血量之外,没一个点像样的。你顶多只能说明,弗兰克不是那个石匠杀的,你凭什么又能说,弗兰克是我杀的呢?”
“我不是侦探。”张人凤倒也不纠结,“我的脑容量,就支撑我想到这儿了,也许你还留下了什么其他线索,比如那件应该是沾满血迹的衣服。肯定被你处理掉了,但我懒得去找,那是聪明人的事。”
“我知道是你,这就足够了。”
老人摇了摇头,表情要多不屑有多不屑,“呵,原来如此,你是靠直觉的那种类型。平时,想必也不怎么动脑子吧?”
“铮——”
他从腰间,取出一把锃亮的短匕首,在白皑皑的雪花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这把匕首的造型精巧而又华丽,比一般的短匕长上一指左右,上头还刻有血槽,略显弯曲,如同一条灵动的游蛇。
“你那比杏仁大不了的脑袋里,难道就没想过……戳穿这一切后,你要面对的,就是一个单手能将70千克成年人拎起来,再把他钉在墙上,开胸取心的怪物……”
“‘货真价实’的多弗丘开膛手吗?”
“都说到这里了,我反而有些好奇。”张人凤歪过脑袋,像看珍奇动物一样看着他。
“他玷污了这座房子,玷污了我设计的艺术品。”老人阴恻恻地说道,“没人可以这么做!”
“不不,我没问你这个,像你这样的家伙,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说实话,我对你的动机一点兴趣都没有,反正也是疯言疯语。我想问的是……”张人凤看向他手里那把银光闪闪的匕首,“你到底杀过多少人啊?”
“算上你,是第八个。”
开膛手冷笑着,“正好,我现在需要更多人的心脏,来完成我的复生大业……你们这些俗人,在我眼里,就和猪、狗、羊没什么区别,无非是稍微高级一点的祭品罢了。我吃下你,你便能在我的身体里,永远地活下去,你应该感到荣幸!”
“为我的大业,献上心脏吧!”
他狂笑不已,发出一声尖啸,挥动匕首,朝张人凤的脖颈刺来。
————
下方。
正下方传来的风声,让开膛手第一次觉得有些许不对。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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