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嗤!”
鲜血喷涌。
他的脚踝处,顿时多了一处不深不浅的伤口。
“啊!!”
踝部的豁口止不住血,气力顿时泄了一半,同花面色一沉,过于疼痛后,反而发出愤怒的低吼,却还是克制不住,单膝跪地。但他的防守意识很强,这种情况下,依旧没有忘记架盾,将自己的肩部以上,覆在这层圆盾后。
沉重的刀锋劈开空气,如期而至。
“当———!!”
绚丽的技巧后,是纯粹的力量,张人凤舞起大刀,刀光如山崩一般落下,直接砍穿了盾牌,将起砸出一个豁口!力道由盾牌压至肩膀,再由肩膀传到脊椎,最后,全都汇聚在他的膝盖上。同花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只感觉有千钧力气压在肩膀上,他将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试图在力气上与之抗衡,却第一次体会到使不出力。
那玄黑色的刀锋,就像一座山。
“咚!”
左膝往下一沉,竟然将地面,压出数道小小的裂隙。
这一压一顶之间,盾牌微微颤抖着,这个小细节被张人凤迅速捕捉到,只是一瞬间,他就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抽刀,再劈!
“当——!”
“当——!”
“当——!”
……
大刀上下翻飞,如同连绵不绝的一个个浪头,拍打在这面残破的盾牌上。
每一击带来的巨大力量,都将这面圆盾,摧残得越来越碎。尖锐的碎片接连飞出,这面好端端的苏格兰圆盾,也像被吃掉半个的月饼,失去了任何防御性能。
“哐——”
只剩一半的盾牌,挨了大刀一击,连受击声音,都变得不一样了。一记由下之上,下撩式的横扫,正中圆盾碎片,连带着同花这个大活人的身体,一并扫飞出去重重砸在暗巷墙壁上。
“轰————!!”
砖墙破碎,土石乱飞,和刚才的小打小闹,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
“虽然这话由我来说,可能会很奇怪,但,你好像有点太依赖,你手上的功法了。一招一式,都是为了将这身牛劲发泄出去,全然不顾自己的破绽。我一刀划过来,你却毫无半点应变。”
张人凤单手擎起长刀,望向烟尘中的身影,锐评道,“武功这玩意儿,可是更加奇妙,更加灵活的东西。”
“为什么……”同花扶着墙壁,有些艰难地站起来,一股鲜血,从额前碎发中缓缓淌落。
“你指什么?”
“我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能和你分庭抗礼。”同花抬起左手,抹掉了额头上的那一缕黑血,沉声道,“你完全有能力,在一分钟之内,解决掉我的。为什么一直拖到现在?”
张人凤半低下头,随便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三具尸体,沉声道,“这三个家伙……都是玩玩儿的。【龙象般若功】,多好的东西,留在他们身上,简直糟蹋了。”
“?!”同花见他瞬间说穿了自己功法的名字,顿时瞪圆眼睛,露出惊愕之色,但张人凤的话,却还没完。
他将长刀挑起,在空中微转一个角度,指向了自己,“但你不一样,你是认真的。拳茧、动作、发力姿势,受击后的受身,你投入的时间,会在这些细节上,一一呈现出来。你比这个家伙……”
刀尖画了个圈,点了点倒在地上的顺子,“大概多花一倍时间,在这门功夫上吧。”
“虽说是水磨功夫,但,在你身上,不算糟践它。”
“……”
同花的表情十分精彩,那一瞬间,当着即将取他性命的敌人,他的嘴角,竟然拿不自觉的咧起,发自真心地笑了。在这座过于文明的世界里,灯红酒绿、花团锦簇,哪怕是同为扑克众的同伴,也将自己当成怪胎。
他早就习惯了被如此看待,摒弃了一切浮于表面的刺激,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便是练功、练功、练功……好像这已是他人生之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投入时间,换来力量,当他攥紧拳头,体会到这股可以击碎岩石的力量,能给他带来无与伦比的成就感。
这份日积月累的财富,终于在今时今日,遇到了识货之人。
“当——!”
同花松开右手,将那半片残破不全的盾牌,丢在了地上。
卸下武器,却不卸下架势。
同花的右腿,已经伤到不能动了,他便以左腿作支撑,双手状若撕棉。左手收束于腰前,右手虚握着拳头,身体有如张弓一般,朝两侧缓缓拉开,摆出标准的三体式炮锤起手式。
长年累月的锻炼,让他的下盘功夫颇为扎实,哪怕是单腿直立,却如一根锥子,稳稳扎进地里。
“我的全力,已经让你见识过了,你看得起也好,瞧不上也罢,我就这点能耐。”丢下盾牌,仿佛连对生死的畏惧,都一并丢弃,自知是死,同花反而轻松起来,笑道,“可你的全力,我却尚未见过,未免太不公平。”
张人凤沉默片刻,并未出言嘲讽,只是问道,“你认真的吗?这一拳打过来,你的死相,可好不到哪里去。”
无言。
点头。
“好。”思忖片刻,张人凤点了点头,抬起右脚,在地面上,画了一个通达的圆,沉声答应道,“我一定让你看个够。”
————
“轰———————!!!”
黯淡的夜晚,忽地传出一声震动城市的爆响,无论远近,都被这一下,震得耳膜一疼,差点没跳起来。
“什么声音?!”米特奥拉瞬间紧张起来,看向四周,“他们还有野战炮吗?”
也不怪他如此敏感,南北军对抗的时候,南军就在装备上吃了大亏。被北军的炮弹,打得来回逃窜、十分狼狈,因此,他对这样巨大的响声,有着天然的恐惧。
反倒是奥托,像是料到了什么一样,沉声道,“我看,未必是武器打出来的声音……”
循着巨响声,众人七拐八拐地,找到一条暗巷。砖墙如天女散花一般,落在地上,地面更是多了数道裂隙,仿佛有头不可名状的怪兽,路过这里,便随意踩了一脚,将这里破坏到面目全非,顺带着,留下了无比可怖的巨大爪痕。
乔佛里·奥斯本,这个习惯用鼻孔看人的大少爷,此刻正抱着脑袋,像个西瓜虫一样,蜷缩在角落里,一脸世界观被碾碎后的表情。
不远处,蒸汽与尘土一并扑出,却见半个人立在那里。
说是“半个人”,是因为,他只是下半身。腰部以上的部分,就这么不见了。
“Holy shi……”奥托何时见过如此有艺术性的一幕,忍不住惊呼起来。
……
不远处,同花的上半截身体,平躺在地面上。胸前的一副同花顺,也顺着口袋,掉了出来。
不知为何,他脸上的表情,竟然没有多少痛苦,反而是笑着的。
他的眼神有些虚无,嘴唇一张一合,喃喃道,“真令人印象深刻的一拳啊……没能让你尽兴,真是……抱歉……”
张人凤平静地看着他,眼神无悲无喜,像一个静默的神祇。
“登天的梯子,也就……只能搭到这儿了。”
同花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目光穿过张人凤,看向黑夜之中的虚无,喃喃道,“老爹,天上面是什么,我今天……终于见到了……”
第五百十一章:剧变
乔佛里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的,在暗巷里发生的那一幕,已经将他的双腿都吓软了。
张人凤拒绝了任何人的帮助,一手提刀,一手抓住他的后颈,仿佛拖着一袋垃圾,在街上行走着。曾经不可一世、风光无二的奥斯本先生,如今,却像一条断了颈椎的死狗,被一路拖行。
出了这条狭窄的巷子,遍地尸体的惨状,瞬间遏住了他的喉咙。
只剩下拉莫恩掠夺者的人,在尸体上搜寻些还值钱的东西,戒指、怀表、腰带之类,哪怕是嘴里头嵌的金牙,都被他们用刀柄,生生敲了下来。见到张人凤出来,这些人立刻停下手头动作,仿佛见到了行走在大地上的神灵般,立刻起身,微微颔首。
无人要求他们这么做,只是在并肩作战过后,完全自发的反应。
大战结束,民众也终于敢推开房门、窗户,向外打量,自然而然便看到了这一幕。
这里是工厂工人们的住处,居住的,大多都是隶属于罗安诺克燃料公司厂房的工人。他们比起巴迪山脉的采矿工,唯一好点的地方,也仅仅是不会遇到那么多,一下子就要了命的事故。但他们依旧要在厂房中,像陀螺一样连轴转,压榨出自己的骨血,换成绿油油的美钞。
因而,很快就有人,带着欣喜至极的语气,高声惊呼道,“奥斯本被抓了!奥斯本被抓了!”
“上帝啊,你终于彰显威能了!乔佛里不是人,是披着人皮的野兽,恶魔!”
“抓的好!好啊!”
……
心心念念的齐格飞赌场,出现在了视野里,但此时此刻,对乔佛里来说,这个地方,已经不再是他奢华的行宫,而是地狱的代名词。
越往这里走,越是能看到愤怒的眼睛——他们都是今晚矿难的受害者家属,在与扑克众、治安官证明战斗后,这些人被洗练一番。看向自己的眼神,再也没有了一丝敬畏,而是充盈着仇恨!
他好像终于意识到,即将要发生什么事了,惊叫一声,想要扑腾着逃跑。但他的那点力气,根本没让张人凤有所察觉,咚的一声,他一脚踹开赌场大门,胳膊一甩,将乔佛里整个甩了进去。
“咚!”
为了让赌场保持上流社会的格调,在装修时,乔佛里亲自强调过,一定要用最豪华的大理石,来铺就这里的地板。让灯光投射下来时,都要能照得一片透亮,千万不能用木板以次充好,否则的话,和寻常酒馆有什么区别?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脸,会和这里的大理石地砖亲密接触。就这么一下,便磕掉了两颗门牙。
赌桌被当做了战场的壕沟、掩体,有些被直接掀翻,上头穿满了弹孔。
筹码、酒杯、骰子、纸牌……散落一地,有的上面,还沾染着没干透的血迹。
他引以为傲的扑克众,此刻,已经变成了横七竖八、躺倒在地的尸体,正一具一具地往外搬。他们将其甩在马车上,发出砰砰的闷响,让乔佛里心惊肉跳。摞成砖头后,马车便统一来接,将它们一起拉走。
一层的大厅,被清理出一片空旷区域,那些杂七杂八的普通桌椅,都推到一边去了。他们从吧台那里,借来了三张高背椅,摆成了一个略显错落的“山”字形。
最左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卷发浓须、眼睛明亮的侏儒。
他的身材,仅仅有常人的一半左右,与这张气势十足的高背椅,无疑十分的不相称,坐在上面,双脚甚至都碰不到地面。因此,当他想要和坐在右边椅子上的人,互相交流时,就需要摁住扶手,把上半身,完全探过中间的椅子,看着颇有些滑稽。
如果是平日,乔佛里可能会以为,这是马戏团、杂技团新排演的什么节目,用侏儒来做滑稽表演,古来有之。看这群身高还不到常人一半的家伙,上蹿下跳,出尽洋相,总能让他捧腹大笑。
但,在今晚看到这一出,乔佛里先是震惊,随即,便是一阵恼怒。
最右侧的座位上,赫然坐着汉斯·汉弗莱——拉格拉斯市的市长。
他看自己的眼神还很平常,并没有愧疚、心虚,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汉弗莱……是你!我就知道,一直都是你!”他好像短暂忘了自己的处境,脸上满是悲愤,向他投下愤怒的眼神,“从最开始,你就对奥斯本家族不忠,你这个狼子野心的东西!”
他站起来,想要去找汉斯问个明白,却被一只大手按住肩膀,强行往后推了一把。
一个高大、沉默的印第安人,站到他身边,轻轻一推,便将手无缚鸡之力的乔佛里,推了个踉跄。
也许是酋长的面相不算太凶横,又也许是他的面相,给了乔佛里一种错觉,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被冒犯的愤怒。对他来说,这个晚上,是一个无比屈辱的夜晚,但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一直处在亚美莉加社会最底端,和动物无异的印第安人,都能对他指手画脚。
“见鬼……你们都是瞎子吗?都疯了吗?这是个红皮佬!他是个红皮佬!”乔佛里环顾四周,试图找到和他一样,至少对这个话题,有些许共鸣的人,“居然有人会跟红皮佬合作,你们不怕被他割了头皮去吗?!”
……
张人凤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了他一眼。
“?!”
乔佛里顿时一口气提在喉咙里,被震得肩膀缩拢,双腿一软,啪嗒一声,跪在了大理石的地板上。也许这一刻,他会憎恨以前的自己,为何要将赌场修缮得如此奢华、如此上等,跪在冰冷的石砖上,膝盖骨头摩得生疼,痛的要裂开了。
“当——!!”
长刀一拄,稳稳立在了地砖上,刀锋上还沾着血,仿佛一座沉重的墓碑。
以眼神镇住了他,张人凤再度转身,也不推辞、客气,于这座专门为他设置的座位上,缓缓坐了下来。
在三张高背椅之下,红中帮的其余成员们,站在左侧;米特奥拉、奥托,以及拉莫恩掠夺者中,有着较高地位的成员们,站在右侧。
仁也和伊戈一起来了,他站的位置比较特殊,是在张人凤那张椅子的正后方,右手按在武士刀的刀柄上,正一脸严肃地,审视着这个跪在眼前的乔佛里。他是个不怎么会掩饰情绪的人,很显然,方才乔佛里对肤色的一番话,也刺到了仁的内心,让他露出愠怒的表情。
剩下的拉莫恩掠夺者,则是根据米特奥拉的指令,暂时替代了这座城市中治安官的角色——清理战场,维持最简单的秩序。
既然是“掠夺者”,从尸体上扒点战利品,也是正常的,但也就仅限于此了。米特奥拉的到来,给这支队伍,带来了游骑兵的纪律和战术,对于首领的指令,他们能够做到,近乎绝对的遵从。
这场矿难中,受害者的家属们,则是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自发地围城一个圈,注视着这一幕,眼里的愤怒呼之欲出。
再往后,则是看热闹的普通民众,他们大多都站在门口,向赌场里面眺望,一面兴奋地窃窃私语着。
即便再迟钝的人,也能够清晰感觉到……一场剧变,马上就要到来了。
第五百十二章:这世上,有十成的黄金吗?
“你……你们想要……干什么?”乔佛里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或是愤怒、或是好奇、或是幸灾乐祸,这个自有意识来,就生活优渥的公子哥,从未体会过的。他只感觉,这些眼神变得如此灼热,仿佛要在自己身上,打出一个个洞来。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三楼处,那个层属于自己的御座,却看到了令他破防的一幕。
伊芙琳·迪塔斯多夫,这个拒绝了荣华富贵,因而被自己丢在这里等死的落魄贵族少女,竟然还坐在那里。
在这个充满了血腥和变故的晚上,不知为何,少女依旧保持着端庄,仿佛从刚才开始,直到现在,她就没挪动一下。此刻,更是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像一幅静止油画里的角色,对自己投下俯瞰的眼神。
他的心揪了一下,被这种眼神,深深刺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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