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向谁？”里德摊了摊手，有些无奈，“武士先生，你未免想的太简单了，在这座镇子的人眼里，纽曼根本不是人，他是救苦救难的神灵。不信的话，你去街上随便拉几个人来问，都会得到相同的答案。”
“这孩子估计也很困惑吧……从小到大，从周边环境里听到的‘纽曼’，都是一个一尘不染的好人。估计她到现在，还分不清楚，纽曼是不是对自己做了不好的事。”
“开什么玩笑？”仁紧锁着眉头，“照你这么说，她都不知道这是坏事，干嘛还要向娜梅莉亚求助呢？她……”
说着说着，仁那慢半拍的脑筋，终于转过来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随即，脸上的怒意，便愈发明显。
“即便说了，出于现实的考虑，可能也没人会管吧。说到底，这种事情是否违法，每个州的判定，也各有不同。在新伊丽莎白州，法律允许这种事，但也没有禁止。存在一个很大的灰色空间。”
塔奥的论述，相对来说更为冷静，“再考虑到纽曼·鲁汀堡，在这座城镇的统治地位。以及他利用旅社，在北方所结交的庞大人脉网络……想从法律途径，去否认这件事的正当性，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倒也解释了，为何她对科研方向完全没有兴趣，还是会如此积极地前来应聘——通过这种方式，她可以躲避和纽曼的亲密接触。虽然不是长久之计，但对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女孩而言，这可能是最好的办法了。”
“我就他妈的不信了，还没人能管这杂种！”仁咬紧牙关，怒声道，“喂，怎么半天不开口？你不是能忍这种事情的人吧！”
……
自打知道了这个消息，张人凤便没再说一句话，只是坐在一张椅子上，仰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
但，没人会认为，他对这件事毫不在乎。
“再等等。”
面对仁的质疑，他终于开口，平静的声音背后，似乎有暴风雨在酝酿着。
————
终于，房间门被推开，狼、银霜和提托，三个女性从里面走了出来，面色都不是太好。
薇薇安留在房间里，似乎在和奥萝拉说些什么，避免让她太过紧张。提托最后一个出来时，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怎么样？”张人凤问道。
“很不好。”狼摇了摇头，“提托对她做了一些检查，老实说……”
“撕裂的很严重，能看出来，过程非常粗暴，有一些伤口没有愈合，出现了感染。”
……
这句话，对张人凤的冲击力，比他胸口中了一枪还要大。
提托的语气有些沉重，“判断不出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过……她很可能是痛的，实在忍受不了，才会向我们求助的。”
“总之，我先用已有的药物，给她做了一些紧急处理，但还需要好好休息才行。”
第四百四十五章：乌合之众
或许是想着，要先从气势上压倒对方，布彻嘴里叼了一根烟，回身，看了一眼身后众人的目光，开始大力敲门。
“砰！砰！砰！”
“喂，里边的！快把门打开！”
现在差不多是午夜十二点，前来讨人的街坊们，堪称气势汹汹，人人手中都高举着火把，在实验室的正门口围成一圈。那压倒性的气势，仿佛一句话说不对，就要将这里踏平一样。
本来也没有那么多人，只是在行进途中，越来越多的城镇居民注意到他们。打听了缘由之后，便有人加入其中，导致这支队伍的规模逐渐扩大。
纽曼的名头，在这座城镇上还是太好用了，一听这是纽曼先生授意的行动，那必然是好的、正确的，一群人前呼后拥、摩拳擦掌，尽管他们的大多数人，对前因后果都不甚了解，但也无所谓了。
图登太太被裹挟在人潮之中，没有人问她的意见，不如说，从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她本人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正门被拉开，狼并没有被这大片大片的火把吓到，反而一脸平静地看着布彻，轻声说道，“现在已经不是接洽时间了，如果有商务合作意愿，请在明天上午八点四十分后，上门商谈。”
“我们不是来谈生意的。”布彻上前一步，迅速打量起实验室里的情况。
除掉那两个黄皮肤，剩下的男人，就只有两个了。凭直觉，他排除了身材高大的里德，成功确定了塔奥的身份。
“你这里，雇佣了一名女孩吧？奥萝拉·图登，现在她待在你这里，整宿整宿地不回家，她的母亲非常担心。”布彻大手一挥，便有两个人架住图登太太的胳膊，将她从人群中拉出来，带动众人面前。
“不管有什么理由，你都没有权力，让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强行和她的家庭分离。”
“呃……那个……”图登太太的语气有些不自然，哪怕身后站了那么多为她“撑腰”的人，她的腰板都没能挺直，“请问，我的女儿……”
塔奥坐在实验桌后，以冰冷、沉静的语气，沉声道，“关于具体的工作时间和内容，在我与她签署的合同上，已经有所写明。如果你们想看的话，随时可以。”
“她作为我的临时实验助手，在张·提托小姐回来之前，负责打理实验室杂项事务。我并没有强制她留宿，这是她自己提出的要求，因此，我给她增添了临时床铺。”
这句直白的话，就像一枚丢进人群中的炸弹，瞬间将他们的情绪点燃。
“鬼话连篇！你是说，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宁愿待在荒山野岭的破地方，也不愿意回家吗？！”
“你他妈地糊弄谁呢，是你不愿意放她走吧！”
“别和这怪东西废话了，我们直接冲进去，把人抢出来再说！”
……
群情激愤，每个人脸上，都被正义的火光照耀着，显得他们格外高大。山上又没什么遮掩物，怒骂声汇聚成一堵厚厚的音墙，震得窗户嗡嗡作响，大有塔奥再不松口，他们就要冲上来，把这座实验室给拆了的势头。
仁斜着倚在墙壁上，面色阴沉，右手大拇指顶住刀镡。
……
始终沉默不言的张人凤，深深吸了一口气，环目圆睁！
“Or——der————！！！（肃静）”
尽管语言体系不同，但发声的部位，却是大同小异的。张人凤先是气沉丹田，随即骤然爆发，用出一招名为“狮子吼”的技巧。
其实，不同门派的武术中，对“吼”之一道，都有着不同层次的要求。比如洪拳，就是最为典型的，手一边打，嘴得一边喊出声来，在一片嘿哈中，可以更好地发力。数百万年前，人类的先祖，就已经开始靠吼叫来震慑猎物，张人凤只是将老祖宗的天赋技能，又重新捡起来而已。
他的中气不是一般足，用尽全力的一吼，将一层的窗户瞬间震碎。那些靠近实验室的火把，也被由肺腑处迸发出的浑厚声浪，给生生熄灭了。
布彻无疑是最倒霉的，作为人群推举出来的代表，离得最近，被震得浑身发麻。
霎时间，所有人的声音都被盖过去了，人们用或是惊愕、或是恐惧的眼神，看向这个缓步踱出的黄种人。
紧迫的气焰，似乎发生了一点点，微妙的变化。
……
“你是奥萝拉的母亲？”张人凤无视了布彻，直接缓步走到图登太太面前，沉声问道。
“……是，是的。”
“你的女儿，平时和你沟通吗？”张人凤的目光冷得吓人，“我是指，如果她遇到了困难，或者困扰的事，会不会来找你诉苦？”
图登太太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好，你的女儿在房间里，你自己进去看。”张人凤以审视的目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
……
“什么时候，还轮到一个黄番佬说了算了？！”其中一个跟着的年轻人气不过，高声呼喊道，“不能被他忽悠了啊，应该把那个孩子叫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问她，这样才合乎……”
“无妨。”反倒是布彻抬起手，止住了躁动的自己人，紧紧盯着这个左右为难的女人，“她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的。”
“对吧，图登太太。”
————
图登太太已经隐约预感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在惶恐和不安中，她被银霜带着，打开了那道半掩着的房门。
……
“啊————！！！”
过去不久后，众人听到一声有些凄厉的尖嚎声。
等她再从房门里走出来时，脚下已经有些虚浮，连站住都很勉强了。需要银霜搀扶着她，才勉强不至于晕过去。提托为她搬来一张椅子，让她坐下休息，却被她摆手拒绝。
“图登太太，怎么了？”布彻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加重了语气，“你应该和她说了吧？这件事情，纽曼先生非常重……”
“你们那么多人，都不觉得有点古怪吗？他一个外人，为何对别人的家事，如此操心？”
张人凤咬紧后槽牙，怒声道，“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他确实关心奥萝拉，这没错，但不是出于关心、好意……而是他一直在强*这个女孩！那家伙的恶行，让她的身体和心理，都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创伤！”
他转过身，朝向面面相觑的众人，高声喊道，“你们刚才说，塔奥强迫一个十二岁的女孩为他工作，很过分，对吧？”
“现实就是，你们崇拜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对这个孩子，干出了过分一万倍的事情！这个孩子没有人可以求助，只能用这种方式，才能躲开那头活畜牲！”
“要是你们不信，就跟着我来，我现在就去镇子上，找那头畜牲要个说法！”
第四百四十六章：我改主意了
“不！”
在众人还在思考、发懵的时候，他已经先一步地想到了很多东西，霎时间，眼里满是血丝，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
张人凤冷眼注视着他们。
门里门外，却像是隔着两个不同的世界。
“布彻？”裁缝店的店主已经有几分犹豫，“我想，再怎么样，图登太太总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说谎。纽曼先生可能……真的对奥萝拉……”
“不！你这蠢货，你的脑子有问题吗？！真的又怎么样，假的又怎么样？不能让他们去，绝对不能！”布彻以近乎嘶吼的声音，对着所有人喊起来，“你知道现在，镇子上有多少人吗？都是从外地，来参加展览的游客！”
“这个消息一旦走漏出去，对旅社，对纽曼先生的形象，会是一次多大的打击？用你们的脑子，好好想一想，我们近些年过上了好日子，靠的是什么？难道是我们自己的本事吗！”
“你，史密斯，你的鱼档……应该也有一部分鱼，是直接供给纽曼旅社的吧？别他妈地跟我说没有，老子开的是肉铺，门清的很！”
“还有你，汤米，你的裁缝铺。衣服我就不说了，那么多游客，光是来你这儿理发的，就有一打了吧。一年下来，你能靠着他们多捞多少外快，你自己心里有数。”
“你，马尔科，好好回忆一下，在纽曼旅社来之前，你那个破酒馆，一天能有多少个客人来？来了之后呢，点杯50美分的酒，占个位子，就在那儿打一天扑克牌。因为再高价格的赌局，他们也玩儿不起了，以前的日子，就是这么可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纽曼先生还给你特别批了高奢类的酒吧？话先说在前头，新伊丽莎白州可是有禁酒条令的，在一些地方，已经开始实行了，这些酒，本来是碰都不能碰的！”
“哈，你就更不用说了……斯卡林特，因为你过去压根什么都干不成，是纽曼先生把那栋屋子批给你，让你做旅店的吧？我听说，光是这几天，客人都快把旅店给挤爆了。”
“还有你们，你们，有谁可以拍着胸脯说，自己的家里，从没有受过半点纽曼先生恩惠的，干脆就站出来，让我看看！”
他环视一圈，被他点到名的众人，纷纷低下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利益面前，是非对错，并没有那么重要。
“你们真的觉得，这样的好日子，会平白无故从天上掉下来吗？黑心多弗才死了二十年，这二十年，我们过得是怎样的生活……你们难道都忘了吗？要是纽曼先生的生意，因为这种闹剧，受到影响，他大不了一走了之，我们呢？我们怎么办？！”
……
“你们……”仁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瞳孔微微震颤，“你们他妈的，还是人吗？”
张人凤却抬起手，微微向下一压，示意他不要出声打断。
事情演变到现在这一幕，他反而还想看看，会变成什么样子。
“图登太太！”达成一致之后，以布彻为首的一众人，立刻快步过来，将茫然的女人围在正中。
布彻半蹲下来，眼里满是急切，劝道，“这种时候，你可要冷静啊，千万不能被这些外来人牵着鼻子走！”
“可，可是……”图登肩膀一缩，语气也弱了下去，“我的女儿，确实……”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开裁缝铺的汤米老板劝道，“明年，奥萝拉就13岁了吧？在隔壁的花岗岩州，13岁的女孩子，就可以参加婚礼了。实在不行的话，就让纽曼先生，正式地娶她为妻，这样不就好了吗？”
“对啊，对啊，这样的话，所有问题也都解决了。”
“纽曼先生只是太爱奥萝拉，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我听说过，很多有地位的大人物，都做过差不多的事，他并没有恶意，为什么要把事情，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呢？”
开鱼档史密斯在一旁，语重心长地开口道，“再说了，客观上来讲，图登太太，你们家……也受了纽曼先生不少照顾吧？那份补贴，就是他做主，帮你们申请下来的。”
“是啊，这说明，他还是爱着那孩子的。”
马尔科的语气十分僵硬，带有命令的形式，“现在去把事情闹大，只会破坏纽曼先生的名声而已，不管怎么样，你之后还要住在这里的。对你，对这个孩子，又有什么好处呢？别忘了，这座镇子上，有一大半的人，都要靠着纽曼旅社吃饭啊。”
“你把他们的饭碗砸了，他们不会和你拼命吗？”
……
你一言，我一语，夹枪带棒，带哄带吓。
别说是一个从未受过教育，从小在这环境下长大的中年妇女，哪怕是一个饱读诗书、口若悬河的人，冷不丁被丢到这种情况下，别说争辩，想要张开口，都是无比艰难的。
图登的眼神，夹杂着惶恐不安，在众人喋喋不休的言语中，她的防线被轻易击溃，低下头，不再和他们发生视线接触。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你是这孩子的母亲，只要你不开口，就没人能说什么了。这之后，我们完全可以去向纽曼先生请求，把你的女儿，堂堂正正地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
“如此一来，所有的问题，自然而然就解决了，不是吗？”
————
一个金钱、地位、人脉，都远远凌驾于自己之上的人，真的会将一个穷困平民的女儿，娶为妻子吗？亦或是，将她视作一个惹来麻烦的玩物，一脚踢开呢？
退一万步说，哪怕真的结了婚，如此大的年龄差距，奥萝拉以后的生活，真的能和“幸福”，沾上一点点边吗？这种粗暴的方式，会不会让她在不久后，直接送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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