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炉中文火
那儿本就是佐拉埃尔家族的大本营，对法律的理解，几乎是零，这是绝对不行的。张人凤想要的，是一个在关键时刻，可以源源不断提供后勤给养的坚实后方，如果不留吉米这样的人在，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倒退到怒雷帮时期，甚至会比那还要落后。
伊戈是大战略上的军师，老实说，他这号人物，让他去当一个匪帮军师，多少有点大材小用。如果没有他，或许红中帮，依旧还在荒野、山洞里头打转，干着劫火车、抢银行之类的活计。
最后则是老麦克，他的定位，其实更偏向传统匪帮里的军师——年纪大，见识广，负责制定计划。
寻常帮派干一票大的，总得有个人制定计划，什么时候，谁负责干什么，具体到人，全都由军师来指定。
只不过，自白炬镇之后，红中帮就很少干这类事情了，麦克那几十年的从业经验，也逐渐无处施展。
其余人非常有默契地起身离开，去找各自的房间休息，留这三个红中帮的高层，商量要紧事宜。
……
“直说吧。”麦克长叹了一口气，从吧台那里取来三个玻璃杯，随手从酒柜里拔出来一瓶，给其余两人满上一杯，问道，“情况到底有多糟？”
“很难说，目前也不知道，他们会派什么人来，来多少。”伊戈从挎包中，取出一卷拉格拉斯市附近的地图，在桌上摊平，指给剩下的两人看，“这是汉斯给我的，他来的时候带上了，说是我们可能会用到。”
“吼吼，那家伙，倒是周到的可怕。”
麦克揶揄了一句，半眯起眼睛，用粗糙的手指头按住地图翘起的边角，“我们在这儿，他们多半会从汀兰草原过来，穿过巴迪山脉，直抵拉格拉斯。”
“没错，再看这里。”伊戈的手指顺着地图下移，点在了新奥州的大后方，沉声道，“粮食，可以从三马镇出。现在种当然是来不及了，但，我的白野牛牧场里，还存着不少食物。佐拉埃尔家族，以前过习惯了奢侈日子，各类物资都囤了不少，要说接济一时，是没有问题的。”
“军火配给，就更加好办，可以从白炬镇出。邓恩他们的武器生产线，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上次在三马镇，席恩已拆解了加特林机枪和野战炮，设计图纸，也已经交到邓恩那边去了。正好，让他们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新的武器，运送到战场上。”
“事急从权，后方的武器补给，可以通过圣昆塔克的火车专线，统一运到拉格拉斯来。这应该是最快的方式，这点忙，梅休应该是愿意帮的。”
说到这里，伊戈抹了抹鼻子，笑得有些无奈，叹气道，“我就只能派这么点用处了，打仗嘛……我是一窍不通，也从来没有实战经验，只能指望你了。”
“我？”麦克指了指自己，哑然失笑，“你认真的？”
“你以前不是参过军吗？”伊戈问道。
“那是多久以前了，再说，我也只是一个普通士兵而已。退役之后，在骑警系统里混了几年，教出几个学生，再也没打过什么大仗。”麦克摆了摆手，感慨道，“不如反过来想，要是我们能在部队里，混个一官半职的，还会有现在的红中帮吗？”
匪帮之间的小打小闹，和真正的战争，完全是两码事。这也是伊戈在三马镇之后，力主低调的原因。
麦克，卡洛威，席恩，三个有一技之长的男人，都参与过南北内部战争，但都不是带兵打仗的材料。至于酋长和天使眼，就更别提了，他们压根就不是走这一卦的，小梅和阿拉娜的年纪太轻了，更是不予考虑。
和军队硬碰硬，还不是时候。
……
“我来。”
正在他们哑火、纠结之时，张人凤忽然开口。
这两个字，他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眸子闪亮，挤出一丝复杂的狠意，“不就是带兵打仗嘛，我之前干过，没什么稀奇。”
第五百十七章：把大象塞进冰箱
“老张，难道你还参加过内战？”伊戈顿感震惊无比，在此之前，他从未听张人凤提起过，他竟然还有如此经历。
但很快，误会就解开了，张人凤摆了摆手，说道，“可惜，没赶上。我大概是两年之前，乘船到这里的。等我来的时候，你们国家的战争，貌似已经结束了。”
“在我自己的国家，我曾经带过一个山字营，带兵剿过匪。我自己这边800人，对面8000人，这样的兵力差距，最后还是打赢了。”
“真的假的？兵力比是一比十啊，这样的差距都能打赢，已经是用兵如神了吧。”伊戈惊叹道，“你打起仗这么厉害，在你的国家，应该混得很好才对啊，还出来干嘛呢。”
“……”张人凤的眸子，闪过一丝隐秘的阴戾之色。
靠着丰富的阅历和人生经验，麦克察觉到了这一闪而过的低气压，立刻将话题岔开，“光有领头的和搞后勤的，也打不赢一场战争，必须得有士兵。真正的士兵，血肉之躯的士兵，至少得是会开枪的士兵。”
“外头流传的故事，都是红中帮怎么击破了佐拉埃尔家族的防线，但别忘了，事实上，那也不是光靠我们八个人做到的。田马镇那场硬仗，如果没有我们在驽马镇吸收的200个平民，恐怕还会再困难数倍。”
他敲了敲桌面，无比严肃地说道，“我知道，你向来喜欢单独行动，那样能把你的武力优势，发挥到最大。但这一次，这种单枪匹马的套路，肯定是行不通了。”
“对了，他不是能躲子弹的吗？”伊戈另辟蹊径，想到一个相当鬼畜的战术，“到时候，让席恩做一捆炸药，你就顶着敌人的火力，正面冲上去。把他们的子弹全都扭开，再把炸药直接甩到他们的战壕里，到时候就……”
“别傻了，人的动作再快，怎么可能躲得开子弹呢？”张人凤苦笑着摇摇头，第一次在伙伴面前，揭开了他躲子弹的秘密，“我所做的，只是预判了开枪之前的‘动作’而已。”
“动作？”麦克挑了一下眉毛。
“武者的修行，积累到一定程度后，会产生肌肉记忆，对别人的动作，产生下意识的反应。就比如你们在我面前握拳、抬腿，其实我都能感觉到的，只是强行压住了而已——这是我的身体做出了判断，你们可能要攻击我，在那之前，我就要做好反击的准备，这就是所谓的‘先’。”
像狼这样，拥有绝佳天赋的高手，则是可以做到预判张人凤的预判，以达成“先之先”。
但说到底，这也只是反射神经的比拼罢了。
“未经训练过的人，在出手之前，眼睛会下意识看向他瞄准的地方。眼神先动，随后气机再动，最后才到真正的动作——看破了这个过程，在他眼神动的瞬间，我就开始躲闪，才能躲开子弹。”
他用魔术师揭秘技法一样的语气，平平无奇地说着，好像只要知道了窍门，谁都能做到一样。他所描述的事情，本质上和“怎么把大象塞进冰箱”一样，分三步走，但这三步，除了他也没人走的出来。
“这样的操作，终归是有极限的，比如卡洛威，他的反射神经，就在我之上。他的左手枪，我是反应不过来的。”张人凤莫名笑了两声，以平静的语气说道，“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正面一枪崩了我。”
……
“他年前的时候，毕竟被称为‘小鬼卡洛威’嘛，许多有名的牛仔、枪手，都死在他的左手枪下。”麦克的语气很是复杂，既有骄傲，也有一些被比下去的不甘。
天赋这玩意儿，不认命不行啊。
他的称号的【铁壁的莱因哈特】，一听就知道，不是那种可以靠拔枪秒天秒地的类型。好在他也想得开，卡洛威的左手拔枪，是反射神经上的优势，学也学不来，做好自己的就行了。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老张啊，你可能晚生了几百年。”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伊戈感慨道，“要是你在枪和火药还没诞生的年代，就出生了，估计早就打遍全世界了。哪还有我们什么事儿啊。”
张人凤不置可否地笑笑，“或许吧。”
“也就是说，即便是神乎其技的躲子弹这招，其实也有很大局限，是吧？”麦克又将话题拉扯回来，“得先看他的眼睛，如果有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狙击你，或者有十个人，同时朝你开枪，你就躲不过去了。”
“……”
对这个说法，张人凤略一思忖，也没敢下定论。
视距之外的狙击，其实在三马镇，他就遇到过一次。
那四个黄金团的佣兵里，就有一个藏在楼顶上的狙击手乌鸦。那个时候的自己，刚刚举起一头1.5吨重的北美野牛，整个人都断片儿了，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躲开乌鸦的狙击，但从事后的状态看，他应该是顺手把乌鸦给做掉了。
“说来说去，还是需要人……你们说，在这里就地征兵，能征上来多少愿意给我们卖命的？”
“一个都没有，尤其是，今天晚上，你还替人家报了仇。”麦克慢悠悠地说道，“大仇得报，正是心里空虚的时候，这种时候的人，心情是最低落的。更何况，他们都是没受过训练的平民，这一腔怒火发泄完了，再把他们拉到战场上去，这不是害人吗？”
“最好能有现成的士兵，会用枪，会骑马，能听命令，不用训练，直接就能上的那种……”
说着说着，三人很有默契地停下话头，看向那道正朝他们走来的身影。
————
“这个时间了，你们都还没休息啊。”米特奥拉的眼神，在他们三人中略微一转，将清单交给了张人凤，“红中先生，请过目一下。”
这是一张清单，上面的字迹清晰明快，出自米特奥拉之手，很显然，他是上过学的。
“嚯~~~67412美元……这还只是现金啊……”看了账单上的条目，张人凤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但他很快就把清单给了伊戈，一面感慨道，“开赌场这么赚钱。”
“说是赌场，其实，是乔佛里的私人小金库。”米特奥拉解释道，“我让手下的人，对赌场内外，做了一次大致清点，发现了不少保险柜，以及他私人的暗室。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艺术品、首饰、金条之类的，我没有经验，估不出价值，但应该都挺值钱的。”
“总之，我让手下把这些财物，全都集中到一个房间里了。我想和你们商议一下，这笔钱的归属问题。”
“攻下拉格拉斯，主力还是你们红中帮，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不知道二八开，你们能不能接受？”
第五百十八章：信
对米特奥拉来说，这是一个很有诚意的比例，甚至远远出乎伊戈的预料。
赌场实在太大了，想要将它搜个遍，红中帮这点人手，至少还得忙活大半个晚上。他们又得为将来的事情开会讨论，便将这个业务，顺手外包了出去。说实话，走到这一步，大家对钱，反而没之前那么在乎了——怎么度过接下来这关，才是最要紧的。
当然了，要是早知道，这座赌场里存了那么钱，没准就撸起想袖子自己上了。
“嗯，我觉得这个比例，可以……再调整一下……”张人凤轻咳两声，看向伊戈，意味深长地说道。
伊戈立刻心领神会，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二八开……你们也不能接受吗？”米特奥拉有些意外，但想了想张人凤全程的表现，似乎又觉得正常，“再往下，我就不加小数点了，这些钱，你们分给我们一成，就当做是辛苦费，这样可以吗？”
别看比例低，六万七千美元的一成，也有足足六千七百美元。换做平常那种劫道的业务，不知道要做多少笔，才能够上这个数字。
再者说，这次行动，拉莫恩掠夺者只是跟在红中帮后面，捡捡人头，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打进去了，如果真能分到一成，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足够安抚手底下的人了。
不仅如此，还能和红中帮这样的超级武力团体，攀上交情，不管从什么方面来看，都是划算的。
谁知道，伊戈还是轻轻晃了晃脑袋。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们为这事儿，也算是忙前忙后，怎么才分到两成呢？”
“？！”米特奥拉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老张，你说呢？”
“怎么也得是对半开啊。”张人凤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你……你刚刚说……什么？”
没人会嫌分到的钱太多，自古以来，想让人家跟着你干，是绝对不能在这方面省钱的。
项羽自诩万人敌，提起剑杀一百个人，跟玩儿似的。以少胜多、直取敌阵，更是如探囊取物。但轮到论功行赏的时候，他却把大印的边角，都在手里盘圆润了，都舍不得给别人。
而他的老对头，和他几乎是完全的反面。脾气臭，看着好像挺不尊重人的，还动不动就掉脸色，但跟着他混，要钱有钱，要待遇有待遇。最终结果就是，项羽百战百胜，倚靠个人的勇武，几乎能把对面撵着打，但他左右不了战局，一点点地，输掉了这场战争。
对眼下的红中帮而言，这一场分到的钱多钱少，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两说的比较含蓄，这多出来的钱呢，自然也不白拿。”麦克分了一支烟给米特奥拉，划亮火柴，帮他点上，一边开口道，“就当做是给你们全体的委托经费吧。”
……
米特奥拉默默听完了全程，嘴里的香烟，也燃到了半截左右，长长吐出一口烟气。
作为一个领袖，他的沉默可以理解，毕竟，从这里开始，就是真刀真枪地干仗了。两边本来就是萍水相逢的关系，共同打了这一仗，也不代表，就会升级为亲密战友。米特奥拉对自己的能耐，有着充足认识，他原本的最高战略目标，无非也就是给公司造成破坏，大闹一场，闹得越大越好，甚至都不一定能杀掉乔佛里。
公司虽然视他们为眼中钉，却也没有动真格的，派人来围剿他们。双方保持这一种默契的此消彼长，谁都没有闹得太过分，维持住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而现在，平衡，被从天而降的红中帮，一脚踩了个稀碎。
再掺和到这场即将开始的战争里，之后的局势，可就不是他这个小小的游骑兵，能说了算了。可想而知，罗安诺克不会就此罢休，等待着红中帮的，将是一场堪比暴风雨的大战，米特奥拉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赌桌之上，奖池还在累加，现在收手的话，至少还能拿着三万三千五百美元，全身而退。这笔钱分给六十个人，完全可以够他们金盆洗手，省着点花，后半辈子也都够了。
已经足够了。
所谓的匪帮、枪手，又有几个，能够平平安安活到退休的。米特奥拉见过太多无脑梭哈的人，其下场，都不怎么好。
……
可……如果，就是这一把上，赌赢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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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只有六十个人。”沉默已久的米特奥拉，将已经快烧到嘴唇的烟头夹起，放在桌子上掐灭。
“六十个经受训练的骑兵，在今天晚上，加入了我们。”张人凤露出笑容，向他伸出手，“我会记住的！”
……
多年后，当自己老得躺在床上，被子孙后代围着，不能行动，就连孩子们的哭声，都渐渐在耳中模糊的时候。是否会为今晚，没有勇气握住他的手，而感到后悔？
思忖片刻，米特奥拉终于还是伸出手，与他重重一握！
“对了，红中，我的手下在搜地下室里，搜出来一封信。貌似是写给扑克众的，上面用的语言……我们没人看得懂。”
大事已经定下来，米特奥拉还要和他的同伴，去宣布这个重要决定，便不再多停留。
临走之前，他拿出一封信，交给张人凤，“我想，你可能会感兴趣。”
“是吗？”出于好奇，张人凤接过了那封没有署名的信，“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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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开的第一秒，他就愣住了。
文字这玩意儿，长时间不看、不接触，就会变得很陌生。张人凤忽然觉得有些悲哀，本该是他的母语，现如今，他却需要缓一下，等自己脑子里的语言模块加载出来，才能读得懂。
“汉字？”伊戈凑过来，自然是半个字都看不懂。
“写得一手好书法。”张人凤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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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儿，吾儿，见字如面。
昨夜五更天，心痛如绞，夜观天象，见有赤星坠向天幕，月犯五車五，此乃极凶之兆。
遂心难安，起卦测算，得遁卦，初六，遁尾，厉。勿用有攸往。逃遁之时，落在末端，凶光已露。汝等所事之主，近日恐有刀兵加身之祸，满门血光之灾。益速遁走，必要时，不可有丝毫迟疑，需断尾求生！
吾儿谨记，速速避之，速速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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