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不，不急，钱不能不发，也不能都发。”伊戈却摇了摇头，完全没有被这巨大的喜悦，冲昏头脑，“三马镇是个很闭塞的地方，如果在短时间内，发给大家太多钱，也无处消费。最后的结果，反而是物价会涨的很厉害，对大家都没好处。”
“我现在发给大家的钱，已经足够在维持物价基本稳定的同时，让大家都过上更好的生活，暂时这样就够了。”
“下一步的计划，是要在在医疗、教育和交通方面投入，也就是要建医院、学校和铁路，这些钱，是绝对不能省的！”
“还有水源污染的问题，我已经在白炬镇，找了一些诺德林时代留下的矿产公司。他们已经动身了，三马镇那边，罗根会负责接待他们。至于法院的建设进度嘛，是那个滑头律师负责的，我也没有多过问……”
……
说来说去，有一个问题，张人凤始终没开口问，伊戈也没有主动提起。
红中帮的钱。
他们已经不再需要，靠着抢银行、抢火车，或者干一票大的，来获取钱财了。说的再难听些，哪怕是将现有的现金，全部存到银行里，光吃利息，按月再平分给八个人，都是一笔不菲的数字。
可不要小看了一个南部超级农场主，以及他麾下的种植园家族，整整三十年的积蓄啊！
在伊戈的运营下，红中帮，渐渐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帮派了。他们获得资金、抛出资金的手法，也开始变得越发多元。
张人凤能感觉到，在即将到来的时代巨浪前，自己已经找到了最好的舵手。
但……
对于帮派而言，这样的结果，是好是坏呢？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所谓帮派，真的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他不知道。
沉浸在伊戈对未来的许诺中，他的神魂，仿佛飞到九霄云外。
第四百六十九章：工业文明之城
“还有一件事，关于那些压舱底的棉花，我去了一趟圣昆塔克，很遗憾，没有找到合适的买家。”
说到这里，伊戈长长地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这就是不做市场调查的后果。”
正如吉米锐评的那样，卖了三十多年，赫克托已经形成了路径依赖，根本就不动脑子。反正年年种、年年卖，年年有钱赚，想那么多干嘛呢，先把该享受的享受完了再说！
其结果，就是没能及时察觉到市场的风向转变，积压了大量卖不出去的棉花作物，一片一片地压在仓库里，春雨季一来，都快要发霉了。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在分开之前，张人凤给每个人，都布置了相应的支线任务，而伊戈的任务，就是去往港口城市圣昆塔克，寻找棉花的买主。
“不过，我找到了一个中间人，据他介绍，在另外一座港口城市，【拉格拉斯】，有人愿意收棉花。关键是价格，得有诚意，我们这里的量太大了，低一点就低一点吧，我得亲自去那边一趟……”
包厢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两人立刻停住话头，伊戈清了清嗓子，换了一个颇有威严的声音，“请进。”
————
这里是珍珠贝大餐厅，在邓恩的授意下，重新装修了一番，多少有揽回了一些人气。
在红中的名头越来越响后，这座曾经的“诺德林大餐厅”，反而成了另一汇总意义上的圣地。
因为红中最初的发迹，就是在这个地方，将横行一时的诺德林家族，全族屠灭。现在回想起来，只要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连欺行霸市惯了的贵族老爷们，也会变得畏畏缩缩，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加舒畅呢？
……
“欢迎，欢迎回来，红中先生……还有伊戈先生～～”邓恩·哈尔冈达，这位堂堂的一镇之长，在进门的一瞬间，脸上便堆起讨好的笑容，身形好像也自动矮了半头。
早在平克顿侦探打进来时，这位军火商人，就十分坚定地站好了队——除非有人把张人凤的尸体带到他面前，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变节的。诺德林家族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他实在是没那个胆子。
在听说红中帮大破怒雷帮，一举拿下三马镇后，他的态度就更加谦卑了。作为武器商人，他也和佐拉埃尔家族打过交道，知道对方手里大概多少人、多少枪，能打出什么火力水平。
而红中帮，甚至一共就只有八个人，以少胜多，也不是这么个胜法！
当一个人，能够做到寻常人想都想象不出来的事，就和神差不多了。此时此刻，在大多数人眼里，红中就是无所不能的战神。
相比较之下，后进来的银行家，就更加镇定些，十分自然地坐下了。
“好久不见，哈尔冈达先生，梅斯维德先生。”
和他们事前对好的一样，张人凤尽可能不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保持作为一个老大，该有的气场和神秘感。
所有负责交涉的工作，都由伊戈来完成。
……
“应该要感谢你们，在平克顿侦探到来的时候，你们选择了忠诚。”伊戈矮小的身影，却在烛光交织变换之下，在墙壁上，投射出了巨大的影子，“我们不会忘记这份忠诚的。”
“哈，哈哈……我早就有所预见了，这么点小困境，在红中先生面前，根本都不算什么。”邓恩好像终于找到了可以吹捧的点，拍了一下桌子，十分激动地嚷嚷起来，“佐拉埃尔又怎样，只要挡在我们联盟路上，那就都得死！”
屋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同行的麦卡恩，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向他，邓恩才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不，不，伊戈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没关系，我已经充分领会你的精神了。”伊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场大胜，确实振奋人心，一些姓氏上无关紧要的细节，可以不那么纠结。今天请二位来，也是希望能协商一下，咱们接下来的发展图景。”
听了这话，两人明里暗里的，多少松了口气。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还在红中帮的图景里。
“如果您需要专业的人，帮忙打理资金的话，请务必考虑我们。”梅斯维德开始为自己拉票，用手轻轻搭住胸口，轻声道，“我或许没有别的本领，拿起枪，我可能也打不死一个人。但金钱和数字的游戏，是我们的长处。”
“只要操作得当，金钱，可以生出更多金钱。我不能确定，您手上现在有多少流动的资金，但我对赫克托先生的财富，也是略有耳闻。我可以保证，只要运作得当，哪怕是反向收购下这家银行，也不在话下。”
听到这里，张人凤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突然意识到，就在一两个月前，自己来白炬镇的目的，就是要抢一把这间刚开业的“梅斯维德—柴德尔银行”。只是因为，这间银行有柴德尔的出资，为了恶心他，也为了给红中帮弄活动资金，他们将目标定在了这里。
然而，才过去不久，时过境迁，这座银行，眼瞅着要成为自己的地盘了。有【红中】的名头罩着，方圆百里之内，不会再有不要命的，敢打它的主意。而作为梅斯维德的合作伙伴，他现在甚至有义务，去主动打击这些对银行虎视眈眈的人。
立场和价值观，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就调换了。
这就是“体制”的力量。
它慢慢吃掉了自己，所谓润物细无声，大抵如此。
……
高位者就是这样，哪怕只是一个自发的笑容，依旧会让下位者感到不安。邓恩和麦卡恩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似乎在等待张人凤，给出下一个明确的指示。
伊戈用爽朗的笑声，打消了他们的疑虑，“不要那么心急，梅斯维德先生，饭呢，是要一口一口吃。该到你碗里的，绝对少不了。”
“哦，对，还有邓恩先生也是。”
大老远来一趟，为的，主要就是这样一句保证。两人都肉眼可见，不同程度地，松了口气。
“关于塔奥先生的两项专利，‘电气灯’和‘发动机’，我们的内部评估结果，已经出来了。在应用科学领域，具有极强的前景，和近乎无限的可能性。不过，以白炬镇的水平……恐怕没法在硬件上，予以太多支撑。”
“我们做了一个简单的统计，算上可接受的最高运输成本，在范围内，有足够的工业能力，为塔奥提供硬件设计、产出的城镇，仅有两座。一座是圣昆塔克市，那边的市长，和红中先生也有来往，交涉过程非常顺利，很快就谈妥了。”
“另一座城市，就是拉格拉斯，我们和那边没有任何联系，所以……”
张人凤挑了挑眉毛。
这已经是他今天晚上，第二次听说这座城市的名字了。
第四百七十章：从棋子，到棋手
“赌城，老千之城，不夜城……总之，从道上给它的名号，就大概明白是个什么调性了吧？”
等两个“合作伙伴”离开，关上门来，伊戈和张人凤的相处模式，便又调回了那种随心所欲的状态。
“总而言之，关键词就是赌，对吧？”
在人前拿腔拿调地装严肃，对张人凤来说，是一件很累的事，可能比干掉十个打手还累。他瘫坐在椅背上，一幅有气无力的样子。
“什么德州扑克，21点，还有抽骨牌、轮盘、掷骰子比大小，你能想象到的把戏，都能在那里体验到。要说那座城市里，最出名的，大概就是【齐格飞赌场】了。北边的情况我不清楚，但是在南边，它应该是无可争议，最大、最豪华的赌场了。”
“那里赌的有多大？”张人凤不禁好奇道。
“低端的局，就和随处可见的酒馆里差不多，从几美分到几美元，最多就到20美元，差不多了。但高端局嘛……这么说吧。”他拍了拍张人凤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咱们现在的身价，也就刚刚够上高端局的牌桌而已，距离他们的核心圈子，还差得很远。”
“啊？”
张人凤脸上的表情短暂麻了一下，再看伊戈，发现他并没有在开玩笑，便越发震惊了。
“靠着那些个种植园，佐拉埃尔家族确实攒了不少钱，但和那些北方的老爷们比起来，也就是九牛身上的一根毛罢了。他也只是靠着入行时间早，积攒下来那么多钱，才能和他们勉强比上一比。”
“在赌场里，赫克托总是一掷千金，自以为很了不起，实际上，在北方人看来……不过是个臭气熏天的匪帮头子而已。”
说到这里，伊戈摇了摇头，他反复提到那个不存在的生父，在潜意识中，对赫克托，他的心情很复杂。
这种复杂，就类似已经考上了大学的大学生，每天舒舒坦坦、懒散度日，在一个温和的下午睡饱醒来，室友都去上课了，寝室里空空荡荡。那一瞬间，他怅然若失，想起了紧凑的高中生活，从那段苦日子里，嚼出一丝丝甜味来。
但要真的让他回去，打死都不干！
“赌场明面上的主人，是汉斯·汉弗莱，我没见过他本人，但听赫克托聊起过，拜伦对他非常推崇，称他是个很有度量的男人。”
“他不仅是赌场的管理人，还是整座拉格拉斯市的市长。据拜伦所言，这个人的掌控力，极其可怕，只要是在他的地盘上，风吹草动，最后都会传到他耳朵里。”
“这人设……听着耳熟。”张人凤不禁笑了出来。
“这次还真不是。”伊戈正色道，“我也打听过了，这个汉弗莱，跟赫克托完全不是一路人。他掌握了拉格拉斯市内最大的权力，却很少用它做些什么，大部分时候，他都把自己关在赌场的办公室里头，处理那些表格、文件、数字和账册。去那儿找乐子的人，甚至都不知道，有他这号人存在。”
“不管如何，‘工厂’这种创造直接效益的地方，肯定都在他的眼皮底下。想要让工厂配合我们，按照设计图加产新零件，就得这人点过头。既然早晚都有这一关要过，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当然了，圣昆塔克市也有满足需求的工厂，你和梅休的关系近，随时可以开始生产。”
“只是，如果能有两处零件的来源，对我们来说，自然是更稳定一点。说到底，借用别人的厂房，也只是过渡一下而已。塔奥设计出来的零部件，谁都是第一次生产，即便是照着图纸，也难免会有合不上的时候。只有一处供货来源，等到了真正要发力的时候，未必供应不及。”
“什么时候，等我们自己的地盘上，也能建成同等级别的工厂，就用不着去求人了。”
“你是老大，到底该怎么办，你来拿这个最后的主意。”
……
张人凤有些苦恼地摇摇头，叹了口气，感慨道，“我怎么感觉，现在要考虑的东西，变得越来越多了。”
“因为你已经跳出了专门为新手准备的池子，这很不简单，大部分匪帮领袖，在荒野上徘徊一辈子，都没能跳出这个池子。”
伊戈看向他的眼神很复杂，又骄傲、欣慰，但更多的，是对即将到来之事的担忧，“再往上走，你能接触到的对手，恐怕就不是匪帮。”
或许，和泽塔的会面，已经提前印证了这一点。
政府。
自己撼动佐拉埃尔家族的事，总算通过铁道和轮船，传到了北方人的耳朵里。
“再往上走，就不是靠着枪和拳头，能解决问题的了。”
“你杀死了诺德林一家，而后，又来了温迪戈。”
“抛开他那点见不得光的爱好，他对奴隶买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拉拢柴德尔、梅斯维德之类的家族，纵容奇尔顿医生发展他的精神病院……他只管敞开袋子收钱，至于下面的人怎么样，颇有姿色的女孩子，会不会当街被拉到精神病院去，他才不管理。”
“直到你打死温迪戈，我们又一起，把邓恩扶上镇长的位子，开始切实掌控镇子上的一切。白炬镇的情况，才算真正有了改善，这就是棋子到棋手的转变。”
“拥抱这种转变吧，老张，作为匪帮，还是有影响力又有钱的匪帮，想要善终，就这么一条路可以走。”
张人凤沉默了。
他其实隐隐清楚，伊戈的先后布局，到底是为了什么。
虽然眼下云淡风轻，貌似没什么人来找事儿。但真正的连锁开关，早就在风吹沙的时候，就已经按下了。就像提托在火车上说的，亚美莉加的政府，迟早会注意到自己这个日益成长的“威胁”，并想要将红中帮一举剪除。
到时候，手上的棋子越多，能够斡旋出来的局面，就对自己越有利。
思忖一通后，张人凤有些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叹了口气，苦笑道，“唉，这千头万绪的，我也帮不上忙，就全压在你的肩膀上了。”
“骡子这个动物，没有别的好处，就是皮实耐造。”伊戈拍了拍自己并不算宽阔的胸膛，又以他最擅长的自嘲式侏儒笑话，来给他打气，“对我有点儿信心，这点重量，我还扛得起来。”
两人相视一笑，都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
“好。”
起身后，他将椅子推进去，摆摆手，似乎想将这些未来的事，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不再多加过问，笑着说道，“我们回家！”
第四百七十一章：家
再度回到这个“家”，张人凤的表情有些啼笑皆非。
这里正是他们在白炬镇旁，最初由麦克选定的临时营地，依山傍水，进可攻退可守。
更重要的是，这儿距离下游的河不远，走两步就能到岸边甩钓竿，对专业的钓鱼佬麦克而言，堪称是个绝好的地方。
然而，再度回到这里时，平地上却立起一座三层高的复式大别墅，无论是设计还是装潢的风格，都担得起豪华二字，就是和附近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张人凤自然知道，这是邓恩干的好事。
为了讨好权力的中心，属下对上级拍马屁的行径，那是跨越时间、地点和文化通用的。或许是在收到红中帮大破三马镇消息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要找人来建一座这样的豪华别墅，作为红中帮的基地。
完工之后，甚至是在刚才短暂的会面上，他都没有提起这件事。
甭管大胜之后，红中帮还会不会回到白炬镇，再回到这里。但邓恩对这类人情世故，向来钻研得相当透彻。
他很清楚，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这座显眼的建筑建好了，总有一天，会传到红中帮耳朵里，传到张人凤耳朵里。到那时候，他表忠心的目的，也就能达到了。
他的运气还算不错，数周之后，红中帮成员从各自的旅程中满载而归，再度聚在了白炬镇。或许是因为，这座营地，是所有人潜意识中，是整个红中帮，真正可以安心集结的地方，也是他们真正的“归宿”。
站在门前时，隔着墙壁传来的欢闹声，便和温暖的灯光，和热腾腾的肉桂香，一并飘了出来。直到这一刻，他又觉得，自己的所有努力，似乎又有了意义。
上一篇：病弱少女正在杀穿妖诡世界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